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二節…… (11)

就好像現在的我對你彬彬有禮,但你就能确定,我是一個知禮的人嗎?”話語間,沈薄已然逼近了,他刻意将溫熱的唇瓣輕擦過餘念的耳畔,留下淺淺的餘溫萦繞,滞留不散,直到她的五感複蘇,大腦放空,漸漸活了過來……

餘念急忙避開他,不知該做什麽反應。

沈薄輕笑,“到了,下車吧。”

“那我進去就好了,沈先生在外面等我。”

“好。”

餘念面朝這棟獨立的林間別墅,不禁感慨,難怪那個女人費盡千辛萬苦也要趁虛而入,這樣的人家,的确是很讓人眼紅的結婚對象。

她按響了門鈴,很快就有女傭上前詢問:“你好,請問你是?”

“我是黃山警局的刑偵顧問,今早找到了你們家先生的女兒屍骨,有一些問題想要詢問一下。”

女傭流露出為難的神情,她刻意壓低了聲音說:“不好意思,我們家先生吩咐過了,如果是關于小姐的事情,一概不要知會他。”

餘念難以置信地呢喃:“那可是他的女兒,這怎麽……”

“抱歉。”女傭歉意地說。

很快,有另一個溫柔的聲音取代了通話孔傳來的嘶啞嘈雜音,“陳姐,發生什麽事情了?”

“太太,警局的人上門想聊聊有關大小姐的事情。”

“放她進來吧。”

“可是先生那……”

年輕女人以一種狡黠的笑聲伴随着說道:“現在不讓他們進來呀,之後就得拿着搜尋證來了,警察這種職業的人,我很了解呢。像是黏在衣服上的蚱蜢,将長長的腳倒刺入布料的縫隙裏,怎麽也脫不開身……”

她感慨了一句,很快又補充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現在讓她進來吧。”

“好的。”

餘念稍整衣冠,在門外等待女傭開門。一進門,她就被裏頭奢華的家具裝潢給震懾住了,要說沈薄有錢,家裏也不過是比較低調高雅的舊時家具,每一件都有淵源與來歷,卻從不會像這些暴發戶一樣,恨不得将所有能彰顯財富的東西都陳列出來,供人觀賞。

樓梯的第三節臺階處,一個身穿紫藤花色薄紗長裙的女人站在那裏。她的裙擺纖長,由于衣料質感軟滑,長長鋪就至地。

即使不看臉,也能從她的身上感受出某種張力——是蘊含自身氣場的強大女人,舉手投足間都擁有高雅的氣質。不知怎麽地,餘念總覺得她和沈薄很像,或許他們是同類人,這樣的人才能配得上他。

餘念分神了,很快的,她又回神,帶着職業性的微笑,對年輕女人說:“我是餘念,是黃山警局派來的人,關于那一起命案,想詢問你們幾個問題。”

年輕女人點點頭,她笑了一聲,說:“我是祁月,很高興認識你,餘小姐。”

“我會盡快問好離開,不會打擾到你的日常生活,冒然登門實在是打擾了。”

“沒關系,”她淺淺笑着,“咖啡和綠茶,你喜歡哪個?”

“那麽我要咖啡好了,謝謝。”

祁月親自去煮的咖啡,将咖啡豆的殘渣過濾幹淨以後,這才端到了餘念的面前,做了邀請品茗的姿勢。

餘念本想速戰速決,可看她“好客”的架勢,只能暫且将滿腹疑問放置一邊,淺淺飲了一口咖啡,不住稱贊:“味道真好!”

“是呢,我原先就是開咖啡館的。也有人說,或許我泡的咖啡裏有魔力,才讓我吸引到了我的先生。”

“祁小姐和你家先生最開始是在咖啡館遇見的嗎?”

“他是那裏的常客,最開始見到他,我就被他吸引了。他無名指上從未佩戴過婚戒,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他已經有太太了,”她說這些的時候,語氣不鹹不淡,并不覺得做人小三有什麽羞恥的地方,也不覺得她和自家先生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地方。甚至語氣裏還有一種對甜蜜生活的憧憬,甜膩到讓人喘不過氣來。

“原來是這樣,好了,那我開始問你幾個問題。”

“你說。”

“請問四月十四號的時候,你在哪裏?”

