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送走

要說韓宓為何這麽篤定,篤定丁香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前些天又一直不忘無形間撺掇她父親、仿佛明知她父親會中計,當然還有另外一個緣故。

那便是前世時丁香雖也嚣張的蹦跶了一陣子,卻徹底失了韓雲楓的心,最終也還是丢了命。

再換句話說呢,她那位好父親分明一開始就沒看上丁香,甚至在心底也很厭惡這種主動爬床的奴才——主動投懷送抱的賤人哪有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矜持女子吃香。

若不是丁香爬床一次中的、成功懷上了身孕,外加上主母何氏膝下确實沒有男嗣,這奴才必會還未得寵便已失寵。

更別提當年的韓家後宅在何氏去世後,已是亂成了一鍋粥,就丁香那麽點小心計,在衆多詭計多端的新人包圍中哪有勝算。

孫氏也便在過門成為續弦韓太太之後,膝下便已有了個現成兒的男嗣,那就是丁香親生的兒子文哥兒。

文哥兒既沒有生母尚在,又嗷嗷待哺懵懂無知,這之後哪怕孫氏再未有孕,也不用再為子嗣擔憂。

……既然韓雲楓暫時不會對丁香動手,而是要看時機,想來對那衛木匠一家亦是如此。

只是莊岩既在信裏特地告訴韓宓,叫她別忘了提醒她父親一聲,萬萬不要對衛木匠那家人輕舉妄動,她也會照做。

這可不單是表達一回“父女情深”的好時候,叫韓雲楓知道韓宓這個女兒時刻惦記着他,也是拐着彎的告訴她那位好父親,可別再以為他在外行事瞞得住哪個。

眼下可不止大舅舅将他的一切作為全摸清了,就是莊岩那裏,他也瞞不過去。

再說了,等韓雲楓得知了衛木匠家竟是被孫連堂收買的,想來都不用何鳳亭将那本黑賬甩到他面前,他便該徹底明白孫家的險惡用心了吧?

韓宓也不怕韓雲楓會不會因此惱羞成怒,嫌莊岩手伸得太長。

莊岩可沒查韓雲楓啊,他明明是在幫着韓家提防外賊呢,要不然他何必在一個小木匠家留心?

韓雲楓當然也可以惱怒,可是韓宓賭他不願意失去溫靖侯府這棵好乘涼的大樹!

韓宓捋清了這條思路後,便在陪着她娘用過早飯後之後差人去了一趟前院,問韓雲楓今天這個休沐日可有什麽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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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老爺并沒什麽應酬,大姑娘想來老爺書房和老爺說說話兒。”韓雲楓的小厮三元輾轉着将內院傳來的話遞到他面前。

韓雲楓的确是有應酬的——他大舅兄何鳳亭既然回了京,也便少不了各處走動一番拜訪一番,待得知他今日休沐,便欲帶着他一同赴個宴。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呢,韓雲楓怎會拒絕?

只不過眼下離着出門赴宴的時候還早着,說幾句話的工夫并不會耽誤什麽,韓雲楓便叫三元去垂花門上報信,好叫人這便請大姑娘過來。

等三元應聲離開了,韓雲楓這才輕輕皺了皺眉。

宓姐兒今年都十二了,又是訂了親的女孩兒家,怎麽還像前幾年一樣年幼無知,動辄便喜歡往前院書房來尋他?

韓家人口是很簡單,門第又不高,內院外院之間的聯絡也便比深宅大院容易多了,與韓家類似的人家都是如此,當然也不怕被人指指點點。

可是訂了親的女孩兒終歸不同啊,這若是叫溫靖侯府聽說了風聲,說是韓家大姑娘動不動便往前院跑,成何體統?

韓宓來到前院進了書房後,見到的便是她父親一張黑臉,還張口便給她下了令,叫她以後務必別再随意踏足外院:“你差人請我去內院說話豈不更好?”

韓宓連連點頭,直道女兒知錯了:“若不是今日想要回禀給老爺的消息不一般,不想叫後宅仆婦知曉一丁點風聲,宓姐兒也不願意往外院來呢。”

別看她話是這麽說,心中卻忍不住腹诽道,既然她這位好父親明知她不該踏足外院,之前怎麽不叫三元傳話,就讓她在內院等着,他回內院去尋她說話。

還不是他也明知她今日要說的事情不同以往,便自私的依舊将她喊到前頭來,卻還要擺出一副慈父樣子教訓她失了閨範。

再說她家內院哪裏有什麽适合說話的地方?

