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最好的都給了你
會有一個人，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了你。
——題記
哭了好一陣後，她才抹幹眼淚，調整表情。搭車回家。
到家的時候燈火通明，她媽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靜靜的等着她。熟悉的面容上依舊是掩飾不了的黑眼圈和疲憊，卻還是溫溫和和的對着她笑，如此溫暖人心：
“漠漠，回來了。”
她看見她媽笑出來的魚尾紋，深深的，全是歲月的痕跡。只覺得心酸莫名。
努力控制着面部肌肉，才牽出個笑容，她盡力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麽沙啞：（前面受了那麽多巴掌，臉肯定紅腫了吧，眼晴也哭紅了吧，她媽怎麽沒有一點發覺嗎？）
“嗯，媽，吃過飯沒。”
“吃過了。你呢？”
“……”
兩母女進行着最平常的對話，似乎都帶了幾分小心翼翼，卻是無可掩藏的脈脈溫情。
燈火通明下，有些東西被硬生生扼住，掩藏在光影下。卻如兇猛的獸，等待着機會，伺機而出。而後将這最後的溫暖吞沒，屍骨無存。
翌日，蘇漠醒的很早。
眼皮跳的很厲害，胸口也心悸莫名。
蘇漠并非迷信的人，但還是覺得焦躁。
隐約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正在慢慢接近，而自己，無路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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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學校以後，她才明白自己這些不安的來源究竟是什麽。
一中的校門口從來都是人來人往，但今天卻不同尋常。無數的人擁在大門口前，前前後後堵着不少人。似乎都在看什麽熱鬧，不時有紛紛雜雜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蘇漠開始并未注意，她并不是什麽熱愛八卦的人，自然也不會去湊那個熱鬧。
但周遭的人卻都格外注意她，突然有人指着她大叫起來：
“就是她！就是她！三班的蘇漠！！！我認識的！”随着這聲大叫，更多的人看了過來，伴随着無數嘈嘈雜雜的聲音：
“我操！真的是真人啊！”
“有沒有搞錯！竟然能看見二奶門的真人！！”
“真是傷風敗俗……”
……
無數的聲音嘈雜不堪，而蘇漠終于回過神來了。
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擠到那堆密不透風的包圍圈裏，而随着她的出現，越來越多驚訝的聲音此起彼伏。大家似乎都說好了似的給她讓了一條路，然後她終于擠到了最前面。看清了牆壁上究竟是什麽東西。
其實并不複雜，只是幾張照片和一張簡陋的大字報。
照片上的主角全是她蘇漠和溫斯年。
有她踮腳親吻溫斯年的模樣，溫斯年從身後抱着她的模樣，他倆相擁而立的模樣。每一張都拍的恰到好處，可以清晰的看見她的面容，而溫斯年的面容卻都是隐在暗處，看不分明。但動作清晰，舉止暧昧，所有人都可以看出來她和他究竟是什麽關系。
即便，他們其實真的什麽關系都沒有。
旁邊大字報的內容也無甚新意，不過是說她蘇漠是個明碼實價傍大款的爛貨。小小年紀就插足去做第三者破壞人家感情。
字語間雖然說的隐晦客氣，但明眼人都明白是怎麽一回事。