“那麽久遠的事情……”

“那一天是你家先生的女兒失蹤的日子,我們懷疑你為了達到與死者父親結婚的目的,從而殺害死者……據說死者父親和死者母親的關系并不好,唯一的牽挂就是這個小女兒。據我們的推測,死者父親很有可能因為這個不肯離婚,所以你才在裏頭插了一腳,當個助力,目的就是為了殺害死者,從而摧毀這一段婚約,從中謀利。那時候,你和死者父親地下情也有大半年了吧?”

祁月不動聲色地道:“所以說,你們是在懷疑我嗎?”

餘念無懼她徒然變冷的目光,直言:“這是一個推論,概率占很大成分的推論,除非你拿出不在場的證明,否則……”

“這種東西,我有哦。”

“什麽?”

祁月抿了一口咖啡,唇齒餘香,喘出的氣息也帶有淺淺的咖啡味,她細聲細氣說道:“幸好是那一天,否則我都不知道怎麽洗清自己了。那個女人……也就是我先生的前妻,她曾經雇過私家偵探調查我。那一整天,我都被無聊的人跟蹤了,甚至還拍下了照片。任何時間段的照片都有,我做了什麽事情,都被記錄在照片裏哦。就在她要發難,找我麻煩的時候,自己的女兒卻失蹤了,我家先生因此大怒,直接亮了我跟他的私底下的關系,也正因為她對女兒的照顧不當,導致連小丫頭失蹤的事情都不知情,最終被我家先生打入冷宮了呢。也幸虧這個女人的蠢,否則我恐怕真的要做謀害他女兒的事情了。”

餘念的瞳眸微縮,幻化成針孔一般明銳的黑洞。

也就是說,她有不在場的證明,所有矛頭都指向了莫言。所以,真的是那個男人無差別殺人?

“你稍等一下,照片我還存有一些,留作紀念。”祁月翻開一個小盒子,将裏頭的東西倒在桌上,給餘念查看。

果然,裏頭的人确實是她。而且每一張照片上都存有日期與時間,确實是四月十四號,這個做不得假。當然,如果對方有能力的話,或許也能電腦合成。

時間就到晚上七點過,再沒有更遲的時間了。不過如果照片拿給技術部門鑒定,确認是真實的話,也是強而有力的證據,足以證明她那段時間在做什麽。

餘念不死心,問:“再後面呢?你在做什麽?”

“我去和我家先生約會了,然後就是他前妻找上門來,我想他也能幫我作證,誰能忘記那天晚上發生的事?”

“再後面幾天呢?”

祁月仿佛再嘲笑她的刨根問底,說:“女孩是在那天失蹤的,那一天已經有證據證明我什麽都沒做了,所以和我可沒什麽關系。再後來我直接搬進了這個家裏,天天和我家先生黏在一塊,不相信的話,陳姐也可以證明,難道我的吃喝拉撒都要告訴你嗎?”

餘念也知道這些,只是不甘心而已。

看來再問也問不出什麽,她只能轉而問:“那個私家偵探所的地址,你知道嗎?”

“我怎麽會知道這種事情?要問你就去問我先生的前妻吧,她應該有這些東西。畢竟失敗者,慣會存這些無聊的證據。好了,餘小姐該問完了吧?”

“不好意思,打擾了,”餘念只能站起來,作勢要離開,才走了兩步,她突然回頭,拿出一張包裏的照片遞給祁月看,“最後一個問題,祁小姐,你認識這個人嗎?”

她拿出的正是莫言的照片。

祁月的目光只粗略掃了一眼,視線沒有在照片上任何一處聚焦,也沒有任何的動容,只輕描淡寫說一句:“不認識,我從未見過他。”

餘念離開那棟豪宅,心裏還在反複祁月所說的每一句話。她擁有不在場的證明,完全可以撇清犯罪的嫌疑,雖然擁有殺人動機,但很顯然,沒有任何能夠說明是她殺人的證據。

只是臨走時有一個地方讓她心生疑惑——在餘念問起她有沒有見過莫言的時候,一般被冤枉的人應該會下意識仔細端詳照片,以求之後否認時,會有底氣,話裏能飽含某種能夠自我蒙蔽的真實性。但祁月沒有,她只匆匆瞥了一眼,甚至沒有去仔細看那一張照片,這種感覺就好像她早就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誰一樣,完全不需要确認,當機立斷否認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或許,她該再觀察一段時間。

