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除了有一雙笑起來就像月牙兒可愛的桃花眼，桑榆的長相其實是偏明豔的那種，五官都比較立體，上大學那會，她的作息還算正常，素顏朝天也是滿臉的膠原蛋白，算得上是她的顏值巅峰期，基本上見過她這張臉的人都會忍不住誇她長得好看，偶爾還會被人稱為小關之琳。
除此之外，與她這明豔長相不相符的就是她的胸了。當同齡女孩子的胸部像發脹的面粉一點點鼓起來時，桑榆還在穿兒童裹胸；當同齡女孩子的胸部已經鼓成大饅頭了，她還是個，哦不，應該是說是粒旺仔小饅頭。
起初，桑媽媽還不着急，畢竟她自己就是有着魔鬼身材的女性，胸這個東西，女兒也只能遺傳她的基因，頂多就是發育緩了點，不要急。
直到桑榆都到了快要停止發育的年紀了，她這胸還小的跟粒旺仔小饅頭似的，桑媽媽才開始急了，各種豐胸補品輪番上陣，然而依舊沒能讓桑榆的旺仔小饅頭變成大饅頭。
迷一樣的桑媽媽簡直要氣哭，還跟老實巴交的桑爸爸鬧了好幾場，不是指責桑爸爸基因太強大禍害了女兒，就是懷疑桑榆不是親生的。
至于桑榆本人，本來就是個開竅晚的人，高中那會見那些發脹的女孩子老被那些男孩子指指點點，連走路都不敢擡頭挺胸的，她就無比慶幸自己這幹癟癟的身材。後來開竅了，這胸也無力搶救了。
久而久之，其實她對自己這胸也沒太大感覺了，往常看到其他有着曼妙身材的女性，她頂多也就存着幾分嫉妒，像今日這種跟人攀比的想法，可是從來都沒有過！
“我想提醒一下你，夏天穿這種太厚的bra，對你的胸不好……”
“我想提醒一下你，夏天穿這種太厚的bra，對你的胸不好……”
“我想提醒一下你，夏天穿這種太厚的bra，對你的胸不好……”
……
回到家後，桑榆就渾身無力地靠在了門上，顧青時的這句話就像魔咒一樣，在她耳邊揮之不去，羞憤的讓她都懷疑自己是個智障。
半晌後，她才拍了拍熱度未消的臉，情緒也逐漸穩定下來，微微躬了躬身子，雙手從後面的衣擺伸了進去，準備就這樣把這件讓她今天丢人現眼的bra給脫下。
然而，剛解了一粒扣子，她又想到了什麽似的，停了下來，将腳上的鞋子甩在了鞋櫃旁，光着腳就跑進了卧室。
她挺直身板站在梳妝鏡前，對着自己的胸看了看，又将bra重新穿好，還對着鏡子伸手将自己的胸擠了擠，看着鏡中胸前那兩坨那有些飽滿還有一丢丢高聳的圓弧，她滿意地輕哼了一聲，然後拿出手機給這個部位拍了幾張特寫。
登陸微信後，她下意識的點開了排在通訊錄列表排在第一個的昵稱，将剛拍好的三張照片全發了過去，并準備發一條語音消息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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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拇指指腹剛剛按住輸入框，“手指上滑，取消發送”八個灰白小字就出現在了屏幕上，桑榆看着這八個字，愣了一下，看着屏幕上方正中央的昵稱——玉寶貝。
她的手指仿佛被煙頭燙了一下，瞬間縮了回來，又驚慌失措地将發出去的三張圖片全撤了回來，連着點擊了兩次返回，手機屏幕才回到最初的通訊錄列表。
微信通訊錄的排列原本是按昵稱的第一個字母的順序排列，Y這個字母在她只有一百人的好友列表裏，雖然并未排到最後，但也并不靠前。但她視這個人為生命裏除卻爸媽之外最重要的人，硬是讓她耀武揚威似的盤踞在了第一位。
星标朋友。
曾經這四個字有多親密無間，如今就有多滑稽可笑。
“哈哈哈……”心裏的酸澀越來越濃，又從心底慢慢上湧，到喉嚨，到鼻腔，最終停在了眼框，桑榆仰着頭，把眼睛睜地極大，大聲地笑了出來。