蘇漠怔怔看了還一會，身邊有不少人在竊竊私語。而那些眼光如刀，一刀一刀，都是毫不留情。
她覺得有些冷，忍不住用手環住自己的肩膀，她慢慢的，慢慢的離開了人群中心，往自己教室的那個方向走去。
好不容易走到教室，可是她才出現在教室門口，本來喧鬧的室內就瞬間變得令人難堪的沉默。
所有人都鴉雀無聲的看着她，估計也是得知了校門口的那件事。
她努力裝作不在乎，努力挺直腰杆，努力無所畏懼滿不在乎的走了進去。
可是才踏進一步，頭上就挨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紙團。
葉子謙冷冷看着她，漂亮的桃花眼裏全是毫不客氣的嘲諷：
“不好意思，我們這是讀書的地方，容不下你這種二奶。”
這真是句無比狠毒的話，幾乎是立時就把蘇漠強裝出來的那些無所畏懼滿不在乎打的全部消散。
女生狼狽的愣在門口旁，下面有無數的眼光都盯着她，如芒刺在背，讓她無處可逃。
可她也只能死死咬着唇，直到把那薄薄的唇咬的血肉模糊猙獰無比。才積蓄了一點點力量，能繼續走下去。
從門口到她的座位那段路程并不遙遠，但她卻走了太久太久，耗費了好大的力量，仿佛一個世紀這麽久，才能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可是她才放下書包，前桌的葉子謙就爆發似的站了起來。
他的動作太大，導致凳子發出好大一聲聲響，幾乎是吸引了班上所有人的注意。而他接下來的那句話更是語調尖利，讓人不可忽視：
“靠！要不要臉啊！還來上課！不知道別人會嫌髒的嗎！？”
這句話是說給誰聽的，大家都明白。
只是葉子謙雖然平時為人冷漠，卻也從來沒刻薄至此。所以班上的人一時都有些怔然，而另一個當事人蘇漠卻仿佛事不關己的從書包裏拿出英語課本打算晨讀。只是女生放在桌下的手握得死緊。
一旁的吳悠悠似乎有些擔心她，小心翼翼的問她：
“蘇漠，你沒事吧。”
女生只是靜靜的搖頭，溫婉的側臉如山水畫般秀美寧致。
好在，雖然火藥味十足。但上午的課還是安安全全的過去了。
中午午休的時候，吳悠悠問蘇漠要不要和她一起去吃飯。蘇漠搖頭拒絕了。
這個時候，大家一般都會出去吃飯。所以很快教室就只剩下蘇漠一個人。
待所有人都離開後，蘇漠總算覺得一直緊壓的心輕松了一些。
走到教室最後的位置，她默默蹲下。感覺深秋的風透過半開的窗戶從她身上呼嘯而過，覺得久違的平靜。
輕輕閉上眼，她多想自己也能化成這樣的風。
沒有煩惱，自由自在。
若是愛上一個人，就可以靜靜停駐在他身旁。
安靜守護，多麽幸福。
可原來，她早已連那些資格都沒有了。
她覺得喉頭有些酸澀，卻突然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
葉子謙站在門口，靜靜看着她。他漂亮的桃花眼似乎含了好多東西，又似乎什麽也沒有。
蘇漠其實并不太想看見他，所以她起身，打算離開。
但下一秒葉子謙卻轉身，并非離開。而是鎖上了教室門。
教室後門是鎖上的，現在前面也被他鎖上後，就變成了一個密閉的空間。窗戶上的窗簾全是拉好的，所以外面根本看不清裏面的狀況。
女生下意識的覺得危險，來不及想清，但身體已經做出了本能反應。
她快步沖向離她最近的後門，連門鎖都沒碰倒就被已經追上來的葉子謙一個猛撲倒在桌上。
她的前額磕在堅硬的桌上，頓時就有些發暈。可是下一秒葉子謙就狠狠把她反轉過來，他漂亮的桃花眼用力盯着她，像是盯住獵物的猛獸。兇惡，殘忍，讓她無法動彈。
“葉，葉子謙，你要幹什麽？”她的聲音都有些發抖，感覺到了危險氣息般的本能瑟縮成一團，似乎這樣就能保護自己。
少年暖暖的氣息此刻卻尤為燙人，大口大口的打在她的臉上脖頸，燙的她不斷發抖。
