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節
找到館內當值的保安,說有身份不明的人跟了自己一路,就在後面。
然後她從後門離開。
告別變态跟蹤事件後,那周的周末,她收到了一個沒有表明寄件人的包裹。包裹裏是一個好看的盒子,打開盒子,是許多揉亂的紙團。紙團上是一封又一封夭折,寫到一半的表明心意的信。許是使用母語中文會讓落筆的主人感覺羞赧,信件清一色英文。
無一例外的開頭:Dear J.
第一封:“請容許我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叫齊彧,與你同專業,不過大幾個年級。我想向你問個好,因為。”
戛然而止,顯然是主人心煩意亂,覺得不滿意,于是撕下了它。
第二封:“你好,我是……我覺得你和我曾經見過的一個人很像。”
戛然而止,主人又撕下了它。
第三封:“你好……你可能會奇怪為什麽我知道你的名字,這可是個有趣的故事。我第一次看到你是在社團的招新大會上,你可能不知道我坐在你的後面。你的同學在你的身邊,于是我從她的口中聽到了你的名字。我不是有意偷聽的。你知道嗎?你的眼睛、你的頭發,你說話的動作都很漂亮,都讓我。”
戛然而止,主人再次撕下了它。
如此這般的紙團将近幾十個,顯然它們都無法讓它們的主人滿意,表達它們主人內心所有萌動的情緒。或許是破罐子破摔,最後它們被一股腦地送到了唐嘉的手上。
并由此間接表達了紙團主人的心意,以及紙團主人心中那種想要接近卻又放不開手腳的情感。
這樣的表白方式……實在是悶騷。
她幾乎可以想象在這些信件一張張被撕下,被揉成紙團扔掉,再被一一撿起來的背後,那個人內心糾結複雜的感情。
第二次相見是在一次解剖課上。
齊彧作為學長,被老師叫來給這群初生羊羔們做示範,輔助教學。解剖課結束的時候,她作為班幹部,負責在課程結束後打掃衛生。她去了趟廁所,回來的時候卻發現門被最後一個離開的人鎖住了,因為用的是門外的挂鎖,從屋子內部是打不開的,而她的手機也剛好沒有電量了。就在她以為天要絕人的時候,齊彧也從廁所回來了。于是她問對方可以打個電話讓負責實驗室的老師來開門嗎?結果禍不單行,對方的手機也同樣罷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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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因為解剖室離着主教學區遠,平日除了上課,幾乎罕有人至,抱着等人經過求救的心理等待,還不如期待容器裏的屍體複活,替他們撞開大門。
兩人只好在解剖室過夜。
解剖室裏,一男一女,刺鼻的福爾馬林味,以及一堆在福爾馬林中浸泡太久,以至于呈現烤肉外表的屍身髒器。
白天的溫度已經足夠刺骨,夜晚的嚴寒更是鑽入骨髓。他們睡不着,只好搬過來座椅,聚在一起互相說話。課程一開始的時候,她便覺得齊彧這個名字似曾顯示,但一時半會記憶不起。兩人說了一些話,但她不是健談的,對方似乎也沒有點亮如何與陌生人相談甚歡的技能,氣氛一度陷入尴尬。于是她從包內翻出自己的課堂筆記,向對方請教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國慶快樂,一路通暢!
畢竟這人.流……不是無痛的.
43. Chapter43
後來眼皮開始打架,于是他們把解剖室翻了個底朝天,找來教學示範用的人骨,一列列地,堆疊着,放在冰冷的試驗臺上。他們攀上試驗臺,在人骨墊成的臨時骨床上躺下。那本學校統一發放的基礎教材《格雷氏解剖學》,則被她以實驗服的長袖為繩,綁定在腰前,以防腹部着涼。
兩人就這樣,背對着背,蜷縮着,在寒冷凍骨的解剖室裏閉眼。
那天夜晚,她睡得本就不安寧,神智半醒半眠。到了下半夜,更是直接被一陣刺骨的寒痛生生凍醒。她睜開眼,發現鼻子已經塞住,嗓間也火燎般發痛。她動了動,結果身後傳來聲音,原來對方也沒有睡實。于是他們背對着背,在幽靜的空間裏談話。
或許是出于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心理,又或許是這樣的特殊環境勾起她內心的脆弱情緒。她神差鬼使地,向一個陌生人,訴說了自己孤寂的童年,以及不幸的成年。
然後齊彧說,“你可以試着學習哲學”。
她問:“為什麽?”
