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事實證明,文致佑即使沉浸在溫柔鄉之中,也不會忘記正事。
他跟莫纖纖窩在宅子裏兩天兩夜,把身上所有染上奇怪味道的東西全都找了出來,他的臉也跟着黑了一半。
不只他的香囊裏被動了手腳,許多衣裳也都出了問題,甚至連筆墨也是,難怪即使他都已經不在外頭吃食了,甚至在文家老宅裏也不吃東西,病情依然反反複複。
「看來這人滲透得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深。」文致佑穿着莫纖纖檢查過确定無礙的淺色長衫,坐在桌邊,手裏拿着扇子,臉色冰冷的說道。
胡定存坐在他對面,看着桌上擺着的東西,忍不住啧聲道:「這人對你得有多恨啊!瞧瞧,這幾乎是無孔不入了,就連墨裏也能動手腳,如果不是你的敵人,不得不說這人的确是個人才。」
「偏偏這些東西查來查去幾乎全都是我手底下的鋪子裏出的問題,每次我想要再深入調查,又不偏不倚的許多關鍵地方斷了線。」文致佑冷笑了聲。「這就表示原本以為只是那些下人裏頭出了問題,現在看來可不只是如此了,只怕是不少管事,甚至是掌櫃的也都投了別人。」
這一點胡定存自然也想到了,否則依照文致佑的手段,怎麽可能過了這些日子還查不出個名堂來,想必是內神通外鬼,上上下下串聯一片才會如此,他也不廢話,挑明了問:「現在你打算怎麽辦?」
「我有幾個懷疑的人選,但是……目前來說,我還是只鎖定了一個人。」
「不會是……」胡定存勾勾嘴角,一臉驚悚,千萬不要是他想的那個人啊!
「就是你想的那個人。」文致佑冷着臉說道,「花正堂,除了他以外,我想不到還有誰能夠把手伸得那麽長了,再說了,宮中的大選,也只有他有資格和我一争高下,又恰好我這裏才正要開始查人,宮裏的事情就換了日子,我實在不得不懷疑他。」
胡定存一想到花正堂這個人,心中就忍不住發苦。「我說啊,你怎麽惹別人不好,偏偏跟這個人杠上了,連我爹也不愛得罪他,就是嫌麻煩。」
文致佑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冋答,不禁皺起眉頭問:「怎麽個麻煩法?」
「他年過三十還沒成親也就算了,別人玩小倌兒是暗着來,就他光明正大的去,而且也不以為意,聽說這人家裏也沒個妻小,上頭也沒有長輩了,又是個記仇的性子,你要是欠他一個銅板不還,他就是砸了百兩銀子也得讓人給吐出來,手段更是又狠又殘又毒辣,也夠……不要臉面的,總的來說,就是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他就是那個不要命的。」
文致佑自然知道花正堂個性古怪,不過兩人平日同為競争對手,下作的手段也見識過一些,但仍覺得還不至于到胡定存說的那般。
胡定存似是看出他的想法,又補充道:「這是在京裏他還收斂一點,你要是跟着他出京外去做事,那真是……讓人嘆氣都不夠,就想把眼睛給捂住當沒瞧見。」
他想起自己唯一一次的經驗,就覺得足夠發好幾天的惡夢了。
「我這也是沒人可用了,你就幫我這次吧,我得找人盯着他那頭,不管怎麽說,現在就他的嫌疑最大,至于其它人,我再想辦法找人盯着。」
如果不是從衣裳筆墨發現了問題,他或許還不知道原來自己可用的人手沒那麽多,讓他不得已也只能找上胡定存這個外援來幫忙了。
胡定存其實只是抱怨一下,文致佑難得親自上門拜托,他怎麽也得幫忙的,他嘆了口氣後應道:「行了,你專心查你那頭吧,我會幫你盯着他的。」
文致佑感謝的點點頭,讓文大把這些東西給包好了收出去,該怎麽處理他自然明白,又送走了急着要去安排人手的胡定存,冷冷的看着窗外園子的風景,唇角勾起一道淺淺的嘲弄弧度。
不管那個藏在深處的人是誰,等着吧,他非得要把人給逮出來算總帳。