“我要幹嘛？”葉子謙竟然對她露出個笑容，然後慢慢貼近她，他幾乎是貼着她的耳廓說話：
“你說我要幹嘛？你都明碼标價了，溫斯年碰得，我就碰不得！？”說着，少年就狠狠一口咬上女生的耳廓。太過刺激敏感，讓少女的眼淚立時就流了下來。
“葉子謙，你別……你瘋了麽……”女生連話也說不清楚，可少年還是在輕輕舔咬着她的耳廓，而後慢慢用力往下，順着耳廓一直舔到脖頸，而後是鎖骨，再往下……
少年似乎嫌她的衣服有些礙事，所以他的手再自然不過的開始解她的校服。
他的動作有些急切，幾乎是用撕扯的，隐約間可以聽見布料裂帛的聲音。蘇漠極力用手阻擋着，但哪裏擋得住葉子謙的動作。
兩人的身體越靠越近，彼此厮磨着，較量着。
然後女生感覺到一個異常火熱的東西靠近她的大腿，她還來不及反應，那個東西似乎又貼近了一點，還向前頂了兩下。
蘇漠似乎漸漸反應過來那是什麽，身體一僵，然後就是不可抑制的顫抖。
葉子謙還在用力胡亂輕吻她鎖骨那塊的肌膚，吸血一般的用力，似乎想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刻印。
然後他感覺到了女生的顫抖，頻率迅速的，幾乎是不正常的顫抖。
他就仿佛被人兜頭潑了盆冷水，總算回過神來了。然後他這才得以看清身下女生的狀況。
蘇漠被他弄的狼狽不堪，發跡散亂。一雙烏黑的眼珠失了魂魄一般的盯着遠方，身體是不可抑止的下意識的顫抖。
他愣了愣，有些遲疑的伸手想去碰碰她。但手指尖剛接觸到她，她就特別大力的顫抖了一下，然後像是突然上好發條的機器一般迅速的躲在一邊，她抱住自己的頭，困住的小獸一般喃喃自語：
“你別過來，別過來……”
“好，我不過去。”葉子謙舉手投降，退的離她遠了一些，才小心翼翼的擔憂問道：
“蘇漠，你沒事吧？”
女生并不看他，只是用力環住肩膀，不斷瑟瑟發抖着。樣子實在可憐的有些凄慘。
葉子謙有些懊惱的抿着唇，半天才諾諾開口：
“我不是故意想欺負你的，我只是氣不過。”
“……”
“今天早上也是，那些話，都是我的氣話，你，你別介意好嗎？”
“……”
“好了！我知道你不可能不介意。那你打我好了，我給你打。”
“……”
“随便你打多少下好了吧！”
“……”
“喂！本少爺第一次這麽低聲下氣啊，你好歹說句話吧！”
“……是不是随便我打多少下。”半天，才響起女生弱弱小小的聲音。
“啊？”葉子謙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看着眼前的女生雖然還在發抖，卻擡起了那張小小的臉。
有些不滿的嗤了一聲，他有些不爽的嘀咕：
“其他話沒聽到！偏偏這句你聽的這麽清楚！！”
“……那你，你究竟，給不給我打？”女生的聲音還是小小的，身體還在抖，話也說的結結巴巴。
葉子謙看着眼裏，終于不爽的撇嘴，但話還是說了出來：
“好了好了！知道了知道了！本少爺就站在這裏打不還手，讓你揍個痛快好吧！”
他話音才落，女生就一陣風的跑了過來。然後勾住他脖子，一拳毫不留情的揍了下來：
“混蛋！！！”
女孩子的力氣畢竟有限，但還是打的葉子謙有些疼。大少爺不滿的捂住臉，表情有些難以置信：
“喂，你真動手啊……”話還沒說完，另一個巴掌也毫不客氣的落了下來。
“靠！蘇漠，你還打……”
“……”
雖然葉大少不斷叫嚣，語氣也兇殘。但的确打不還手，也絲毫不避。愣是讓女生揍了個痛快。
最後，蘇漠終于累了。倒在一旁的椅子上呼呼的喘着粗氣，而葉子謙臉上多處挂彩，正龇牙咧嘴的坐在另一張椅子上發牢騷：
“靠！你還真的毫不留情啊！面對這麽帥的臉，你也下得了手！！”
“你活該！！！”女生看也不看他，只三個字就打發了他。
