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危機解除

只是簡妍面上還是裝得無辜且無措。

她半蹲下、身來,撿起腳邊的那本青绫冊子翻看着,末了擡頭,一臉的不可置信:“怎麽會少這麽多?只是女兒屋子裏的一應衣裙首飾和物件都是趙媽媽在管着的,女兒确實是不知。母親将趙媽媽叫過來一問便知。趙媽媽呢?說起來女兒這也有許多時日都不曾見過她了,母親可知她去了哪裏?“

簡太太答不出來,她恒不能說趙媽媽已經死了吧。簡妍雖然是明明白白的知道這些事,但這都是她使了四月和白薇打探出來的,簡太太可不知這事。

于是她一時就很是有些猶豫了。因着簡妍面上的神情看着确實不像是撒謊,而且說起來那些物件原本就是放在簡妍的屋子裏做擺設的,那些首飾衣裙更是給她妝扮用的,她還能自己将這些東西給藏起來不成?

打死簡太太也想不到簡妍其實是将這些拿出去當了。

簡妍知道錢的重要性。她一個不得簡太太寵的養女,想做些什麽不要花銀子?錢就是膽氣。

那些擺設的小物件和衣裙首飾只不過是死物罷了,對于簡妍而言一點用都沒有。将它們換成銀票揣在身上,這樣她晚上睡覺的時候都會覺得安穩一些。而且首飾衣裙沒了怕什麽,簡太太自然是會再次給她置辦的。

簡妍面上的神情一些兒都看不出來有什麽問題,簡太太心裏就有些遲疑了。

莫不成是趙媽媽私自将這些物件和首飾衣裙拿回家去了不成?想想他兒子販絲線的時候都敢吃差價,還敢公然的昧了她那一千兩銀子,那趙媽媽從簡妍那裏悄悄的拿了那些回去也實在是太有可能了。

而這時沈媽媽在旁說了一番話,就更加堅定了她的這個想法。

“上次端午的時候趙媽媽請了奴婢去她家坐一坐,奴婢那時見着她媳婦兒的身上穿了一件綠地串枝寶仙花的衫子,頭上插了一支金倒垂蓮寶簪,她女兒身上穿了一件銀紅撒花比甲,耳上戴了一副青寶石墜子,奴婢那時就覺得這幾件東西眼熟,倒像是在哪裏見過的一般,現下想起來,這些可不就是姑娘的物件兒?說起來這簪子和這墜子還都是我經手去城裏的寶榮齋裏置辦的呢,可我這老眼昏花的,又是記性不好,當時見了愣是沒想起來,還請太太責罰。“

哪裏會是沒想起來呢,簡妍心裏想着,沈媽媽這麽精明的一個人,定然是當時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可是她和趙媽媽畢竟有這麽多年的情分在,實在是犯不着為了她這一個不得太太寵的養女兒撕破臉皮,所以這才一直沒說。不過這當會她能說出這事來,簡妍從內心裏還是很感激她的。

簡太太還是很信任沈媽媽的。她一點兒都沒有疑心到沈媽媽其實早就知道這事上去,只是怒罵着趙媽媽:“難怪她兒子會吃差價,昧銀子,原來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她自己就是這麽一副不長進的樣了,還能指望她兒子怎麽樣呢?這樣想來她這般輕易的就死了反倒還是便宜她了。就該把她賣到那等苛刻的人家去,日日受苦才是。”

該做的戲那也還是要做的,于是簡妍便做了大吃一驚的模樣出來,問着:“母親,怎麽趙媽媽這些時不見,原來竟是死了?她是怎麽死的?”

沈媽媽望了她一眼。

她素來便有些疑心簡妍并不如她面上看起來的那般乖巧柔順。這些年中簡太太對她的态度任是個瞎子都看得出來,簡妍心中豈會是沒有個疙瘩的?可是若只照面上來看,簡妍非但是心中沒有任何疙瘩,反而對簡太太還是足夠的恭順,且對她這個下人也是尊敬,不時的還會送一些親手做的小物件給她,但卻并沒有開口求過她一件事。日常言語舉止之間也是不卑不亢,面上常年帶着淡淡的微笑,倒教人壓根就看不透她心中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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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媽媽有時都會想,簡妍若不是真的是個骨子裏十分良善之人,只怕就是個城府頗深之人,所以她平日裏也不敢十分得罪簡妍。這樣的人,就算暫時是處在了逆境,可是但凡只要是得了一絲機會,只怕就是會一飛沖天。今朝不知明朝事,所以她覺得做人做事不能做得太絕,還是要為自己留條退路的好。

只是現下她瞧着簡妍面上真真切切的驚訝之色,心裏反倒是有些疑惑了。難不成是自己看走眼了?其實她真的只是個什麽事都不懂的小女孩罷了?

