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顧青時并沒有騙桑榆，她确實是準備和朋友去看的。
桑榆發信息過來的時候, 焦點點就坐在她車的後座喋喋不休。
焦點點這次拍攝的新劇就在荷城一個新開發出來的風景區取景, 三簾洞石林風景區。
這個風景區早在五年前就對外開放了, 但因為地理位置不佳, 算是在山溝溝裏, 且除了三個相通的溶洞和一片石林，也沒其他什麽看頭。
旅游吃住行游購娛六要素，這片山溝溝裏也就占了游這一條, 又加上開發難度太大, 對政府來說，這個風景區就顯得有些雞肋。
是以，開放至今, 通往那片風景區的路都還是坑坑窪窪的山路，裏面吃住的東西, 都是農家飯, 自是沒什麽人往裏面去。
不過，人少的風景區也有一個好處，就是環境自然優美, 這兩年吸引了不少劇組來這裏采景。
焦點點這個嬌慫貨, 什麽時候吃過這樣的苦，山溝溝裏要吃的沒吃的, 要喝的沒喝的，夜晚也是睡的地鋪，被蚊子咬了一身的包, 更重要的是，山溝溝裏手機的信號微弱地近乎為零，在那裏簡直度日如年。
這不，一趁他助理沒注意，他就搭着山溝溝的三輪車跑了出來。
他在荷城無親無故，又不敢聯系經紀人，只好去騷擾一下顧青時。
若是以往，顧青時根本不會搭理他，但這幾天，工作室還沒來得及給她接工作，她一個人呆着也覺得日子難熬，就讓焦點點趁虛而入了一下。
焦點點是個話唠，并且臉皮奇厚，他一肚子話要是沒吐完，甭管你搭不搭理他，他一個人都能跟自己說完。
顧青時以前對他成天瞎BB的一張嘴嫌棄的不行，但這幾天聽着，也沒有覺得難以忍受，便随了他，至于帶他去看電影，純粹是這厮死皮賴臉。
“顧青時，你說咱們這算是約會吧？你們女人就是這麽麻煩，你說你反正都是要喜歡我的，幹嘛浪費從前那麽多……啊，救命……”
顧青時收到桑榆發過來的微信時，車剛從小區轉到大馬路上，她着急去看，索性便将車打了個急轉，轉入了一旁小區的停車道，然後又踩了急剎，将車停在一邊。
焦點點雖然作，但膽子小的跟老鼠似的，顧青時這個急剎車，把他眼淚都給吓出來了，“我艹，顧青時，你知不知道，急剎車要人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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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忘了你在車上。”
車停下來之後，顧青時一邊拿手機一邊敷衍地道了一聲歉。
直到打開手機，看清收到的信息內容時，她才回頭掃了軟軟慫慫的焦點點一眼，指尖在輸入框頓了兩秒才回複了一條信息過去。
雖然顧青時的道歉言不由衷，但焦點點向來不敢跟她較勁，但嘴巴又賤，“看在你這麽誠懇地跟我道歉的份上，我就原諒你了。”
顧青時将信息發過去後，又盯着屏幕看了一會，依舊沒有等到桑榆的回複，這才把手機收了起來。
至于焦點點的自編自導自演，她完全沒心情搭理。
“顧青時，你不要告訴我你剛剛急剎車就是回個信息？”焦點點向來不知自讨沒趣四個字怎麽寫，見顧青時把手機收起來之後，又重新踩了油門，又湊了上去。
“嗯。”
焦點點：“……”
焦點點在座位上扭了扭，攀上前面的座椅，看着顧青時那清冷的側臉，不由好奇，“給你發信息的到底是何方神聖，讓你這麽……emm……迫不及待的？”
顧青時兩眼直視前方，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啧，不會是心上人吧？”焦點點撇了撇嘴，不太情願地說道：“你們女生就是這樣的受虐狂，就喜歡幹倒貼的事兒，你看我對你……”
