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貢院秋試(一)

薛忖趾高氣揚瞟了季恪生一眼,甩着扇子被侍衛迎去了隊伍前面,來來往往擁堵熙攘的布衣貢生見了薛忖的排場,紛紛小心翼翼讓出一條路。

貢生們年紀長相不一,有年紀輕輕同他差不多的少年人,還有垂暮之年的老人,然而最多的卻是三四十年紀的中年人。侍衛一邊替薛忖開路一邊在旁恭恭敬敬問道:“公子是哪位大人府上的?”

薛忖其實心中極其不願提到薛懷,凡事都要仰仗薛府鼻息令他厭煩不已,旁人只管看到薛懷官位如何如何,薛府如何如何卻從不在意他薛忖怎樣。

但畢竟他若想有厚遇就不得不報上薛懷的名字,遂面無表情道:“我乃禮部侍郎薛大人的弟弟。”

侍衛“呀”了一聲,看薛忖的目光也更欽佩了些:“可是前些日子在宣安殿上公然和丞相大人對峙的薛懷薛大人?”

薛忖向來不關心薛懷在朝堂上功績如何,也懶得操心。他覺得薛懷的官職雖然挺大,但也沒有到那種官大壓死人的地步,故而認為他平日在朝堂之上也只是個庸官。

薛忖沉默了片刻,使喚小厮從袖子裏掏出一包賞銀,暗暗塞到了侍衛手心:“不知我大哥同那姜丞相有什麽過節,竟然在朝堂上公然對峙?”

侍衛眯着眼接了過來,吼了堵在前面的幾個布衣貢生一番,接着殷勤地跟他細細道來:“薛大人和姜丞相由始至終就有些不對付,丞相大人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自然有些事情就無法顧及,薛大人覺得姜丞相玩忽職守,這才在宣安殿裏吵了起來……”

侍衛将他送到剛剛空出的位子前,還勸誡他:“姜丞相的女兒恭儀郡主可是太後娘娘的心頭肉,姜丞相靠山硬的很。小的曾受過薛大人照拂,也沒什麽能報答的,公子回去可要提點薛大人千萬要明哲保身……”

薛忖哪裏關心薛懷的事,聽到“恭儀”二字才猛的擡了頭,漫不經心的臉上才有了幾分生氣,他拽住侍衛佩刀的刀柄:“恭儀郡主?”

侍衛被他拽得一頭霧水:“是啊,恭儀郡主是姜丞相的女兒,公子竟然不知?”

薛忖自知失态,慢慢松開手,搖了搖頭道了句:“無事。”看着侍衛漸漸走遠了,他才明白中秋那晚恭儀郡主來訪的緣由,暗暗記下姜丞相和薛懷有過節一事,薛忖命丫鬟侍從守在一旁。

季恪生跟着一群從五湖四海進京趕考的貢生等在隊伍後面,期間還有不少世家公子領着浩浩蕩蕩的侍從姍姍來遲,因身份不可小觑,被請到了前面,是故隊伍越來越長,一些早幾個月就從家鄉趕來的貢生漸漸不滿起來。

“憑什麽他們來得那麽晚卻能排到前面?他們朝廷命官的公子哥們是人,我們也是人!”

“這隊伍還越排越長了,晚來的靠着家世淨往前面鑽,這大周還有沒有國法了!”

一時間,貢院門口議論紛紛,排在後面的貢生逐漸騷動起來。直至前面傳來打鬥聲,季恪生才發覺這下子是真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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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寬捂住流着血的鼻子氣的上蹿下跳,指着被家丁團團圍住下了狠手毆打的粗布衣衫的中年男子道:“你竟敢打爺我,你知道爺是誰麽?你是不要命了?插到你前面又怎麽了?□□的道是恩惠,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可別怪小爺我無情,給爺往死裏打!”

拳頭和腳板如疾雨紛紛落到中年男子身上,他被打得蜷縮成一團,不停躲避砸到背上、腿上和頭上的拳頭,連衣衫也被下手極狠的家丁撕破,沾滿了血跡和灰塵,中年男子仍死咬着牙不肯求饒。

姜府權勢滔天,姜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衆人只能眼睜睜瞧着姜府的公子橫行霸道。

人群裏傳出嘆息:“這有骨氣的貢生怕是活不了了,這姜寬是姜丞相的侄子,長大後被過繼到丞相和長公主名下,長公主護短,哪裏是一般人能惹的了的?”

