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等到桑榆把心中的那些委屈和不快吐了個幹淨時，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對別人來說，與一個陌生的網友連着聊三四個小時可能是件再簡單不過的是，但對她來說，這樣的事情可以用匪夷所思四個字來形容了，她并不擅長與人溝通，甚至在很大的程度上害怕與人交流。
桑媽媽生下她那一年，他們居住的大院裏在同一年還有八個小孩出生，但只有她一個女孩，可想而知她的受寵程度。
她從小就長得白嫩水靈，嘴又甜，不僅是桑爸桑媽的掌中寶，整個大院的男女老少都喜歡她喜歡的不得了，尤其是跟她同一年出生的那幾個男孩子，各個都把她當公主給捧着，誰家只要有什麽好吃的，寧可自己不吃，都要給她送點過來。
嬌生慣養，這四個字用在她身上一點都不誇張。雖然桑爸桑媽并沒有太過縱容她，但被人捧在手心久了的人，多少會有點驕縱。
年少的時候，上小學的時候，她就發現班裏的女孩子都不願意跟她玩兒，那種跳橡皮筋、擲小石子的娛樂活動從不讓她參與，班內的女生湊一起聊天時，只要她湊過去了，大家立馬閉了嘴，那時她雖然隐約感覺到了女生對她的不喜歡，但大院裏的這些男孩子成天跟她一起上下學，帶着她瘋，又有林玉煙這個大一歲的小姐姐願意跟着她玩，她也不甚在意。
上了高中，大院裏的那些竹馬不是搬家了，就是因為成績相差太多，大家的距離就開始遠了，她又慢慢開竅明白了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漸漸斂了性子，不再跟男生瞎混到一起。
然而，即便如此，她還是融不進女生的圈子，很多次，她舔着臉小心翼翼地去配合大家的聊天，可她總會變成話題終結者，她反思過自己，卻始終想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麽，為什麽大家都不喜歡她。
後來，偶然在廁所聽到班內的幾個女生說她的那些話後，她也就不願意往大家的圈子湊了。
——桑榆可真會騷，就會勾的班內的男孩子像哈巴狗似的。
——也沒見她學習多認真，為什麽每次考試她都能排進全校前十啊？
——就前兩天，我還看到外校有男生給她送零食過來了，她的手怎麽伸的那麽長？
……
除了和男生拍了幾張大頭貼拿來氣桑媽媽不給她買手機，她自認為自己一向潔身自好，也沒跟班裏哪個男孩子故意去賣騷賣嬌的，但班內的女孩子就像約定好了似的，就是不喜歡她。
她也不是怨天尤人的人，明白大家是嫉妒之後，她也不樂意往她們的圈子鑽了，沉迷了寫作之後，她就更加沒精力去在乎周圍的交際圈子了。等到她開始休學在家全職寫作後，她的交際圈子就更窄了，除了定期和爸媽打電話問好，和編輯助理聊稿子的事情，其他也就和林玉煙沒事瞎扯兩句。
據說優秀的人都很孤獨，她其實深有體會，她剛來巴拉文學網站時，那會圈子裏還有好些子志同道合的朋友，但随着她的名氣越來越大，大家聊天就越來越客氣，話題也越來越聊不到一塊去，志同道合的人仿佛在一夜之間都分道揚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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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積月累久了，她是真的忘了要如何去跟人聊天了。
她原本只想和這個陌生人說說被最好的朋友背叛的故事，卻不想一開口，那些她以為都忘記或是釋懷了的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又被重新翻了出來，魔怔似地全給對方發了過去。
聊到最後，桑榆痛痛快快地吐了一口濁氣，按住話筒，給對方發了第一條語音：“雖然覺得很抱歉，不僅耽誤了你的時間，還分享給了你這麽多不快，但我更多的還是輕松和開心。謝謝你。”
顧青時将這條語音來來回回聽了三遍，删删減減了半天，才給她回了一條文字信息：“能當萌萌桑的樹洞，是我的榮幸。”
桑榆雖然把所有的事都說的輕描淡寫，文字裏表達出的感情似乎也是雲淡風輕的，但顧青時反而心疼更甚，她圍觀了她所有公開的社交軟件上的狀态，可不管是她出名前，還是出名後，她從沒有看到過她有發洩過她的那些委屈和失落，她分享出來的生活好像永遠都是她在笑的模樣。
