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蝴蝶效應(下)
彭駿進入了許睿的夢境。
這是一個被夜色籠罩卻并不完全黑暗的夢境，街道兩旁有路燈，也有飛舞的螢火蟲。許睿就躺在這條道路的中間，抱着頭痛苦地□□。
“許睿!”彭駿連忙跑過去扶起他，“許睿!”
“再……再來一次……”許睿睜着空洞無神的雙眼，喘着氣呢喃，“讓我再來一次……我一定……一定可以阻止……我可以阻止……”
彭駿察覺到周圍磁場異動，随即眼前的場景更替，由黑夜變成了白天，冷清的街道也變成了熱鬧的學校門口，穿着校服的初中生們三五成群，嘻嘻哈哈哈地從校門出來。
許睿也變成了十四五歲的模樣，穿着寬松的校服，一臉稚氣，而又一臉急切。
幾名男生向他跑了過來，似乎是要跟他打招呼，而不等他們說話，許睿就沖他們大吼了一聲：“你們全都給我滾!”
彭駿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失控的許睿，他一向是個對人謙和、彬彬有禮、很有紳士風度的人，而此時此刻，他的情緒竟然完全爆發開來了。
那幾名男生被他吓得不敢動，許睿卻不理他們，直接跑向校門口，攔住了一名從校門內驚慌地跑出來的女生。
許睿死死抓住女生的手，深沉而沙啞的嗓音帶着一絲威脅：“不管你知道什麽，都不準說出去!”
女生開始掙紮，随後又有一名長發女生跑了出來，許睿放開這名女生，又去拉那名長發女生，似乎是想要把她帶離這個地方，但長發女生卻不願意走。
彭駿不清楚許睿的夢境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只知道，當那名長發女生出來的時候，路的中央就突然出現了一輛面包車，夢境裏的人，包括許睿在內，都沒有發現它的存在。車頭的兩只車燈仿佛一雙眼睛，冷冷地注視着眼前發生的一切。
彭駿一眼就看出了它的真身——宇宙夢魇怪獸加斯丁。
許睿那邊的人群突然起了一陣騷動，似乎是那個叫朱思妍的長發女生被人爆出是男扮女裝。彭駿察覺到僞裝成面包車的加斯丁蓄勢待發，似乎随時要剝奪一個人的生命。
而它的目标，正是許睿。
加斯丁是一種靠蠶食他人生命為生的邪惡怪獸，因為在現實狀态中它們的能力非常弱，無法直接奪走生命，所以只能趁人不備時侵入目标大腦，然後不斷地制造噩夢讓目标陷入絕望并失去求生意識，再在夢中殺死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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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目标在夢中死亡，現實狀态中的他就成為了沒有意識的植物人，如此一來，加斯丁就可以輕松地徹底奪走他的生命。
許睿被困在噩夢中已經迷失了自我，他完全沒有發現彭駿，于是彭駿直接變身查爾斯，一躍而起，身體在空中數個翻轉，借助慣性并結合自身念力猛地下落，右腳燃起一團熾熱的火焰，狠狠踹向那輛面包車。
查爾斯飛踢!
只聽“嘭”的一聲巨響，面包車爆裂，加斯丁現出了原形，變成了巨大的怪獸。查爾斯一個後空翻穩穩落地。
周圍的景物人群全都突然消失了，夢境回到了最初的黑夜。許睿茫然四顧，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當聽到一聲怪吼聲時，才驚醒般地擡頭循聲望去，只見一頭全身為不規則形狀的黑白條紋巨大怪獸正低着頭沖着他的方向咆哮。
許睿發現怪獸的目光并不在他的身上，而是在——
許睿偏了偏頭，卻見人類大小的查爾斯也正轉頭朝他看來，似乎是在确認他的安全。
“查爾斯?”許睿疑惑，他有些分不清此時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
查爾斯朝他點了點頭，随後也巨大化，上前與怪獸戰鬥。
許睿掏出随身攜帶的冰火光線槍，切換成紅色模式，從地面發射烈火光線進行攻擊，以此支援查爾斯。
加斯丁在現實中能力極弱，但在夢境中卻非常厲害，查爾斯揮出的每一拳都被它輕松化解，踢出的每一腳也都被它輕易躲過。
它的身體仿佛是實體，又像是虛無的，烈火光線射在它的身上，它完全沒有反應。許睿将槍身切換成藍色模式，向它發射冰凍光線，也不起任何效果。
查爾斯再次揮出一記沖拳，加斯丁伸着一只胳膊輕輕一拍就卸去了他全部的力道，查爾斯的這一招卻也并不是要真的打中它，而是順勢突然一個矮身欺近加斯丁，一把抱住它，下盤一紮，猛地發力，一招“抱身摔”狠狠地把加斯丁摔在地上。
查爾斯趁機騎跨在加斯丁身上，右拳一握，體內的能量洶湧地彙集到右手的勇者護腕中，蓄能後再次集中到右拳。
勇者右沖拳!