“女的。”顧青時突然回頭看了他一眼，“剛剛給我發信息的人是女的。”
焦點點這幾天自說自話說的太多了，這冷不丁地被人搭理了，抱着座椅一臉茫然，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揪了揪他腦袋上的那掇呆毛，“女的就女的啊，你幹嘛告訴我。”
“我只是告訴你一下，我的心上人是女的。”
焦點點又揪了揪他的那掇呆毛，他腦子不夠用的時候，就喜歡揪他的那掇呆毛。
車內安靜了好半會，焦點點才一臉恍然大悟，“我說你怎麽不喜歡我了，合着是我們性別不合？”
“哎喲，我娘怎麽把我生成了個男娃娃？”
顧青時：“……”
顧青時的爸媽極愛臉面，顧青時自小又是個獨立的人，她跟家人出櫃時，經濟完全獨立，她爸媽根本就拿她無可奈何，自然也不會把這事拿出去嚷嚷。
是以，即使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焦點點，也并不知道她的性向，她也從沒把他的告白當一回事。
許是看到了桑榆的那條信息，她便滿腦子都是桑榆，聽到他說“心上人”三個字時，她便有些憋不住了。
不過，焦點點這個奇葩的反應也是讓她出乎意料，但也讓她松了一口氣。
确實，單相思很苦。
直到把車停在了地下車庫，焦點點還在揪着他的那掇呆毛，不知在想什麽。
在顧青時的提醒來，才同手同腳地跟着上了電梯。
這家萬達影院在華晨時代廣場的六樓，這個廣場算是河西新興的繁華區，目前河西這邊大型的超市和有名的餐廳、以及一些高端的服裝店都集中在這一片。
晚上七點，正是入夜最熱鬧的時候，電梯裏特別擁擠。
焦點點畢竟是個流量咖，不敢在公衆面前随便露臉，戴着一個遮了大半張臉的口罩，旁如無人地盯着顧青時看。
要是換個地方，顧青時早就一巴掌掃過去了，但這會電梯人太多，她也只能橫他幾眼。
哪知，這個娘娘腔的小騷|貨非但不收斂，反而石破天驚地來了一句：“我剛剛才想起來，你要是喜歡女的，那咱們以後不就是情敵了？”
焦點點話一落，整個電梯的人都轉頭看向顧青時，原本剛剛還往她身上擠的人都悄無聲息地拉開了與她的距離。
就一眨眼的工夫，她的身邊就空出了一圈。
“看什麽看，把你們的狗眼給老子轉過去。”
周圍人眼裏的鄙夷和厭惡縱橫交錯，讓人想忽略都難，焦點點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把顧青時往身後拉了一點，對着那些人就是一陣呵斥。
顧青時依舊站的筆直，昂首挺胸，神情也沒有半點變化，似乎并沒有把周圍人的眼神放在眼裏。
“麻煩讓一讓，謝謝。”電梯終于在六樓停下。
一聽到顧青時的聲音，站在前頭的人立馬退到了電梯兩邊，緊緊挨着裏面的牆，生怕被她碰到。
顧青時依舊目不斜視，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天，我以為女同性戀這種變态只在電視和小說中有，結果今天碰到了，啊，想想就覺得好髒……”
好！髒！
顧青時腳步一頓，又飛快地轉過身去，按在了電梯的按鍵上，正欲合上的電梯門又打開，她清冷的視線在裏面的人掃了一圈，最終停留在那個不敢跟她對視的女人臉上。
“這位小姐，我記得是我先進的電梯，既然嫌我髒，大可不必跟我同乘一部電梯。另外，文盲不可怕，可怕的是還要出來丢人現眼。”
說完，顧青時松開了按着電梯按鈕的手，在電梯緩緩合上前，她又朝裏面的人彎了彎腰，“抱歉，耽誤大家的時間了。”