“靠！什麽叫我活該！老子一堂堂校草被你打成賤狗００１了有沒有！！！”葉子謙憤憤不平的怒吼，頓時惹來身旁女生放肆的笑聲。
而後越來越大聲，漸漸卻成了哭調。
蘇漠用雙手捂住臉，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一顆一顆從指縫間滑落。
隐約間，是誰嘆了口氣。
然後有個溫暖的環抱擁她入懷，不夠溫暖，不夠堅實，但至少也是一種安慰。
蘇漠自暴自棄的俯在那個懷抱裏，感覺到少年身上青草的香氣，聽見他的聲音，如此安定人心：
“哭吧，我不看。”
“你混蛋——”女生含含糊糊的說着話，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說誰。只是将那個少年抱的更緊。
這一刻，只有他是她最安穩的救贖。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蘇漠終于松開了手。
來不及擡頭，一張紙巾就覆在她的臉上。同時響起的還有少年的粗聲粗吼：
“擦幹淨再擡頭，我才不想看見你一臉鼻涕的樣子。”
“……”
“靠！我衣服上也全是鼻涕！蘇漠，你丫是鼻涕蟲麽！！！”
“……”
終于等她擦幹淨自己後，擡頭葉子謙還在嫌棄她把他的衣服弄髒。看他那副龜毛又斤斤計較的模樣，蘇漠不禁失聲笑了起來。
片刻才抑制住笑容，起身，将兩人拉到安全距離。她似乎看着葉子謙，又似乎并沒有看他。開口，她的聲音還是淡漠，透着清冷，涼澈人心：
“葉子謙，我不會感謝你。”
“剛才那樣，頂多算是我們兩清了。我不計較你剛才對我做的事情，就當回報你費心安慰我。”
她淡淡說完這幾句話後，也不等少年回答。只是率先一步，轉身離去。
身後的少年卻是靜靜盯着她離去的背影，良久才默默失聲而笑。
扶住自己的額頭，他雖然被打的多處挂彩，做這個動作卻還是無與倫比的帥氣好看。形狀完美的桃花眼彎成一個弧度，他自言自語：
“兩清嗎？可是我，明明就什麽便宜也沒占到啊！”
午休結束後，班上的人都陸續回到了教室。
看見葉子謙賤狗一樣的臉後，大家都吃了一驚。但礙于葉子謙平素積威已久，也沒幾個人敢去打聽這個八卦。唯一幾個和葉子謙關系還不錯的兄弟提了個話頭，就被葉子謙打斷，自然也就明白不再多問了。
蘇漠比起上午來似乎精神好了點，大概是狠狠揍了葉子謙那頓後，把心裏積蓄的壓力和苦悶都全部釋放了。雖然她的眼角紅腫，明顯是哭過，但精神還好。所以吳悠悠也放心了一些。
可是下午的課還沒開始，蘇漠就被叫進了教務室喝茶。原因當然是那幾張傷風敗俗的不雅照。
本來上午就該處理的，但校方認為蘇漠在校期間一直表現不錯，怕是有人故意造謠ＰＳ出來的。所以上午就找了專家鑒定看是不是ＰＳ照。
但結果顯而易見，這些都是貨真價實的真照片，沒有一點ＰＳ痕跡。
所以下午教務室就叫蘇漠過來了解情況，蘇漠剛進辦公室就發現學校三大巨頭加上她們班主任排排坐在那裏，完全三堂會審的架勢。
她到底有些緊張，默默握緊自己的拳頭，才走了進去。
她一進去，門就鎖上了。
教導處主任示意她坐下後，就從抽屜裏拿出那些照片，正是蘇漠今早看見貼在校門口的照片。他看着她，語氣還算溫和：
“蘇漠，學校有人舉報你被人家包養，我問你這件事是不是真的？”
“不是。”她否認的飛快，态度堅決，也讓教導主任松了口氣。畢竟高中就出這種事，實在是太駭人聽聞了點。
又指了指照片上的男子，他還是循循善誘的口氣：
“那我問你，照片上這個男人是誰？”他用的是男人，不是男生。明顯也看出來了照片上的這個人不會是學生。
蘇漠遲疑了一下，還是老實答道：
“我哥。”
“哦？”這次教導主任蹙眉，不急不緩的開口：
“但我記得你似乎沒有哥哥。”說着他看了一眼她們班主任，那個小平頭老師立馬附和的點頭：
