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老不死的惡趣味
微弱的呼吸撐起單薄的身體,枯槁的面容蠟黃慘淡,女子微微睜開疲憊的雙眼,見到一個陌生人出現在面前,女子也只是有氣無力道:“你是誰?”
那鬼東西撲騰着想要把被子蓋上,奈何實在是弱鬼一只,想要東拉西扯,實力還差得遠。
白暮雨一時有些尴尬,笑得和善道:“姑娘,我們想來借個宿,一直等不到應答才會進來看看,那個……不好意思”輕輕放下被子,白暮雨退到燕翎風身邊,附耳輕聲說了個大概。
那姑娘見來了客人,硬撐着坐了起來,那只鬼不安地反複來回從床上蹦到床下,而後靜靜把下巴擱在姑娘的肩膀上,可憐兮兮地瞅着她,然後惡狠狠地瞪了白暮雨和燕翎風一眼。
女子咳了咳,緩了緩胸口的陣痛,覺得舒服點了,蠟黃的臉笑得可怖道:“二位旅途勞累,不介意的話,就随便在這裏找個地方歇一歇吧”,假如是平時,她一個弱女子怎麽會如此大意,任兩個陌生人進屋,可是如今,她還有什麽好在意的。
燕翎風微微一笑道:“姑娘,如若不介意,可否讓我看看,在下略懂醫術,借他人屋舍暫居,也該有所回報才是”,溫柔淺笑,一個談吐不凡又相貌俊朗的瞎子,怎麽看也不像是會害人的窮兇極惡之徒,倒是讓人可惜的很。
女子微微一愣,蠟黃的臉飄起兩朵紅雲,鬼東西見狀,前也不是,後也不是,縮在角落裏,嗷嗚嗷嗚朝着燕翎風惡狠狠龇着牙。
燕翎風在白暮雨的攙扶下,上前為女子把脈,其實他哪會看什麽病,只不過是會輸送一點靈力過去,讓人的身體稍微好轉罷了。
一個被鬼纏身的普通人,病成這樣,那鬼也真是功不可沒,看來那鬼的執念相當深,幸好他可以用靈力給她驅驅鬼氣。
女子輕咦一聲,身上頓時輕松了不少,下床一試,她盡然能站起來了。
鬼東西見狀高興地撲向女子,啊嗚一聲被彈開,然後滿臉怨念地抱着床柱蹲着,控訴地看着燕翎風。
“多謝公子”女子謝道,而後招呼二人落座,精神滿滿地開始做起飯來招呼客人。
燕翎風微喘一口氣,白暮雨反應迅速地運起他那點微薄的靈力,手掌輕輕放在燕翎風的胸口,為他輸送靈氣。
燕翎風錯愕一瞬,察覺到白暮雨在做什麽,便由着他去了,斷斷續續的靈力進入體內,燕翎風真想搖頭嘆口氣,這實力,真是太差了,簡直就是一巴掌就能拍死的程度。
白暮雨黯然注視着燕翎風蒼白的臉,知道前輩為了救那個女人又耗損了自己,白暮雨的心便又沉下一分。
女子在隔壁咚咚咚剁菜,燕翎風側耳聽了會,在淨靈門裏,十來個月不沾米糧那是再尋常不過的事,這凡間的煙火倒是幾百年沒見識過了,燕翎風微微一笑道:“姑娘,就你一人住在這嗎,山中險惡,這樣恐怕有些不安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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剁菜的聲音驟然停住,而後一頓一頓,慢慢切剁着,女子的聲音從隔壁幽幽傳來道:“原先不是的……”
燕翎風道:“是你的夫君嗎”
切菜的聲音再次停下,許久,複又響起,女子道:“我夫君待我極好,那麽好的一個人……哎,不說了”,切菜的聲音機械地重複着,忽然沒了聲響,傳來女子低低的嗚咽聲,隐忍無助。
燕翎風輕輕搖了搖道:“真是冤孽啊”
白暮雨不解道:“什麽意思?”
燕翎風道:“癡念凡塵,放不下,愛之深,傷離別,何苦來哉”
白暮雨:“……”
燕翎風感嘆一對夫妻陰陽兩隔,看來那丈夫一定極愛她,才會死後成了執念,寸步不離地守着她,只不過,人鬼殊途,鬼這種陰損的東西,再怎麽留戀人間,舍不得放不下,最終也只不過是傷人傷己罷了。
但是對于這種沒啥惡意的鬼,燕翎風也沒啥興趣去除掉,不過嘛……
燕翎風把白暮雨勾過來,附耳輕聲道:“去看看,那女人身上有戴什麽物件沒有”
白暮雨不知道燕翎風要做什麽,但是前輩看起來像是很有興味的樣子,他自然是乖乖照做,只要前輩高興,要他做什麽都好。
偷偷摸摸,仔仔細細,上上下下瞧便了女子身上有什麽特別紮眼的東西,不一會兒,白暮雨便回來把自己的所見告訴燕翎風。
手執破邪,輕輕摩挲了會下巴,燕翎風忽而一笑,刷的打開破邪,微掩着,囑咐了白暮雨一番。
白暮雨用手指了指自己,眼裏的溫度越來越喜慶。
燕翎風點了點頭,白暮雨摩拳擦掌,這一次,他更是小心翼翼接近隔壁,眉間一股子賊鼠樣,而後聚精會神,慢慢把自己那點微薄的靈力,向女子脖子上戴着的項鏈輸送過去。
非常簡單的一個動作,及其簡單的一次磨練,白暮雨卻做得滿頭大汗,燕翎風時刻注意着白暮雨的情況,抿了抿唇,微微搖頭。
終于完成了燕翎風交代的任務,白暮雨屁颠颠跑回來,就像讨賞的小孩子一樣,眼巴巴等着燕翎風表揚。
燕翎風沒說什麽,反倒是教了一些靈力與鬼道的常識,鬼厭惡天地之靈,那女人現在帶了一個被灌了靈力的項鏈,那鬼以後就不敢沾她了,那女子的身體也會慢慢好轉。
白暮雨聽到這裏,不解道:“可是我不是好好的嗎,難道被鬼纏着就會生病嗎?”
