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家有子
熱氣騰騰,一陣微風襲來,陣陣香味随着那缥缈的絲絲縷縷勾到鼻子跟前,猛地一吸……
咕嚕嚕!!!
白暮雨揉了揉肚子,吸了吸哈喇子,眼睛丢溜溜左瞄右瞟。
屋子裏的人忙忙碌碌趕着午飯,本來現在離飯點還遠着,大家夥照着往常的樣子不至于忙成個轉幾圈就要穩一穩的陀螺,但是今天這個喜慶的日子怎能不讓人激動地腳尖都踮起來,所有人心裏都樂開了花。
只不過這份喜慶完全與白暮雨無關。
确定其他人都沒注意到這邊,白暮雨慢慢地,小心翼翼向那團白乎乎飽滿的,朝着他使勁勾搭的大肉包子,伸出自己髒兮兮的小黑爪子。
快了,快到了!
肚子裏的聲音歡呼雀躍地越唱越響亮,喉嚨咕咚咕咚咽着口水,他真的好餓,對于像他這種別人想起來才高興給一頓的可憐蟲、倒黴蛋,白暮雨全靠這時不時的小偷小摸才能平平安安地長到現在這副幹癟小黑猴的模樣。
差一點,還差一點!
眼睛瞪得銅鈴一樣,就在他的手指馬上就要勾到包子上令人銷魂的白面皮的時候,嘩啦啦,忽然間,漫天青絲鋪滿了視線。
伸出的小黑爪僵在空中,白暮雨硬着脖子,一點一點擡起頭來。
秀麗的青絲下,一雙青色眼眸盯着包子的方向,那東西表情懵懂,似乎在思考着什麽,一張僵硬毫無表情的臉伴着嚴肅的神情,好像那白暮雨想要得到的包子是一件世上最珍貴的寶物,若需摘取還要謹慎為妙。
白暮雨咽了下口水,這一次不是餓的,他身上的汗毛都被吓得一根根立正,向他頭頂上的東西問好。
雖然生下來就能見到這些吓死人的玩意,但是白暮雨還是完全習慣不了這些神出鬼沒,一出現就能驚得他炸起來的鬼東西。
前面是誘人的包子,頂上是白面青眼的惡鬼,哪個重要……廢話,當然是吃的最重要!
白暮雨低着身子往前挪進,雖然知道上面那東西碰到了也沒啥感覺,但是看得到和看不到完全是兩回事。他知道自己生來就很倒黴,但是其他的他都能接受,唯獨見鬼這一條,簡直奶奶的倒了八輩子血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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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下來不被人待見,沒什麽,他自己照顧自己便得了。
別人冷眼瞪他也沒什麽,眼刀子罷了,還真能殺了他不成。
但是為什麽他要被一群鬼圍着,白天吓他,晚上整他,被當成沙包丢來丢去當成玩具都是正常的,小小年紀他就不得不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拼命掙紮,詭異地越發不招人待見。
他簡直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鬼見鬼愛了,他一個人見人厭的東西,到了妖魔鬼怪手裏,倒成了香馍馍了,争着搶着被玩來玩去的。
但是那些詭異又恐怖的日子到他八歲那年便終止了,不是他時來運轉,被鬼給讨厭了,原因就在他頭上這位鬼大爺上。
鬼大爺,還真是大爺,自從這家夥來了以後,方圓百裏,放眼四周,他就再沒見着一個鬼影。
真是讓他哭着都能笑醒,不過,不知道這個鬼大爺什麽時候才能功成身退,也一起消失了去!
有鬼大爺罩着,日子是輕松了,可是這一身的寒氣他實在是消受不起,才剛立秋罷了,夏天的餘溫還烤着人,他這邊卻是如臨寒冬,抖着牙,異常執着地向着肉包子邁進。
“白暮雨!!”一時頓挫晃了神被人發現,小賊白暮雨被廚房大娘一聲大喝吓得眼疾手快,趕緊抓了包子就跑。
“混賬東西,把我的包子還來”大娘氣呼呼握着手裏還沒放下的菜刀,奔到窗邊揮舞着菜刀,一副兇神惡煞要砍人的駭人模樣。
“好了好了,這好好的日子就別為了些不值當的玩意動氣了”其他人見狀,早就見怪不怪,也不想搭理那倒黴孩子,反正整個白家就沒人把那破孩子當一回事,權當多養一條狗罷了。
“呸”大娘朝着窗外,惡狠狠吐了口唾沫道:“這白家好好的一個人家,全都讓這掃把星給禍害了!”
