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安和來信

薛沉璧瞅着自家竹馬師兄很是惆悵,心想這孩子上輩子那麽高冷,怎麽這輩子就那麽蠢萌呢……是故薛沉璧的煩憂之二就是季恪生。

季恪生上輩子因自小被街頭混混們欺負得太狠因此性子就變得很是沉默,薛沉璧天天黏在他屁股後面也沒見他對她多說一句話。有時季恪生被她鬧得狠了也不趕她走,只皺眉點了炷靜心香,又一聲不吭地坐下來仔細看着書冊。薛沉璧就抱腿縮在椅子裏,就着袅袅清香柔霧托了腮認認真真看着季恪生執了筆在書冊上不停地擡腕做些批注。

季恪生眉眼生得極好,勻稱烏眉仿若是沾了墨的丹青一筆一劃沿着眉骨細細勾勒而出,眉骨凜冽便也顯得眉形漂亮修俊,無端端便生出了些許雅意,微垂的眼睫卷翹修長,在朦胧的香霧中缭繞成彩蝶纖柔的翅膀。鼻梁高挺,唇色竟比女子的還要豔麗,淡淡抿着很有些落花入流水之類的味道,越看越是耐看,漂亮得簡直不似男子。

那是從前沉默偉岸的季恪生,而此時薛沉璧看着竹馬師兄懵懂的眼神簡直想自戳雙目,怎的好好一個男子說變就變呢?

季恪生夾了一筷子胡蘿蔔絲放到她碗裏:“胡蘿蔔明目,師母可要多吃些。”

薛懷:“……”

薛沉璧:“……”

三人終是無話,薛懷被薛沉璧拂了意面色有些不快,幹巴巴地咽了幾口飯只覺口中無味便放了碗筷,關照了幾句季恪生的課業便要起身回書房。薛沉璧扒飯扒得正歡快,見薛懷起身也知曉是自己弄得自家阿爹意興闌珊,然而又不能道明便只得寒暄了一句。

薛懷回書房的路上又經過阿璧的小閣,見門框上已經堆了一層薄灰忙又喚下人來打掃。管家領着仆婦們戰戰兢兢趕過來,見薛懷擰着眉站在小姐屋子門口心中頓時有些懼意,忙問:“老爺喚奴才們來可是有什麽活兒要囑咐?”

薛懷抹了一把門縫上的灰指給管家看:“有灰,以後切記每日要來打掃。萬一……萬一她在外面玩累了要回來了也好有個幹淨的地方住……”

管家聽了肩膀一抖,手上的功夫卻越發麻利,一時間屋內又是一片塵土飛揚。薛懷站在門口瞧着屋內的小塌小桌不免又是一番觸景傷懷,來回踱了幾步便就離開了。待坐到書房裏又想起薛沉璧的冷淡疏離也無心看書,仰頭靠在椅背上盯着屋梁失神。驀地,屋門被敲了敲,管家在門外朗聲道:“老爺可在?安和縣來信了!”

薛懷聽了管家的叫喚急慌慌回過神,疑惑道:“安和縣?”

管家見薛懷應聲忙推門入進來,趨步走到薛懷身邊将一封封口封得極齊整的信交由到薛懷手中道:“這是安和縣的老太爺托人捎過來的信,聽那捎信的人說是老太爺千叮咛萬囑咐要讓老爺親啓的。也不知上面寫了什麽這般重要……”

薛懷乍一聽是安和縣老父薛耀寄過來的信覺得很是疑惑,自他年少離家後便同薛耀時任縣令的安和縣那邊沒了音信,薛耀也沒差人來尋他。

薛懷當初年少輕狂,連夜離家出走一是直覺老父的繼室張若芷不是個善茬,耍起手段起來很有一番心得,他既然是原配之子,以後定要吃許多苦頭。再加上張若芷同老父逼死母親這一事薛懷越想越氣,是鐵了心要逃走。而二則是他仍對薛耀抱有幻想,覺得父子骨肉情深,雖然薛耀對母親多有怨言但思及自己是他親生兒子且還是第一個孩子必然也會存了要在張若芷面前維護他的意願,也會前來京中尋他。然而薛懷年少無知太過天真,哪裏知道舊愛同新歡比較起來根本就毫無比較的意義。在半個月到半年的等待之後,薛懷站在京都城門處,始終等不到他要等的那人,終于對薛耀失望透頂,也絕了再同他相見的心思。

