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己買了對鉑金耳釘戴上才好。
蘇子維直挺挺坐在凳子上,王鏡澄站在他一側,把他的頭發攏上去,用鑷子夾着酒精棉球擦幹淨他的耳垂,拿着耳棒湊近。感到有東西碰到了自己的耳朵,蘇子維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
“我還沒進去呢。”王鏡澄冷冷的說。
蘇子維趕緊閉了嘴。王鏡澄再動手時,他分不清是真疼還是自己把自己吓得,不敢出聲。
“你這自己把自己紮穿了,”王鏡澄皺着眉說,“一個入口兩個出口,不疼嗎?”
“啊?”怪不得出那麽多血呢,蘇子維想。
王鏡澄沒再說話,仔細把耳棒前端對準,輕輕推進一點。
“疼嗎?”
“疼……”
“忍着。”
蘇子維噤了聲。
擺正了位置,輕輕一碰,耳棒就滑了進去。蘇子維還是忍不住“啊”地叫了一聲,叫x一樣的聲音聽得王鏡澄一個激靈,而後一陣頭皮發麻。
總算解決了,兩人都松了口氣。
“耳堵戴上,省的睡覺掉出來。”省的像尹晨那樣,掉出來再來找我。
蘇子維照了照鏡子,耳棒前端一個黑乎乎的圓球,看着就是劣質東西。難看歸難看,總比發炎好,先這樣湊合着吧。
“大男人打什麽耳洞。”王鏡澄的聲音裏不乏譏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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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子維不樂意了:“關你什麽事。”說完覺得好像過河拆了橋,就不再說話,鼓起腮幫子。
王鏡澄好像和他杠上了一樣,站在那不走,等他回話。蘇子維也豁出去了,氣鼓鼓地告訴王鏡澄:“左耳一個耳釘是同性戀。”
王鏡澄挑了挑眉,沒說話。他還不知道這個,仔細想了想,尹晨好像左耳戴了倆,應該不是。
二十
蘇子維看他表情怪異,以為他覺得自己惡心,立馬拿上東西上樓,走時還刻意繞開王鏡澄三尺遠。
其實王鏡澄沒有,他一直默認蘇子維是同性戀,一點都不驚訝,只是沒想到蘇子維這麽大方地跟他出櫃。
白色手機被主人遺忘在在桌上,震動了一下。王鏡澄偷看了一眼,是林小筠發來的。
“禮物想要啥?藍牙耳機?”
“你爸媽過來給你過生日?”
原來他爸媽是過來給他過生日,王鏡澄想,自己要不要送他件生日禮物。這樣想着,眼前突然浮現出蘇子維戴着老太太式樣的金耳釘的樣子,讓王鏡澄想笑。
蘇子維像只驕傲的小公雞。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從知道王鏡澄恐同的那一刻起,就對王鏡澄産生了偏見。
此時蘇子維在樓上生氣,他想給林小筠發消息抱怨王鏡澄有多惡劣,一摸發現手機落在樓下,又不好意思下樓拿,只好作罷。想了想覺得心頭憋悶,打開電腦登上QQ,給林小筠發:“我直接跟王鏡澄說我喜歡男的了。”
林小筠秒回,問他是不是瘋了,住在人家屋檐下,挑釁人家幹嘛。
蘇子維想了想,說,他覺得隐瞞性取向好壓抑,和王鏡澄住在一起也好壓抑。
“前幾天是誰跟我說覺得王鏡澄好厲害,長得帥,還讀過好多書。”
“呸,我才沒說過!”蘇子維想起自己說過的話,真想扇自己的嘴,“他根本就是混蛋!”