餘念把那些照片遞交給了警局的技術科,請求相關人員鑒定照片有沒有被制作的痕跡,結果被證實照片裏沒有合成痕跡,是真實有效的。

她只能轉而朝莫言下手,這一次,她一定要抓住他的尾巴。

餘念原本打算去和死者母親核實一下訊息,至少要知道有關那個偵探所的訊息,可她的母親由于驚吓過度昏厥,至今未醒。

她也只能耐心等待,乞求能盡早破開這個僵局。

餘念沒等到死者母親的醒來,反倒是等到了沈薄查出的消息——死者父親的情婦身份被查明,正是從前被莫言放走的那個女孩。

怎麽可能這麽巧?

居然是她?

作者有話要說: 我放了二張防盜,因為之後有機會就雙更,大家別介意哈……因為每次我淩晨更新,想雙更,結果刷新不出來審核,替換不了……

☆、第四十四集

沈薄問她:“對此,你有什麽想法嗎?”

餘念把臉從膝蓋裏抽出,眨了眨困意盎然的雙眼,含糊不清地說:“裏面一定有貓膩。”

“很困嗎?”

“嗯,很想睡一會兒。今天奔波了一整天,等到了晚上就來醫院蹲點了。”餘念望了望遠處的病房,沒有任何人走動抑或是響動,那就代表死者母親還沒醒轉。

“可以靠我肩上睡一下。”沈薄極具紳士風度,解開暗灰色的風衣,小心翼翼披在餘念的身上。

她受寵若驚,下意識揪住衣領兩側,那股綿長的熱度燙了她的每一根手指,與之糾葛在一處。這件風衣上都是淺淡的香水味,飽含着沈薄那纏綿的體溫,讓人感到舒适,又有些無所适從。

就在餘念還未回神之際,她的肩頭就搭上了沈薄纖長的五指。

對方幾乎是蠻橫又霸道地将她攬到自己的懷裏,迫使她的鼻息融入那棉質的長袖衫領口處——他的味道還是那樣好聞,雖然褪去了年少時慣用的蘭花香,換上了較為成熟的冷色調香水,卻并不讓餘念感到陌生。

這樣暧昧的關系與距離,甚至讓她幻想出某種朦胧的印象:他還是那個她曾朝思暮想的少年。他和暗黑色的夜是那樣登對,與清冷的月色完美相融;抑或是染上午後的暖陽,融化了眼角與眉梢的寒露,溫柔而又缱绻;就連鼻息都似吟游詩人的淺吟低唱,譜就成一曲悠揚的夜歌。

她曾經想用世界上最好的詞彙去形容他,因為這個男人,是她最初的夢。

“想睡就睡一下,我在你的身邊。”沈薄湊到她的耳畔,呢喃細語。

餘念點頭,了然地回答:“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我的身邊,從前到現在,由始至終。

她這一覺睡得很長,夢鄉又黑又甜。

等餘念醒來時,聽到了她期盼已久的消息:死者的母親醒了,雖然情緒還不穩定,但回答一些有助于案件的進展的問題,應該還是可以的。

女孩失蹤時,因為無法将案件定義,所以不能展開詳細的調查。但是驗屍以後,現在已經定義成謀殺案了,就能從各方展開搜索。

餘念作為本案的刑偵顧問,也擁有偵訊資格。

她剛進病房,就有醫生示意她不要說過激的言論,也不要嘗試觸碰病人的內心傷痛,不然她很可能會演變成其他心理疾病,畢竟已經有此方面的傾向了。

餘念覺得她可憐,丈夫和其他女人搞在了一起,女兒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現在也被人殺害了。她的一生黯淡無光,甚至是生不如死。

餘念不打算問太多東西,因為這位母親但凡知道一點線索,肯定也竭盡全力去尋找了,從這一點來看,也就是說,她了解的有關案件的細節,可能還及不上餘念。

所以,她只想問那間偵探所的地址,然後去确認一下,四月十四日那一天,祁月究竟在做些什麽。

雖然她總有種預感——即使詢問到了偵探本人,案件也會滞留原地,毫無進展。

那個女人可能比她想象的還要棘手,為了應對今天的她,做了萬全的準備。

餘念拿她無可奈何。

病床上的女人雙眼無神,眸光也是渙散的,沒有在任意一處位置聚焦,一下子就能看出她的精神萎靡不振。

餘念試探着問:“陳小姐?”