一個人，內心要有多強大，才能始終做到心懷美好和善良？
顧青時想象不到，所以更心疼，也更在乎，所以第一次敲下的那行“我很後悔，沒能早點遇到你。”，在猶豫了兩秒後，她又删掉了，她不想帶給對方一點點壓力和刺激了。
“大概就是因為世上始終有你這樣的人，所以不管發生什麽，我始終都願意心懷美好。認識你真好啊！”
顧青時看着新來的信息，呼吸一窒，心疼的要命，千言萬語最終也只化成清清淺淺的一行字：“萌萌桑，我也一樣，認識你真好。”
“對了，還不知道怎麽稱呼你呢？看你昵稱，是你也姓桑嗎？”
“不是。”
不等桑榆繼續再問，顧青時的手指仿佛不受控制般地又敲擊在了屏幕上，“是我喜歡的人姓桑。”
“哈哈哈，是等着以他的姓，冠你之名，然後你就可以稱呼自己是女神了嗎？”
顧青時垂下眼，心裏湧出一點微微的澀意——她的桑桑，喜歡的是異性，所以才會下意識地做這般想。
雖然明知對方看不見，但她還是扯出了一抹笑，緩緩地敲下了一個字，“嗯。”
随着這條信息發送成功後，氣氛仿佛一下子僵冷了下來，顧青時不知道再說什麽好，對方也久久沒有消息發送過來，她的視線久久地停在那句“認識你真好啊”上，半晌才微微嘆了口氣，喃喃低語道：“如果只能站在朋友的位置，那我也是，心甘情願的。”
而在屏幕那方的桑榆，在看到這個簡簡單單的“嗯”字時，不知怎的，心情莫名地低落了下來，良久又自嘲一笑，“果然，自己的占有欲太可怕了。明明都還只是一個陌生的網友，卻因為對方交心了一次之後，就想着要把人家據為己有了，活該找不到朋友。”
如是一想，她搖了搖頭，晃走了腦海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這才擡手給人繼續回信息：“那咱們真的是太有緣了，歡迎你加入我們桑氏一族。實不相瞞，我就姓桑。”
明知對方的話裏沒有半點暧昧的意思，但顧青時還是忍不住心頭蕩漾，快速回了信息：“我，也期待。”
這一番閑談下來，時間又過去了一個小時，桑榆雖然有些意猶未盡，但擔心打擾對方休息，又随便扯了幾句後，就跟人道別了。
顧青時一直都沒主動先提，就是知道她這夜貓子的作息時間，但也沒法說得太直白了，只好在道別時委婉地提了一句：“那你也早點休息，女孩子熬夜，對身體不好的。”
“嗯。我以後也要改改我的作息了，不再熬夜修仙當夜貓子了。不過，估計有點難，畢竟修了太久的仙了。”
顧青時原以為對方頂多就敷衍她幾句，她清楚的記得半年前她的編輯一檔訪談節目中吐槽她的作息變态時，她當時懶洋洋的回答——那變态也要拜托飛姐忍受了，我大概一輩子都改不了這個作息了。
“以後，我每天監督你。”顧青時手指頭顫抖了半天，才敲下了這行字。
“好啊，女神，記得要說話算話嗎？我要是改不過來……可如何是好？”
“到時，我也陪你修仙。”
我也——陪你修仙！
桑榆的心微微麻了一下，她捏了捏自己有些莫名發燙的臉，暗自呸了自己一口，她竟然——被一個同性的一句話給撩到了。
果真，沒談過戀愛的大齡剩女就是這麽饑不擇食的！
因為有些心虛，桑榆也不敢随便應，就随便發了幾個哈哈過去，然後麻溜地退出了微博。
桑榆跟顧青時說的調整作息的時間并不是一時心血來潮，從上午看到鏡中那個醜醜的自己後，桑榆就暗暗下定了決心。
退出微博後，她忍住自己去開電腦的欲、望，先去泡了個澡，結果越泡越神清氣爽，她又給自己煮了一杯安神的牛奶，然後把書房給上了鎖，跳進了被窩，逼迫自己睡着。
結果，她在床上滾了大半個小時，依舊精神抖擻的，她沒忍住又打開了手機，刷了一圈微博仍舊沒有睡意，又去百度了一圈助眠的電影……
折騰了半天，她那天唯一的進步就是在12點之前爬上了床，至于何時睡着的，仍舊是雷打不動的三點之後。
不過，隔天因為蹭飯的誘惑，她又一次破天荒地起了個大早，又去菜市場晃悠了一圈，繼續給隔壁鄰居送菜。鑒于鄰居早就看破了她的一對A，她從菜市場回來之後索性把bra給脫了，反而昂首挺着她的一馬平川敲響了隔壁的門。
作者有話要說： 青時fans：聽說有人想讓我們家大大冠她的姓？
桑桑：我沒說，是她自己說的。無辜jpg
青時fans：你，喜不喜歡我家大大的手？
桑桑：喜歡，超喜歡。茫然jpg
青時fans：那就請桑大神老老實實冠上我家大大的姓吧，顧太太。
青時：我同意。
老婆們，你們說，誰攻誰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