文致佑忙着在外頭清查産業和埋藏的異心者,莫纖纖這頭也沒閑着,一邊讓人把文致佑送過來的碧綠草給一一栽種下去,只求得能夠補足手邊碧綠花的存貨,一方面把娘親留下來的小冊子給鑽研了一次又一次,想從中找出能夠讓文致佑恢複味覺的方法。
文致佑那天也和她挑明了說,背後主使者會在衣裳筆墨下手,只怕是為了幾個月後的宮中大選,這一次大選拚的可不只是宮中進貢的資格,甚至是一次拿性命相搏的試驗,要進貢的東西都得經過層層審查,如果其中出了差錯,進貢的商家都是要擔負起相應的責任的。
之前他的味覺還未完全喪失的時候,他還能夠一次次的把關,但如今味覺已失,他的手下人不知有多少被收買,要是大選時出了差錯,丢了機會事小,就怕事情一鬧大,整個文家都要受牽連。
若真出了問題,文家靠着過往的人脈,雖然不至于送了命,但是元氣大傷,甚至從此一蹶不振卻是可以預料的結局。
莫纖纖不為別的,就是為了文致佑,也下了大功夫去鑽研,就怕到時候真出了什麽問題,她哭都來不及。
這一日她忙着整理自己試過幾個可能的藥方子,打算一個個用來試試看效果,結果正專心着呢,就聽見外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杏花,外頭是怎麽了?」莫纖纖沒放下筆,而是繼續寫着剛琢磨出來的方子,随口問道。
最近日子好,外頭常常有辦喜事的隊伍經過,這樣的熱鬧,莫纖纖自然不會去湊,不過宅子裏還有幾個小丫頭和小厮,年紀比杏花還小上不少,她也沒拘着他們,會讓他們偶爾跟去外頭看看熱鬧。
杏花急匆匆的往裏頭跑,卻沒有得到預想中的關注,看着還坐在桌案前寫寫畫畫的主子,她受不了的用力一跺腳。「唉呀!姑娘,別再寫了,外頭有人找上門來了!」
莫纖纖正琢磨着是不是該用碧綠草水搭着其它藥草一同煎服,只聽到她說有人上門來,還以為是那些要勸文致佑回老宅的下人,也沒多想,揮了揮手道:「我知道了,那就把人請去前頭,泡杯茶水送點點心,我很快就好了。」
不是她學會了擺架子,而是現在正是重要關頭,她實在沒閑心去應付那些固定會來的下人們,況且之前文致佑也說了,那些就是下人,不理會也是無妨的。
杏花見她一副無關緊要的模樣,差點沒暈了過去,她急忙往後看了一眼,不得不進來拉了她的手,焦急的說道:「姑娘,這次可不是之前那些下人,而是文家的老夫人和夫人來啦!」
莫纖纖寫下最後一筆時,正好聽見這句話,先是一愣,随即大聲驚呼,「文家的老夫人和夫人?!你沒騙我?!」
「姑娘啊,我做啥要騙你,是的!我聽前頭的小哥一說,馬上就跑來通知你了。」還在攬花樓的時候,她也見過不少正室來打花娘,這時候一聽文家的老夫人和夫人親自來了,着實難掩緊張。「姑娘,我看我們得先找個地方躲躲,文公子不在,你要是被打了,我都找不到人救你啊!」
莫纖纖沒見過正室打上門的模樣,但聽杏花這麽一說,不免也慌了,只是讓她逃跑也是不可能的,畢竟躲得了一時,能躲得了一世嗎?而且……随着兩人話聲剛落,就聽見一群人浩浩蕩蕩往這裏來的腳步聲,她和杏花互看一眼,齊齊的往門外看去。
由文老夫人打頭陣,文夫人跟在一邊,後面一群丫頭、婆子追着,眼看着過了回廊就要到門前了,她們就是跳窗也來不及逃了。
莫纖纖深吸口氣,理了理衣裳,像個即将出征的将軍,挺起胸膛往外走去。
「走吧,杏花,客人都上門了,我們豈有不招待的道理。」
杏花是跟了上去,卻忍不住可憐的想,嗚嗚……等一下如果要上場和對方的丫頭、婆子們對打,不知道她一雙手能夠打得過幾個人……
文老夫人和文夫人坐在廳裏的上位,文老夫人端着一杯清茶淺啜,文夫人則是冷眼瞪着站在面前的莫纖纖,氣氛顯得沉悶詭谲。
莫纖纖低着頭等着兩位夫人先開口說話,她則是安安靜靜的站着不敢亂動。
「你……就是那個月半?」最後還是文母先按捺不住開口了。
文老夫人有些不悅的掃了媳婦一眼,最後還是沒說什麽,把視線轉到了莫纖纖身上。
要說她們來得急,外頭又都讓人給守着,是絕對不放過任何一個人出去的,月半照理來說就是眼前這個姑娘了,只是她怎麽艱她們想象的完全不同?