“對對，蘇漠是沒有哥哥的。”
“怎麽回事？”這次，他的語氣有些嚴厲。
蘇漠抿了抿唇，片刻才道：
“他是我鄰居家的哥哥，我們并沒有血緣關系。”
“哦？只是哥哥麽？”他這話問的意味深長，手指刻意的指了指幾張姿勢暧昧的照片，他的聲音也是淡淡的：
“你不覺得只是哥哥的話，你們的關系也太親密了一點嗎？”
“反正，他只是我哥哥。”蘇漠一口咬定的模樣，似乎讓教導主任有些反感。收起溫和的面孔，他拉下臉冷冷道：
“好，就當他是你哥哥。那你把他叫來，有些事情，我們要他配合調查。”按照教導主任的預想是想把過錯全部推在照片那個面目不清的男子身上。畢竟蘇漠還是未成年，真計較起來，可以說他誘拐未成年，這樣他們學校百年的聲譽也能保住。
但從來乖乖的蘇漠這次卻毫不配合，竟然拒絕。
教導主任威脅了幾次無果後，終于也怒了：
“蘇漠，你這樣不配合的話！我只能請你家長來管教你了！”
蘇漠有片刻動搖，但還是死死抿住唇。
她不想為難溫斯年，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也不想為難溫斯年。
所以教導主任最後氣到極致，直接就撥了電話給她媽。
她媽來的很快，估計是擔心出事，一路風塵仆仆。在這大秋天裏竟然也流了一額頭的汗。
到了教務室還沒坐穩，教導主任就把一挪照片推到她眼前，讓她仔細看一下。
她媽沒有說話，只是抿着唇，一張一張，仔細把照片看完了。蘇漠看見她媽額頭上的青筋都浮現了出來，但并未沖着她發火。只是無比謙卑，卑躬屈膝的向那幾位老師不斷道歉。
她看見她媽腰彎的好低好低，聲音懦弱而卑怯，不斷的說着是自己疏于管教麻煩老師之類的話，只覺得心痛的厲害。深深吸氣，也無法解脫。
最終她只能努力擡眼看着天花板，低下眼時，似乎就多了什麽東西。
酸澀酸澀的，多麽難受。
可是從始至終，她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只看見她媽不斷低下的腰，覺得恍然如夢。
最終她被她媽領回了家。學校讓她反思幾天，再來上課。
一路上，兩母女都是沉默的。
這是她們第一次如此冷場，尴尬的徹底。
好不容易到家了，她媽幾乎是用扯的把她扯回了家。剛鎖好房門，雞毛撣子就鋪天蓋地的向她襲來。
她媽這次似乎真的氣急了，用了狠力，連小時候打她的雞毛撣子都派上了用場，一下又一下，邊打邊哭：
“我讓你不學好！我讓你去給人家當小三！我讓你去傍大款！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她媽絮絮叨叨罵着，手中的雞毛撣絲毫不停，一下一下，全部都落在她身上。
一開始蘇漠還會下意識的躲一下，後來幹脆自暴自棄的任她打，只是她的聲音也不依不饒：
“你有什麽資格說我！你不也是一樣！我做小三，不都是和你學的！”
她這句話一落，身上的雞毛撣子雨似乎停了一下。
她媽反應遲鈍的看着她，好半天才結結巴巴的問道：
“你，你剛才，說什麽？”
蘇漠隐隐也有些後悔自己剛才的那番話，但此時此刻卻又多了一絲說不上來的渴望。她期望着她媽否認，所以她還是問了出來：
“媽媽，別人說你當年破壞了溫斯年的家庭。我想知道，這事是不是真的？”
話音剛落，她媽的臉色就大變。大力顫抖了一下，她幾乎要站不穩。好半天才颠三倒四的答複她：
“當，當然不是。我，不……”
蘇漠看見她媽這樣的反應，心就涼了大半截。本來堅定不移的信念似乎也遭到了沖擊，她覺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
好半晌，才能找到自己的聲音，她懷着最後的一絲希望問她媽：
“媽，你是為了什麽？”