對發回答:“這是最好的安慰劑。”
那天漫長的夜裏,齊彧告訴她,醫學是他謀生的手段,而哲學,是他畢生的理想。
他說這句話時候的聲音,實在是堅定,類似災難片裏,深陷絕境仍舊宣誓信仰的人。
她身體凍得發抖,卻想笑,說原來我今天遇到的是一個披着白大褂,僞裝成醫生的哲學家。
于是對方就不說話了。
他們和一群福爾馬林裏沉睡已久的屍體一起,度過了一個屬于醫學生的詭異浪漫的夜晚。
第三次相見,是齊彧直接約的她。理由是那天由于自己的疏忽,使得她與自己被困在解剖室,心裏實在是過意不去。
他們在校門口見面,她現在仍舊記得清楚,那天的齊彧穿着黑色羽絨服,長腿,背一只白色單肩包。單肩包的正面,是四個黑色手寫的大字:
哲學已死。
她當時就想:實在是中二得可愛。
他們在髒雪被掃到兩旁的馬路上行走,他腳步快,她努力跟着。然後他放慢腳步。他們頂着寒流,走到東單地鐵站。僞裝成醫生的哲學家先生,帶着她乘坐1號線,到了八寶山革命公墓。蒼松翠柏被白雪披覆,她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氣,聽哲學家先生說建國後這裏如何在明代護國寺的基礎上被改造,說這裏曾如何作為明清兩代太監養老送終的桃花源,說林徽因如何設計墓園,說一位位偉人如何于此長眠。
她問:“為什麽要來墓地?”
墓這個字,對于中國人的來說,實在不是沾染了吉利的東西。
他停下腳步,轉頭說:“從人生的盡頭看如今,會比如今看未來看得更加清楚。”
他們繼續走,到了老舍和他夫人的墓。這裏沒有隆起的墓室,墨綠色花崗岩鋪成的底座,上面是代表漣漪的白色波紋,代表墓主人投身而亡的太平湖。旁邊有镌刻的字體“文藝界盡責的小卒,睡在這裏。
她見齊彧不走了,便去望他。他沒有回望,而是看着前方,耳邊有淡淡的紅暈。
然後他開口了:“我覺得……或許很多年後,我們也可以像這樣合躺一起。”
好半天,她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告白。
那一刻,她終于想起了曾經收到的盒子,以及盒子裏揉成團的信。
正式确定關系是在來年大雪封境的時候。天氣寒得發抖,她們幾個平日裏龜縮在學校,不怎麽愛外出的外地學生,跟着本地的同學,趁着考試周剛結束後偷來的幾天日子,輾轉二環附近刷景點。兩男三女,其中一個愛笑的短發女生,和一個逗趣的本地男生,男的拿女生的宅屬性開涮,女的便抓住男的京腔口音,扭曲着去學他,以此反擊。一路說笑不停。她和齊彧,以及另一個文靜的長發女生,默默跟在兩人身後。到了中午的時候,長發女生有事先行離開,便只剩下四人。他們根據原計劃出了雍和宮地鐵站,沿着馬路旁的欄杆與小商店夾出的窄路一路前行,格局未變,兩個一路鬥嘴的冤家邊哆嗦邊吃着手工酸奶冰棒,元氣十足地跑在前頭,他們二人靜靜在後面跟着。走到左邊出現朱紅色高牆的時候,齊彧問她你冷不冷,她說還好。然後齊彧解開脖子上的小羊絨圍巾,套在她裸露在外的脖頸上,她擡眼要道謝,對方卻抿唇快步走了,一副我不需要你的道謝的樣子。進了景區範圍後她去排隊購買門票,買好後看到齊彧拿着租借的語音導覽器走過來,她問怎麽就租一只,齊彧說一只就夠了,然後他把一邊的耳機插.在自己的耳朵裏,另一只替唐嘉插.上。于是他們一人插一個耳機,離着很近,并肩穿過昭泰門前長長的廊道。他們在右手邊的服務窗口前領了紅色小長盒包裝的免費焚香,一回身,才發現前面的兩人已經跑得不見了蹤影。于是兩人只好一起跟着寥寥的游人,插香跪拜,一殿接一殿地賞看。到了後面的萬福閣,正中是一尊高大無比的佛像,幾乎頂.起了整座大殿。昏暗的空間裏她擡起頭,這樣的角度,仍然望不清頂端佛像的臉。語音導覽器裏說,這尊彌勒大佛足足有二十六米高,其中十八米在地表,另八米深埋地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