死者的媽媽姓陳,單字一個琅,還是她剛才在醫生診斷書上看到的名字。

陳琅置若罔聞,一昧望向窗外,仿佛被外頭的一派海闊天空的風景所吸引。

“陳小姐?”

她好似回過神了,轉頭,望向餘念,皺起眉頭,說:“你是?”

餘念不想跟她客套,這樣沒完沒了,還浪費她的休息時間。

于是,她直戳了得地問:“我叫餘念,我想來詢問你一個問題。問完了,我就走了,你好好休息。”

“嗯?”她話不多,不知是清醒狀态,還是渾渾噩噩的神游狀态。

“我想知道你調查祁月時,委托的那個私家偵探是誰。”

陳琅聽到祁月這個名字,倏忽瞪大眼睛。她像是在畏懼什麽,一把将櫃臺上那一本小冊子抱到懷裏,在這一系列起伏很大的動作裏,有一張照片和名片随之滑落在地——照片是死者的,而名片上寫了S.I工作室,旁邊還有一些業務說明,包括調查工作。

餘念心領神會,這估計就是偵探所的地址。

她撿起那張名片,想要再問什麽的時候,陳琅早将頭死死埋在枕頭裏,她攥住枕頭巾的動作猙獰,像是要活生生憋死自己。

直到沈薄将床頭鈴按下,值班的醫生直接沖進來給她注射鎮定藥劑。

“餘小姐,她的狀況不太好,暫時還是別刺激她了。”對方苦口婆心地道。

餘念點點頭,說:“那我先走了,如果她的情況好轉,麻煩您和黃山警局聯系一下,謝謝了。”

“不客氣。”

幾乎沒有耽誤一分一秒,餘念他們很快就抵達了S.I工作室。

然而很不湊巧,這間事務所和現下秋冬時季一樣蕭索,裏面的工具早已被搬空,沾灰的玻璃窗上貼着白底的紙,寫着:房屋出租,電話號碼138XXXX。

怎麽會這麽巧?

在她要來查明真相的時候,偏偏找不到人了?

也有可能真的是一個巧合。

餘念還是按下了電話號碼,說:“你好,我想問問你這間工作室出租的話,房租多少?”

對方是個男人,從聲音上看,是個中年人,說話也很爽快:“四千一個月,辦公室雖不大,但地段好。價格方面好談,如果你感興趣,我們可以約個時間面談。”

餘念低吟一聲:“哦,那個我記得這家店之前是個男人開的?”

“是啊,據說是專門查地下情的那種調查人員,也就是私人偵探所。不過這種工作掙錢不掙錢,我倒是不了解了。”

“實際上,他是我大學同學。之前聽說他在這邊工作,還想跟他咨詢一下租店的事情,哪裏知道最近一段時間都聯系不到他。那個,他有沒有提過現在去哪高就了?”

“這個我真不知道了,之前退房也匆匆忙忙的。我這裏租房需要簽時限合同,最開始需要交一部分保險金,到退房的時候,我去查房了,發現沒有什麽損壞,才能還房客抵押金。但他在時間沒到的時候就強行退房了,連抵押金也說不用退了,就當是合同強行解約所付的違約金好了。”

“之後呢?你還有見過他嗎?”

“沒,就連工作室裏面的東西都是讓搬家公司的人給處理的,他沒有露過面。不過我想,他肯定是惹上了什麽麻煩,所以才躲得遠遠的。不過你放心,從來沒有人登門找茬過,所以在這裏開店,還是很安全的,絕對沒有流氓砸場的可能。”

餘念笑了笑,說:“那你把他的手機號碼給我一個吧,我之後再聯系看看。”

“那房子的事,我們什麽時候談?”

“我之後處理好了工作問題,就來聯系你。那祝你身體健康,拜拜。”

“好,再見。”

餘念挂斷電話,那一點微弱的笑意逐漸褪去。

她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因這接二連三的碰壁,讓她心底惴惴不安,好似有什麽呼之欲出,就差一個契機。

這名偵探遇到了什麽麻煩?所以要藏起來?

