第29章

張鶴白手中還捏着那盒撒了一半的香粉盒子,嘴裏正想說:“別急,我的手下已經去攔他了,不會讓人跑掉的。”

此刻望着已經拔腿飛奔出老遠的姚纖纖,他的臉上只剩一片怔松。

林月來與連笑兩人相扶着,一臉的驚魂未定。想了想,兩人也打算追過去幫忙,擔心姚纖纖孤身一人會吃虧。

張鶴白這回終于有機會把人攔下了:“街上人多,你們這麽跑容易走散了。我去追她,你們到那家茶館去等人。”他指了不遠處一家小茶館說道。

林月來剛想追問他的身份,連笑卻更心細,扯了兩下她的衣襟。張鶴白對姚纖纖的态度十分熟稔,多半是熟人。

連笑心底是想去找姚纖纖的,不過這裏對于她們幾個外地人來說人生地不熟的,确實容易走散,躊躇了半晌,只能與林月來去了街邊的茶館等人。

張鶴白也不再多話,撥開人群,示意手下把那摔倒在地上爬不起來的小毛賊,帶走交給巡邏的警察。他自己則親自去堵人了。

這廂飛毛腿姚纖纖追着那騎自行車的人跑,那人在人群裏竄來竄去,眼見有個穿文明新裝的小姑娘在後頭緊追不舍,心裏也是一凜。他腳下不斷加速,飛快拐出了街道,一路上不斷有行人的驚呼聲,還有路邊小攤販的臭罵聲。

“你別跑,把錢袋留下。”姚纖纖橫眉豎目,緊追在後頭大喊道。

煮熟的鴨子還能再還回去?扒手心裏嗤笑,瞧不起這小姑娘,便打算甩開她。不想,姚纖纖速度很快,竟然把兩人的距離拉得越來越近。

扒手顯然是慣犯,對這一帶地形熟悉得很。他心下發狠,車頭一拐,竄進另一條小巷子裏。姚纖纖自然是跟着拐進去,繼續窮追不舍,卻猛地聽見巷子前方有個人熱情地對她打招呼。

“姚同學!好巧啊!”

“姚同學!你要去哪?”

姚同學怎麽跑得這麽快,真是太熱情了!莫然腦補中,滿臉笑容直直朝姚纖纖也跑了過去。

于是彭定山眼睜睜地看着這個傻小子,“砰”得一聲巨響,與那不長眼的毛賊撞到了一起。兩人摔成一團,自行車壓在他們身上,車輪不停打着旋轉。

他閉上眼睛,一臉不忍直視的郁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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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彭定山抓到了摔得七葷八素的毛賊,把他綁起來扔到一邊。姚纖纖讨回了連笑的錢袋,只有莫然哀哀叫喚着從地上爬起來,他剛剛被壓在最底下,手腳都擦破皮了。

彭定山見他一臉灰頭土臉,忍不住又是一陣幸災樂禍的大笑。

莫然擡頭,驚訝道:“張叔叔,你怎麽在這?還有彭大哥也在啊!”他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笑到一半,扯到傷口,他身上一痛,表情似笑似哭,惹來姚纖纖淡淡瞟了他一眼。

一個叫叔叔,一個叫大哥,被區別對待的張鶴白,無端覺得自己被這臭小子坑了一把。

他淡淡回應道:“你怎麽一個人在街上逛,待會我讓定山送你去醫館吧。”

“哎,我不走,我還有事呢。姚同學,你的錢被人偷了?”莫然轉頭問姚纖纖。

姚纖纖不欲多解釋,擡手朝他拱了拱道:“多謝。”

她看向張鶴白,記起他是那個撿起香粉的人,便伸出手道:“多謝你替我保管香粉盒子,現在可以物歸原主了。”

莫然一臉疑惑,聽不懂他們話裏的官司。

“你那盒摔碎了,我這裏剛好多買了一盒,也給你吧。”張鶴白一臉溫和,體貼地說道,姚纖纖對他卻是一臉陌生。

她只是搖頭:“無功不受祿,我只要我自己買的那盒香粉。”

張鶴白心中了然,他見過小姑娘好幾回,人家卻不認得他,他難得十分耐心地解釋:“我是張小蝶的哥哥,我曾經見過你,只是你不認得我。”

彭定山在一旁插話道:“大家都是熟人,熟人!”