這胖胖的身子、圓潤的臉蛋,看起來就像還未及笄,穿的衣裳也都是退了流行的樣式,頭上也沒戴什麽簪子,而是用了幾朵絹花還有幾條絲帶紮着,看起來就像個小丫頭似的。
「嗯,我就是月半。」
莫纖纖一開口,文母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因為她那軟軟糯糯的嗓音,如果不看人,會以為說話的是個孩子,跟她以為的那種勾人魅惑的狐媚子完全搭不上邊。
「小姑娘,別為了你家主子說謊,我們今兒個來,也不是要打要罵的,就是來說說道理,你喊你家主子出來,可好?」文老夫人不愧是人精,放軟了态度,打算用哄的讓她把人給交出來。
文母點點頭,神色有些僵硬的也跟着低聲誘哄,「就是,你也別替你主子說話,這事情可不是你這個小姑娘擔得起的,快告訴我,那個女人,不!是你家主子去哪兒了?」
莫纖纖眨眨眼,認真的重申道:「兩位夫人,我就是月半。」
站在莫纖纖斜後方的杏花也跟着點點頭,兩個姑娘站在一起,活像傻乎乎的兩個鄰家姑娘,讓文老夫人忍不住搖頭。
「你小小年紀怎麽就學會扯謊,只怕是那個不知檢點的主子教的。」文母忍了好一陣子的氣再也忍不住發了出來。
之前派來的下人的确說過這屋子裏住的女人看起來就不是個有姿色的,但是她和婆婆怎麽也不肯相信,下人們是慣會看人臉色的,只怕就是長得跟天仙一樣也不敢在她們面前實話實說,現在看到莫纖纖這副樣子,更是覺得之前那些下人看見的只怕都是這個小姑娘,而不是勾走她兒子心的花娘。
莫纖纖被罵得一愣,不知道自己是要說自己沒說謊,還是要替自己辯白她并沒有不知檢點。
當下人的自然是要為主子分憂,杏花這時候看苗頭還算過得去,腦子又少了一根筋的搶白道:「姑娘,這位夫人到底是要罵你愛說謊,還是在指責你不知檢點啊?」
莫纖纖也覺得這個問題問得好,不過她也有點苦惱,想了想,最後低聲回道:「我也不知道,我就說了我是月半,怎麽就沒人信呢,還說我說謊,真是冤死我了。」
杏花理解的點點頭。「而且還說姑娘的主子不知檢點,那是不是在罵文公子啊?畢竟姑娘是讓文公子贖身的嘛,唉呦!我第一次聽見大家夫人這樣罵兒子,跟我們鄉下地方的破落戶罵人也差不多嘛!」
莫纖纖還想要再說,結果一扭頭就看見文老夫人和文母的臉色都不對了,連忙乖乖站好,擺出準備聽訓的樣子。
文母沒想到這兩個小丫頭不但敢當着她的面諷刺她,更過分的是還把她跟那些鄉下破落戶相比,她氣得身子微微發抖,尖聲喊道:「來人,把這兩個不知道規矩的丫頭拉下去打板子,好好教教規矩,讓她們知道在主子面前,可不容許她們随意碎嘴。」
「文夫人,我并沒有說錯,你怎麽能随便打我們板子呢?!」莫纖纖擋在杏花的前頭,鼓起勇氣說道。
杏花在她身後探頭,小聲的嘟囔,「就是啊,我也沒說錯。」
文母被她們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她伸手指着她們,深呼吸了幾口氣,才咬牙切齒的對一旁的丫頭、婆子大吼,「人都是死的呀!就看着這兩個沒規矩的丫頭這樣氣我!」
幾名丫頭、婆子聞言,正急着上前去拉莫纖纖主仆倆,就聽見文老夫人一聲大喊——
「鬧什麽,丢不丢人!」文老夫人警告的瞪了媳婦一眼,轉而瞅着莫纖纖,神情不若剛剛哄人時溫和,顯得嚴厲許多。「你說你就是月半?也就是說,佑哥兒就是待在你這兒不肯回家的喽?」
莫纖纖雖然覺得文老夫人這話好像有些不對,但還是點點頭。
