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玉瓶兒
玉瓶兒正在房間裏收拾包袱,以前主子賞的衣裳首飾,包成一團,又将黑色的包袱用細白繩子捆住,玉箱兒在一旁不住問道:“玉瓶兒,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和姨太太串通好了?你早就想到攀高枝了,是不是!”
“喲,”玉瓶兒将包袱背在身上,“你還舍得屈尊和我講話了啊,我真是榮幸得很。”
“你別轉移話題。”
“是串通好了。”玉瓶兒懶得和她争論,她想聽什麽說什麽好了。不理會她在一旁氣得瑟瑟發抖,玉瓶兒徑直出了房門,披着月色行到了紅梅院(雪梅居住的院子),院門前只有一個守衛守着,玉瓶兒随口一問:“怎麽就你一個?”
守衛蕭灼回道:“蕭嶺受了風寒。”
玉瓶兒沒準備接話,正要踏入院子,蕭灼伸出手臂,攔住玉瓶兒,玉瓶兒詫異地問:“怎麽了?”
“姑娘不許進去。”
“我是姨太太的貼身丫鬟,我必須進去。”玉瓶兒鎮定地道。
蕭灼臉上一絲懼色也沒有,他不慌不忙道:“正是姨太太說的,你繼續居住在廚房就好了,早上過來服侍,晚上回去,反正路程不遠。”
玉瓶兒啞口無言,吃了閉門羹,只得回去,才踏進廚房,發現春榮家的、黃婆子、陳婆子并着玉箱兒都在房裏,玉箱兒不住拿眼睛白着玉瓶兒,又問道:“怎麽又回來了?”
“姨太太讓我繼續睡廚房。”玉瓶兒如實相告。
一時,玉瓶兒還沒反應過來,玉箱兒率先哈哈大笑,和豬亂叫一樣,黃婆子陳婆子也跟着她尖着喉嗓子,咯咯笑着,玉瓶兒一時有點難堪,不過比起這個,玉瓶兒更擔心姨太太那邊,她不許自己住進去,意味着什麽,玉瓶兒心裏和明鏡一樣。
春榮家的青着臉,咳嗽了兩聲,一時三只正在笑的母雞都停止了笑,那無聊的聲音戛然而止,玉瓶兒道:“也沒事,只是多走一些路而已。”
春榮家的點頭。“你說的沒錯,我看今日晚上就把酒席辦了吧,這事情再拖下去,我怕給忘了。”
現在輪到那三個人青着臉了。
玉瓶兒瞧氣氛有些尴尬,連忙打破沉寂,笑道:“很好。”說着回房将包袱堆在床上,便出來和黃婆子忙活了。
要用的食材春榮家的早就買好了,堆在籃子裏,雖然是她買的,銀子錢還是玉瓶兒出的。陳婆子從籃子裏頭取來幾塊五花肉和槽頭肉,拿着菜刀切成肉末,玉瓶兒提着小籃子坐在小杌子給土豆去皮,春榮家的吩咐玉箱兒和正在嚼舌根的黃婆子進去打下手,黃婆子照做了,玉箱兒進來就開始吃幾根剛洗淨的黃瓜。
玉瓶兒連說都不愛說,随她去吃,大約一個來時辰(玉瓶兒沒記錯的話),所有的菜肴都已經裝好,衆人将其端到桌子上,黃婆子煮了一鍋飯,端在桌子旁邊,于是五人開始大快朵頤。
春榮家的抹了嘴角的油,暗地裏給玉瓶兒使了一個眼色,玉瓶兒從從懷裏掏出事先準備好的三兩銀子和一根玲珑點翠草頭蟲鑲珠銀簪,都把與了春榮家的,還道:“這是幹女兒奉給幹娘的一點小禮物,微末情誼,還望幹娘笑納。”
如此一來,陳婆子就坐不住了,榮譽驅使她拿出兩份三兩銀子,一份塞給春榮家的,一份丢給了玉瓶兒。黃婆子一咬牙,也随了禮,給玉瓶兒的時候,還捏着不太願意放手,玉瓶兒一把奪過去,又在桌子下丢到她手裏了,黃婆子低頭看一眼,連忙收在懷裏。
玉箱兒極為不情願地随了禮,玉瓶兒朝她一笑,很溫柔很和藹,收了她銀子不在話下。春榮家的心滿意足,玉瓶兒倒是有了幾分不情願,幾個人吃了飯,各自去晚睡不提。
玉瓶兒回到房,又将包袱裏的東西倒出來,原物放回,整頓完畢,寬衣解帶,上床睡覺。其實說真的,玉瓶兒更喜歡睡在這間房裏,特別是走了一張嘴之後。那劉婆子一晚上不念幾千遍“阿彌陀佛”不肯罷休,如今終于走了,玉瓶兒心中突然很想念“阿彌陀佛”了。她既走了,房間安靜多了,玉瓶兒躺在床上,享受着以前沒有的靜谧。
第二日早上,第一縷陽光都沒有透進來,玉瓶兒便起床了(因為以前劉婆子經常早起念“阿彌陀佛”,玉瓶兒養成很早就起的習慣)。洗漱罷了,便在廚房準備早膳,做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已成了姨太太的丫鬟,應該去服侍了,遂去了紅梅院。
