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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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躺在地上,王鏡澄對時下的場景感到迷茫。他唇上還殘留着媚甜的酒氣,從未停止過的腦子一時間竟轉不過來。他扭過頭,視線落在茶幾下不知何時鋪上的地毯上。茶幾和地毯還挺相配,沙發上的靠墊和沙發毯也是。還有他床頭櫃上那個白瓷花瓶,一直沒有還給蘇子維。
不知不覺就變成這樣了。
“你不喜歡我嗎?”蘇子維挪了挪湊近他,呼吸濕熱。
沒有,我很喜歡你。
他在黑暗中直視蘇子維的雙眼,如一對隐藏着大海的璀璨寶石,流淌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王鏡澄透過這雙眼看見一把鑰匙,通往一切他想要的生命的意義。
不答話就是沒有拒絕,蘇子維又一次吻上了他的唇。
這一次王鏡澄沒有躲,任由蘇子維的舌叩開他的齒關。他感到蘇子維壓在他肩頭的雙手微微顫抖,唇也在發抖,甚至發出細微的啜泣。
這個吻過于生澀。王鏡澄心想,自己這是趁人之危。他應該把蘇子維抱上樓,和他那個大抱枕一起塞進被子裏,然後滾回自己的卧室抱着貓睡覺,而不是躺在地上浪費時間。
可是蘋果太誘人,黑暗的香氣撬開了某個同樣黑暗的牢籠,野獸在籠口試探徘徊。
由于每任女友都分得太快,王鏡澄還沒有和誰這樣親近過。被壓抑許久的身體一時無法适應這樣的撩撥,被動地接受已經是他能做出的最好回應了。
蘇子維的動作還在繼續。他的吻越過領口,沿着脖子親吻到鎖骨,尖齒留下一點刺痛。
一點點暧昧就可構建起一個夢,一點點刺痛也足以讓人清醒。
這樣下去就真的要出事了。王鏡澄捉住蘇子維的手,呼吸已經亂了節拍。
“子維。”
王鏡澄提高了聲音:“子維,你知道我是誰嗎?”
蘇子維的聲音有幾分慵懶,絲毫沒有在意:“誰知道呢,沒準真的是王鏡澄。”
王鏡澄翻身壓制住他,制止他繼續動作。但蘇子維就勢摟上他,眼中含笑,仰着脖子問:“你不想嗎?”
在王鏡澄發愣的當兒,蘇子維又翻過來趴在他身上。
王鏡澄掙紮着想起蘇子維此時并不知道擁抱的人是誰,頭腦瞬時從旖旎的夜色回到冰冷的地板上。這就真的是趁人之危了。
蘋果香氣構建起的夢境碎裂了。他拍拍蘇子維的腰:“子維,聽話。”
蘇子維停下動作,趴着不動。
王鏡澄又拍拍:“子維?”
被叫到名字的人這樣趴了一會兒,聽話地“嗯”了一聲,從他身上滑下來,枕着他的胳膊睡了。
就這麽睡吧。王鏡澄仰躺着平複了呼吸,摸索着把毯子從沙發上拽下來蓋上,撥弄了一下蘇子維柔軟的發絲,也閉上眼睛。
周遭甜膩的碎片始終沒有散去,這一夜王鏡澄睡的不算好。他做了很多奇怪的夢,但是一個都記不得了。
三十七
蘇子維倒是睡得很好,醒來時渾身乏力,好像昨日運動過度,還有些頭重腳輕的眩暈感。
他隐約覺得自己昨晚做了什麽不得了的事。可是看着天花板,床是自己的床,被子是自己的被子,身上穿着自己的毛衣和牛仔褲。
他記得自己昨天說林小筠是人販子,還在街上又蹦又跳,然後不知怎麽回到自己床上,做了一個旖旎的夢。
暈乎乎地下樓,樓下王鏡澄還是一貫的的精英形象,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戴着反光的細邊眼鏡。他背對蘇子維站着,手裏在把玩一個小盒子,高領毛衣和淺色休閑褲勾勒出窄腰窄胯。
蘇子維想起昨夜的夢,不由臉紅,在臉側摸了一把。
“買了早餐在冰箱,”王鏡澄聽見蘇子維來,把小盒子塞進電視櫃抽屜,“我去父母家,晚上回。”
蘇子維不是很清醒,歪着頭看王鏡澄出門,晃悠悠去冰箱裏找早餐。盯着旋轉的微波爐,他不知怎麽想起王鏡澄今天穿的高領毛衣。他臉色變得慘白,繼而爆發出一聲大叫:
“艹!!!”
完了!萬一不是夢就完了!
