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泰坦尼克號
十月秋來，夜色微涼，晚風也多了些蕭瑟。
程冉言頂着一路揮灑的月光回到家，剛走到院子裏，就看見程思思和陸海亭兩人在大門前說話，雙方均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樣。
夜黑風高，依依不舍，還能有第二種事？程冉言很快被自己條件反射的想法吓到了，她努力喘了口氣，告訴自己要冷靜，事情絕對不是她想的那樣。
可是，程冉言親眼見證了這一幕。
陸海亭朝程思思笑得一臉腼腆，一把攬過程思思肩膀，在程思思臉上飛快親了一下。一向嬌縱的程思思竟漲紅了臉，眼裏情意萬千。
程冉言一時竟說不出自己是何感覺，是該為程思思這個母胎單身找到男朋友而開心，還是為羅茜這段長達數年的暗戀長跑而難過？她呆呆地站在原地，雙手緊緊絞着，進退兩難。
卻是走出來的陸海亭先發現了她，陸海亭見着她，臉上有些尴尬，但還是努力寄出了笑，朝她揮了揮手，道：“那麽晚回來，怎麽，見你的沈泓去了。”
程冉言只面無表情地應了聲。
陸海亭見慣了程冉言燦爛的笑顏，這個沈泓同款冰冷臉着實讓他有些難受。難不成，冰山臉也會傳染？啧啧啧，真可怕。
“你是誰？”一聲怒吼從天而降。程冉言背脊一涼，回頭去看。程遠一身西服，戴着一副圓框黑眼鏡，目光銳利。此刻他提着公文包站在陸海亭面前，發出振聾發聩的提問。
哦，程思思的爸爸也就是程冉言的伯父出差回來了。
程思思和陸海亭的确戀愛了，并且已經進入你侬我侬的熱戀時期。不用程冉言發問，程遠已經審問出來了。但顯然，程遠并不贊成。兩人吵了一頓，沒有談攏。程思思跑回房間了，程冉言正要跟上去，就被程遠叫住了。
“言言啊，你得回家了。”
……
程冉言班上的體育老師請假了，所以這周的體育課由高三A班的體育老師帶着兩班一起上。這老師也是懶得攪和，興致一來，這節體育課直接打起了籃球，兩班對抗，籃球場上裏裏外外圍滿了女生，瘋狂的尖叫聲連綿起伏，一浪接着一浪。
在這熱火朝天的氛圍裏，只要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都想飛進去打一場酣暢淋漓的籃球賽。唯獨沈泓沈大少爺是個例外。他正面無表情地坐在觀衆席那裏，手裏把玩着一瓶哇哈哈礦泉水，看似認真，卻又散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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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周邊只有零零散散幾個貴族少爺，他們巴着抱大腿的心，但又沒有恭維的膽，只像個三好學生一樣坐着，等待沈泓的召喚。
所有的人都自覺保持着與沈泓的距離，就像沈泓的追求者，始終也只敢在沈泓劃定的邊界裏試探一下，絕不敢越雷池半步。
程冉言的心思也不在籃球賽上，她一會兒看看羅茜，一會兒看看沈泓，心緒滿懷。
“你好好的沈泓不看，看我幹什麽。”羅茜推了一下程冉言的腦袋。
程冉言嘆了口氣，問：“你真的沒事？”關于陸海亭和程思思交往的事情，她第二天便和羅茜說了。羅茜卻是意料之中。羅茜早已知曉，陸海亭的任何變化都逃不出她的眼睛，根本不必問，也不需要誰來告知。但程冉言沒想到羅茜竟能這般仍不動聲色，笑着祝福。
她做不到，她會瘋的。
程冉言便也不再說什麽，只是握住了羅茜的手。
此時人群開始騷動，穿着白體恤的沈泓正面無表情的穿過人群，他微微低頭，他伸手去弄被汗水浸濕而有些亂糟糟的發，他看不見人前的喧鬧，場上的熱血沸騰不能感染他半分，步履輕快，那樣漂亮的眼竟融不進這人間紛繁。
略有姿色的女生圍上去，但沈泓目光淡淡掃了一眼，沒有理會任何人，只自顧自地走，那些人也識趣地安靜地給他讓出一條路。
程冉言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立馬起身，跟着走了出去。程冉言在附近轉了幾圈，都沒見人影，嘴裏嘀咕了幾句，準備打道回府。
“你找我？”
顯然是沈泓的聲音。
程冉言循聲望去，沈泓拿了一瓶可樂走過來。他認真地扣掉瓶罐，仰頭，一飲而下。
“恩！”程冉言用力地點點頭，随後從口袋裏掏出兩張電影票，仰頭笑問：“聖誕節，去看電影吧。”
沈泓的視線落在《泰坦尼克號》3D版頁面上，沉吟片刻，才開口：“不去。”
