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齊家坐天下以來，中秋家宴，新嫁娘表演一直都是其間的重頭戲。
但回顧一下齊家的歷史，新嫁娘是皇後的還真不多見，這是因為齊家有一條不成文但又堅持了幾百年的規定——新君繼位需過弱冠之年。大齊男子一般十五六歲成親，所以當新皇繼位時，一般早已妻妾成群，皇後也大多在還是王妃時就做了新嫁娘表演。
齊霖之所以能打破這條規定繼位，一來是因為有一個備受先皇恩寵的母後，一出世就被立為太子，二來是因為先皇一生征戰，待到大功告成時已是強弩之末，一統天下三年後便撒手人寰。
因着與南宛的協定，齊霖遲遲未能娶正妻，先皇駕崩後臨危受命登基為帝，又待鄰宛及笄後才完婚，所以鄰宛順理成章的成為了皇後之尊的齊家新嫁娘。
因此，當在場衆人聽到皇後娘娘答應表演時，群情激昂，皇後的才名是貨真價實還是浪得虛名今日就能見真章了。
表演的順序原本是要抽簽決定的，但鄰宛拒絕了三王爺的提議，表示願意第一個登場。因為她深知十七王妃和八王妃的表演必定精妙絕倫，就好比山珍海味，而她各種拿不出手的才藝就好比清淡小菜，如果一上來就吃山珍海味，等到上小菜時強烈落差只會增加衆人對小菜的嫌棄。但如果先吃小菜再吃山珍海味，衆人忙着回味便會不自覺遺忘了小菜的平淡。而且最重要的是早死早超生，等待只會讓人緊張加倍，最後搞砸表演。
在順序排定，也想好自個表演什麽後，鄰宛起身想去後殿換裝，不料齊霖卻突然拉住她的手，站起來幫她理了理耳邊散落的頭發，然後用只有他們倆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說道：“事關帝後顏面，你最好不要亂來，否則……”
他沒把下面的話說完，但鄰宛能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他的否則。
這古代，女人都是男人的附屬，女人的好與壞，最終影響的是男人的面子與尊嚴。齊霖說這話，鄰宛不驚訝，但卻因了這句話，開始莫名緊張起來。
這種場合，兩位王妃拿出來表演的自然都是她們的絕學，一歌一舞已定，鄰宛自認無論選擇哪一項都會被她們比下陣來，與其表演相同的自取其辱，倒不如另辟蹊徑，出奇制勝。
所以，穿越到古代的鄰宛，決定給大齊的王公貴族們表演一下二十一世紀每個中學生的必備技能——廣播體操。
吹拉彈唱，琴棋書畫，哪比得上廣播體操來得新穎。表演的時候再扯一些強身健體的功效，準把在場所有人唬得一愣一愣的。他們忙着驚奇，自然也就忘了她表演的粗糙了。
因為時間原因，鄰宛沒來得及讓秋兒回坤寧宮去取運動裝，只能将皇後的朝服換下，換了身輕便好運動的裙衫。
當她一步一步走到會場中間時，熱鬧喧嘩戛然而止，全場鴉雀無聲，都靜靜的看着她。雖然被這麽多人盯着有點不自在，但鄰宛一點不怯場，從小到大上臺表演，同學們都緊張得跑廁所，她卻一直很淡定、從容，這算得上她難得的一個優點。
站定後，鄰宛決定先給大家夥打針“預防針”，向着齊霖坐的方向微微屈膝行禮，而後對着全場朗聲說：“鄰宛給大家表演的是一套強身健體的把戲，多年前偶然習得，算不上什麽才藝，還望見諒。”
鄰宛說完，深吸一口氣，挺直腰板，心裏默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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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套全國中學生廣播體操，時代在召喚……
做了這麽多年的廣播操，鄰宛敢保證這是她做得最認真的一次，不糊弄敷衍，每個動作都标準到位，體育老師見了估計得感動哭。
不過，因為穿的衣服不方便，她僅挑了動作幅度小的幾節，做完後還會停下來解說一下每一節的功效。整個過程她沒敢看任何人，怕別人的眼神與表情會讓她無地自容。畢竟當着這麽多人臉不紅心不跳的做廣播體操，确實有點尴尬。
所有動作完成後，她擡頭看了眼齊霖，他還是原來那個樣子，風輕雲淡的斜靠在凳子上，手裏把玩着酒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鄰宛猜不透他的想法，不知道他是滿意還是失望，轉頭去看其他人，反應也因人而異，一時她有點懵了，不知是出奇制勝還是弄巧成拙。
“皇後娘娘果然名不虛傳，您剛才那套招式确實新穎有趣，讓我等大開眼界，嘆為觀止。”
在鄰宛陷入自我懷疑時，突然聽到這番恭維話，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動，循着說話聲音望去，她看到七王爺一臉贊賞的看着她，她感激的朝他點了點頭。
在大齊皇室中，齊霁以才學和挑剔聞名，他都這樣說了，其他人即使再接受不了，也都跟着附和誇贊起來。
雖然都是奉承的客套話，但鄰宛還是一一點頭致謝，默默退出會場，返回後殿去換回了皇後朝服。
鄰宛回座後，十七王妃和八王妃依次入場表演。