去正房說話便瞞不住她娘,她娘卻懷着身孕,去東小院她的閨房,又沒有父親涉足女兒閨房的道理,西小院又住着她父親三個通房……

因此上等韓宓才将“不想叫後宅仆婦知曉風聲”的話說出口,韓雲楓也不禁臉一紅,只因他也想起他原來在後院也不是沒有書房的,只是那處書房如今叫做西小院,不但住着丁香,還住着若蘅和若芷。

好在韓宓也不願在前院多做停留,稍稍發了一句小牢騷之後便言歸正傳,說是溫靖侯夫人叫人給她傳話來,有個衛木匠家被孫連堂使人收買了,仿佛是要對韓家不利。

韓宓來之前是曾想過,就算她照實說出莊岩一直差人盯着孫家,今日的消息也是莊岩差人送來的,她父親也不敢有什麽不滿。

可是話到口邊她還是換了說法,将來送信的人改成了溫靖侯夫人差來的。

這倒不是她不想背個與莊岩“私相授受”的名聲,已經定了親的兩人并不用受這種約束,而是她覺得溫靖侯府的提醒肯定比莊岩一人分量重,對她父親的威懾也更大些。

莊岩畢竟才十四歲,從去年年底才剛開始着手參與一些溫靖侯府事務,若叫韓雲楓得知消息是莊岩傳來的,萬一再不以為然呢?

她可賭不起,賭不起她這位好父親不是那種自以為是的人——他當年不就是以為自己了不起,就連她的舅舅們都可以不放在眼裏?也便香的臭的全往後院塞?

她娘那時候是去世了不假,可她這個嫡女還在呢。

她是她兩個舅舅嫡嫡親的外甥女啊,她父親又何嘗看一看何家的面子、多考慮考慮她的閨譽?

莊嬈等人之所以敢在她面前胡說八道,各種挑唆她與莊岩的關系,還不就是眼瞧着她家後宅已亂,就字字句句都暗指溫靖侯夫人已經後悔了,後悔定下了她這個媳婦,這才默許了莊岩移情別戀?

韓宓便在說出那話之後,神情越發懵懂,甚至還有一絲驚慌,兩分恐懼。

“袁家表姨母還說了,說是還請老爺務必不要輕舉妄動,以免動了那個衛木匠……便中了孫連堂的圈套。”

“宓姐兒既不知孫連堂是何許人也,也不知道哪裏來的什麽衛木匠,更不知道這些人為何要對咱們家不利,也便在得了消息之後,趕緊來找老爺回話了。”

她既知道她的好父親是個自以為是的,她又哪裏敢讓他知道她清楚一切,再叫他生出失了威嚴的憤怒。

她自己當然不在乎他的惱意,可她也怕他遷怒她娘啊。

饒是如此,等她話音落了,她也清清楚楚看見韓雲楓的臉色幾次變幻,先是恍然大悟,繼而無比憤怒。

她就假作越發恐懼,連聲道老爺快消消氣:“宓姐兒就怕吓到了娘,這才慌忙來找您!若是您也……宓姐兒該怎麽辦呢?”

其實小小一個衛木匠家,哪裏就是不能動手的,這根本都不用莊岩暗中出手相幫,等韓雲楓理清了個中緣由,情緒也歸為鎮定自若,将這戶人家趕出京城去還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既是韓雲楓不會對衛木匠家生出滅口之心,當然也就不用怕被孫家抓住什麽把柄。

若是韓宓願意,她自己也有很多法子叫這戶人家閉緊了嘴巴夾緊尾巴滾蛋;只不過在徹底挑起她父親對孫家、對丁香的憎惡與厭恨之前,她不想這麽做罷了。

卻也就是韓宓一句“怕吓到了娘”,令韓雲楓頓時冷靜下來,就像韓宓曾經想過的那樣,她父親多年官場到底不是白白混跡的。

他便放輕了聲音笑着對韓宓擺了擺手:“宓姐兒莫怕,此等小事哪裏就要鬧到你娘都知曉了,為父自有周全打算。”

這之後也不過是半時辰的工夫,早已回到後宅的韓宓便聽青芽悄聲報來,說是老爺吩咐車馬上套車呢,“……要将丁香和她身邊的丫頭婆子一起送到良鄉的莊子上去。”

丁香自是不想從,乍一聽說消息後,還想鬧出西小院,鬧到韓雲楓面前去。

可無奈她身邊如今服侍的全是韓雲楓指的人,若芷和若蘅兩人又幸災樂禍的上前幫忙,哪裏容得丁香喊出一聲,當然也就更容不得她踏出房門半步。

要知道韓雲楓發話下來便已下了嚴令,西小院但凡鬧出一點聲音來,再傳到正院太太耳朵裏去,西小院的所有人便都等着受死吧。

韓雲楓新給丁香買來的那位媽媽也便極盡恐吓之事,言道丁香姑娘可不要再掙紮了。

“若是将肚子裏這塊肉掙紮掉了,可便不是将姑娘送去莊子上養胎這麽輕松了。”

“姑娘若是還想要命,最好老老實實聽話罷!”

這話雖然聽來可怕,卻也瞬間安撫了丁香,叫她知曉只要她還有這個身孕在,等她生了老爺的長子,她的好日子還在後頭。

雖然她不過是個小小通房,到底母以子貴,到時候還怕老爺不親自帶着大馬車、興高采烈的前往莊子上迎接她們母子二人?還愁老爺不逼着太太給她一個偏房名分?

再說自打太太也懷上了身孕,丁香便惶恐得不行,深怕何氏使出手段叫她生不出這一胎呢,如今若能遠遠離開韓宅住到莊子上去,那才是真正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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