呼嘯的拳頭如泰山砸頂一般重重落在加斯丁頭部，怪獸實打實地吃了這一記重擊，痛嚎不斷，瘋狂地扭擺着身體，幾下就把查爾斯甩了出去。加斯丁怒吼着站了起來，身上的黑白條紋交替閃光，接着大口一張，一個巨大的黑色光球在口中醞釀而生，呼的朝查爾斯吐去。
被甩出去的查爾斯剛剛站穩，黑色光球便已逼近，他腳下一蹬，一個側空翻避開，不料光球繞了一個彎後又沖了過來。查爾斯雙手一撐，從勇者護腕中獲取能量形成一道白色四方屏障架在身前。
黑色光球帶着兇猛的氣勢狠狠撞在勇者屏障上，光球嵌入屏障，屏障四裂。
查爾斯一聲低喝，勇者護腕光芒迸起，能量成倍加強，勇者屏障呈現修複之勢。
加斯丁身上的黑白條紋再次交替閃光，黑色光球猛地膨脹數倍，氣勢大漲，銳不可當，瞬間沖破屏障，重重擊在查爾斯胸口。
“查爾斯!”許睿急喊。
查爾斯整個人倒飛了出去，摔落在地後又被殘餘的力量掀翻了好幾個跟頭才堪堪停住。彩色計時器開始閃爍紅光，鳴叫預警。
加斯丁趁勢追擊，大踏步朝查爾斯沖去，許睿不停地攻擊它的雙腳試圖阻止它靠近查爾斯，可惜收效甚微。
眼見怪獸逼近，查爾斯捂着胸口勉強站起，吃力地應付着加斯丁猛烈的攻擊。剛才那一擊重創讓他受傷不輕，此時又身在加斯丁制造的夢境之中，他無法發揮百分之百的實力，而戰鬥時所消耗的能量也比平時更快，如果不能盡快解決這頭怪獸，他和許睿都得喪命夢中。
夢?
查爾斯忽然心中一亮。這雖是加斯丁的夢境，但也是許睿的夢境!既然怪獸能夠在夢中為所欲為，那麽許睿同樣能夠随心所欲。
查爾斯此時也管不了會不會被許睿認出身份了，直接出聲對他說：“許睿，請聽我說，我們現在都身處夢境，這裏是怪獸加斯丁制造的夢，它在自己的夢裏變得非常強大，而我的力量卻受到了限制。但這裏同時也是你的夢，你也可以做出許多超現實的事情。所以，請你用你能想象到的最厲害的方式幫助我一起對付怪獸，只要我們聯手打敗它，我們就能擺脫夢境，重回現實。”
“原來……我還是在夢中嗎?”許睿呢喃一聲，随即閉上眼。
他能想到的打敗怪獸最厲害的方式嗎?那就只能是——
許睿驀地睜開眼睛，一道耀眼的光芒包裹他的全身。光華退去，一個巨大的紅色身姿現出身形，赫然是查爾斯的模樣!
查爾斯：“……”
許睿能想到的方式，居然就是變成他嗎?
許睿變身的查爾斯“砰砰砰”踩着大步跑了過來，查爾斯還以為他要與怪獸進行近身格鬥，剛要出聲喊住他，卻見他自己突然就停住了腳步，接着雙手就擺作L字形，竟是要學他的樣子發射光線。
還與加斯丁纏鬥的查爾斯慌忙抽身急退，加斯丁也做出防禦姿勢。
時間仿佛靜止了兩秒，許睿身前似乎有一陣蕭瑟的風吹過。
許睿：“……”
查爾斯：“……”
加斯丁：“……”
光線沒有發射成功。
以為自己被戲耍的加斯丁怒吼着朝許睿沖了過去，許睿憑借自身的格鬥技巧躲避着怪獸的攻擊。雖然他的出現并沒有帶來實質性的幫助，卻為查爾斯贏取了一定的喘息時間。
稍作調整，查爾斯再次投入戰鬥，和許睿聯手對付怪獸。許睿雖然因為不清楚查爾斯的技能使用方式而無法施展，但巨大化後的他只憑近身格鬥招式也能勉強與怪獸一戰。
然而，只是拳腳功夫的話，是沒辦法打倒加斯丁的。查爾斯現在所剩的能量已經不多了。
“奈佩拉光線。”查爾斯突然出聲。
“什麽?”許睿納悶。
查爾斯一邊對付着怪獸一邊為許睿解說：“那個招式，叫奈佩拉光線。發射原理是将體內的正負離子轉化為電火花後再攜帶奈佩拉能量發射出去，它具有40萬攝氏度的高溫。我們奧特曼的能量來源于太陽能，卻不是以太陽能作為攻擊手段，而是吸收太陽能後再轉化為自己的能源來使用，每個奧特曼都至少有一種主修能源，其對應的就是主修光線技能，我的主修能源是奈佩拉能源，對應的光線技能就是奈佩拉光線。”
“奈佩拉能源……奈佩拉光線……”許睿手上的動作緩了緩，似乎是在細細體會着查爾斯的話。
見許睿的目光漸漸清明恍然，查爾斯又補充了一句：“發射的時候要瞄準怪獸，不要射偏了。”
“是。”許睿已經做好準備了。
查爾斯将體內剩餘的絕大部分能量全都彙聚到左手腕的勇者護腕中，護腕耀起奪目的光輝，之後能量再次集中到左拳。
勇者左沖拳，能量消耗是勇者右沖拳的一倍，威力則是它的兩倍。查爾斯的左拳帶着磅礴的驚人氣勢重重砸在加斯丁頭部，當場将其擊暈。
查爾斯一聲輕喝：“發射!”