簡太太自然是不會對簡妍說趙媽媽的死因。既然現下知道那些少了的物件是怎麽回事,她也就懶怠和簡妍再說什麽了。

“你下去吧。”她頗有些不耐的揮了揮手,而後便自行轉頭過去和沈媽媽說着話。

簡妍對着她行了一禮,恭順的答了聲是,而後便轉身帶着白薇走了出來。

依然還是原路返回。不過走至園子裏時,簡妍沒有再走,反而是在長廊上的美人靠上坐了下來。

“姑娘,”白薇此時方才回過了神一般,先前吓得狂跳的一顆心這當會總算是消停了一些,不過面上還是煞白的,“剛剛可是吓死我了。還好有驚無險。”

簡妍笑着伸手拉她坐。白薇遲疑了片刻之後,便也半坐在了簡妍身旁的美人靠上。

“怕什麽呢?我早先就說過不會有事的。”

白薇不得不佩服簡妍。旁的不說,單就剛剛簡太太拍桌子發怒的那當會,她竟然是面上毫不變色,且其後的回答還是有條不紊,将所有之事全都引到了趙媽媽的身上去。

不過沈媽媽的那幾句話也是關鍵。若不是她的那幾句話,只怕還得費好一番功夫太太才會信呢。

白薇就問着簡妍:“怎麽沈媽媽倒是會向着我們說話呢?姑娘可是一早就知道沈媽媽知曉趙媽媽私自拿了咱們屋子裏東西的事?”

簡妍搖頭:“這我倒是不知,不過是猜測罷了。趙媽媽是個沉不住性子,又好面子的人,得了好東西總是要顯擺出來。旁的不說,有兩次她媳婦兒來咱們院裏找她,我就瞧見她媳婦兒頭上戴的那簪子有兩支原是我的。沈媽媽和趙媽媽原就都是母親的陪嫁丫鬟,一塊兒從京城裏出來的,這麽些年處下來,情分總是有一些。且沈媽媽現下在母親面前得力,很是說得上話,趙媽媽豈有不拉攏她的?先時有一次趙媽媽就在我面前露了口風,說是日常過節的時候倒都會請了沈媽媽去他們家坐一坐。沈媽媽這一坐,趙媽媽的媳婦兒和女兒定然也都是會見面的,按照趙媽媽喜歡顯擺的性子,務必會讓她們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又怎麽可能不會穿戴從我這裏拿過去的那些衣裙首飾?沈媽媽自然是看見過的,她當時看見了心裏自然也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不然何至于剛剛那麽清晰明了的就說出端午那日趙媽媽媳婦和女兒頭上身上穿戴的衣裙首飾的式樣來?擺明了她一早就已是心中有數,只不過她那時并沒有在在母親面提起罷了。但現下趙媽媽既然已是死了,她将這話提了出來,賣了我一個現成的人情,讓我心中感激她,何樂而不為?“

白薇怔愣了一下,而後就嘆了口氣,說着:“這沈媽媽可真是個人精呢。”

簡妍微笑不語,但心裏卻是在想着,沈媽媽若不是人精,怎麽能得簡太太如此倚重呢?

院子裏積雪未消,幾樹紅梅零零落落的開着。旁側山石之旁斜栽了一棵山茶,葉子油綠綠的,幾朵粉色的茶花開的正好。

簡妍想起了一事,收回目光來問着白薇:“周大哥的事怎麽樣了呢?他可是決定好了要去哪裏?回家鄉去看看麽?”

這段時日簡太太原本就在忙着賣鋪子賣房子,而上次自打孫旺財和錢來寶一事之後,那處絨線鋪子很快的就被她以低價轉讓掉了。至于鋪子裏面的夥計,一些是雇來的,一些則是簡家的家奴,要麽是等着被再次發賣,要麽也可以自己拿出銀兩來自贖其身。

當年奶娘是帶了周林和白薇自賣進簡家為仆的,他算得是簡家的家仆。周林幫助簡妍良多,她自然是不會讓他再次被發賣掉。于是她便讓白薇帶了銀子去找周林,讓他自贖其身,只是後來白薇卻将銀子原樣帶回來了,而且還帶來了周林的一句話,說他手頭上已經是攢足了能自贖的銀子,姑娘的這些銀子還是留着自己用吧。

白薇這時就輕聲細語的說着:“周大哥說,他當年一大家子從家鄉逃荒出來,末了也就剩了他一個人活了下來,回家鄉做什麽呢?所以他的意思竟是,咱們此番随着太太去通州,他便也去那裏。他還說,娘臨死的時候他也沒能見上一面,但他也知道娘心裏的意思,把咱們三個都當做她自己的親生兒女一般看待,希望咱們三個都好好兒的。他還說,說句越軌的話,他心裏其實也是将姑娘當做自己的親妹子一樣看待的,所以自然是妹妹去哪裏,他這做哥哥的就去哪裏。“

簡妍心中感激,伸手來握了白薇的手,語氣雖低卻十分堅定。

“咱們三個人一定都會好好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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