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大火

發生大火，是程冉言沒有想到的。當時，只有她和那個叫莉莉的小女孩待在屋子裏，小女孩死活不肯去吃飯，程冉言便耐下心來手把手教她練琴。她們的屋子距離飯堂很遠，比較僻靜，不是表演的時候很少人會過來。

當濃煙滾進裏間，程冉言才察覺不對，她們所處的小屋四周都已經開始起火。屋子裏裏外外，他們剛好在最裏間，外面的火眼看着就要燒到裏面來了，煙四處蔓延，嗆得小女孩一下就哭了起來。程冉言努力穩住心神，一手把小女孩抱在懷裏，安慰着：“別哭，言姐姐在，乖哈。”一手掏出手機，正要撥打電話，卻悲催的發覺手機沒電了。

程冉言緊緊咬住嘴唇，告訴自己不能慌，她上下瞧了一遍屋子，沒有找到可以用的衣物，也沒有找到水，頓時心涼了一大截，只能用力撕扯自己的裙角，捂住小女孩的嘴，說：“乖，把這個捂好。”

小女孩吓得哇哇大哭，但還是聽話照做。

坐以待斃，只會死的更快，她們必須先沖出外面。程冉言劇烈地咳了幾聲，眼睛早已被熏得紅紅的，她抱起莉莉，邊跑邊喊“救命”，眼疾手快，沖出裏間。

但外間卻是出不去了。程冉言悲哀地發現，火已經燒到門梁上了，那一扇烏七八黑地門滾着煙火，搖搖欲墜。程冉言把莉莉放到暫時安全的一個角落，自己走向窗邊，剛一打開，就被滾燙的火勢灼傷了手，吓得程冉言連退幾步，跌坐在地上。

莉莉哭喊着。

程冉言努力起身，走過去抱住莉莉，安慰了她幾句，便大聲喊着“救命啊，失火了”、“來人啊……”

喊着程冉言還搬起旁邊的桌子上的東西，狠狠砸向門邊，門倒了，但是火勢兇猛。程冉言正發愁要不要魚死網破，拼一把出去的時候，“呀”的一聲門梁斷了。

這樣出去，大概分分鐘斃命。她們沒有護着身子的東西，怕是不被砸死，也會被燙死。但眼下，她們應該會被嗆死。程冉言身子止不住的發抖，緊緊把莉莉護在懷裏，不斷叫喊。

“來人，救命啊！”

“沈泓!羅茜……”

慶幸的是外面很快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程冉言簡直熱淚盈眶，內心咆哮：快沖進來就姑奶奶啊！

“言言！你挺住！我們來了，來了！”

這顯然是羅茜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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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冉言剛要回答，就聽見外邊一陣驚呼：“沈少爺！……”

沈泓？

是沈泓。

第一個沖進火焰裏的人是沈泓。

她不敢相信，但卻實實在在看到的沈泓。

她一下沒了言語，只是呆呆望着他。沈泓看上去還算淡定，他朝她們快步走來，問：“受傷了嗎。”

程冉言點頭，又搖頭。沈泓後邊一個男人一把抱起莉莉，拿出濕布捂住莉莉的鼻嘴，然後囑咐着：“沈少，快走。”

程冉言連忙站起來，沈泓卻攔住她，将一濕布捂上她的嘴巴，然後一把把她打橫抱起來。

程冉言覺得心跳都要爆炸了，她連忙說：“我可以自己走。”

“不要說話。”沈泓忽略程冉言的意見，伸手把程冉言的腦袋按在他的懷裏。程冉言只覺一片黑，眼睛被他修長的手拂過，頓時便向被蠱惑了一般，所有的疲憊在那一瞬間激發，她緊緊摟住沈泓，安心地閉上了眼。

那沖天破地的滾燙，再也無法傷她半分。

沈泓剛把程冉言抱出去，羅茜就哭着沖了上來，一個勁地拍程冉言的臉，哭天喊地。程冉言被拍醒，無奈笑：“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好好的，那就好，真是吓死人了。”夏熙溫柔說着，伸手撫了撫程冉言淩亂的發。

“就是啊。”其他人附和着。

蕭芊芊只在一旁看着，沒出聲。

“還笑，要不是我們離得不遠，沈泓眼疾手快，你怕是化成灰了。”羅茜嘟囔着。她們一夥人都在那邊做活動，是沈泓過去才發覺火災的。

程冉言望向沈泓。

沈泓淡淡道：“不要這樣看着我。”