“為了什麽！？”她媽似乎也知道瞞不住了，片刻就自嘲一般的笑道。伸手摸了摸蘇漠的臉，她的眼中滿是慈愛：
“漠漠，媽媽都是為了你啊。”
“我？”
“對。阿漠你爸爸打小就抛棄了我娘倆。我一個女人帶着你吃盡了苦頭，要是能傍上溫家這顆大樹，那我們以後也能有指望一點啊！媽媽沒想過要破壞他們家庭的，媽媽只是為了你。為了你啊！漠漠。”
“不要說了！！”蘇漠歇斯底裏的打斷她媽的話語。卻原來真的沒有錯。
溫斯年沒有錯，陳素然沒有錯。
錯的是她蘇漠和她媽！是她媽破壞了溫斯年美好的家庭，間接害死了溫斯年的爸爸。
而她，竟然還不知廉恥的死命纏着已經有了未婚妻的溫斯年。
這麽可悲，這麽，不要臉！！！
蘇漠怔怔想着，只覺得心髒都要炸開了。
她媽卻哭泣着想要來抓抓這個唯一女兒的手，但還沒碰倒，就被她嫌惡避開。
蘇漠看着她媽，眼光第一次這麽刻骨仇恨：
“我恨你！都是你！一切的錯都是你！你毀了我的一切！都是你！！！”
“漠漠，媽媽都是……”
“你別說為了我！你這話真讓我惡心！我才沒有你這樣的媽！”她越說越激動，最後幹脆轉身就跑。
她媽愣了一下，才後知後覺的追了上去。她跟在自己唯一女兒的身後，哭的幾乎撕心裂肺：
“漠漠，漠漠，你要去哪裏……”
沒有人回答，她唯一的女兒，她最愛的女兒一陣風似的飛跑了出去。而她根本追不上她的速度，只能徒勞的叫着她的小名：
漠漠，漠漠……
沒有人回答，即便蘇漠聽見了。
但她也不想回答，此刻的她只想逃離。
哪裏都好，只要不是待在這裏。
蘇漠跑出家後，實在不知道該去哪裏。
所以只能漫無目的的走着，向前，一直向前。
她知道自己剛才激動了，過分了。但心裏的那把火卻怎麽也控制不住，她無法忍受自己的媽媽竟然是一個被世人所不齒的小三。
可是事實如此，陳素然沒有罵錯她，甚至溫斯年都已算是寬待了她。
原來她念念不忘斤斤計較的那些事情全是一場笑話，而她是最不堪的那個小醜。
她怔怔想着，終于抑制不住心中的疲憊。
默默蹲了下來，她抱住自己的雙膝，哭的那麽難受。
街上的行人人來人往，而不會有人注意到。
躲在街角的那個女生，哭的那麽像個孩子。
那一夜，蘇漠都忘了自己是怎麽過來的。
只是覺得冷，冷的沒有睡意，冷的失去所有的感官知覺。
她只是蹲在那個街角，看人來了，又走了，最後越來越少。只剩下她自己，形單影只。
她抱着雙膝的手越來越近，偶爾有幾次流浪貓流浪狗會從她身邊經過。有的時候會好奇的駐足觀察她，等她擡起頭後，又會受驚一般的跑開，不見蹤跡。
她就這樣哭哭停停，一夜未睡。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升起來時，她知道自己應該要回家了。
畢竟今天還有課，就算再艱難，路也還是要走下去。
站起身，她才發現自己已經全身僵硬。活動了好一會手腳，她才算恢複點知覺。
擦幹臉上已經風化的淚痕，她慢慢的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畢竟就算那個人有再多的過錯，她也是她的母親。
這世界上，唯一的，肯無條件的，最愛她的人。
到了家裏時間已經不早了，客廳裏的燈還亮着，想是亮了一晚。
她媽卻并沒在客廳裏，想是回房睡覺去了。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悄聲走到她媽卧室門口，想去看看她媽。
卧室門并沒鎖，只是虛掩着。她才進去，就敏感的感覺到有什麽不對勁。
心髒像是被人抓了一下，她覺得莫名心慌。
下意識的幾步走近床頭，她卻只看見他媽安靜躺在床上，和平常睡着時一般的姿勢，只是胸口已經沒有起伏了。床頭櫃上的安眠藥瓶已經空了，而她明明還清楚的記得前幾天這瓶藥還是滿的。