見狀,文老夫人又是一聲斥喝,「月半,你可知罪!」
莫纖纖困惑的回望着文老夫人,猶豫了半晌,最後還是硬着頭皮問道:「知什麽罪?」
文老夫人見她一臉茫然,只覺得自己一開始看走了眼,她竟然城府深到這個地步,于是冷笑道:「你還不知錯?好,那我就好好說給你聽,你不過就是個花娘,若是個懂規矩的,就該好好勸着佑哥兒上進,不要沉迷女色,讓他娶個有頭有臉的好姑娘,你可有在乎過佑哥兒的名聲?如今讓你這麽一攪和,哪還有好人家的閨女敢和佑哥兒談親事,這就是你的一大罪!」
文老夫人看她仍是滿臉不解,怒意又深了幾分,卻還是忍着氣續道:「再有,你一個姑娘家從煙花之地贖了身,從此就是文家人,居然沒想過對家中長輩磕頭,反而哄着男人在外頭住,抛下家中長輩不管,這就是不孝,這是你的第二條罪狀!聽到這裏,你可有半點忏悔之意?」
莫纖纖面對文老夫人的疊聲質問,反而冷靜了下來,她平靜的說道:「老夫人這樣的指控我擔不起,對于這些事,秀之自有他的解釋,我只能說我沒有做過的事情,我自然是不會承認的。」
文母一聽,激動的站了起來。「娘,這死丫頭就是不知悔改,我就說了,這沒爹娘的種,哪裏能有個好胚子,非得要給點厲害的瞧瞧才是。」
莫纖纖可以忍受別人罵她,卻不能忍受別人罵了她的爹爹和娘親,他們在她心裏是最好的人,她也不免動了氣,往前站了一步,繃着臉回道:「文夫人,你怎麽說我都不打緊,就是不能說我爹娘的壞話,他們養我育我,做到了最好,你要說我不好我就認了,但是說他們不好就是不成。」
文母什麽時候被人這樣頂撞過,氣呼呼的走上前,一巴掌就甩了過去。「下賤的胚子!居然敢這樣跟我說話!」
莫纖纖頓覺嘴裏有點鹹鹹的腥味,但是她顧不得疼,擡起頭,執拗的看着文夫人。「你打我,我還是會這樣說,我就是無法接受你這樣說我爹娘!」
「你……沒大沒小、目中無人!」
文母說完又舉起手要落下一巴掌,瞬間有三道聲音同時傳來,讓她的手僵在半空中。
「住手!」
文老夫人是看不過去媳婦下手太重而喊停,另外一聲則是一直躲在後頭的杏花終于挺身而出站到前頭去,而最後一聲……所有人都往門口看去,就見文致佑冷着臉站在那兒,定定的看着屋子裏的所有人。
莫纖纖沒有回頭,她不是不在意是誰來了,但是她現在更執着的是,文夫人應該要收回那些話,她嘴裏含着血泡,有些含糊的道:「快跟我爹娘道歉,你不能這樣說他們!」
文母見兒子回來了,又聽到莫纖纖說的話,連忙拿起帕子擦着眼角,裝模作樣的哭喊道:「兒子啊,你瞧瞧,這就是你找來的心頭寶,還沒進門就敢讓我在她面前低頭,要是真讓她進了門,哪裏還有我這個老婆子說話的餘地?」
文老夫人有些厭惡的瞪了媳婦一眼,接着看向孫子,溫聲道:「在外頭的日子不好過吧,看你又瘦了,聽奶奶的話,今兒個就跟奶奶回去,家裏人多,伺候起來才周到。」
文致佑看向祖母,淡淡的道:「現在還不是我回去的時候。」
文老夫人被這句話一噎,不禁有些惱羞成怒,更覺得這一切都是莫纖纖耍的麽蛾子,就是剛剛被打也是特意做給孫子看的,于是她賭氣的道:「怎麽,奶奶現在說的話都沒有用了,就比不得那些不知道來歷的小妖精?!」
文致佑看着邊哭邊往他這裏偷瞧的母親還有祖母,表情冷凝的道:「文家家規第一條,女眷不得幹涉外事,祖母,別告訴我您已經忘了。」
文母身為第二代的當家夫人,家規自然也是背過,可她不滿的道:「這明明就是內宅家事,怎麽就和家規扯得上關系了?你也別哄我,就是怕我們磋磨你這心尖上的人想的托詞吧。」
