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章節
立專項組,專門從總部前來進行取證調查。作為事件的第一發現者,喻斯鴻及其所在的小隊理所當然地卷入了整件調查之中。調查漸趨結束,醜聞所引發的事态也有所緩和的時候,已經是将近一個月後。
那個月的第一個星期六,幾輪的例行輪班後喻斯鴻得到了久違的休假。而早在兩個月前,他便和唐嘉約定好,得空要一起出游一次。他們租借了一輛空間容量夠大的越野車,儲備好汽油、水和食物後,沿着公路以及叢間小路,一直行駛到東蘇丹大草原。
這片巨大的稀樹草原位于撒哈拉沙漠以南,長滿大片的草本植物和灌木。他們自帶相機,拍攝了風車子、象草香蒲,又躲枝繁葉茂的榄仁樹後面,用專門的相機攝下奔跑的獵豹、獅子和大羚羊。這種樹有十幾米高,果實的形狀酷似橄榄。累了他們就躺在樹下,看着陽光從樹葉的空隙射.到臉上,什麽話也不說。到了夜晚,他們把車停靠在有遮蔽物的高地,裹着睡袋擠在車廂狹小的空間內。一開始睡不着,兩人在漆黑的空間內聊天,不知怎麽地聊到各自曾經的感情經歷,又鬧起了別扭,于是都不說話了。
唐嘉裹緊睡袋躺在後座,睜眼看着低矮的車頂。她想起有一次兩人鬧別扭,背對背一夜無言後,第二天她醒來,看到身旁已經沒了人,她走到鏡前洗漱,差點被鏡子裏的人吓一跳。那鏡面清晰極了,倒映着她被鋼筆水寫上字兒的臉。那字在她白潔的臉蛋上留着:如果你不敢出門帶着它,我就當你向我道歉了。她手指沾染洗面奶打出的泡沫,去磨蹭清洗臉上的字,心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又帶點感動。她出門怎麽可能還留着臉上的字?所以必然是要洗掉的。她知道這是喻斯鴻變相在給兩人臺階下。哪是讓她道歉呢?是他自己先道歉了,用這種奇特的方式。
他向來是這樣的。他總是讓着她的。
還有一次,她又被氣得很了,緊閉着嘴巴,一句話也不說,只是蓋着被子,躺在床上,翻着一本書。好一會兒,她聽到門被打開的咯吱一聲輕響,她心裏知道是誰在開門,但就是不去搭理。然而沒有人進來的腳步聲。她就微微擡了眼,朝着門的方向看。那門被推開一小溜兒,從外面插.進來一小簇花,那捧花上下晃動,在跟她打招呼。她抿緊了嘴,倔得很,依舊說話。那小捧花依舊在向她點頭晃腦,隔着門傳來喻斯鴻捏着嗓子的聲音,他一個人唱雙簧。一個聲音尖尖的,說,呀,這是哪裏來的姑娘,真是好看呀,我要和她說說話。另一個變得粗粗的聲音就說,還不快逃,這可是嘉嘉大魔王。她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沉肅緊繃的氣氛再也撐不住了,兩人和好。
畢竟,他總是讓着她的。
想到這兒,唐嘉心裏就軟了。她從睡袋中伸出手,悉悉索索地,探了過去,隔着兩個座中間的空隙,摸到前座上喻斯鴻的睡袋。她拉開拉鏈,在睡袋裏握住對方的腕子。一開始,喻斯鴻沒動。她先行示好,對方卻未有反應,她覺得有些失了顏面,心下懊惱,咬了咬唇,就要把手挪回來。她手剛向外拿,喻斯鴻按住她的動作,又捉住她的手,十指插.進她的手指。
就保持這樣的動作,睡了一夜。
半睡半醒的那會兒,唐嘉想,她已經把報告遞給安東尼了,讓他出面交給英國政府,等這件事情了斷了,她就把事情從頭到尾,都給喻斯鴻講一遍。
他們,本不該有隔閡的。
唐嘉以為事情會按照預想中的進行,然而在安東尼動身回到國內之後,唐嘉便失去了與他的聯系。無論是電話,亦或是社交網絡,她動用了所有的方式,都聯系不到安東尼本人,似乎他在登上飛機的一剎那,便已經蒸發在了人間。
與此同時,休假結束後的喻斯鴻又肩負起了另一項長途巡邏的任務,這次依舊是從主城區一路向北,達到上尼羅河州的另一處偏遠小鎮。
但唐嘉這時已經無暇為他的再次短暫離別憂心,她的心裏充滿了另一種緊張與憂慮的感情,七天後,她在每日例行浏覽的英國外交部網站上,看到了安東尼的訃告,官方給出的解釋是:這位可憐人乘坐的車輛在深夜時沖下了山間公路。