蘇子維心裏還殘留着一絲僥幸,努力回想王鏡澄出門時前是什麽表情,可是完全回憶不起來有什麽特殊。早餐嚼在嘴裏沒有了味道,他奔到洗衣機邊上去,王鏡澄的襯衣孤零零一件扔在衣簍裏,像是早上剛換下的,告訴他:這不是夢哦。
完整的故事依舊想不起來,但昨晚的一些細節在蘇子維腦袋裏炸開,第一個是他趴在王鏡澄身上咬人家脖子,第二個是他把王鏡澄推在沙發上強吻。王鏡澄好像都被他吓傻了。
王鏡澄早上什麽都沒說,可能是還沒想好怎麽和他算賬。但無論如何,這裏待不下去了。
蘇子維眼眶不争氣地紅了。在一片混亂的思維中,他擡頭看了看表,迅速收拾了一個箱子,下午堅持去雲上教完課,躲進了林小筠家。
王鏡澄今天心情不錯,下午帶着那只叫阿九的大狗去公園玩,跑得狗都累趴下了,他還精力充沛。阿九發出一聲嗚咽,灰溜溜地躲到爸爸媽媽身後,甩着尾巴趴在草地上曬太陽耍賴皮。
馬阿姨還是那句話:“澄澄,你下次請子維一起來嘛。”
王鏡澄也還是那句話:“子維周末要教課。”想想又說:“也許下周吧,他教的小孩子也該期末了。”
他父親在後面,板着一張威嚴的臉,挺直了腰杆,百無聊賴地操着一口河南式普通話訓狗。阿九聽不懂,以為要握手,吐着大舌頭伸出一只狗爪,挨了揍以後嗚嗚地換到馬阿姨這邊來。
馬阿姨摸着狗,故意說給老公聽:“你爸這人放松不下來,還以為他在公司呢。”
馬阿姨又說:“現在學會放放手了,以前整天回家接電話接個不停,看都不看我一眼。”
王鏡澄板着一張和父親相同神情的臉讨好他媽:“您太好看了,我爸他不好意思看。”
“行了吧你,”馬阿姨再說,“唉,年輕的時候沒空,現在也不陪我出去玩玩。”
王鏡澄當然知道他媽什麽意思:“我爸這不還沒到退休年齡嘛,老當益壯,過兩年他想歇了我肯定回來替他。”
王老同志在後面喊:“你說誰?說誰老?”
三十八
王鏡澄聽不見父母後面的對話了。他滿腦子都是蘇子維的樣子,想象他毫不知情,自己回家時他正蹲在地上和茉莉玩,一會兒跪在地上,一會兒鑽在桌子底下,一點不嫌累。或者他在樓上,一邊壓胯一邊看手機,被汗水打濕的頭發黏在額頭上,因為疼痛口中要跟着數倒計時堅持。
上次他皺着眉說,舞蹈演員很辛苦。蘇子維回答,已經習慣了,你媽媽當年肯定也是這麽過來的。有比賽的時候,女演員一天就能穿費一雙足尖鞋。
上次買的生日禮物早就該送給蘇子維了。再見到蘇子維,他可以把他耳朵上那個塑料耳棒摘下來,換成那個四芒星。他還可以早上直接送他到劇院,讓他的氣息在自己車裏多停留一會兒。
要不直接點破吧,他應該也是喜歡自己的。
不,不行,蘇子維一定沒往這方面想過,不能把他吓到。自己只要在他搬走之前把兩人關系拉近,再找到一個建立長期聯系的借口——茉莉不就是現成的嘛。
王鏡澄今天心情真的不錯,直到他回家後發現家裏關着燈,只有茉莉蹲在門口等他,喵喵叫。
茶幾上折了一張字條。王鏡澄拿起來,臉色逐漸變壞。茉莉似乎知道蘇子維走了,安安靜靜坐在王鏡澄腳邊,尾巴擦着地板輕輕晃動。
紙上寫着簡短的道歉,圓形的皺痕像在暗示蘇子維寫的時候還掉了眼淚。沒有寫去向。王鏡澄折好紙條,皺着眉上樓轉了一圈,發現大部分東西都還在。
蘇子維的反應不在王鏡澄的預料之內。不過沒關系,東西還在,他怎麽都要回來一趟。
但今天要等的人一定不會來了。順着茉莉的毛,王鏡澄第一次覺得這個房子很寂寞。
蘇子維來之前,這個屋子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現在他離開,屋子裏卻到處留下痕跡。屬于母親的水晶花瓶裏還插着花,深紅色一把,掉落幾片幹枯的花瓣,花瓶上換了一條鵝黃色的緞帶。蘇子維演出總要收到花,上回母親也送了。不過誰那麽不長眼,竟然送紅玫瑰!蘇子維還把它擺在客廳!
沙發邊整整齊齊疊着珊瑚絨毯子,靠墊也拍打過了,應該是清潔阿姨的傑作。然而王鏡澄還能透過它們看出昨夜的使用痕跡。
電視旁邊的玻璃置物櫃裏,有一對小小的瓷制芭蕾舞女。這個他有印象,蘇子維問過他能不能放這裏,好像是他同事從俄羅斯帶回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