文老夫人心裏也是這麽想的,認同的輕輕點了點頭。
文致佑不打算向她們說明理由,只是冷冷的道:「這事祖父還有爹都知道。」
說完,他也不管祖母和母親是怎麽想的,大步走到莫纖纖身邊,看着她一邊臉頰上的紅腫,也不管其它人的眼光,直接将她摟進懷裏,側身看向母親。「娘,罪不及父母,您剛剛說的話是太過了。」
他其實也沒想過要母親道歉,他也深知母親不可能道歉,只是直言說出他的感覺。
但文母被這麽一說,眼淚原本只有三分真,現在也有了八九分,看着讓他摟在懷裏的莫纖纖,更是恨得咬牙。「你就這樣為她說話?佑哥兒,你這是被這女人給迷了心窺了!」
文致佑低頭看着想掙紮出他懷裏的莫纖纖,輕嘆了口氣後,對着母親再認真不過的說:「我沒有迷了心竅,她對我的确很重要,娘,這輩子就只有她讓我想攜手白頭。」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全都震驚了,尤其是文老夫人,她震驚得再也坐不住,滿臉不可置信的站起身來望着他。
「佑哥兒你……」文母急喘着氣,才說了幾個字,就承受不住打擊,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霎時間,廳裏一片混亂,文老夫人一時間也失了準,不知該如何是好。
倒是莫纖纖先反應過來,一見有人暈了,也不管文致佑拉着她的手,用力掙脫後,先是把那些圍成一群的丫頭、婆子給趕到一旁去,随即替文母把脈,确定只是一時氣怒攻心才會暈倒,這才松了口氣,接着又替文母松了松衣襟,把随身帶着的醒神藥油輕抹在她的幾個穴位上。
不一會兒,文母幽幽轉醒,看着莫纖纖和兒子就站在身邊,氣惱的捂着胸口,遲遲說不出話來。
莫纖纖見文夫人醒了,便默默退到角落,她也沒指望她這樣做能夠得到什麽感激甚至是一聲好,只是身為一個醫者,即使是個半吊子的醫者,也不能就這樣看着有人昏厥,卻什麽都不做,即使文夫人剛剛還指着她的鼻子罵了她全家。
文老夫人看着這一場混亂,緊皺着眉嘆氣,指揮着人就要離開,離去前,她站在孫子的面前,認真嚴肅的望着他,語重心長的道:「佑哥兒,奶奶只希望你再好好想想你今兒個說的那些渾話。門當戶對自古以來自有其道理,你今兒個做的事,除了弄臭了自己的名聲,又讓家人傷心外,得到了什麽好處?還有,像她這樣的女人,除了一輩子除不掉的污名外,她還能夠給你什麽?」
文致佑臉色平靜的看着祖母一幹人離去,彷佛她說的話對他一點影響也沒有。
可是對莫纖纖來說,文老夫人的這番話,卻像枷鎖箍在她身上,讓她的雙眼漫上水霧,也讓她的心頭沉重糾結。
是啊,除了一世的罵名,她還能夠帶給他什麽呢?
她緊咬着唇,覺得嘴裏的血腥味似乎也帶着點苦,慢慢的沁入心底,涼了肺腑。
現在的她是因為能夠煮出讓他嘗得到味道的菜,那以後呢?待他恢複了正常之後,他的心還能夠像此時堅定不移嗎?
莫纖纖忽然想起以前在樓子裏聽一些姊姊們閑聊的話,那時候她還不明白什麽叫做先失了心的人就是失了先機、什麽叫做一入花門,以後就是洗白了,在自個兒的心裏還是帶着髒味,如今,她終于懂了。
她看着他俊朗的側臉,不由得有些恍惚失神。
她不想這樣看低自己,可是她真的忍不住要想,若是他對她的喜歡随着時光而消逝,那她該怎麽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