薛忖怔了怔,才知這打人的是恭儀郡主的哥哥,眼前又浮現出恭儀郡主搭在侍女袖上的那只如玉的素手,十指纖纖,蔻丹妩媚,他心頭顫了顫,理了理衣擺上前一步站到姜寬身邊,居高臨下看着滾在地上的中年男子道:“這種人自己不中用就嫌他人礙事,姜公子不必同他一般見識,反而髒了自己手腳。”

姜寬的火氣被薛忖這句話澆滅了一些,姜寬斜眼打量了他一番,以為是哪個來谄媚讨好的,卻見薛忖身板筆直,衣袍精致,目光沉沉,後面還跟着一群下人,看上去是個有家底的。

姜寬将斜眼換做了正視:“……你是?”

薛忖雙手抱拳:“在下薛忖,禮部侍郎薛懷之弟。”見這傲慢的纨绔子弟肯正眼瞧自己,薛忖心裏溢出一絲喜意,想到姜家和薛懷有過節,薛忖不敢松懈,生怕這姜寬厭惡他,神情也越發莊重嚴肅。

姜寬眼珠子在眼眶裏滾了幾圈,禮部侍郎說起來還是個挺大的官,薛懷而立之年能登上這個位子就已不易,以後定然是官運亨通。

他平日只管眠花宿柳和花天酒地,從不關心伯父姜複的政事,自然也不知薛懷和伯父的恩恩怨怨,看到薛忖主動示好還歡喜日後又多了一個狐朋狗友,當下竟稱兄道弟:“忖弟說得甚是。”

兩人正一人一句攀談起來,身邊卻猛然響起姜府家丁的叫苦聲。薛忖扭頭望去,頓時變了臉色。

姜寬指着捏住其中一個家丁腕骨的季恪生大怒:“你什麽意思?”

季恪生眼睫緩緩張開,制住踢那中年貢生踢得最狠的一個,淡淡看了薛忖一眼,薛忖被他看得頭皮發麻,生怕季恪生說出他們倆的身份,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季恪生眉心微蹙,捏住家丁的力道卻毫不減輕,他茶色的眸子只在薛忖臉上停了一瞬,最後落在姜寬面上,語氣沉穩有力:“天子足下,姜公子這樣未免太過火了些。”

姜寬瞪着季恪生,少年一身烏色布衫,素淨得簡直不能再素淨,身姿挺拔如松,臉卻生的漂亮精致,皮膚白皙,唇紅齒白,容色比他家中的妻妾還要更勝一籌。

姜寬的友人裏有曾經去過象姑館的,據說那裏的玩法比花樓裏多得多,滋味也特別些,他覺得那些小倌五大三粗有些惡心,但面前這個……

姜寬看着季恪生心生歹念,也不顧這是秋試的貢院門口,提高嗓門道:“什麽天子足下,就是我伯父來了我姜寬也毫不畏懼,小的們給我上!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蹄子給爺拿下!”

數個家丁丢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中年男子,卷起衣袖圍住了季恪生,為首一個繞着他走了半晌沉不住氣,對準季恪生的臉就是一圈。

拳頭距離季恪生不過一寸半途被人生生截住,只微微一扭就将那家丁摔到一旁,将将觸到地上骨頭全數散架。

明黃衣擺一閃而過,四周紛紛傳來跪地磕頭的聲響,姜寬愕然瞧着來人,被吓得心驚肉跳,嘴唇驚懼地翕動着,姜寬雙腿一跪臉色慘白:“陛……陛下……”

容熙領着一列京都衛緩緩走到姜寬眼前,薛忖方才就察覺不對早就躲到了後面,只餘姜寬一人在容熙跟前跪着。

明黃常服的容熙已是不惑之年,因多年在馬背上率大周軍與仇敵厮殺,下手果決,因此一舉一動之間都是俯瞰天下萬物的王貴之勢。

容熙身形高大魁梧,面容深邃,寒涼星目望向身體打顫的姜寬:“你膽子倒是頗大!”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咳咳有點短小(對手指)

不過前世抄了薛家的死皇帝粗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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