焦點點呆呆地看着這一幕，直到顧青時又重新走到了他身邊，他才回過神來。
“對不起，我剛剛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真的沒想到……”
“沒關系。”顧青時停下來，打斷了他的話，“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焦點點低頭，注意到顧青時那緊握成拳的手，只覺心口一窒，“顧青時，我真的寧願你罵我一頓。”
顧青時轉過身，又重新向前走，“焦點點，我其實要謝謝你。”
謝謝你，終于讓我體會被世人排擠的難堪。
謝謝你，終于讓我明白桑桑的那些躲避和害怕。
顧青時沒說，其實她是怪桑桑的，怪桑桑為什麽要承認對她的喜歡，承認了之後為什麽又要躲。
現在，她明白了。
相對于漫漫餘生來說，愛情，其實并沒有多麽重要啊。
桑桑的害怕和躲避，既是人之常情，也無可厚非。
電影票取出來之後，顧青時才知道那是情侶座。
離電影開場還有半個小時，取票機旁邊除了小吃，還有一個唱吧。
焦點點自認為有罪，硬是拉着顧青時進去，說是要給她唱歌賠罪。
顧青時不太願意，但剛剛有幾個跟她一起下電梯的人，此刻時不時就在打量她，她一向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但這種明顯帶着指點性質的眼神，還是讓她覺得如坐針毯，于是就跟着焦點點進了那個小小的唱吧。
“顧青時，你要聽什麽歌？”
顧青時垂眸想了一下，“《剛好遇見你》吧。”
因為我剛好遇見你，留下足跡才美麗。
“第二首要聽什麽，你可以随便點，我是妥妥的麥霸。”
“《可惜沒有如果》。”
如果不是我，誤會自己灑脫，讓我們難過。
“第三首。”
“《孤單墜愛》。”
我試着對你去原諒，我想我們珍惜對方，卻始終留不住你在我身旁。
“還能點一首。”
“《關于那件事》。”
明明知道這就是結局，但我還相信會有僥幸。
“我天，好久沒有K過歌了，累死我了。怎麽樣，哥哥我唱的好吧？”
焦點點沒有說錯，他是妥妥的麥霸，雖然演技不怎麽樣，但歌還是唱的很好。
許是唱歌太過投入，額頭都布滿了細汗。
顧青時收了手機，并沒直接回答他的話，“焦點點。“
“嗯？”
“抱歉，《變形金剛五》我不能讓你陪我去看了。”
“嗯？”
“因為是情侶座，我不想分享給你。”顧青時仰頭，把眼眶裏的水珠逼了回去，“抱歉，我還是想把這樣的回憶留給自己一個人。我給你買了半小時後的那場。”
焦點點有些震驚，他認識顧青時整整二十五年了，還是第一次見到要哭的顧青時。
在他的印象中，顧青時是無所不能的，不管什麽時候，都是一臉平靜無波的模樣。
“顧青時，你可千萬別哭。”震驚過後，焦點點又急得去揪他的那掇呆毛，“哎，我可還沒安慰過哭的女孩子……”
顧青時“噗嗤”一聲，被他手足無措的模樣逗笑了，可一笑，眼淚也掉了下來。
她越想去擦，眼淚就掉的越多。
“顧青時……”
“焦點點，你別理我，我真的不想哭的，可眼淚根本就不受我控制。”
“哎，我是想跟你說，既然眼淚掉都掉了，你幹脆就哭吧，不能讓眼淚白掉了……”
顧青時：“……”
焦點點倒也沒有胡攪蠻纏，知道顧青時心情不佳，乖乖地又在唱吧裏k了半小時的歌。
顧青時一個人占了兩個位置，聚精會神地看完了電影。
電影一結束，她就收到了桑榆的微信。
桑榆：顧青時，電影好看嗎？
顧青時：好看。
桑榆：顧青時，我今天去相親了。
顧青時：桑榆，電影還是我一個人去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