她閉了閉了眼,在電腦前坐了整整半天。最後,她打起精神,把整理的報告各自打包,放在郵箱裏,收件人選擇了幾家權威報社,設定自動發送時間在十六號。之前沒選擇這種方式,一是她不想曝光後這件事打亂自己平靜的生活,二是因為她怕報社受到來自于財團的壓力,而不敢發出新聞,所以想采用官方的方式,希望可以更加迅捷有力。然而,她沒有想到的是,在這張利益的網鏈裏,連接的不僅僅是當地政府,更有來自其他方面的政府力量在為此助力。
做完這些,她訂了一張十五號飛往倫敦的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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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網站裏的公告,官方為安東尼開的哀悼會在十六號舉行。
十六號。
倫敦。
這是一間西方建築式樣的教堂,中間大部分是木色的連排長椅,坐滿了神情哀穆,穿着正裝的人群。旁邊是大理石的立柱,上面浮刻有裸.露的天使小孩。最前方的高牆上,則開着三扇巨大的彩色天窗,窗上描繪着聖經裏的各式的故事,陽光穿透彩色玻璃,照在玻璃下方受難的基督排雕上。
排雕前是一個發言臺,旁邊擺了鮮花。
有人在臺前照着打印稿發言,“我們再次緬懷安東尼,他是我們珍貴的朋友,他為人謙遜有禮,富有風度,他的離開是在令人扼腕不已……”
發言人正照着稿子念,底下安靜一片。他□□到一個停頓,舔了舔唇,卻聽到門口處傳來保安急切的聲音:“小姐,你不能進去……”
他擡頭看,見一個穿着紅色風衣的亞洲女人揮手破開保安的阻攔,快步走了進來。女人直直地向他的方向走來,在大家都因為太過吃驚而沒有反應的時候,女人輕推他,搶奪了話筒的操縱權。
他目瞪口呆地捧着發言稿站在了一旁。
唐嘉扭了扭話筒的位置,對着正中麥克風開口:“首先,我要為大家講一個故事。”說完這句話,她看了眼手中握着的手機,上面已經被來自報社的閃爍的短信和未接電話占滿。她知道,那些定時發送的郵件應該在十分鐘前已經被電流傳送到各大報社的信箱裏。她手指飛快按着,給他們群發了一個自己的定位,
她把手機收進口袋,看到保安已經沖了過來,模樣似乎要把她架下去。她笑了笑,從口袋裏掏出一把仿真手.槍,對準自己的腦袋,“讓我說完,我覺得你們應該不希望親眼目睹一場流血事件。”
那些幾乎還保持着沖刺動作的保安僵在原地。
唐嘉一手舉着仿真.槍,一邊對着麥克風繼續開口:“這實在是一個有趣的故事……”
半小時後,唐嘉走出教堂的大門,外面的天空陰沉沉的,似乎一場風雨即将到來。周圍擠滿了迅速趕到現場的記者,無數鎂光燈在她的周圍閃爍。
“小姐,請問你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嗎?”
“小姐,我們是太陽報,你覺得這件事與英國政府之間有什麽關系?”
“小姐……”
……
她被保安圍在中間,走到路邊的警車旁。警察摸了摸自己圓圓的紅鼻子,打開警察的大門,有點尴尬地講:“擅自闖入,不管怎麽說,小姐你得先和我們走一趟,不過你放心……”
唐嘉點了點頭,表示知曉。她剛要屈身進入警車,突然手機一震。
她上車的動作僵在原地。
短信裏面說,喻斯鴻,出事了。
唐嘉坐在醫院灰色光亮的長椅上,外面漆黑一片,眼前是重症監護室的大門,裏面有專門的看護護士。手術很成功,但現在是病人的休息時間,他們被告知最好不要過多打擾。
周鵬在她的一旁說:“沒想到那些人實在是太惡心了,因為我們隊伍第一個發現他們國家隊員做的那些個髒事情,就趁機打擊報複……”
他指的是因為前些日子曝光的性.侵事件,而在此次任務途中遭到犯事國成員隊友的趁機報複。
周鵬還要繼續說什麽,監護室的大門打開了,帶着白色帽子的護士走出來。
唐嘉猛地站起身來。
她走上前去,護士對她點點頭。
于是她向前一步,推開大門。
她邁着步子向前走,走到病床前,坐下。她的目光,看着雪白床單上喻斯鴻術後同樣蒼白的臉色。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