程冉言笑笑，收斂了一下自己狂熱的目光，問：“換做別人，你也會沖進去嗎。”

“我會。”沈泓說着，輕輕彎腰，把程冉言放下來。程冉言心裏有些許失落，戀戀不舍，忙用手捂住額頭，佯裝頭暈，誰知羅茜手快地就扶了上來。

“言言，沒事吧。等着，120很快來了……”羅茜把程冉言攬懷裏，關切道。

“120？”程冉言瞪大眼睛，剛要反駁自己沒受傷，誰知沈泓輕快瞥了她一眼，說：“120，我打的。”

“啊？”程冉言啊了聲。沈泓随後打量了一下除了臉有些黑，看起來還是蠻生龍活虎的。

沈泓極不自然地別過臉。

起火原因不詳，但據外邊的監控顯示，起火之前有一個拾荒老爺爺邊抽煙邊拉着他的拾荒袋到屋子裏收拾零碎的垃圾，後不知為何，他很快就急急忙忙走了出來，手裏的香煙和袋子都還沒帶。後據老爺爺口供陳述，他本要去收拾垃圾，後來肚子疼，就随手扔了香煙，跑去上廁所。因此只能斷定，是他還未燃盡的煙頭碰上了易燃物便起火了。這場火災便斷定為一場意外事故。因為屋裏大多是木制的桌椅，所以火勢蔓延很快。

事後老爺爺也衷心道歉，好在沒什麽大的損失，便只讓他罰款，賠償相應的損失，這事便了了。

程冉言和莉莉都醫院的車接走，除了羅茜也随同外，其他人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校。

沈泓卻一個人拐進了火災現場。火災現場裏，很多工作人員在清理現場。沈泓微微眯眼，銳利的目光開始游走在那些人身上，直到看到了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叫胡東博。

胡東博走出來的時候，發覺沈泓正倚在門邊。沈泓正看着天邊的晚霞，雙手插進褲兜裏，一頂鴨舌帽壓得很低，遮住了表情。但胡東博完全可以想象，那張好看的臉上隐藏着多麽可怕的表情。淡漠，銳利，果斷--沈大少爺不過17歲，就在商界大有名頭，這可非一般的手腕可以做到。

胡東博不得不承認，自己在心理上早已處于弱勢，但還是得硬着頭皮，假裝若無其事地走過去。

這時，沈泓擡眼，似笑非笑地瞥了胡東博一眼。

“沈少好。沈少怎麽還沒有回學校？”胡東博面上鞠着和藹的笑，朝沈泓微微彎了腰。

“請你，抽煙。”沈泓掏出一盒名貴的香煙，挑眉，伸出手遞給他。

胡東博愣住了。他的手心慢慢滲出汗水，心也狂跳不止。他笑笑：“沈少，我……我不抽煙的。”

“哦？”沈泓冷笑了一下，然後把手裏的香煙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胡東博努力掩飾自己的緊張，他笑笑：“沈少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今天也累了。”

“恩……”沈泓意味深長地望了胡東博一眼，、。

胡東博早已冷汗涔涔。

沈泓出來的時候，江叔已經備好車守在門邊。看見沈泓，連忙緊張地迎上去，問：“少爺，發生什麽了。”

“不是讓你別出門，好好休養的嗎。”沈泓走過來，瞧見江叔憔悴的臉色，皺了眉頭。

江叔一怔，随即笑得花枝亂顫：“謝謝少爺關心，只是，我還是不放心。少爺的身邊不能沒有我。”江叔心裏美滋滋的，別看他的少爺看起來冷冰冰的，其實很關心他呢。

“沒有你，也可以。你都一把老骨頭了，還是好好休息。給你放假，順便漲個工資。”沈泓上了車，勾了勾唇。

沈泓的前半句讓江叔意難平，什麽叫做一把老骨頭了？敢情少爺這是嫌棄他老了？但是後半句又讓他窩心得很，恩，帶薪休假也是蠻不錯的。

“少爺說什麽都成，只是，即使少爺狠得下心不要我，我也舍不得離開少爺啊。”江叔一本正經。

“叫你辦點事怎麽樣了？”沈泓頭痛欲裂，年紀大了愈發像個小孩子了，說什麽都能多想，于是趕緊轉移話題。

“哦，少爺，我已經調查過了，那個胡東博以前曾在沈家當過電工，專門維修電器。後不知道怎麽了，就被柳章解雇了。解雇以後他就到了福利院任職。聽說這人沉默寡言，脾氣古怪，煙酒纏身。”江叔回複道。今天在家的他忽然接到沈泓電話，要他調查胡東博這個人。