蕭灼蕭嶺像是兩個雕像坐落在門口左右,玉瓶兒甜甜打了一聲招呼,他們兩個笑臉送玉瓶兒進去,兩個粗使丫頭正在院子裏修剪楊長清央人送過來的花盆。
他們起的都很早,玉瓶兒心想,敲了兩聲門,姨太太道了聲“進來”,玉瓶兒便進去了。雪梅剛剛起來,頭發還淩亂挂在頭上,被子也淩亂得很,她穿上鞋子,坐在梳妝鏡旁邊,玉瓶兒便立在一旁。
“沒人教你怎麽服侍人嗎?”雪梅問道。
“有的,我的師父是劉婆子,她被姨太太你打發走了。”玉瓶兒畢恭畢敬地回答。
“所以你不會服侍主子,罪在于我”雪梅一雙眼睛笑裏藏刀地望着玉瓶兒。
玉瓶兒連忙跪下。“姨太太原諒奴婢則個。”
“罷了,給我梳發吧。”
玉瓶兒這才起身,拿着梳子輕輕梳她的頭發,還記得上次柳綠便是給她梳頭發的時候梳死了,不知道什麽緣故,自己可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不可有任何疏漏。
梳妝罷,無事。雪梅透過不大清晰的銅鏡觑看着自己的容顏,左右移首,臉上露出心滿意足的神情。“很好,你服侍很周到。”
“多謝姨太太誇贊。”玉瓶兒在糾結用“誇贊”還是用“謬贊”,最後如是說出口。
姨太太一天很少動,她吃了早膳,便卧在床榻上往院子望去,一片光禿禿的。如果沒有幾盆花兒點綴,這個院子實在太過簡陋了,比起鸾栖院的繁花如錦,這兒實在算不得一個受寵主子的住處。
“你嫌棄這兒嗎?”雪梅在看了很久以後,這樣問玉瓶兒。
玉瓶兒有些猝不及防,自己應該沒有露出什麽嫌棄的表情。“不,當丫鬟的,哪會嫌棄主子的住處,便是主子身份,也有喜歡簡潔的。這樣也好,看着幹淨。”
雪梅沒有說話,接下來是長久的寂靜。玉瓶兒安安靜靜立在幔子旁,就這樣站了一天。
回到廚房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候了,玉瓶兒腰酸背痛,喝了幾盞茶,不禁坐下來自己給自己按摩。
院子外邊喧嘩熱鬧,玉瓶兒因問出了什麽事,玉箱兒沒好氣道:“自己不會去看啊。”
玉瓶兒打開窗子,見春榮家的正在教導三個人,都很陌生。兩個男子,一個俊朗美貌,一個臉稍微圓,身子卻是消瘦,最右邊站着一個姑娘,看起來嬌小可愛。
玉瓶兒出去打量,笑問幹娘:“這些人是哪兒來的?”
“還能是哪兒來的,”春榮家的宣布,“這三個人是飯桶從外面買來的,給我們廚房使喚的。”
那個嬌小的姑娘聽到春榮家的如此稱呼童管家,不由噗嗤一笑,旁邊那個俊朗的少年也跟着露出笑意,倒是臉圓的瘦子蜷縮在衣裳裏,露出怯态。
玉瓶兒皺起眉毛,這姑娘膽子也忒大了。春榮家的喝道:“你們初來乍到,是不是又忘記自己的身份了?”
“沒有。”俊朗的少年率先表示。
“沒有。”嬌小的小姑娘如是附和。
“沒有。”臉圓的瘦子也随聲附和着,聲音很小。
春榮家的點頭道:“白筆,寒香,秦鴨子,你們三個現在已經是廚房的人了,記住我方才的囑咐,一個也不許違背。在我們廚房,沒有初犯這一說,只要違背了,別怪我不留情!”
三人像是木頭一樣點頭,這讓玉瓶兒想起了幾年前自己入廚房的時候,也是三個人——玉瓶兒,玉箱兒,玉罐兒,也是站在這裏聽春榮家的吩咐。可是玉罐兒把春榮家的吩咐的事情當作耳旁風,在老太太那兒丢了性命,玉瓶兒不由嘆息。
正神思游弋間,紅梅院的兩個粗使丫頭走過來,玉瓶兒只當作姨太太有事情派她們來找自己,連忙上前問道:“姑娘們什麽事?”
“找玉箱兒。”
玉箱兒從廚房出來,呆呆望着兩個人。
粗使丫頭道:“跟我們走一趟吧,姨太太要見你。”
玉瓶兒看到,玉箱兒的小指頭又開始顫抖了。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昨天的章節都被鎖了= =,我的天根本沒描寫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