可是，溫熱的液體還是悄無聲息地滑落到了發間，間或調皮地滾落到了脖頸上。
痛！
依然痛！
她以為自己要忘記了，不在乎了，應該就無愛無恨了。
原來并沒有。
林玉煙——這個以閨蜜的名義分享了26年來所有秘密的女人，即使最終往她心頭插了一把刀，卻依舊姿态高昂地盤踞在她的心頭，掌控着她的哭和笑。
桑榆張着嘴大口喘氣，過往的故事就像按不下暫停的老舊電影，一幕幕紛至沓來，充斥在她的腦海，仿佛就像一塊大石頭壓在了她胸口，讓她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她十七歲零八個月的時候開始寫作，二十一歲那年休學在家全職寫作，五年來，除了外出旅行和偶爾的逛街，她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寫作中，生活中交流最多的也只有那一個人。
越來越紊亂的作息，越來越久的獨居，她已經快要忘了怎麽和人溝通，她所有的喜怒哀樂曾經都有一個地方訴說，然而那個地方有一天突然塌了，聽她說的人不再了，她茫然無措，只有傻傻愣愣的把所有的情緒都往心裏深處壓。
在爆出借梗的新聞時，她沒崩潰；
在林玉煙發微博截圖她們之間的聊天記錄時，她也沒有崩潰；
在面對粉絲的失望時，她還是沒有崩潰；
在面對網友的謾罵指責時，她依然沒有崩潰。
原來，所有的情緒都在等着一個時機，就在這樣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上午，它們突然洶湧而來，不等她拒絕，就把她壓迫到窒息。
桑榆一手緊緊抓着心口，一手撐着梳妝臺，看着鏡中淚眼無端婆娑的自己，模糊中，面容竟然有幾分猙獰，再也不複當年的明豔。
她雖然天天往小號微博上發自拍，可事實上，她卻很久都好好看過自己這張臉了，她擡手擦了擦眼淚，手指在鏡中人有些深陷的眼窩、泛着青色的眼底、暗沉的臉頰、有些起皮的嘴唇一一滑過……
醜，真醜！
怪不得，當年從不輕易分享她們兩個自拍的人，到了後來，越來越喜歡在圈子裏曬她們的合照了。
都說會寫文的人有着一顆七竅玲珑心，而她，怎麽就看不明白了呢？
一波未退，一波又氣，鋪天蓋地的負面情緒就像一座火山爆發，那些臺面上的明槍，那些背地裏的暗箭，齊齊都紮在了她心口，讓她求救的力氣都沒有。
就在桑榆以為自己就要撐不下去了時，卧室外層的薄紗窗簾被屋外的風輕輕帶起，裹進了一股熟悉的香味，起初，若有似無，慢慢地，一點點濃郁……
桑榆下意識地深吸了一口，撲入鼻尖的香味就像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泉，一點點滲透到了她心田，驅散了那股感和的窒息感，心口處壓的那塊巨石也慢慢變輕……
這是頭一次，桑榆覺得隔壁的飯菜香不只是誘惑的味道。
那一天，她是帶着感恩的心，扒拉在窗戶上等着隔壁的廚房徹底安靜下來。
當然，她高冷的鄰居依舊沒有邀請她吃飯，但她也沒有聞到雞湯的香味。
不過，她好像并不生氣，甚至都沒有到微博上去繼續發求助貼了。
被一頓飯菜香拯救了的桑榆當天在小號上放飛自我時，一連發了三張照片，但不同于以往她只見側臉或是某個五官的自拍照，她這次發的是那三張胸部特寫照。
萌萌桑萌萌：我給她送菜，她不請我吃飯就算了，竟然還拐着彎說我胸小！【胸jgp】
桑榆的本意是想用這幾張照片假裝一下自己胸很大，讓別人誇誇她，找點安慰。
然而——現實總是那麽殘酷。
——我雖然昨天說了，萌萌桑以後發什麽照片，我都要誇她，但這胸假的……抱歉，真的很小。
——我就缺一個角度的照片啊，萌萌桑，求你讓我集齊你的臉，再來拼裝你的胸行不行？
——嗨，您這胸哪是小，就是沒有好嗎？人家估計就是看在你送了菜的份上，才說的這麽委婉了，沒實話實話。
——一對A,要不起。
