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楊怡校長召集全校師生，發表嚴厲的講話，表示要毫不留情，驅逐害群之馬。自此青城女中的整.風運動愈演愈烈，不僅本校話劇社全員被迫接受嚴查，還牽涉了其他無辜的學生。在這種風聲鶴唳的局面下，蘇雯麗也接受了退學的結局，準備念完這學期就不再來了。
姚纖纖問她要不要參加學期末的考試，她點了點頭，笑：“總要善始善終，這點堅持我還是有的。”
道斯夫人告訴姚纖纖，她也必須重新接受校方的資質審查，如果審查不通過，她的留學名額就必須讓出來。
她不在意留學名額，卻不願意背負莫名的罪責，只是找不到匿名舉報人的線索。
蘇雯麗問她：“你準備怎麽查找幕後黑手？”
“不用找，靜候即可。”
蘇雯麗一臉問號，姚纖纖耐心解釋道：“這件事情有點複雜，按照我們手頭的資源根本查不出來，但是有一點很明确：一件事情發生後總有最終的受益者，誰受益了，誰就是最大的嫌疑者。所以我們只需要耐心等待即可。”
“好。”
沒有話劇社的活動後，蘇雯麗時間多了許多，便像從前一樣與姚纖纖一起搭乘電車共同上下學。她很珍惜這最後的校園時光：“以前的我總是戰戰兢兢，晚上睡覺都害怕隔天起來，我爸媽不讓我出門上學了。現在這樣也好，省了我一樁心事。”
“我總覺得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姚纖纖抿嘴說道。
兩個人手挽着手，慢慢穿過圍牆大門，走出校園。
“兩位同學請留步。”有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
蘇雯麗回頭，發現一名穿着白衣黑褲背着包，打扮幹練的高挑女人在喊她們。姚纖纖看着來人卻有一絲驚訝。
韓秀兒喘了一口氣，快步走到蘇雯麗和姚纖纖面前，壓低了聲音問：“同學您們好，我是一名報社記者，我姓韓。我聽說青城女中最近在開展整.風運動，并且有幾名學生将會被宣布開除學籍。請問有這回事嗎？”
姚纖纖接過了她的記者證，看了一眼她的名字：“韓記者，你好。”
韓秀兒掃過蘇雯麗欲言又止的面孔，很快笑着說道：“這裏說話不方便，兩位同學如果不介意的話，我請你們到前面的茶館坐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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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秀兒回國後便找了一份報社記者的工作，最近聽到了一些風聲，便守在青城女中門口打算找幾個學生采訪，剛巧碰到了姚纖纖和蘇雯麗二人。
在茶館落座後，韓秀兒向店小二點了壺鐵觀音，又要了碟花生米。
韓秀兒說：“你是姚同學吧，我們之前在大新百貨見過面，你還記得嗎？我還未正式自我介紹：你們好，我是韓秀兒，我虛長你們幾歲，不介意的話，可以叫我姐姐。”
韓秀兒很西方化地與姚纖纖和蘇雯麗分別握了手，同時交換了名字。
喝完半壺茶後，韓秀兒合上手中的筆記本，眼神一黯低聲道：“這麽看來，兩位同學都是此次運動的受害者了……校方企圖剝奪你們平等受教育的權利，這是不公平的，也是不合法的。”
蘇雯麗露出一個苦笑。
“你們有想過自救嗎？”
“怎麽自救？”姚纖纖眼眸輕擡，立刻追問道。
“校方要求蘇同學以身體不适為由主動提出退學，從這一點看來說明他們還沒做好準備公開下達開除令。我有一個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把這些受到壓迫的學生們都集中在一起，由學生會牽頭，抗議校方的這次整.風運動。”
韓秀兒說完停頓了一下：“只是這樣一來，你們就必須和校方站在對立面，有極大可能會面對更大的壓力，而最終的結果也可能并不理想，無法達到你們預期的目标。”
蘇雯麗熱切的表情漸漸冷淡下來，她看了一眼姚纖纖，準備搖頭，她已經接受了退學的結果，不想連累更多的人，只是心底總還有個小小的聲音，苦苦訴說自己的不甘心。
“我們可以試試。”在蘇雯麗搖頭後，姚纖纖卻堅定地點頭同意了。
蘇雯麗連忙攔住她：“你瘋了嗎？你知道這麽做的後果嗎？”
“既然有路子擺在面前，我總要去試一試的。這間學校把我開除了，我還可以去別的學校上學，青城也不是只有這麽一個中學。”
蘇雯麗感動地緊緊握住姚纖纖的雙手，嘴唇顫抖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
韓秀兒看着她們倆姐妹情深，忍不住笑道：“不用這麽急，你們暫時先別輕舉妄動，我先幫你們想想辦法。或許我能幫到你們。”
“真的嗎？”蘇雯麗眼含希望地盯着韓秀兒，驚疑未定地問道。一顆心一會滾燙一會冰冷，簡直把她折騰得七上八下。