許睿雙手擺作L字形，從右手臂發射出一束紅藍白彩色光線，準确射中加斯丁，擁有40萬攝氏度高溫的光線瞬間讓其産生了劇烈爆炸。
怪獸順利被消滅，眼前的空間突然開始扭曲崩潰，許睿只覺得腳下忽然一輕，地面不知什麽時候消失，他仿若跌入懸崖，整顆心都懸了起來。
……
“啊!”許睿猛地從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你終于醒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許睿定了定神，轉頭看去，正是彭駿。
“我……我這是……?”許睿看了看四周，發現他還在自己的房間。
彭駿明知故問：“你昨晚幹什麽去了?都十點了還睡着呢，隊長見你一直沒到崗就讓我來叫你。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噩夢……嗎?”許睿還有些恍惚。
彭駿拍拍他的肩膀：“快起來去指揮室報到吧，別讓隊長和大家擔心了。”
“我……”許睿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之色，“能不能幫我向隊長請個假?我還有點事情……”
彭駿明白他的事情是跟夢的內容有關——加斯丁制造的噩夢，是根據宿主真實的記憶而生成的。許睿的心中，有個結沒有打開。
于是彭駿痛快答應了，起身離開，走到門口時習慣性地轉動把手，只聽“咔吧”一聲脆響，卻沒能打開房門。
彭駿眼角一抽，暗叫一聲糟糕。
許睿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哦，我有反鎖房門的習慣。”
他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并沒有什麽異常，彭駿轉頭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還沒反應過來。
“嗯。”彭駿淡定地打開鎖，再打開房門走出去。
……
公墓陵園。
許睿将一束白色菊花輕輕放在一座墳前。墓碑的照片中，是一個剪着短發的稚嫩少年，而墓碑上刻的名字，則是“朱恒博”。
“你是第一次來給他掃墓吧?”身後傳來一個清麗的聲音。
許睿轉頭望去，雖然已時隔十年，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柳玉萱。
“他4歲的時候母親就去世了，”她走到他的身側，俯身在墓前放下一束□□花，“他的父親很愛他的母親，因為太過思念妻子，就為兒子改了名字，叫朱思妍，思念沈妍。”
柳玉萱深深地鞠了一個躬，聲音中帶着嘆息：“他長得很像他的母親，就是因為這一點，他父親才從小就把他打扮成女孩子的樣子，看着孩子，就好像看到妻子一樣。”
許睿沒有說話。
其實自己應該很早就察覺到了朱思妍是男生吧?但是，自己暗戀的女生結果竟然是個男生，這樣的事實誰能接受?或許有憎恨，或許有惡心，而更多的，卻是不願意面對。所以他才不願意參加他的葬禮，也不願意來給他掃墓。
“當年朱恒博以女生的裝扮向我告白，并告訴我他是個男生時，我覺得他很……”柳玉萱頓了頓，沒有把後面不好聽的詞說出來，“那天，其實是我害死了他，如果我再懂事一點，不那麽膚淺的話，他就不會死了。”
柳玉萱默默地站了一會兒，才再次開口：“當你不夠了解一個人的時候，不管他做出多麽驚世駭俗的事情，都先不要急着去批判他。如果你連了解他都做不到，又有什麽資格去随意評判他所做的事呢?”
她向許睿微微欠了欠身，随後便離開了。
許睿長長地嘆出一口氣，看着照片中笑得陽光燦爛的少年，嘴角豁然蕩開一抹微笑：“很高興認識你，朱恒博。”
============================第五集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