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沉璧之憂(二)

薛懷聽了薛沉璧猶如晨鐘暮鼓的勸誡後總算清醒過來,回顧了下這些日子的頹喪薛懷簡直想掐死自己,對薛沉璧發誓道:“夫人,這些日子是我的錯,我定好好上朝絕不負夫人的教誨之情!”

薛沉璧看着一臉正氣的薛懷也懶得介意他的措辭,支了頭躺在塌上閉眼小憩:“阿爹你若是被容熙責罵記得千萬要忍着,君臣之道多多少少還是要心中有數的……”薛沉璧反應過來自己又說錯了話她簡直想給自己個耳光,爬起來便要同薛懷解釋,哪知薛懷早已趴在桌上睡着了,薛沉璧也不多留,給薛懷蓋了件衣衫便蹑手蹑腳出了書房。

第二日天還沒亮薛懷就早早洗漱完,用完了兩個饅頭便上轎進了宮。直到日落西山,廚房将飯菜熱過第二遍薛懷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薛府中。

坐在門檻上候了許久的薛沉璧見了薛懷急急忙忙迎上去攥住他衣袖急道:“阿……薛懷,容……陛下可有責罰你?”

薛懷坐下執箸夾了口菜,将口中菜飯咽了下去才緩緩答:“無礙,那些朝臣的眼光不在意也罷。”薛懷扒拉了幾口飯又想起什麽般從碗裏擡眼看薛沉璧:“阿蘭,這幾日你身體可是好利索了?”

薛沉璧越過薛懷後面的詢問直接就着他前面不在意的态度肅然道:“怎能不介意?既是同他們共事,那一言一行必然都被他們瞧在眼中。若是相處好的朝中大臣就好比對門的楊大人,還知提點一下你的不是。但若是碰見那些小人或是将你當作眼中釘肉中刺的必然要抓着你的這些錯處讓你翻不了身!”薛沉璧牢牢記着上輩子容熙于朝堂上痛斥薛懷貪贓枉法、勾結敵國的一番陳詞,恰逢她當日進宮去尋容庭,竟将這些不堪入耳的言語全都聽見了。

那日豔陽高照,晴空萬裏。宮階上的漢白玉泛着奪目的光,殿前矗立的石獅嚴肅神态更甚往常。有刀劍摩擦碰撞的尖利鳴聲隐隐約約從殿內傳出來,薛沉璧引頸張望了會兒見殿門洞開門口的侍衛也不知去向便生了好奇的心思偷偷奔了過去。手指甫一觸到殿門就被裏面驀地傳出來的聲音吓得一個激靈。薛沉璧往旁邊挪了挪,透過門縫看過去,正見被剝了官服烏紗帽的薛懷跪在冰涼的地上,萬千奏折如飛絮一般盡數飛落入他身上,又似雪花一般抖落成破碎的紙頁撒到宮殿四處,好不狼藉。

身着冠冕黃袍的容熙面容陰郁,鷹隼般犀利陰沉的目光瞧了薛懷半晌,卻拂袖暴怒地拔出一柄劍,劍尖寒光凜凜指向薛懷眉心:“你這逆賊!”

殿外的薛沉璧睜大了眼睛,瞳孔中倒映出殿中肅殺之景,心裏越發寒涼。她眼睜睜看着薛懷在容熙的劍下命懸一線,而滿朝文武大臣在大發雷霆的容熙面前俱是噤若寒蟬,連一個站出來替薛懷說話的人都未曾有。薛沉璧正要闖進殿中吵嚷,卻被人自身後一個手刀劈暈,掌風力度不大卻極是精準,薛沉璧醒來後已是處在出宮的馬車上,她一把掀開簾子就要跳下馬車返回宮中去救薛懷,然而卻被凝香張開雙臂死命攔住,凝香淚流滿面道:“小姐你就不能替老爺想一想嗎?你這樣貿然進宮定會被陛下處置,又要連累老爺四處打點将你救出來……你能不能不要這麽任性?”

