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宣告主權

九月，盛夏後。盛德中學的長林郁郁蔥蔥，樹縫間遺漏着細碎的陽光。

巨大的落地窗邊像是鍍上了一層金光，映着臨窗而坐的女孩格外明豔。她黑色的長發洋洋灑灑，眉眼上挑，眼波微微流轉，嬌俏橫生。她微微笑着，落落大方地坐在椅子上，漂亮的指甲夾着一封信。自從她進門就開始的議論聲從未停過，看向她的目光或好奇，或八卦，或厭惡，或仰慕，但她似乎毫不在意。

她像是在等什麽人。

當沈泓踏進教室的時候，她的眼睛就挂在了沈泓身上。她炙熱的目光沖破重重人群，撞上沈泓清冷的眼。此刻，她正坐在沈泓的位置上，像是宣告主權那般，笑容明豔而張揚。

她正是程冉言，那個被沈泓趕走，依舊無法死心，再次從家裏跑出來的程冉言。

沈泓愣了一下，但很快處理好自己的情緒，依舊目不斜視地走過去，一把将書包扔在桌子上，然後就那麽站着看她。

不知不覺，教室裏裏裏外外圍滿了人，所有的人都在看熱鬧。他們在讨論程程冉言會以什麽樣慘烈的方式收場。據以往的歷史來看，校花A某為沈泓作的詩道沈泓手裏還沒熱乎就被扔進了垃圾桶，B某送的生日蛋糕被沈泓一不小心踩了個稀巴爛， C某欲要霸王硬上弓，沈泓面無表情一躲，C某摔了個狗吃屎……

接下來的發展讓所有的人都大跌眼鏡。原本盛氣淩人的程冉言笑了，眉眼彎彎，她把手裏的信放在桌面上，說：“沈泓，好久不見。”

沈泓目光淡淡掃了一眼那封信。信封規矩而傳統，方方正正，上面飄逸地寫着他的名字。

程冉言寫了1000封信，1000封他不想看的信。

“怎麽還來。”沈泓面上沒有重逢的喜悅，反是像責怪一般，質問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我想找你，誰能攔我？”程冉言驕傲地冷哼一聲，光明正大地凝望沈泓。去了稚氣，少年長得更加明媚。輪廓清新，眉目高遠，那雙眼眸最是流光溢彩。

他長得像彩虹般絢爛，但流露出的氣質卻如冷月清冷。

程冉言在衆目睽睽之下，咽了咽口水。

“随便你。我要睡覺了。”沈泓避開程冉言的眼神，伸手拉過程冉言的手腕，想要把她拉到一邊。程冉言不懷好意地笑了笑，随即趁着兩人親近的檔子，踮起腳尖，在沈泓臉上輕輕吻了一下。

沈泓顯然一愣，斜眼去看做了壞事的程冉言，她一臉得意地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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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

“開車了！！”

“我看見了什麽！！！”

“啊！沈泓被親了！啊！我的天哪……”

人群裏瞬時沸騰，喊的喊，哭的哭，一時裏三層外三層，簡直驚動了整棟教學樓。

沈泓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如果是旁人，他可以一把推開，甚至予以冷嘲熱諷。但程冉言不是旁人，他心裏那三分怒火，只能在咬牙的間隙自己壓了下去，一字一句喊：“程冉言，玩夠了嗎。”

程冉言連忙退後幾步，舉手投降，笑道：“見面禮給了，我就走了。哎，我在B班，最角落那間，記得去看我。”說着，她便再也不管沈泓那冷到極點的眼神，扒開人群趕緊逃走。

“卧槽，這真的是沈泓嗎？”

“今兒的太陽還是從東邊升起的啊？”

“那個女的是誰啊？不會是沈泓的女朋友吧……”

吵鬧聲沒有要停的意思。

“吵死了。”沈泓淡淡望了周圍一圈，随即整個教室瞬間安靜了下來。沈泓頭痛地搖了搖頭，桌子上那封信他怎麽看怎麽煩，他瞟了一眼垃圾桶，把抽屜裏堆積的信件禮物都倒進去。

然後倒頭就睡。

今天的太陽特別好。

程冉言很順利地轉到了盛德。程家一個電話，手續就下來了。校長瞧見程冉言的家境和成績，開心得笑彎了腰，一連拍了好幾個馬屁。萬萬沒想到的是程冉言來的第一天就搞大事，偏偏對象還是沈家少爺。他們能怎麽辦他們也很絕望啊！