“我讓你的兩位朋友在茶館等你,我領你過去。”張鶴白态度溫和又不失強硬地說道。

彭定山把毛賊帶走,順便把還想留下來湊熱鬧的莫然一起拉走了。

姚纖纖臨走前卻又折回去,啪啪兩聲,面不改色捏碎了那毛賊的兩個小拇指。那毛賊頓時一臉痛不欲生,張口大罵,被彭定山用破布堵住了嘴。

彭定山一臉震驚,心裏頭也是後怕,老大認識的這個小姑娘,年紀不大,行事真是潑辣。

莫然愣愣地開口問道:“錢都找回來了,何必再傷人,多此一舉。”

“留一個教訓,讓他知道失手的下場。”姚纖纖的話只說了一半,張鶴白卻聽懂了。

扒手賴以生存的便是那一雙手了,失了一個手指頭靈活度都會大大下降。更何況,姚纖纖把他兩個小拇指都折斷了,今後他便再也不能以扒手為業,預計不久的将來他很快就會被扒手圈子排擠出去。

此番小小懲戒,定是希望他能引以為戒改邪歸正吧!張鶴白心下暗自沉吟,面色卻沒有絲毫波瀾,只是提醒姚纖纖道:“我們走吧。”

姚纖纖這回點了點頭,擡腳大步走了出去。

莫然看了看離去的姚纖纖,撓了撓頭,跟着彭定山走了。

“纖纖,你沒事吧?”連笑眼尖瞧見姚纖纖,驚呼着連忙站起來,上前握住姚纖纖的手。

林月來也在一旁後怕地說道:“你就那麽追過去,真是把我們都吓死了。”

姚纖纖把錢袋還給連笑:“東西找回來了。”

“錢丢了就丢了,錢哪有人重要。你真是太魯莽了,平日裏瞧着都是文文靜靜的,不想……”連笑一改往日的害羞,忍不住像個話簍子一樣念叨姚纖纖。

她轉眼看見一旁站着不說話的張鶴白,聲音頓時戛然而止,意識到有外人在場,她一下子又變回了鋸嘴的茶壺。

“他是我同學的哥哥。”姚纖纖替雙方解釋了一番,卻沒有多說。

張鶴白朝幾人點了點頭:“我還有事,先行一步。”他眼睛看向姚纖纖,微微示意後,壓下帽檐,陰影下的面孔猶如刀削斧鑿,擡腳便轉身離去。

姚纖纖淡淡瞟了一眼他的背影,按下了心頭的疑惑,這人腳步沉穩輕盈,重如千斤又輕如鴻毛,聽起來有幾分耳熟,總覺得似曾相識。

林月來待人走遠後,小聲地嘀咕:“這人好嚴肅啊!我都吓得不敢說話了。”

她還不敢說話啊,話最多的人就是她了。姚纖纖差點翻白眼。

發生了這個不愉快的小插曲,幾個人匆匆又買了點東西,便打道回府了。

翌日同樣坐火車回去,下車後三人很快面臨分別。幾天相處下來,林月來十分不舍地說道:“我們都是一個學校的,以後要常聯絡。特別是纖纖,你知道我和連笑都在同一個班級,記得來找我們玩。”

姚纖纖微笑着點了點頭。

林月來不放心地一直回頭叮囑,這才和連笑兩人上了黃包車。

回到家中,姚纖纖把兩條絲帕送給姐姐們,又送了盒子上印着蝶衣小姐畫像的香粉給姚太太,那盒摔壞的她自個留下了,給姚秀才的是一頂帽子,她瞧着鹿城的男士都喜歡在頭上戴寬沿禮帽,便也買了一頂。

姚端端和姚簌簌也很高興,拿到屬于自己的玩具和零食,十分興奮地跑到院子裏玩耍去了。

姚太太一臉笑意又忍不住嗔怪道:“你身上沒帶多少錢,何必花錢買這些東西。”

“難得出一趟遠門,姆媽你就讓四妹盡盡孝心吧。”姚心心摟着姚太太的胳膊笑道。

姚太太打開香粉蓋,小心翼翼地抹了一點擦在手背上,面上都是歡喜,眉眼彎彎笑得合不攏嘴。

李嬷嬷也樂得老臉都平滑了不少:“哎哦,還給我這老婆子帶禮物了。四丫頭真是長大了,長本事了。”劉媽一家也收到小禮物,致謝後退了出去。

“怎麽是絲帕,我不喜歡,你怎麽不給我帶一把洋人的扇子。”姚曲曲瞅了一眼,神色十分不滿。她一開口就破壞了一屋子的和諧氣氛。

姚秀才一拍桌子,他看次女越發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指着她的臉臭罵:“我養了你二十年,你連根火柴都沒給家裏買過!你還有臉嫌棄你妹妹!”

“她花的還不都是家裏的錢,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要是你和姆媽肯給我錢,我也會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姚曲曲一擡下巴立刻回嘴道。

姚心心搶過桌上的兩條絲帕:“你不要,就都給我吧,我正稀罕着呢。”她朝姚曲曲挑釁地揚了揚眉毛,直把姚曲曲氣得臉都變形了。

“合着現在全家人都趕一塊來欺負我了。”她跺着腳扯着帕子擦眼角,嘤嘤嘤地哭回房間了。

姚曲曲不顧家人反對執意要嫁給施榮,姚秀才便以準備嫁妝為由,把她的零花錢都扣下了,又把她關在家裏,讓李嬷嬷守着她不讓她出門。

姚秀才為了平息流言,同意了次女與施榮的婚事,卻不想如了次女的願,打算趁婚前好好磨磨她的性子。

姚秀才這一番如意算盤,到底是落得一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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