燕翎風:“……”,破邪抵上白暮雨的胸口慢慢上移,白暮雨一見這架勢,非常自覺地把腦袋送到破邪下面,讓燕翎風狠狠敲了一記。
燕翎風頗具長者威嚴道:“長輩說話就要好好聽着,你情況特殊,跟別人不一樣”
白暮雨點了點頭,受教了,但是燕翎風哪看得到他賣乖的表情,他的心裏面琢磨着其他事。
這一頓飯做得很久,不過那女子卻覺得身體越來越舒坦了,凳子只有兩張,白暮雨非常自覺地捧起飯碗站到一邊,一邊給自己夾菜,一邊看燕翎風碗裏沒菜了,就快速夾進去。
女子見狀,笑道:“你兄弟到是個會疼人的”
燕翎風笑得溫和,一切都顯得這樣理所當然,接受着白暮雨的好意。
燕翎風道:“姑娘,其實在下雖然眼睛看不見,心卻能看見很多普通人看不見的東西,本來我是不願多說的,只不過可憐天下有情人,不想姑娘你有什麽遺憾,你夫君他……一直在你身邊,沒有離開過”
哐啷,飯碗砸在桌上,女子顫聲道:“這位公子,話,不能亂講”
白暮雨也被燕翎風忽然說出的話驚到,被人知道自己能見鬼,那苦果可不好吞,但随即想到修道之人哪會怕這些凡夫俗子,也就定定心心,準備聽下文了。
燕翎風指了指牆角道:“你丈夫是不是一臉絡腮胡,長得一副孔武有力的樣子,眉毛很粗,皮膚黝黑,眼睛一瞪,大的跟牛眼一樣”
女子僵硬地将頭轉向牆角,那裏空無一物,可是燕翎風的手指又實實在在指着那裏,女子雙手捂嘴,嗚咽哭喊道:“真的嗎,他真的在那裏?”不管真假,她寧願相信是真的,她一個鄉野村婦,別人騙她又能圖她什麽。
燕翎風笑道:“信不信随你,你丈夫可定是頗為擔心你,才一直守着你”
“我信,我信……”女子胡亂點着頭,搖搖晃晃走到那面空牆,顫抖地摸着牆面,把臉貼上,顫抖低泣。
那女子的丈夫原本的确是在角落,可是在女子接近時,他便本能地跳開來,一邊嗷嗚嗷嗚可憐自己的媳婦,一邊朝着燕翎風低沉嗚叫,雖然敵意淡了點,但也沒轉好多少,八成是怨燕翎風弄哭他媳婦了。
白暮雨不知道燕翎風為什麽要說這些,疑問一直在口中回旋,到了晚上,白暮雨才向燕翎風詢問起來。
燕翎風淡淡輕笑,頭微微側轉,像是想起了某些有意思的事道:“怨鬼該殺,死不足惜,不過有些鬼倒也挺可愛的”燕翎風默默說道,白暮雨聽的認真,完全不知道這個人現在說的話,在修道界意味着什麽。
燕翎風繼續道:“她丈夫愛她至深,這女子也是,只不過到底是陰陽不能相守,現在那女子身負靈力,她的鬼丈夫也就不能近身了,一對夫妻以這種形式還能相伴在一起,那女子餘生也該沒什麽遺憾了”
白暮雨:“……”,腦袋一點點向着燕翎風的方向挪進,本來同床共枕就已經讓他心髒砰砰狂跳了,現在聽了燕翎風的一番話,他的心裏更加熱乎起來,他想靠的近一點,再進一點。
燕翎風平躺着,全然不覺自己身旁的小崽子是個什麽情況,心裏面有點惡趣味地想,那只鬼現在肯定要急的嗷嗷跳腳了,自己的媳婦看得到,碰不得,一張鬼臉肯定拉的老長。
誰能想到,讓修道界聞風喪膽的魔頭,或者說曾經天資卓絕,無人能及的天才人物,那個俊的一表人才的正道楷模燕翎風,居然會有這種小愛好,專門喜歡整整一些小鬼,給點甜頭,再加點搞頭,開些玩笑,拿鬼尋個開心,真正是一種非常無聊且惡趣味的愛好。
白暮雨輕輕壓在燕翎風涼絲絲的青絲上,注視着暗處中的人,因為修煉的緣故,他在晚上也能逐漸看得清了。
他靜靜地看着燕翎風,偷偷摸摸嗅聞着他發上的清新味道,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