薛沉璧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替薛懷夾了幾筷子肉絲,見薛懷眼中噙了一抹笑靜靜注視她,薛沉璧心中頓時沒由來一陣發慌。她将菜往薛懷碗裏摁了摁,低頭扒飯含含糊糊道:“吃飯吃飯!”

薛懷含情脈脈地替薛沉璧舀了碗湯水,見她迅速端過去喝了且還轉身背着他喝的。薛懷垂眼望着湯裏漂浮的蛋花,眼底郁郁寡歡,他将蛋花一點點拂開,落寞道:“你自身子利索後便不再與我親近,阿蘭你确然與從前不同了許多。這段時日阿璧……”薛懷眼角沁出點點淚光,他掩面而泣,是一個喪女的父親發自心底的悲涼哀痛:“每至午夜我便會屢屢夢見阿璧,她總是伸出小手牢牢拽住我的衣襟哭得聲嘶力竭,一遍又一遍地說她害怕走路,害怕一走路就再也見不到阿爹……阿蘭,我如今連阿璧都沒了,我只剩下你了……”

薛沉璧渾身一震,她無數次想過對薛懷說出真相,然而每每話頭飄到嘴邊又被她一個猶豫咽了下去,靈魂轉換之事顯然說出來太假太荒唐,沒準兒被旁人聽了還以為是她腦子有毛病……

薛懷握住她的手腕,“辛蘭”玲珑纖弱的手腕上套了個冰滑的玉镯,是薛懷剛同她成親的那年贈予她的,普通的成色也不是什麽貴重稀罕的品種卻見她戴了很多年。薛懷目不轉睛地看着那白皙手腕上的玉镯:“你很喜歡它?”

薛沉璧心中頓時警鐘大作,說起自她回來的這段時日,娘親的身子倒是好了不少,前世這個時日根本體虛地下不了床,然而最近卻格外精神,想來定是她宿在她娘親體內給她娘親身體帶來了不少靈氣。雖說身體是一日日好透了,但心思卻變得沉重起來,薛沉璧每每見了薛懷心底裏總不如從前那般輕松惬意,同薛懷相處時總似有塊無形的大石壓在心口上,壓得她喘不過來氣,薛沉璧也不知是什麽原因,便有意避着薛懷。然而如今薛懷察覺了她刻意的回避,她終于也明白了心頭那塊石頭是如何來的。

薛沉璧被薛懷攥了手,腦海中靈光一閃就猛地想起楊夫人的那句“薛大人如此疼愛夫人,夫人有什麽要求便是在大人耳邊吹些枕頭風也就成了”的私密話,頓時猶如醍醐灌頂。她之所以時時刻刻疏遠薛懷都是害怕他将她作娘親看待,而那些只屬于夫妻床笫之間的調笑缱绻于知情的她而言卻是違背父女倫常的枷鎖。

薛沉璧驚惶地将手腕從薛懷掌間□□,眼珠不安地四處轉動:“幹什麽要這樣拉拉扯扯,我不喜這般……”她覺得這樣說太過殘忍又急忙使了個眼色給坐在她身邊吃飯的季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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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恪生不知薛沉璧突然對他擠眉弄眼所為何事,愣愣停了手中筷子,瞧着她眨得快抽筋了的眼睛又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眸子,而後憂心忡忡道:“師母患了眼疾?”

作者有話要說: 薛沉璧:“人渣!是哪個讓老娘重生到娘親身上的?天天對着老爹含情脈脈的眼睛,老娘都快要吐了!”

來自天堂的畫外音:“嗯哼,距離你金蟬脫殼的日子不遠了……”

薛沉璧喜極而泣:“卧槽,是真的?”

畫外音:“你猜?你猜對了我就告訴你啊哈哈哈哈……”

薛沉璧:“人渣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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