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沒那麽怕王鏡澄了。除了個別時候臉上會帶些表情,王鏡澄對他依舊冷淡,但不會用一開始那種令人脊背發涼的眼神看他了。
一周後《仙女》演出,蘇子維只出演一個小角色。但為了慶祝他再次上臺,林小筠、周欣涵還有其他兩位好友都去了。站在舞臺邊緣的蘇子維抱着兩大捧花,一捧金燦燦的向日葵,一捧粉盈盈的紫羅蘭,紮眼得很。臺下突然有老觀衆認出他來:那是原先《天鵝湖》的王子呀!坐在前排側面的林小筠也跟着叫:蘇子維!蘇子維!
蘇子維注意到臺下的騷動,更加挺直腰板伸長脖子。心裏一邊泛甜,一邊有些不安:競争又要開始了。不過今夜且不去想,那個亮閃閃的蘇子維又回到舞臺上來了!
他今日太過興奮,回到家是半夜了,王鏡澄已經睡下。他抱着兩捧花,輕巧地擠進門,開始犯難:哪去找那麽大的花瓶呀。
王鏡澄第二天起來,客廳裏的紫羅蘭花香鑽進他的鼻腔,激得他打了個噴嚏。
粉紫白三色的紫羅蘭和水晶花瓶十分相襯,瓶身繞着一條綠色寬緞帶,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王鏡澄盯着花,渾身有些怪異的不自在。花過幾天就會枯,掉下來的花瓣和葉子爛在水裏,水會臭;花瓣還會落在電視櫃後面的縫裏,不及時清理,爛在那也說不定——不過當下還挺美的。
蘇子維今早無事,卻因交雜的興奮與忐忑而難得淺眠。他隐約被噴嚏聲驚醒,從床上一躍而起,光着腳奔下樓來。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花粉過敏。我馬上把它拿走。”
“不用,”王鏡澄捏捏鼻子,“我只是一下子不習慣。”
蘇子維想起自己剛從床上起來,形象狼狽,有點尴尬地把頭發抹到耳後。
“就放這吧。”王鏡澄說。
蘇子維昨日刻意把紫羅蘭留在樓下,向日葵拿去樓上。粉紫的紫羅蘭溫柔無比,放在樓下,就好像古堡中與人寬慰的女主人。向日葵則被一支支分開,用杯子、小花瓶和塑料水瓶插在樓上各處。蘇子維去樓上拿來插在乳白色花瓶裏的一支,雙手遞給王鏡澄:“這個給你放在房間裏吧。”
王鏡澄接過去,放進自己的卧室,出來時跟還站在原地的蘇子維說:“謝謝。”
蘇子維開心起來,忍不住跟王鏡澄說:“我昨天上臺了。”
王鏡澄不理解這其中的深意,但能看出蘇子維的快樂,就說:“恭喜。”
蘇子維又說:“你吃早飯嗎?我昨天買了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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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鏡澄說:“不用。”
蘇子維忽然意識到自己今天話有點多,不好意思地跑了。王鏡澄看他跳躍着跑上樓,頭發一飄一飄,難掩興奮。
王鏡澄突然想起蘇子維打耳洞的事。他的耳朵已經快兩周了還沒長好。
尹晨也有耳洞,大學時打了許久不好,每天龇牙咧嘴地求王鏡澄幫他把耳釘戴進去,遭了王鏡澄無數個白眼。後來才知道長不好是因為金屬過敏,換成塑料的,或者拿金的鉑金的戴一陣就好了。
蘇子維興許也是金屬過敏呢,若是舍不得買鉑金的,不如換成塑料的。
王鏡澄閉了閉眼,把這個念頭趕出去。管他幹什麽,誰叫他打耳釘。等他耳朵化了膿,自己就知道去醫院看了。
十八
時值周末,蘇子維趴在床上給媽媽打電話:“媽,你們來看我呀~”
“我們趕着元旦前去,人少點兒。”
“媽,你們啥時候來人都少不了。”
蘇子維沒有想到隔音問題,開着免提和母親視頻。王鏡澄正在樓下看閑書,聽着樓上略帶喜劇感的東北口音。
蘇子維抱着被子趴在床上,屋裏陽光很好,整個房間蒙上一層溫柔的金色。南方冬天的陽光不像北方那麽刺眼,總還夾雜着一層水汽,把一切都模糊了,好像一個虛幻的夢。
蘇子維的頭發又長長了一點,發梢垂在被子上,遮住了發紅的耳朵。打得耳洞一直不好,蘇子維不得不把耳釘摘了,暗暗可惜新打的耳洞就要長住。