自此少年孑然一身,孤身天涯,再無血緣親情羁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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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懷捏着手中厚厚的信件猶豫不決也不知該不該拆,拆了既覺得對不起含恨逝去的母親也對不起自己在帝都闖蕩的這幾年,不拆吧……

“奴才曉得老爺心中委屈苦悶,近日裏出的事兒本就不少,已是讓老爺有些不堪重負,”管家伸出粗灰衣袖摸了摸眼睛無端端便覺心塞,管家吸吸鼻子續道:“可到底是要咬着牙硬扛下去的,譬如說安和縣過來的信,若是尋常叨擾的小事也就罷了,若是老太爺出了什麽大事萬一耽擱了不知真相的旁人是要戳您脊梁骨,在背地裏議論您的不是的……”

薛懷聽罷也有些淚意,仰頭看了屋梁半晌眼中酸澀漸漸褪去,自言自語道:“為官為民在哪裏都是被人盯着的,從前是我糊塗,不知人心險惡,阿蘭……她如今比我看得透……”

管家聽了後老淚縱橫,思及自己勞苦的一生恨不能抱着薛懷大腿就是一頓痛哭。然而因主仆身份有別他只得強忍,管家一邊抹眼淚一邊道:“老爺既然這般為難就讓老奴替老爺拆信吧。交于老奴,您心裏也會好受些。”

主仆二人皆以為安和縣薛家差人送過來的是薛耀的訃告,一個手指不住地敲着紫檀桌面沉默不語,一個舉着信抽抽噎噎隐忍不發。管家手指顫顫巍巍抖了半晌,費力地将火漆信口解了便從裏面掏出了一沓厚厚的信來,管家将信紙翻來覆去翻了幾遍絕望道:“老奴識不得字。”

薛懷長嘆了口氣,指尖在桌面摩挲許久方道:“你且将信拿過來,我來看……”

管家忙不疊将信恭恭敬敬地遞了過去,候在一旁偷偷瞅着薛懷的神色。

薛懷慢慢将信翻開,輕薄紙頁托在手中卻似承着個千斤鼎,堵得他從指尖到心口都發麻發酸。薛懷腦海中浮現出幼時之景,勞作歸來的薛耀任由年幼的薛懷騎在他脖子上歡喜地托着小薛懷滿院子跑,再就是薛耀用着沾了泥土的手一筆一劃教他寫字,最後是薛耀領着年輕貌美的張若芷冷眼看着下人将他上吊自殺的母親拖走……連薛懷都不知曉他到底是對薛耀的想念比較多還是憎恨比較多。

薛懷眉頭緊鎖着将一沓厚厚的信看完了,指頭無力地松開,那沓紙張頓時就似羽毛輕飄飄地從他掌間滑落,鋪了滿桌。

管家瞪大眼睛看着一片狼藉的紫檀桌面,驚得一個激靈道:“真是安和縣裏出事了?”

薛懷攥着紙低低地笑了起來,原本平整的紙張被他攥成一團,管家連忙阻止:“老爺,這可使不得……到底是訃告……”

薛懷無力癱在椅背上:“哪裏是什麽訃告?只是他的幼子如今進京秋試苦在帝都裏無人投奔依靠,聽人說我已在京城做了官這才想起我這個兒子的存在……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作者有話要說: 畫外音:“一大波薛家人渣即将來襲……”

薛沉璧:“……什麽鬼?”

畫外音:“這下就看你的了,幹得好有大獎!”

薛沉璧:“虐渣?放着我來,看我不虐死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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