沈泓和程冉言的緋聞在盛德裏爆炸起來，盛德的論壇網站貼吧紛紛都在猜測沈泓和程冉言的關系。程冉言對此十分滿意，她那一吻，既是色迷心竅，也是宣告主權。

沈泓是她的。

哪個妖魔鬼怪敢搶沈泓，她當場就要斃了！

事實證明，她的情敵數不勝數。就一天明着來找她麻煩的已有數人。

她們問程冉言：“你是沈泓什麽人？”

“沈泓未來女朋友。”程冉言挑眉，說得毫不心虛。

她們指責程冉言：“你不要臉！”

“沈泓都沒意見，哪裏輪得到你指指點點？”程冉言冷笑。

她們篤定：“沈泓不會喜歡你的。”

“沈泓喜不喜歡我不知道，但肯定不喜歡你。”程冉言認真思考了一番。

……程冉言是個狠角色，大家都那麽說。

太陽徐徐落山的時候，盛德的最後一節課結束了。程冉言動作極慢地收拾東西，時不時瞟幾眼窗外。教室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程冉言也沒等來沈泓，倒是來了兩個女生。為首者身材高挑，一頭長發千嬌百媚，那雙眸子在望向程冉言時滿是鄙夷之色。後者生得清秀，面上冷漠至極。她們正是蕭芊芊和殷詩，沈泓粉絲會的會長和副會長。

當程冉言知道有這個會的時候，只能感嘆沈泓那張臉招惹的爛桃花真是數不勝數，她深深覺得沈泓就是個禍水，偏偏她還得鏟平這些人，才能登基，恩，登上沈泓女朋友之位。

程冉言剛站起來，她們已來到了她面前。程冉言剛要說話，一個巴掌已經呼了過來。程冉言被打得懵在原地，臉上火辣辣的疼。

哄笑聲迸發。

“你是個什麽東西，一來就招惹沈泓。”那蕭芊芊冷哼一聲。

程冉言瞧見她那盛氣淩人之勢，卻是笑了，随後一步上前，捏好力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那蕭芊芊揚了一巴掌。

聲音響亮。

蕭芊芊更驚恐地瞪大眼睛，失聲道：“程冉言，你竟然敢打我？我可是蕭芊芊，M市市長的千金！”

程冉言手裏還捏着一瓶奶茶，她不緊不慢吸了一口，淡定地說：“你爸爸在這裏，我也敢打。難不成只能讓別人打我，我不能還手了？”

“豈有此理，今天我就要你好看。”蕭芊芊哪裏受過這等氣，從小到大，從來都是別人讓着她的。火氣一上來，就朝着程冉言撲了過去。

程冉言雖高但瘦，說白了就是虛得很，蕭芊芊那重量一上來，她就“哎呦”了一聲。蕭芊芊踹了程冉言一腳，程冉言吃痛地吸了口氣，一腳踩了過去。

程冉言占了上風，殷詩及時撲了過來，一把揪住程冉言的長發，痛得程冉言龇牙咧嘴。

“要死啊，有本事單挑……”程冉言的控訴多了幾分哀怨。

當沈泓到來之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場景。程冉言被兩個女生壓在地上，一人揪着她的頭發不讓她亂動。一人騎在她身上，往她臉上拍了一掌。戰況可以說是慘不忍睹。一向淡然的沈泓竟一時愣在原地，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做什麽。

但更讓沈泓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程冉言的腿忽的開始發力，靈活地一伸，踹了一腳蕭芊芊的背，蕭芊芊痛哀一聲，倒在一邊。松了雙手的程冉言随即一把推開揪她頭發的女生，一時之間，反敗為勝，風光無兩。

三個人情緒激動，正當她們打算再戰三百回合之時，一個清冷的聲音悠悠傳了過來。

“需要我打個110嗎？”

蕭芊芊和殷詩循聲望去，瞧見臨窗而立，面無表情的沈泓，面露窘迫，對視一眼，連忙默契地發出悲戚一聲。

“哎呦，好痛啊……”

“我的手怕是折了……”