王鏡澄想,蘇子維這會兒應該是趴着。要麽抱着懶人沙發趴在窗口的小桌子旁,要麽趴在床上。他只去過樓上一次,是他夜跑回來,聽見蘇子維在樓上翻箱倒櫃,就把餐桌上的白色手機送上樓——蘇子維果然在找手機。
有一回他回來時,蘇子維趴在樓下的沙發上看書。見他回來,仿佛做了什麽壞事,還跟他道歉,一溜煙兒跑上樓了。王鏡澄想,本來就是合租,也沒有不讓你躺客廳的沙發。無形的警戒線好像從蘇子維搬進來的第一天起就不知被誰劃上了,王鏡澄在樓下,蘇子維在樓上,是刻在空氣裏的不成文規定。
想想看,這警戒線只能是自己拉的了。
他也不算讨厭長頭發或者戴耳釘,稍有點看不慣而已。頭發長也好,打耳洞也好,尹晨這樣做十年了,雖然王鏡澄翻了尹晨無數個白眼,他們也從沒因為這種事真鬧過。
想到這兒,王鏡澄伸手拉起一縷自己的頭發比劃。平日向後梳沒留意,自己的頭發也有五六公分長了。
自從蘇子維搬進來,他總忍不住往他的方向看。看的久了,竟覺得這樣的男孩子也挺好。那朵向日葵在他卧室裏,還沒有枯萎。王鏡澄每次看到那朵花,就想起來尹晨說,王鏡澄,你這人學不會生活。
蘇子維插上那束紫羅蘭以後,樓下的氣氛就變了。王鏡澄敏銳地察覺到,蘇子維一定是個會生活的人了。他琢磨不透,生活氣息到底是哪來的。
他聽見樓上傳來:“媽,你來了,我們去吃那家的蛋糕吧。我想了好久了,你來了一起去。”
有一次他去接佩佩,聽見蘇子維在門口和學生說:我要去買xx的香芋青稞牛奶喝。聽得王鏡澄一陣沒來頭的火氣。奶茶店這種東西,佩佩都不去,這些離王鏡澄太遠了。
蘇子維一定趴得大剌剌的,和他開視頻的人一定能看見領口的鎖骨和細脖子。王鏡澄想。沒準像上次趴在沙發上那樣,衣服掀到了後背,露出一道腰,還扭來扭去。想到這些,王鏡澄突然又開始生氣,想要把他拽起來,讓他站直,衣服拉好,質問他,這樣穿衣服難道不會冷嗎?
蘇子維的聲音再次傳來,這一回有點可憐巴巴的:“媽,你看我這邊耳洞打了一直不好,天天擦酒精也不好。耳洞是不是不能要了啊?”
老太太焦急地罵了些什麽,王鏡澄沒聽清,又聽見蘇子維說:“啊,那可別長凍瘡啊。”
過了一會兒,王鏡澄聽見蘇子維下樓來。他忍不住從書房出來,說:“你可能金屬過敏,換塑料的戴試試。”
蘇子維嗯了一聲,心想王鏡澄一定是聽到了,不由臉紅。自己剛剛還跟母親說過房東長得特別帥,不知道他聽見沒有。
十九
蘇子維沒聽他媽媽的話拿茶葉梗塞耳洞,而是跑去中學門口的小賣部買了一包塑料耳棒。耳洞好像已經長住了,蘇子維對着鏡子擺弄了半天塞不進去,戳的耳朵流了血。耳朵本身不是很疼,但蘇子維害怕。和害怕混在一起,就很疼了。
蘇子維跪在小桌子前對着鏡子擺弄耳朵,面前放着用過和沒用過的酒精棉球。背後突然傳來腳步聲,蘇子維回頭,王鏡澄難得上樓來了。
王鏡澄看着一桌血跡斑斑的棉球。蘇子維戴不進耳棒,臉憋的通紅,頭上身上都冒出一層細密的汗,一邊發絲黏在額頭,一邊發絲攏在耳後,領口散發出潮氣。他眼睛裏還氤氲着水霧,一下沒看清王鏡澄的樣子,拼命眨了眨眼。
然後就看見王鏡澄上揚的嘴角。蘇子維還沒見過王鏡澄笑,沒想到第一次看見竟是嘲笑自己。他不樂意地撅起嘴。
王鏡澄笑笑:“樓上暗。下樓,我來。”
蘇子維“哦”了一聲。他有點郁悶,為什麽自己平時挺能說話的的,面對王鏡澄時就一句話說不出,只會“嗯”或者“哦”。
他乖乖站起來,一手拿上耳棒和酒精棉,一手去抓滿桌用過的棉球,一邊抓一邊掉,手機還從身上掉了下來,狼狽得不行。王鏡澄見狀,湊過去撿起地上的手機,嘴唇的弧度又大了幾分。
他想起尹晨了。尹晨那時候是睡覺時耳釘掉出來自己帶不進去,緊張得一夜沒睡,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一大早來找王鏡澄,讓他幫忙。王鏡澄一早沒睡醒帶着氣,下手沒輕重,尹晨疼得嗷嗷叫。好在最後弄進去了。後來他耳朵反複發炎,三天兩頭讓王鏡澄幫忙帶耳釘,王鏡澄一見他就嫌棄,差點送他一對老太太戴的24k金耳釘損他。直到他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