她愣了愣，有些反應遲鈍的伸手。指尖探到她媽的鼻下，卻感覺不到一絲熱氣。
除了流動的空氣，再也沒有其他氣息。就像靜止了一般，難以察覺。
“媽……”她有些反應遲鈍的開口，聽見自己的聲音幹澀而嘶啞，混合着大力跳動的心髒，恍然如夢。
床上的人自然不會回答她的話，只是安逸閉着眼，睡着一般的姿态。
“媽？”
“……”
“媽，你回答我一下好嗎？媽，媽，媽……”她只會機械的重複那個單音節，像個剛開始牙牙學語的孩子一般，只會不斷的，用力的重複那個單音節。失去所有庇護一般，聲音凄厲而沙啞，眼眶卻幹澀的流不下眼淚。
“媽，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所以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不要這樣……”她的聲音最後已接近呢喃，崩潰一般的乞求着。可床上她最愛也最愛她的那個人始終只是缺乏反應的閉着眼，微微抿着唇角，她的睡顏似乎很安詳，很幸福。
可是這悲哀的世間如果真的只剩下她，那該怎麽辦。
如果連這世上最愛她的人也離開了她，那該怎麽辦？
電話響起的聲音突兀，但蘇漠卻下意識的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按下接聽鍵。
而後裏面傳來葉子謙熟悉的咆哮：
“喂，蘇漠，幹嘛不來上課！你要逃課嗎！？”
“……”蘇漠沒有答話，只是不斷喘着氣，仿佛溺水要窒息一般的，大聲的，拼命的喘着粗氣。
葉子謙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察覺到了不對，語氣也放柔和了一點：
“怎麽呢？你出什麽事了？”
“我媽……我媽她，她快不行了。怎麽辦？葉子謙！怎麽辦啊？”這些話脫口而出的時候，她幹澀的眼眶終于找到了釋放的渠道。淚水頃刻湧出，不受控制一般的瞬間濡濕了腮邊。
那頭似乎也被震驚到了，沉默了一下，随即便馬上怒吼：
“你先別急！快叫救護車，不會有事的！”葉子謙話還沒落，電話已經噗的一聲挂斷。
葉子謙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不由擔心。幹脆連課都不上了。
他要去找她，至少這個時候，他要在她身邊。
不知道蘇漠究竟去了哪個醫院，所以搜尋範圍有點大。好在他老爸的名頭擺在那裏，所以雖然有點困難，到底還是讓他順利找到了。
到的時候，蘇媽媽正在做手術。而蘇漠就呆呆的待在手術室外面的長椅上，失了魂魄一般的怔怔然然。
“蘇漠——”他不由自主的叫她的名字，而後女生反應遲鈍的回頭看他。烏黑的眼珠沒有一絲神采，手還下意識的交纏握着。那個樣子，實在看着有些可憐。
少年輕輕嘆了一口氣，幾步便走到她的身前。
他的身形在同齡人中算是高大的，所以能完全好好的擋住她的一切。
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少年的語氣第一次那麽溫柔的讓人想好好放聲大哭一場：
“會沒事的，別怕。”
“……”
“我會在這裏，陪着你，不管怎麽樣，也不離開。”
“葉子謙。”
“嗯？”
“謝謝你。”
“傻瓜。”
“……”
少年終于還是将她擁入懷中。這已經不是蘇漠第一次感覺他的懷抱。
但唯有這一次，那麽暖和，那麽舒服。
好像這一刻死了也沒什麽不好。就這樣讓時光暫停在這裏。
讓我記得這份感動的美好，讓我銘刻這份來自于你的溫暖。
謝謝你，葉子謙。
謝謝你，把你所擁有的最好的東西，都給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