抑或是,他“被迫”躲起來了。

餘念怔怔地望着手機,擡頭,望了一眼沈薄,眸光有些許松動。随後,她說:“房東說偵探不見了,退房的時候連本人都沒出現過。他是在躲着誰嗎?如果房東的話是真的,他真的是在躲什麽人的話,那為什麽又從未有人上門找過他麻煩?那麽也就是說,那些人之所以不來事務所堵他,是因為他們知道這裏一定找不到這一名偵探……”

沈薄點點頭,說:“所以?”

“你等一下,我還要确認一個東西。”餘念撥打了那個偵探的私人號碼,結果裏頭傳來古怪的機械音:“您撥打的電話已停機……”

要麽就是偵探換號了,要麽就是另一個殘忍可怖的真相——他遇害了。

餘念神情凝重地道:“所以,他的失蹤是被知情的。甚至有可能,就是那些人‘制造’了他的失蹤。”

“制造?”

“譬如被綁架什麽的,然後他們在他身上找到了鑰匙,又從事務所裏搜到號碼,用事務所的手機給房東發文字簡訊之類的,就為了不惹人懷疑。不是說,他在清理事務所的個人物件時也沒出現過嗎?一旦屋子到交租時間還沒有人出現的話,房東為了避免虧損,肯定會極端報警,所以他們才要解除租房合約,這樣才是一勞永逸。”餘念現在全無頭緒,從目前的狀況上,也只能這樣粗略進行推理,她捶了一下掌心,恍然大悟,“如果說,這一系列的事情并不是一個巧合。”

“不是巧合?”

“神座,讓位什麽的,都是幌子。他在僞裝,他想借我的手,掩埋什麽真相!讓大家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他的身上,他是迷霧中的燈塔,危險的不是迷霧,而是萬衆矚目的燈塔!他會把所有人帶向死亡的!”

莫言……

這個男人,究竟想做什麽?

餘念越來越看不懂他了。

她還在事務所門前駐足不去,遠處卻漸漸走來一名表情冷淡的女人。她提着兩袋日常用品,護墊也從袋口稍稍滑出一點,女人卻并不覺得尴尬,反倒是不拘小節地将那些隐秘物件一一擺正。

她路過餘念時,慢悠悠說了句:“這麽久才有人來查啊。”

餘念捕捉到了這一細小的感慨,随即追上去,問:“那個,可能這樣問有些冒昧。你認識這間事務所的人?”

“我和他何止是認識,他都四五個月沒回來了,欠我的錢都沒還。”

“能打擾一下你嗎?”

女人噗嗤笑了,眼中倒沒多少輕蔑,她視而不見朝前走,途徑兩家便利店,又折了回來,晦氣地道:“算了,你跟我來。但除了他的事情,我不會暴露任何個人信息,我不相信警察。”

餘念下意識望了一眼沈薄,顯然覺得這女人所言令人感到費解,但在沈薄鎮定的行徑影響下,還是強壓住困惑,點了點頭。

他們跟着女人來到一座破舊的公寓內,院裏有桂花,黃燦燦的花蕊,正是開花季,淺淡的香味溢滿樓道。

“咔噠”一聲,在女人擰開鑰匙要進門之前,她側頭,說道:“叫我王姐就行,不用千方百計打聽我。我讨厭警察,要不是他的物件多,全攢在我家裏,我才不會讓你們見到我。”

餘念在屋內落座,四處打量了一下,這裏就一間卧室,那麽王姐和偵探極有可能是同居情侶的關系,又或許只是在大城市裏颠沛流離,彼此找個伴而已。

王姐煮了鶴泉米酒,等酒熱又舀進小盅裏,再放下一小把桂花,那股甜蜜的香氣一下子被激烈的酒勁給激發出來。

她打了兩杯分別遞給沈薄與餘念,示意讓他們暖暖身子,自己則早迫不及待啜了一口,辛辣到眯起眼睛,說:“你想問什麽,說吧。”

餘念說:“和你同居的那個男人,就是事務所的老板,對嗎?”

