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謝賢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哦,這一周隔日更新。(僅此周)

謝賢不想死。她一個人蜷縮在房間的角落,她不想上床,那床是破爛的木板拼接而成,漏縫硌得後背痛,那破席多年未洗,不知道蓋過多少階下囚,髒兮兮變成了污灰色,老鼠才用那樣的席子。

謝賢靠在牆上,冰冷的寒意在肌膚上肆虐,落敗的悔恨萦繞在心頭。用人用錯了,謝賢懊惱地想,眼線要派的應該是自己的心腹,不是随意跑出來說自己有辦法的表子。如果柳綠還在,她是上等的人選,她鬼主意多,小時候經常帶着自己溜出府邸,去和長舒、賈枝玩,可是她被雪梅刺死了,沒有人比她更合适。然而,自己用人不慎,把自己賠進來了。

有丫鬟送進晚餐,你絕對不知道她們拿的是什麽,西紅柿蛋湯、苦瓜木耳、一碗糙米飯。謝賢從記事一來,除了老太太那兒,就沒吃過比這還簡陋難吃的菜。蛋湯上面飄着一層黃白色的油,苦瓜炒得黑黑的,謝賢不用吃就知道多難吃,所以沒有猶豫,謝賢将湯潑了送餐的丫鬟一臉。

丫鬟有沒有生氣,不在謝賢考慮範圍之內,如果她膽敢對着自己大呼小叫,謝賢絕對要掴她幾掌的。那身穿翠綠色衣裳的丫鬟被紅湯一淋,倒是半點反應也無,只收拾盤子就跑出去了。

這兒的獄卒和丫鬟都有些盛氣淩人,成日呆在監獄裏使得他們忘記了規矩,有時候竟然敢對主子大呼小叫,謝賢最是見不慣,經常教訓他們,看到丫鬟跑出去,門又被獄卒關了,謝賢更加煩躁了。

怎麽辦?自己要怎麽樣才能出去,爹娘知道他們女兒現在的處境嗎?他們會不會置之不顧謝賢無法得知,但是謝賢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久了,等到老太太的事情一辦好,就會處決自己了吧。

有時候她會感到孤寂,想要和人說些什麽,卻只有高高的窗臺外面的寒月伴着自己,你和它說什麽,它都只會散發着銀色的光,光和着牢房的氣味讓謝賢壓抑無比,她想要桃紅在這兒,能夠陪着自己消遣。

也只能想想。

當月亮爬出了窗臺,謝賢都不知道什麽時辰了,只知道是很晚很晚,晚到足夠睡覺。謝賢龜縮在牆角,睡了一陣子,夢中盡是血淋淋的老太太,有十來個,每個老太太都拿着刀,朝自己砍來。提心吊膽看到刀,重重砍到自己的手臂,可是沒有疼痛感,只有一種麻木的知覺。

醒來時腰酸背痛,更可惡的是,謝賢發現了丫鬟無形之中給自己的懲罰——倒了飯菜,自己什麽也沒吃,現在前胸貼着後背,又餓又慌。謝賢實在是太困了,她忘記了绫羅錦緞,忘記了美袍華服,蹑手蹑腳跑到破爛的木板上,蓋上烏黑似抹布的席子,很安穩地睡了一覺。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丫鬟繼續奉上西紅柿蛋湯和苦瓜,謝賢沒有心高氣傲,沒有猶豫,在一旁狼吞虎咽吃了下去,她承認,平常女兒家的斯文,這會子全都不見了。

“幫幫我,”謝賢第一次和一個丫鬟低聲下氣說話,“讓桃紅和我住在一起。”

“我沒有那個權力。”丫鬟看謝賢吃碗,将碗筷收攏一起,正要離去,謝賢冷笑道:“我可以給你豐厚的報酬。”

丫鬟沒有走,也沒有說話,她轉身望着謝賢,期待着謝賢許諾的豐厚報酬。

“一根簪子。”謝賢從頭上取出來一根平常用的簪子,

“我只能答應你辦我做的到的事情。”丫鬟想要簪子,但是沒有失去理智,她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短短時間裏,謝賢心中柔腸百結,該去依靠誰?直接說是找楊長清,丫鬟肯定見不到并且也不願意,那府邸裏還有誰能為自己所用?童管家?不,那個老貨眼裏只有楊長清,就算雪梅勝算已定,童管家也不會投靠雪梅,自然,更不會幫助自己。