“哦。”沈泓嘲弄地笑了笑，眼裏閃過一絲兇狠。一個老爺爺不會抽名貴的煙，除非是有人送他的。一個煙頭不會那麽快地燃燒整個屋子，那麽起火便另有源頭，煙頭只是□□。屋子裏有大量的電器，胡東博恰巧就是電工。最是巧合的是胡東博與章有關系。那麽這場火災會不會是蓄意而為？這件事情鐵定和柳章脫不了幹系。那麽柳章到底要做什麽？程冉言與她有過什麽恩怨糾纏嗎？

沈泓不禁有一絲不寒而栗。

這是在警告他嗎？抑或，試探與威脅。

他怎麽會受人威脅，魚死網破，他也沒有害怕柳章的理由。

但是。

程冉言卻成為了別人拿捏他的把柄。

……

程冉言雖被火災驚吓，但很快恢複過來。

大概是沈泓就是她的美夢，完完全全可以撫慰她，讓她忘記和忽略那些不好的事情。沈泓冒險救她的事情一下就在學校裏傳來了，程冉言第二天所到之處，凡有竊竊私語者，都是在讨論這茬事，無數少女對她投來羨慕嫉妒恨的目光。程冉言不得不說，她很享受。

她的幸福感在沈泓第一次主動來找她的時候爆發到極點。她從來都沒有那麽一刻那麽認真地相信，或許沈泓是喜歡她的，哪怕那一丁點的喜歡，只能解釋為微薄的好感，甚至是不讨厭。

可她是相信的。

真的。

對她也是足夠了。

她完全不介意在他身上花費更多的時光，只要是他，那就不叫浪費。

沈泓站在她們班門外，順着最是晴朗的陽光，凝望她。以沈泓為中心，裏裏外外圍觀了很多人，但那些讨論聲，花癡聲，所有的嘈雜聲都是安靜的。

程冉言覺得她的臉已經紅成番茄了，于是極其不自然地撩了一把頭發，眨眨眼，舔了一把自己的唇。

她的勇敢是真的，但那是他不做反抗的時候。一旦他反守為攻，她可以瞬間沒了氣勢，任憑擺布。

“程冉言，你出來。”沈泓終于開口。

終于聽到了她的名字，幸好是她的名字，否則，她覺得自己肝火一上來，可以分分鐘把別人（如果另有他人）的桌子打爆。這樣的結局她很滿意，什麽叫做她出來她滾出來，也是可以的！

身邊的羅茜跟瘋了一般嚎叫，嚷着“為沈程CP打電話！我站的CP終于有希望了！！”

恩……羅茜大概是她們唯一的CPF粉。

然而，沈泓并不是帶着程冉言去約會，而是帶着她在學校附近走了一圈又一圈。所以，沈泓這個母胎單身到底在想什麽？

“這個給你。”沈泓忽然停下腳步，從書包裏拎出一張請柬，在程冉言還未反應過來之時，塞進程冉言的手心裏。

程冉言一愣，然後驚訝地看着那張沈泓生日會的請柬，心裏變得暖暖的。所以，沈泓竟然在她還未開口之前，把她想要的東西送給她了嗎？

“你怎麽知道？”程冉言有些詫異。

“我聰明。”

沈泓在自戀的時候，也是面不改色的。

“那你是不是很想我去參加？”程冉言滿足地笑笑，瞥了沈泓一眼，然後低眉，手心輕輕拂過那張請柬。

那樣的溫柔，又那樣的珍惜。

“是。”沈泓說着，但下一秒，無聲的懊惱上了他的眉頭，他微微低頭，特地避開程冉言那根本無法隐藏的歡喜與喜歡。為什麽他心裏想的，與話到嘴邊，是兩幅模樣。

“我一定會去的，然後給你準備一個超級棒的生日禮物！”程冉言開心地說。

本要出口的一句“随便你”，在看到程冉言那收不起的笑容以後，沈泓卻只能應了句“好。”

好。

程冉言被這個好字給俘獲了，她臉紅紅的，就這樣開心地跑開了。

如果她再看一眼，或許今後的她就不用反反複複糾結着“喜歡與否”這件排遣不開的心事，想去相信，但不敢相信，最終不願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