“廢話少說,說點重點。我不和警察繞彎彎,也別想跟我套話。”

餘念不懂為什麽這個人對警察有如此抵觸的情緒,但那肯定又是另外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了。

于是,她按照她所吩咐的單刀直入:“那個人失蹤了四五個月對嗎?是從四月十四號開始的嗎?”

“對,我和他這樣搭夥兒過日子也有一年多了,他就算喝酒也會打電話知會我一聲,從來沒有消失過這麽久的,而且證件都留在家裏,他能去哪呢?不過我們這種關系,他要是突然離開,也挺正常的,”她自嘲一笑,“我想想,好像就是那天開始消失的,一大早他說要去工作,晚飯不吃了。我也沒想那麽多,等我在KTV工作完回到家,好像是淩晨了,也沒見他在家,再然後,就沒看到過他了。哦,我給他打了電話,但被他挂斷了,他還從來沒有挂過我電話,那時候險些以為自己自作多情。”

餘念聽她這樣一說,大概證實了自己心中所思,于是說:“如果是為他好的話,就報警吧?”

王姐抿唇,沒說話。

“你不是也等到現在,等不下去了才來尋求我的幫助嗎?”

她蹙眉,起身要趕人:“随你随你,快走吧,我就只記得這些了。”

餘念見問不出其他的了,也不打算多留,臨走前,她又說:“王姐,你也是因為擔心他的安危,才想着要接觸我吧?”

“說……說什麽廢話呢,快走吧!我不想看見你,快走!”她說話時結巴了一下,像是惱羞成怒一般,狠狠關上了門。

餘念心頭一暖,即使平日裏再冷峻,對世間百态再漠不關心的人,或許在心底深處也有一片獨屬于自己的伊甸園,不容任何人闖入與觸碰,日日細心守護。

那麽莫言呢?他的伊甸園究竟是一片樂土,還是永無止境的絕望之海呢?

餘念當即就跟黃山警局報了案,提供了偵探的姓名與身份,希望警方能盡快找到這個失蹤的男人。

這條路走不通,她也只能換一條路走了。

很顯然,偵探一定是知道什麽,所以才消失了。

那麽,他究竟知道什麽呢?

他消失的那天是四月十四號,按照祁月的口供,偵探應該跟蹤了她一整天……

對,餘念又找到借口去調查祁月了。

既然她說那一整天都被跟蹤了,她有不在場的證明,相對的,她也是唯一一個能得知偵探是什麽時候消失的人。

破綻終于出來了。

時隔一天,餘念再次拜訪了那個氣質高雅的女人。

祁月在布置精美的庭院裏喝下午茶,暖色的日光曬在她的側臉上,像是一層薄紗籠罩着纖弱的絨毛,發白發亮。

她微微一笑,朝餘念點頭,“又見面了。”

“很巧,不是嗎?”餘念的目光堅定,一絲笑意全無,“我想問太太一個問題,你說過,四月十四號那一整天都被私家偵探跟蹤,我原本想去跟陳女士咨詢有關你不在場證明的信息,結果她病的厲害,只說了調查事務所的位置。我也去過了,結果你猜怎麽着?那個至關重要的偵探失蹤了……你是最後一次見到他的人。或許,我可以從你這裏問出什麽。”

祁月依舊不慌不忙,說:“我可以幫到餘小姐什麽嗎?要說我是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倒不如說陳太太,哦不,應該是陳女士是最後一個與失蹤者聯系的人。畢竟那天跟蹤我以後,他就把照片發送給了陳女士,當晚就朝我發難,難道不是嗎?”

餘念也知道這一點,但是陳琅現在的樣子,根本提供不了真實度很高的證詞,更何況,她是否能相信那一份證詞呢?萬一這裏面也有祁月做的手腳……

但從常理上看,如果偵探在跟蹤完祁月以後,很快就和自家客戶聯系了,并且遠離了這個女人,那她就一定不是“制作”偵探失蹤的人。

該死,她本該查到什麽的,結果線索一次次斷了。

這種時候,除非有奇跡發生——譬如陳琅清醒了,可以根據她的推理給出至關重要的訊息,這樣一切才會真相大白。

“還有,餘小姐的态度好像有點問題。你應該是偵訊,而不是質問。你沒有什麽證據可以說明我與這一樁樁殺人案有關,所以,在你找到證據之前,請不要擾亂我的生活,”她頓了頓,忽然嘲諷一笑,“我的‘幸福’可來之不易,這是我辛辛苦苦換來的。”

祁月又下了逐客令,而餘念也确實沒有滞留不去的道理。

她不甘心,走之前,又想到了什麽,猛然回頭,說:“對了,關于你的身世,我了解了一些。你曾經被人販子,也就是銀面拐走,是一個男孩子救了你,對嗎?”