“沈泓！”程冉言哀怨地叫了聲，連忙上前拉了拉他的袖子，放軟了語氣：“這是我第一次約你哎，你不去，我以後就約別人去了。”
沈泓從來不覺得有人敢在他面前撒嬌，畢竟，他從來都不會是心軟的人。
只有程冉言不管不顧，像是捏準了他會吃一套似的。
但沈泓卻不得不承認，他軟硬不吃，唯獨對程冉言毫無辦法。他轉移話題，挑眉：“你滿腦滿心都是我，你能去約別人？”
程冉言一愣，面上不禁嫌棄，哦呵，什麽叫做不要臉，這就叫做不要臉！雖然這是事實，但是程冉言是絕對不會承認的。平生最看不慣有資本自戀的人在她面前自戀了。于是輕哼一句，說：“我約羅茜去”
沈泓他漂亮的眸子眯了起來，薄唇輕輕上揚，像是抹了陽光。
笑歸笑，沈泓這狠心的家夥還是拒絕了。不幸的是程冉言不僅沒約到沈泓，也沒約到羅茜。羅茜以“複習功課”為由拒絕了她。程冉言當然知道這不是真的，但她也不戳破。好在還有程思思陪她。
電影院外，人群洶湧，大多都是成雙成對，各自歡笑。一個少年走進來後，立刻聚集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去買票。”沈泓淡淡開口。
軒華一聽，別說有多開心了。少爺來電影院，并帶他來電影院，這絕對是可以載入人生史冊的事情。
“買什麽票，少爺。”
沈泓目無表情地指了那邊《泰坦尼克號》的巨幅海報。
軒華眨了眨眼，确定沈泓指的是《泰坦看尼克號》以後，臉色有些不自然，連帶臉上的笑也僵硬了幾分：“少爺，我和你，看這種電影啊……會不會……”那半句不太好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沈泓看了他一眼。
軒華心裏一突，趕緊哈哈一笑，拍了拍手：“怎麽會！我最喜歡看這種片了！少爺，你等我！”說完，邁着步子一頭就擠進人群裏。
巨大的電影熒幕上，泰坦尼克號踏着巨浪前行，它的風華絕代，後世無可比拟。
海上月色清亮，海風溫柔吹拂。
傑克對羅絲說，You jump ,I jump。
後來有人說“You jump ,I jump”最好的翻譯是“生死相随”。
程冉言心裏暖洋洋的，正要回頭和程思思聊幾句，就看到這驚悚的一幕——陸海亭不知何時已經坐在程思思旁邊，此刻，程思思正靠在他懷裏。
原來，程思思死活纏着要跟她一起出門看電影，是借着幌子瞞過程伯父，和陸海亭相聚。她就知道程思思居心不良！
程思思和程冉言不同。程冉言是從小到大就喜歡過沈泓一個人，并執拗到未來打算也一樣。程思思向來換男友如換衣，男友個個多金，這次看上家境一般的陸海亭，實在讓程冉言不得費解。
陸海亭為什麽不喜歡始終在他身邊的羅茜？羅絲為什麽不喜歡有錢的卡爾？
這世間的喜歡，本就這般随心所欲。
程冉言正想着，剛要回過頭，卻恍惚看見了在那暗角處，望着這邊的憂傷的臉。
那眸子裏閃爍着的是絕望。
慌慌張張回過頭的是程冉言，她知道沒有東西能撫慰那樣的傷口，便只能假裝看不見。
你喜歡了很多年的少年，從來沒喜歡過你，有一天，你親眼見證他和別人在一起。
如果是你呢。
程冉言問住了自己。
當傑克緩緩墜入冰冷的深海時，影院裏的啜泣聲連綿起伏。只有沈泓和軒華這邊氣氛尴尬。沈泓和軒華被夾在兩對情侶中間，軒華能時不時感覺到別人異樣的眼光。
沈泓倒沒什麽，他難得看的認真，全程視所有人為空氣。他表情淡漠，那陣勢就是把一部愛情小說看成了推理小說。
軒華叫苦連天。
終于等到電影落幕。
沈泓站起來，下意識朝那個方向瞥了一眼，卻沒有見到那個人。
“少爺。”在前邊開路的軒華喊着。
他回過神，整理了一下情緒，就跟着走了出去。剛走出去，就瞧見了笑得一臉燦爛的程冉言。
沈泓在想怎麽解釋。但末了，又想為什麽要解釋。
“你說你不來的，你騙我。”程冉言作勢掄起了拳頭。
“軒華，拉我來的。”沈泓說得一本正經。
仍是如此，程冉言仍是眉眼彎彎，拳頭落到沈泓身上時，輕得跟棉花一樣。沈泓有些不自在，他忙問：“你怎麽知道我在。”
“只要你在，我就一定知道。”程冉言揚起自信的笑容，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麽，又道：“沈泓，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沈泓點頭。
“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會有像傑克羅絲這樣的愛情嗎。”程冉言問，問完了，又覺得這個問題別扭得很。
“你呢。”沈泓反問。
“我當然相信。”程冉言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