韓秀兒灑脫一笑，收起紙筆，伸手摸了摸蘇雯麗的頭頂，安慰道：“你們先等我消息。”
雙方約定了聯絡方式，便分開了。
姚纖纖在路上對蘇雯麗說：“你和學校話劇社的學生比較熟悉，先把這些人聯絡起來，大家彼此通個氣。至于下一步的行動，可以先看韓記者那邊的消息。”
“好。”蘇雯麗猛然間似乎又找到生活的色彩，整個人都有動力了，緊緊握了握姚纖纖的手，神色鄭重地點頭同意。
“至于學生會，我來聯絡，林月來是學生會副會長，我想她肯定能幫到我們。”
兩人頓時覺得事情大有可為。只是現實卻沒有想象中容易，蘇雯麗聯絡了話劇社的學生，但是大部分女同學根本就沒有勇氣站出來與學校對抗。
“我要是敢出頭，回家我爸媽肯定會罵我。”
“我也是，我家裏人已經給我定親了，要是對方知道我在學校鬧事，肯定會退婚的。”
“我膽子小，我也不敢做這種事……”
“槍都打出頭的鳥，我們沒這本事還是別攬這種活。再說了，學校只是說要調查我們，只要我們說清楚了，自然什麽事都沒有，又何必節外生枝。”
“某些人啊，我們都還沒怪她連累了我們，她就別再來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整天攪風攪雨的……”
越說到後面大家的語氣就變得陰陽怪氣起來，蘇雯麗明亮的雙眸慢慢又黯淡了下來，最終維持着一種面無表情的狀态。她緘默地離開了話劇社，看向姚纖纖等待她的結果。
“林月來已經和學生會會長商量了，他們準備召開緊急會議，讨論一下這次的情況。”
蘇雯麗苦笑地松了口氣：“總算是有點好消息了，不知道韓記者那裏情況如何？”
韓秀兒有好幾個馬甲，未出國的時候她就曾經用冷之水的筆名給青城畫報投稿，沒想到還頗受讀者歡迎，之後就一路寫了下來，連在國外留學也不曾停止，這樣越寫越多，連漲幾次稿費後，得到的收入便足夠負擔她個人的生活費，還有盈餘，幾年下來也是一筆不菲的財産。
不過後來因為與報社的一些分歧，她幹脆就封筆不寫了，那時也正值她準備回國，所以就停筆了。
這次回國後，她先去了一趟鹿城，因為鹿城日報的主編是她曾經的大學同學，兩人一直都有互相通信，在信中，這位主編還多次向韓秀兒吐槽，說想要把冷之水挖到他們報社，但是苦于沒地方找到人。他一再感嘆冷之水這樣才華橫溢的作者，真不應該埋沒在青城畫報這種末流小報裏。
當韓秀兒提着行李箱風塵仆仆站在這位主編面前，自稱自己是冷之水先生時，差點吓得主編跌破眼鏡。
“好啊，你瞞得我好苦啊！”歐主編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鏡，一臉的哭笑不得。
韓秀兒挑眉道：“我這不是自己主動送上門了！說吧，收不收我，就你一句話的事。”
“我的姑奶奶，哦不，冷之水先生，我哪裏敢将您拒之門外，對于您能來到鄙社，歐某那是求之不得啊！稿費什麽的您盡管提，這樣吧，就按您原來的三倍算稿費！您覺得如何？”歐主編也是個爽快人，當下就大手一拍桌子，把這事定下來。
韓秀兒不客氣地回答：“別您啊您，我都瘆得慌。你給我開這麽高的稿費，不怕我讓報社虧本了？”
歐主編舔着臉搓手笑：“冷之水先生的大名如雷貫耳，報紙上只要有連載先生的小說，都能賣到脫銷。之前你的小說只在青城畫報上連載，受衆畢竟有限，像鹿城這裏就少有人看這種報紙。還是你後來小說集結成書出版了，這才賣到了鹿城，現在冷之水這個筆名讀者可不少呢！”
韓秀兒也說出了另一項憂慮：“我與青城畫報還有一些糾葛，他們現在使用我的筆名連載我之前的小說，這件事情希望貴社能幫我處理一下。”
歐主編大力點頭，大包大攬地拍胸脯：“沒事，這點小事包我身上。你打算在鹿城定居嗎？需要報社替你找房子嗎？我可以友情幫你跑腿。”
“暫時不用了，”韓秀兒微笑拒絕，“我在青城還有一些家事要處理，近期無法留在鹿城，不過我會按時交稿的。”
“那是一定的，哈哈。”歐主編笑得紅光滿面，得意地想，這回把這麽一尊大佛請回報社，得為報社創造多少價值啊！
韓秀兒很快離開鹿城，又返回青城，租了房子落腳。因為不想暴露冷之水的身份，她就拜托王夢濤幫忙找了一份報社記者的工作。如今她就住在自己的出租屋裏，一邊用冷之水的筆名寫小說，一邊替青城日報做記者。因為她在國外學了照相的技術，會自己洗照片拍照，所以在報社裏她主要是負責拍照，拍完照片交到報社，由其他記者來配上文字，最後刊登到報紙上。
目前為止，她十分滿意這份工作。所以一聽到有關青城女中的一些小道消息，她便跑來挖新聞了。
至于她替姚纖纖想到的辦法，就是利用記者的身份先在報紙上披露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如果有需要的話，她還可以借助冷之水這個馬甲替她們在報紙上發聲，主動聲援。
文章的标題她已經想好了，就叫做《女校長的貞節牌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