祁月的表情總算有了一點變化,她的笑容漸漸褪去,冷淡地說:“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我記不太清楚了。”

“我上次給你看的照片,你還記得嗎?那個男人,就是曾經救過你的人。”

她攥住門把手的指節終于收緊,泛起一點青白色,細聲回答:“哦,那麽代我謝謝他。再見,餘小姐。”

“再見,我們來日方長。”

作者有話要說: 求評論QAQ,沒有評論沒有力氣碼字~~~

☆、第四十五集

天色漸暗,遲暮的街道,路人稀少。

等光線壓低到某種晃人眼球的境界時,廢舊的路燈驟然燃起,黃澄澄的一片,直達目不可及的遠方。

已經快要年底了,又大了一歲。時光不留情,稍縱即逝。

餘念将手抵在唇間,輕輕地呵了一口氣,從她的嘴裏呼出白蒙蒙的熱霧,瞬間包裹住冰冷的掌心。

餘念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笑說:“快要過小年了。”

“嗯。”沈薄也勾起嘴角,笑意淺淡卻又恬靜。

她強迫自己不去想祁月的事情,強迫自己不要精神緊繃,但那種憂慮還是隐隐作祟……像是一個人強行要掰開她緊攥住的最後一根稻草,如若掉下去,底下就是萬丈深淵。

餘念活的太累了,她無時無刻不在工作,總有新的案件吸引她,誘導她去探究真相……或許她應該給自己留一點個人空間,而不是總這樣以身涉險。

但她做不到,她這種人恐怕是最容易過勞死的吧?

“還在擔心嗎?”沈薄很體貼她的情緒,難得話少。

“我心裏有點不好受,隐約知道兇手是誰,但是卻找不到她任何破綻,拿她無可奈何。我覺得自己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工作,就因為我有好奇心,想要解開這些謎底。有時候我會想,我這樣做究竟是正确的還是錯誤的,那些人活的糊塗,卻很幸福;他們一無所知,所以不會被好奇心所折磨。是不是像我這樣追求真相的人才是最傻的那一個?我是不是太過于偏執了,總是奮不顧身步入危險的漩流?”

“你還記得我最初對你說過的話嗎?”

“什麽話?”

“飽含熱血的你,很美麗,也很危險。”沈薄頓住了腳步,他的身影被暖色的路燈拉得狹長,像是一片黑漆漆的懸崖峭壁,從中找不到任何名為“希望”的光明之物,隔斷了她與他的距離。

餘念愣在原地,細細回味沈薄所說的話。他似乎從一開始就預知了她的未來,這個男人熟知她的性格,也知道以她的個性會招來何種禍事。所以,她一直都是身陷險境的嗎?沈薄接近這樣危險的她,是因為後半句的“她很美麗”,所以被吸引了嗎?

“你……”餘念舔了舔下唇,說,“沈先生,你是什麽樣的人呢?”

你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呢?

又或者說,這樣了解我的你,究竟在扮演着什麽角色呢?

“我是因你而生的人,我說過,你很美麗,滿腔熱血的樣子也深深吸引着我,令我着迷。所以,我企圖束縛你,占有你……”他湊近了,濃密的黑影一寸寸籠罩到餘念的身上,将她團團包裹,融入他的所在之處。僅僅幾秒,沈薄又輕聲開口:“所以,你的後背,由我來守護。”

他的話音比秋風抑或梅雨還要婉轉動聽,讓她的耳垂與肩脖也随之軟化,蒙上一層絨絨的暖意。

他的言語剛落,餘念就察覺唇上微熱。再睜眼時,她只看清了又細又軟的鴉青睫羽,沈薄的臉近在咫尺,不,應該說是太近了,緊密接觸着她的禁忌之唇。

幸好,他只是淺嘗辄止,很快便松開了餘念,不敢再更近一步。

餘念用粗糙的拇指緊擦過唇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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