“早點讓現實打醒你!你前幾天那麽說,我還怕你貪圖美色喜歡上人家。”
“他長得其實就那樣好嘛?”蘇子維嘴硬,“我要是貪圖美色就該喜歡自己。”
“切,水仙花兒!”林小筠接着發,“你好開始找房子了。”
蘇子維蔫兒了。租期三個月,他已經住了一個月多,是可以開始找新住處了。
接下去的時間,蘇子維像最初搬進來時那樣,處處躲着王鏡澄,兩人幾乎沒再說過話。馬上十二月底了,元旦開始,《吉賽爾》和《珠寶》要演出,蘇子維要演出紅寶石的部分,任務繁重,正在緊鑼密鼓地排練。
雲上中心的芭蕾課全部停了,蘇子維每天一早出門排練,到家都是十點以後。
從公交車上下來,蘇子維裹緊了衣服。天氣變冷了,空中飄下細小冰粒。寒氣鑽進骨頭,蘇子維疲憊的膝蓋被刺得發冷。
手腳冷,耳朵也冷。蘇子維摸摸,戴了一陣塑料耳棒,耳洞基本長好了。昨天和家裏通電話,媽媽還說他不聽話,用茶葉梗好得更快。
耳洞長不好這種小事是可以和家裏說來撒嬌的,腿摔傷這種事就得自己扛了。蘇子維怕父母心疼,受傷這事對遠在沈陽的父母瞞得死死的,林小筠也沒告訴自己的父母,防止雙方家長之間洩露秘密。
蘇子維當時動手術的醫院就在林小筠學校邊上,是他們學校的附屬醫院,全上海數一數二。林小筠通過導師找的高大夫,又是這方面的專家。但是醫術再高明、手術再順利,也不能解決他的孤獨。
一個病房住六人,除了蘇子維都有人陪。米黃色的簾子把大病房割成一個個小空間,蘇子維看見簾子後面有人影挪動,時不時發出低語、抱怨或者嬉笑。別人床前都陪着家屬,他身邊只有護工。兩個護工要看一個病房的人,只有叫時才會過來。蘇子維躺在床上不能動,一時心煩氣躁,一時郁悶得想死。
二十一
病痛會讓人脆弱。來接手術的人帶他走時,沒有人送他,沒有人安慰他或者給他打氣。蘇子維是被倒着推進手術室的,他看見一切離自己越來越遠,好像自己就要從這個世界上離開了。等他重新睜開眼被送回病房,突然想起沒有家人在病房焦急地等着他,就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術後一個小時,總算林小筠打來了電話。林小筠不是個會照顧人的,自己沒有經歷過手術,高大夫和她說是小手術不要緊,她也就信以為真地放下心來。她那時忙畢業,一天只睡四個小時,自己也憔悴得不行,每天中午傍晚來看望蘇子維兩回幾乎是極限了。
高大夫說是小手術,是因為他是大專家,見過的重病人太多了,哪怕生了骨瘤,在他眼裏也是普通病。蘇子維是那間病房裏輕的不能再輕的。可是放在個人身上,就很要命了,尤其還是個跳舞的人。
盡管高大夫再三保證,這種傷小的很,好好恢複完全不影響運動。可跳芭蕾的人,三天不練觀衆知道。将近一年的恢複時間,流失的功底該去找誰要呢?
蘇子維第一次覺得家人這麽重要。獨自躺在病床上時,他開始胡思亂想,覺得上天不公,為什麽自己會是同性戀,不能結婚不能有孩子,要是老了沒人陪着怎麽辦。
動手術之前,腿沒有那麽疼,動了手術以後反而疼的厲害。鎮痛泵在一旁有節奏地響,隔一點時間就推進一點藥液,可身上還是疼得難忍。蘇子維從來都是樂觀的,可是被困在床上不能動,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他只覺得自己像個廢人。而且在一旁伺候他的還是個陌生人,自己最尴尬醜陋的樣子都落在陌生人眼裏,怪別扭的。
術後隔天,好多人紮堆來看他,有劇院的團長和同事,有周欣涵和另一位雲上的同事,有他的學生,還有大學同學。傍晚林小筠來的時候,人已經走光了,床邊擺了各種花果點心牛奶。擺了一天笑臉的蘇子維一臉疲憊地窩在枕頭裏,和坐在床邊的周欣涵有一搭沒一搭聊天。
兩人經過高大夫同意,借了輪椅帶他出去轉轉。正在樓下轉着,蘇子維媽媽突然打了電話過來,三個人都吓了一跳。
接起來,他媽媽說,寶貝兒,媽媽前幾天夜裏吓醒了,夢見你從好高的地方跳下去,繩子突然斷了。
聲音開的有點大,林小筠和周欣涵都聽見了。
“我和你爸說,你爸說你忙着叫我不要來煩你,可我忍不住,想着給你打個電話……”
蘇子維打斷她:“媽你瞎說什麽呀,我好着呢。”
“這不是不放心你嘛,我們倆也不在跟前兒,不知道你怎麽樣。”
“媽你可別咒我啊。”
“小沒良心的你!你在外面呢?背後那麽大聲兒?”
蘇子維笑了兩聲,說:“媽我真的好着呢。我來小筠學校看看她,過會兒還去教課。小筠在邊兒上呢,你聽小筠說。”
林小筠湊過去:“哎,阿姨,子維在我這兒呢!你放心,都挺好的。”
後面媽媽又說了些什麽,蘇子維也記不清了。挂上電話,三個人都感到疲憊。蘇子維沖林小筠笑笑,眼淚突然大顆大顆掉了下來,哭得特別傷心,好像把一年的眼淚都哭完了。眼淚在醫院一點不罕見。周圍的人還以為漂亮的年輕小夥查出絕症,紛紛投來同情的目光,相比之下,自家的病痛都減輕了。
二十二
蘇子維的臉被吹得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