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西行
次日早朝完全不能用一個亂字來評價。
謝明珏在臨近大典之時脫逃,這件事慕容瀾就是想兜也兜不住。
百官都在七嘴八舌地告狀,說謝明珏不知好歹,君主不追究嶺南王未請離封之事,還力排衆議娶他為妃,結果他倒好,直接失蹤。
慕容瀾聽得大為光火,忍了又忍,龍椅都險些被他捏變形。
南衡倒是長長地舒了口氣,他深知皇兄我行我素慣了,憑他對謝明珏的了解,人家躲他皇兄都來不及,根本不可能答應封妃,走了也好。
先前一言不合就賜婚的事還哽着君卿呢,他與宋霄是兩情相悅,順水推舟結了親,大家都開心。可如果不是呢?慕容瀾這一意孤行的勁兒,脾氣大點的估計直接起兵造反了。
現在出了這種事,君卿自然忍不住站出來為謝明珏說句公道話:“可是陛下,您征求過世子的意見嗎?”當時賜婚,慕容瀾可是完全沒征求過他與宋霄的意見。
立馬就有人站出來,不可思議地說:“他算什麽東西,還需要陛下征求他的意見?封他為妃是他的榮幸!”
這次都不用元斐或者任何一個謝明珏這方的站出來,吏部新提拔的侍郎作為耿直人,恨不得将新法貼到他臉上:“聽聽,你這說的是人話嗎?新法是昭和元年陛下登基頒布的,現在都昭和十一年了,怎麽還有你這種老封建?”
那人被堵得面紅耳赤,争辯道:“他不過一個質子,能封妃便是高攀,太不識擡舉了。”
“質子怎麽了?就算是質子,官職比在場的許多官員還要高。”吏部侍郎冷笑,“你扪心自問,敢當面得罪他嗎?”
自是不敢得罪。陛下平日裏就将這小世子護得緊,見都見不着,想呵斥都只能自己憋着。更何況小世子聖寵一時,就算是跑了也沒見陛下追究,他可沒這個命去得罪。
“夠了!”一夜之間積壓的怒氣最終爆發,百官頓時個個噤若寒蟬。
他确實沒有沒有征詢過謝明珏的意見,在他的世界觀裏,無論是他的父皇還是幾位已故的皇兄,想要得到什麽都必用盡手段。只要地位夠高,就不可能有什麽得不到的。
可謝明珏這一巴掌打得實在是夠響亮,無形之中慕容瀾都覺得臉頰火辣辣地疼。
“報——”皇城禁軍統領突然風風火火地沖進殿內,甲胄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金屬聲。他一個猛虎落地,咣當跪下,朗聲禀奏道,“樓蘭公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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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官仿佛還未回過神來,偌大的未央宮靜谧得似乎都能聽到時間流動的聲音。
“死了?”慕容瀾有一瞬間的愣神,俄而勃然大怒,臉色鐵青,“你們怎麽看的人?!”樓華做事雖不能說是極為穩妥,但絕對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樓蘭尚未恢複元氣,樓華是腦子被驢踢了才會選在這種時候弄死樓月。
禁軍統領頭都快埋到胸口了,一臉羞愧:“是臣的疏忽。公主她……服食了大量的‘美人淚’,起到了反作用,激發了‘紅顏薄’的毒性,約摸在戌時三刻毒發身亡。”
魏國的夜禁是從亥時起,樓月住的客棧又處于汴京繁華之地,高手衆多,想要悄無聲息地除掉她幾乎是不可能的。幾位仵作的檢查結果一致,皆認定她是自殺。
樓蘭公主死在大魏,兩國間剛修補完的和平,就這麽破碎了。既然樓月身死,那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當務之急是防止樓華得到消息後拿此事做文章,畢竟他觊觎中原肥沃的疆土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謝明珏逃跑的事相比較之下沒有國事重要,慕容瀾冷靜下來:“宋霄!”
“臣在。”宋霄手執笏板出列。
慕容瀾比了個手勢,黎公公當即将之前宋霄呈上來的帥印捧到宋霄面前。這帥印也是命途多舛,自己主子棄如敝履,到了天子這邊又被随手放在偏殿當鎮紙:“你即刻啓程,前往西北邊境,做好與樓蘭開戰的準備。”
宋霄張張口,話到嘴邊轉了一圈又被咽下,最後還是接過來,領命:“臣……遵旨。”
第一次出征是在孝期,一走就是七年;第二次出征卡在了婚期,這一去,不知道何時才能與君卿再見面。
七年太難熬了,他不願再看到君卿難過。
冷靜下來慕容瀾才咂摸出一點不對勁來,樓月之死太過于巧合,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人正好借此事拖住自己,不讓自己去尋謝明珏。
想必又是國師的傑作。
君卿一直冷眼旁觀,直到他們都商讨結束後才徐徐開口:“若羌王呢?”
衆人這才發現,大家竟然都把地位如此之高的一個人忽視了。這個愛湊熱鬧尚在汴京的若羌國主,存在感低得完全不正常。
禁軍統領有一瞬的沉默:“就是若羌之人發現樓蘭公主死了的。”
巧,這一切都太過湊巧。不知卷入這次紛争的若羌,是選擇做那旁觀鹬蚌相争自己得利的漁翁,還是會選擇加入其中一個陣營。
城外驿站旁,神官換下那身獨樹一幟的祈天白袍,勤勤懇懇地當起了車夫。馬車內布置得極為舒适,玉無痕并未覆那黑紗,只是閉着眼,懶懶散散得斜倚在軟榻上,剝着神官給他準備的各色堅果。
“國師大人,接下來準備去哪?”謝明珏端坐在一旁,手中小心翼翼地拿着玉無痕今早給他的孤本。
玉無痕“咔嚓咔嚓”地嗑瓜子,态度極為随意:“往西。”
謝明珏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問出來:“魏國這麽大,為何往西走?”
“因為……将星墜于西。”
謝明珏霎時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神色微變:“您是說……”
玉無痕點點唇,打斷謝明珏:“天機不可洩露。”他擡手準确地往香爐中添了一支香,先前謝明珏在他身上嗅到的冷香幽幽飄出,“命中注定的劫難,是永遠無法躲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