——樓上能看出一對A的到底是什麽眼神，萌萌桑這bra墊的海綿厚的估計都能給她的每個粉絲做一塊洗碗用的海綿刷了，你看都這麽賣力擠了，她的胸前別說溝，連縫都沒有，哪裏像是一對A，頂多加起來看有個A不。
……
确實一對A都夠不滿的桑榆，氣到絕望，看着微博下面不一而足的評論，她只好默默地删了微博。
是她小看了廣大網友的火眼晶晶，才會來找虐。
被粉絲虐的心口疼的桑榆也沒心情刷首頁了，删了微博就準備退出，結果剛退出，就傳來了私信提示音，點開一看，是今天還沒來得及給她的微博評論的那個小可憐。
桑桑是女神：你鄰居這樣對你，你明天還給她送菜嗎？
桑榆剛剛看到那些評論裏沒有這個小可憐的，還暗自慶幸了一番對方沒看到，眼下人家這話就明顯代表人家是看到了，只是不知道是還沒來得及評論，還是不忍心打擊她了。
說起來，桑榆都覺得有些莫名奇妙，自打關注了這人之後，她發現這人在她心目中還難得有些份量，就拿今天的這微博說，別人看到說什麽她都不在意，但一想到對方看到了，她就覺得莫名的羞恥。
猶豫了好半會，桑榆才輸入了一行字。
萌萌桑萌萌：送，送到她上門請我吃飯為止！
消息一發送成功，瞬間就顯示了已讀，但桑榆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對方的回複，她沒忍住，又發了一條過去。
萌萌桑萌萌：你現在很忙嗎？
這條消息發送出去，她很快就收到了回複。
桑桑是女神：不忙。
等到對方的回複後，桑榆又猶豫了，她今天心裏壓的事情太多了，她想找個人一吐為快，但又怕給對方造成困擾。
桑桑是女神：我不忙。這幾個月我都沒什麽工作，都不忙。對了，天氣熱起來了，你不要穿這種太厚的衣服了，不透氣。
桑榆原本不知從何開口，一看到對方又發過來的消息，又要炸了。
萌萌桑萌萌：你……你怎麽跟我鄰居說一樣的話啊啊啊啊啊？
萌萌桑萌萌：你一個大男人，跟我說這種話都不羞恥的嗎？
桑桑是女神：誰告訴你，我是男人了？
萌萌桑萌萌：額？我難道還有顏值迷妹？
桑榆雖然感到驚訝，但偷偷松了口氣，她對這個小可憐總是有種莫名的親近和信任感，但看到對方之前更新的狀态，以為人家是有女朋友的，生怕自己一時太放飛自我，就淪落成了別人的感情破壞者。
桑桑是女神：是，我是你的顏值迷妹。還有，你鄰居這麽提醒你，肯定不是在拐着彎兒說你胸小，她估計也是給你好心提個建議。
知道對方是個女人了，桑榆也就沒這麽多顧慮了。
萌萌桑萌萌：啧啧，說的你好像認識我鄰居似的，我其實也沒怪她啦。今天還多虧了他的飯菜香，救了我一命了。不然，就憑我今天給她送的那只全市場最大的烏雞，我就要紮個小人詛咒她胸下垂。
隔壁的顧青時在看到這條信息時，正在喝水，毫無意外，一口水全噴在了手機屏幕上，忙一邊咳嗽一邊扯了把紙巾擦拭屏幕。
送桑榆送菜走後，她今天提心吊膽了一天，生怕對方因此記恨上了她，這會心剛剛落下去，哪知對方的反擊不是老死不相往來了，而是放在了她的胸上。
顧青時甚至能猜到對方在說這話時的表情，光是想想，她就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人萌化了。
她又将這條信息看了一遍，這才注意到對方話裏還有一條重要信息，想到對方剛剛問她有沒有時間，她眉頭簌然一皺。
桑桑是女神：救了你一命，怎麽了？
桑桑是女神：我反正也沒事，你要是不介意，就跟我說吧。
桑榆仍舊有些猶豫，但看到對方又及時發過來的第二條信息，她遲疑了一秒，還是點開了輸入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我真優秀，粗長。
女朋友确定不誇一下我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