暫時處于勝利的程冉言生龍活虎地站着，她的一個巴掌僵硬地在空中定住，她回眸一看，看到沈泓已經倚靠在走廊之上，冷眼看着她們這場鬧劇。

程冉言想死。聽了蕭芊芊和殷詩矯揉造作的叫聲，她更是一口老血凝結在喉，恨不得多踹兩腳讓她們閉嘴。盡管鄙視着她們，但程冉言做出了一個更不要臉的舉動，她扶住額頭，兩眼一翻，口裏念着“我的頭好痛”，随即身子自後傾倒，一副重傷虛弱之勢。只是，着地之時重心不穩，“砰”的一聲真摔到了額頭，疼得程冉言情不自禁叫了一聲。

蕭芊芊和殷詩驚訝得瞪大了眼睛。程冉言這斯真是讓她們大開眼界，能打能說還能演……

沈泓眼神一黯，什麽也沒說，竟是轉了身，往樓下走去。

程冉言撲通一聲連忙起身，屁顫屁顫地跟了上去，嘴裏還喊着：“沈泓，你等等我……”

速度之快，反應之靈敏，讓蕭芊芊和殷詩兩人再次張大了嘴巴。

程冉言直至在樓下才追上了沈泓，她目露哀色：“沈泓，你千萬不要誤會……”

沈泓輕瞥她一眼，只見程冉言左頰微紅，額間有磕傷的痕跡，整張臉也是灰不溜秋的，她正目不轉睛地看着他，手上不斷順着自己淩亂的長發。

“誤會什麽，你不是很能打嗎？”沈泓眼角閃過一抹戲谑之意。

程冉言急得要哭了，眼看着自己彪悍的形象即将在沈泓心裏根深蒂固，情急之下，她賣起了慘：“你看看我的臉，你看看我的額頭，你再看看我的頭發……”說着，她将順着頭發的手心攤開，她白皙的手心尴尬地只躺了一根長發。

“我看那兩個人臉上也挂了彩。”沈泓低眉，淡淡陳述自己所見之實。

“是她們先動手的！”程冉言咬牙。

“誰叫你在公衆場合之下，調戲我？”沈泓語氣冷了起來。

程冉言知道沈泓是生氣她擅自吻了他。但聽沈泓這般數落自己，禁不住調皮地一笑：“我親你一下，你又不會少塊肉……”

“……”

“你不幫我，你還幫她們……明明我和你比較親……”程冉言說到“親”這個字時，一陣心虛。他們親嗎？三年沒見，這段關系始終是她一頭熱，沈泓可是沒有回過半封信啊！

沈泓眯了眯眼，他沒有去回答那個問題，只是淡淡道：“能打是好事。”

恩？程冉言征了征，有些不明白沈泓言中之意，她欲要追問，沈泓已走到了一黑色卡宴面前，而車前站着的正是筱黎和軒華。

見到沈泓，他們連忙開心喚“少爺”，并為他打開車門。再看到沈泓身後的程冉言之時，竟絲毫不覺得驚訝，反而是笑得滿臉殷勤，熱情地迎了上去。

程冉言想起被送走一事，心裏不快，便擺了個臉色。筱黎和軒華回頭去看沈泓，正要表明那是沈泓之意，沈泓這時卻輕聲咳了一聲，說：“你們的恩怨自己解決。”說着，卡宴已經開始發動，并絕塵而去！

這口大鍋甩得失那麽地自然，那麽地理所應當，程冉言差點又那麽一刻相信了沈泓。程冉言震驚地望着遠去的車，她那流光溢彩的少年，竟是這般厚顏無恥嗎！

筱黎和軒華只是微愣，随即了然，接鍋接得十分愉快，以補償謝過之由，帶程冉言去醫院處理了傷口，又請她吃了頓飯，最後并像是事先知情她所住之處一般，準确無誤地送她回到了她目前的住所——她的伯父家。

“你們怎麽知道我住在哪裏？”程冉言疑惑問。

筱黎反應倒是很快，她說：“你來M市，去的肯定是你伯父家，這還用問嗎。”

程家并非沈家那般出名，她爸爸只是小富商，更別說她伯父了。他們又怎麽知道她的伯父是誰？

當時的程冉言沒有多想，筱黎和軒華不過年長她幾歲，程冉言也不嬌氣，很快忘了不快之事，三人玩得倒很是投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