想了一些宅院的人,最後謝賢想到了春榮家的,那個惟利是圖的老貨,自己嫁過來,她為了一些賞錢竟然在鸾栖院外面站了一夜,是個為了錢能幹很多事情的人,說不定也能傳達自己的心意。

“我要見春榮家的一面。”

丫鬟沒有猶豫收下了簪子,謝賢滿心歡喜地等着春榮家的,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等了幾日,除了另外一個丫鬟來送飯菜,還有整天擺着臭臉的獄卒,謝賢沒有見到任何人,甚至讓她懷疑,丫鬟收了她的簪子跑了。

不知道過了多少日,春榮家的終于踏入了監獄,謝賢突然好想哭,在監獄呆了這麽久,終于看到了第四個人。春榮家的躬身笑道:“老奴來遲了,今日好歹有些功夫。不知道夫人見我作甚?”

虛假的行禮,客套的虛話,謝賢都不在意,挺起胸膛,好像她還是鸾栖院的主子。“我希望你能夠去找楊長清,讓他見我一面,只要你有法子,我會給你銀錢。”

“銀錢。”

“現在沒有,”謝賢的确拿不出手什麽了,“我只要能見到楊長清,就有機會,我雖然無把握自己還能有命,但是我能處置自己的嫁妝,我确定。”

“成交,”春榮家的笑嘻嘻說,“其實我也想說,夫人能夠毒死老太太,也是為我們這些下人謀福了。還請夫人等着吧。”

她走了,謝賢閉上眼睛,沒有什麽事情能讓她比現在還累。又等了一些時日,楊長清終于來了。

他身穿缟素,面泛清愁。衣裳的領口上懸着一縷枯麻。進入監房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瘦了。”

何曾能夠不瘦,謝賢每日吃的與監獄裏的天差地別,能夠下咽果腹已是大幸,況且成日為憂愁所困擾,如何還能不瘦。“你準備多久,多久處決我?”

“不知道。”小時候喜歡吸着鼻涕的楊長清回答。

謝賢也不知道。“那麽在我還茍延于世的時候,你能不能夠讓桃紅和我關在一起。”

“可以。”一如往昔般溫柔。

謝賢無話可說,臉上戴起了示意楊長清離開的表情,楊長清假裝沒有看見,輕聲問道:“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謝賢沒有回答,很多語言凝聚在她嘴裏,但是沒有一個字能夠蹦出來。

楊長清坐在床上,木板咯吱咯吱響動,好像謝賢不說,他就不走了。謝賢又能說什麽?因為她害死楊長舒?因為要嫁禍給雪梅?或者是替自己辯解,唔,辯解都是不必要的,的确是自己做的,而且已經敗露了,窮驽之末了。

“我恨她,”謝賢感覺腦袋沉沉的,感覺四肢太過疲倦,“恨她沒有理由。我就害死了她,害死了她。”

楊長清十指交叉,沉吟片刻,便走了。謝賢落得一絲清淨。靜等着晚上丫鬟送菜來,誰知那丫鬟送來的不僅僅是菜,還有桃紅。

謝賢沒有控制住,一把抱緊了桃紅,險些就要在那丫鬟面前痛哭流涕。丫鬟帶來了兩份菜,一份自己的,一份桃紅的。桃紅的那份根本沒有菜,一碗稀的粥,上面浸着幾根成年酸菜,謝賢發現桃紅也瘦了,簡直和皮包骨一樣。

謝賢熱情地分享了自己的食物,桃紅沒有推脫,接過來和謝賢一齊吃了,她吃得如狼似虎,餓壞了,謝賢酸溜溜地想。桃紅吃完抹了嘴,眼淚盈盈望着謝賢。“夫人,我們……”

“我們已經活不久了,這是我們最後的時光。”

桃紅沒有說一句話,但是眼睛裏充滿了恐懼與害怕。晚上謝賢躺在床上,桃紅呆在擠在邊上睡覺,可謝賢無論如何,也不能入睡,實在好暈啊,像是一把刀貼在額頭上,每眨一次眼睛額頭都疼得要命,如果不眨,便昏昏沉沉要墜入地獄……

我是要死了嗎?謝賢氣若游絲,想要張嘴喊醒桃紅,卻覺得有刀卡在喉嚨裏,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桃紅察覺幾絲異動,醒了過來,謝賢手指着她,桃紅連忙過來,摸了謝賢一把。瞬間她便尖叫:“夫人,你身上燒得滾燙。”

謝賢沒有察覺到一絲熱氣,只有刻骨的寒冷和渾身的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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