“哎,別別,話可不能這麽說,少爺不是好好的高中了嗎,你可別因為怨那破孩子,觸了少爺的黴頭”
“哼”大娘高擡起下巴,這白家的風光她也是沾了喜氣的,今天去菜場誰不向她道喜祝賀,想到了這頭,她的火氣也消減了些,只剩下嘴裏還碎碎念道:“掃把星一個,早晚夫人會把你給攆出去。”
白暮雨捧着熱乎乎的包子,一溜煙鑽到假山後面,偷東西偷出了心得,整個白家沒有人比他更熟悉這些能藏人的犄角旮旯,白面包子上被抓了五個黑色的印子,白暮雨一點也不嫌棄自己爪子上的豐功偉績,白面包子就是白面包子,哪會因為幾道污漬就變了美味。
哇嗚一口咬下去,熱乎乎的包子燙的人合不攏嘴。
白暮雨笑嘻嘻吃着包子,忽然一陣惡寒從身後傳來,知道那位大爺又跟了來,白暮雨處變不驚,捧着肉包子又是一大口,不過就是來不及細品美味,就囫囵咽了下去。
那鬼大爺低下脖子,對着被啃得坑坑窪窪的肉包子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他那鬼腦袋裏面在想什麽。
白暮雨本着在群魔亂舞下磨練出來的堅強毅力,硬是在一只惡鬼的注視下完成了艱難的進食,吃下最後一口包子,白暮雨滿足地舔了舔嘴角。
鬼大爺見包子沒了,彎了彎頭,也沒什麽其他表示,看了眼白暮雨,然後在某人的刻意忽視下站直了身子,繼續當他的冷空氣。
一個肉包子下肚,午飯解決了,接下來就是晚飯的問題了。
一日三餐占了白暮雨腦袋的所有位置,以至于他都沒發現今天的白府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熱鬧。
噼裏啪啦,陣陣鞭炮聲從大門那響起,人們嘻嘻哈哈聚集起來,白夫人在丫鬟的攙扶下恨不得長了翅膀飛到人前,她一面整理着衣裳,一面摸着頭上的發釵,深怕有一絲疏漏不雅給人看去笑話,那笑嘻嘻的臉上不見了平日裏誰欠了她一屁股債似的嚴厲肅穆,簡直就像被鬼附身了一般反常。
白暮雨藏在假山後,盯着眼前這個反常的白夫人,腦袋空楞楞一片。
白夫人被簇擁在人群中,伸長了脖子墊着腳,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大喜事讓一向注重端莊穩重門面的白夫人如此失态。
等到那千擁萬簇的人露了正臉,白暮雨張了張嘴,他明白其他人為什麽這麽激動了,連他都忍不住要尖叫起來,不過知道自己這樣一鬧有多煞風景,白暮雨立馬閉緊了嘴。
眼睛緊緊盯着那一對終于揚眉吐氣的母子,白暮雨雖然平時正事不幹,但是白家的狀況他還是知道些的。這麽大個人家,以前有白老爺撐着,白老爺死後,全靠白夫人一介女流堅守,防着那些八竿子打不着邊的親戚來乘人之危。他大哥被他老娘扔進私塾,徹底貫徹不好好念書就別想吃飯的虎狼教育,相比白暮雨的放浪自由,他大哥的童年簡直就是人間地獄。
不過,白暮雨小時候還是會傻乎乎地期待白夫人會偶爾給自己露一絲愛的微笑來看看,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根筋出了毛病,居然覺得白夫人不像對大哥一樣苛待自己,就是對自己的偏心照顧,呵呵,真是不忍直視的蠢。
後來,等到他明白那純粹是自己不知死活的癡心妄想,白暮雨便能翹着二郎腿,心安理得的接收白夫人高高在上的鄙視,這本來就是自己該受的,有啥不好意思的,畢竟人家已經仁至義盡養了他這個克父克母的讨債鬼了。
白暮雨眨了眨眼,他家大哥一襲紅衣披在身上,襯的他那張英武的臉紅彤彤的,向來不茍言笑的臉上居然也跟他老娘一樣喜氣,想他大哥以前的日子多苦啊,那種毫無樂趣的日子能笑的出來就真是念書念傻了,現在總算是苦盡甘來了啊。在他正為了吃口飽飯東摸西走,像只老鼠一樣不敢在人前現眼的時候,他大哥只能待在自己的書房裏,每天之乎者也,寄托了全家人光耀門楣的指望,一心向聖,果不其然,他大哥真的高中了。
白暮雨扒在假山上,前面的人高高興興,他在後面偷偷望着,手指扣了扣假山上的石頭,白暮雨抿了抿嘴,悄悄地,默然後退,離開。
白家的熱鬧一直從中午延續到夜晚,白舜銘好不容易從宴席上脫身,終于可以一個人靜靜待在自己的一方天地裏,歇一口氣,然後為了之後的走馬上任多想想該注意些什麽。
手指觸上書架上的本本經國之作,白舜銘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多少個日日夜夜,他與這些書為伴,沒有任何樂趣的過着每一天,而今,他終于做到了,但是他的心中還是一片迷茫,之後他就要離開家鄉去王都做官了,可是他能做的好嗎。如今的金相王朝雖然皇帝一個一個的換,但是所有人都明白,只要有國師在,那麽金相便永遠是這片大陸上最強的國家。
所以,按照慣例,第一次去王都他就該先去拜會國師,可是他該送什麽禮物才好。
正當白舜銘沉靜在自己的思緒中時,“咚,咚,咚”,門口傳來輕微的敲門聲,小心翼翼而又躊躇謹慎。
白舜銘轉過頭,而後雙眉聚攏。
白暮雨緊抓着雙手,手裏的盒子被他扭來扭去,他抵着頭,不敢去看自己哥哥的臉。
白舜銘不耐煩道:“你來做什麽?”,對于他這個便宜弟弟,整個白家沒一個人想見到他,大多時候,大家都非常默契的把他當做不存在的空氣,睜着眼也當沒瞧見。
誰都知道,他爹,已故的白老爺就是被這家夥給害死的。還有一個白舜銘不待見自己這個弟弟的原因,白暮雨的存在就是他爹背叛他娘活生生的證據。
白暮雨咬了咬唇,低頭看着自己手裏握着的東西,他的手已經洗幹淨了,白的讓他都有種錯覺,好像他大哥真的會接受自己的好意一樣,但是……
白暮雨低聲怯懦道:“大哥,恭喜你高中,這個……是我送你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