十七王妃彈着古筝唱了一首大齊的民歌，歌詞歡快，聲音婉轉清澈，一下子就把全場的氣氛給帶動起來了。待她唱畢，全場歡呼雀躍，跟鄰宛表演完的安靜，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種反差讓鄰宛有點難為情，但更多的是怕皇帝怪她沒盡力，敷衍了事。她偷偷的看了眼齊霖，見他還是保持原來的姿勢坐在那，許是被全場氣氛感染，面上雖沒什麽表情，但整個人看上去明朗了很多。
管他因為什麽原因明朗起來，只要不愁眉苦臉就行。
十七王妃博得滿堂彩，開心的抱着古筝退場後，八王妃穿着身淡玫紅色的舞裙緩緩登場。妖嬈妩媚的身姿配上優美的舞姿，像水一樣的似水柔情，輕輕撓着在場每一個人的心，讓人甘願沉醉其間，不願醒來。
一舞完畢，全場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齊霖更是從座位上站起來拍掌贊賞。
雖然鄰宛由衷的贊嘆八王妃的表演，但看到齊霖在自個老婆和別人老婆表演完後如此差別化的反應，一時有點不爽。但她沒想到是更讓她不爽、無措的事情緊接着發生了……
“蕭家的‘天女散花’果然名不虛傳，今日一見嘆為觀止。”齊霖突如其來的誇贊讓在場的人都有點驚訝，但同時又覺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畢竟八王妃剛才的舞蹈确實是讓人忍不住拍手叫絕，紛紛跟着皇帝誇贊起來。
想是聽了太多這樣的贊美，八王妃很平淡的向齊霖行禮致謝，而後在大家的注視下默默的退出了會場。
她方一退場，齊霖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是對着鄰宛說的。
“皇後，朕記得沒錯的話，你們鄰家的“龍鳳輕舞”也是世間少有的精妙之舞，今日可否展露一二，讓我等大飽眼福？”
“龍鳳輕舞”四個字一出，全場靜默，大家驚的是皇上竟然當衆提議讓皇後表演這個至尊之舞，而鄰宛不爽的是齊霖又在給她挖坑，還是一個她從沒聽過的深坑。
鄰宛只以為皇上要為難她，卻全然不知這其實是皇上在試探她。
在齊霖看來，鄰宛今晚耍的那套強身健體的把戲實在是太詭異了，再想到她近來的舉動，每一項都與他了解到的鄰宛截然不同。這六年來，鄰宛住在南宛舊宮裏的一舉一動他都了如指掌，他知道她的愛好，也了解她的脾性。但眼前這個皇後，卻跟他情報之中的鄰宛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雖然那日救她，他曾在她脖子上看到過獨屬于鄰氏一族的火鳳印，但這一切的反常下來，讓他不得不懷疑皇後也許并不是南宛公主鄰宛，而只是一個普通的鄰氏血脈。
他借機搬出龍鳳輕舞，就是為了佐證心中之疑。
鄰宛不是他肚裏的蛔蟲，當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以為是兩位王妃的表演跟自個的廣播體操對比太強烈，讓他面上挂不住，才非讓她也跳個舞彌補挽救一下。
“皇上謬贊了，天下舞蹈大同小異，八王妃的天女散花珠玉在前，臣妾就不班門弄斧了。”鄰宛也不想當這麽多人駁皇上的面子，但什麽龍鳳輕舞她實在不會啊！而且昨天被踢來打去的，全身還疼呢，跳什麽舞！
齊霖聽了面色微變，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語氣森然道：“皇後如此自謙，是不願意為我等跳上一曲了？”
齊霖的話一出，全場又靜了幾分，剎時蚊蟲嗡嗡聲像被放大了無數倍，不絕于耳。皇上的話像驚雷一樣，接二兩三的打在衆人身上，先是提議皇後表演南宛皇室的獨門絕舞，現在又因為皇後的推辭當衆質問，如此種種都與皇上的作風大相徑庭，着實讓人匪夷所思，衆人紛紛在心底揣測皇上意欲何為。
“不是不願意，是真不會啊！”
心裏雖想這樣答，但現實裏借鄰宛十個腦袋她也不敢這樣說！因為齊霖似笑非笑的表情實在太讓她毛骨悚然了，這種隐忍着怒氣皮笑肉不笑的樣子，看多了晚上準做噩夢。
“皇上多慮了，鄰宛這就下去準備。”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事到臨頭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鄰宛邊從高臺上退下邊在心底祈禱：秋兒跟在鄰宛身邊多年，但願她見過這個舞蹈，但願她跟着多少學過一點。
去後殿的路上，鄰宛費了好大的定力才忍着沒有問秋兒，待四下無人後，急道：“秋兒，你也知道自上次落水後，好多事我都忘了。皇上說的龍鳳輕舞，具體動作我一點都想不起來，你可會跳這支舞？”
“主子，龍鳳輕舞是象征鄰氏的絕舞，奴婢身份低微是不配跳這支舞的……”
“不配跳這支舞是什麽意思？你直接說重點，就說你會不會？”時間緊急，鄰宛哪還有時間等秋兒賣關子。
秋兒看鄰宛如此急躁，趕緊點頭确認：“主子，以前閑來無事，您曾帶着奴婢學過幾日，但奴婢天生愚鈍只學到了皮毛，這就跳給您看……”
如果說八王妃的天女散花是柔，那秋兒跳的龍鳳輕舞就是剛柔并濟，鄰宛看她跳了幾個八拍也便摸清了其中路線。在現代時曾學過男子組合的刀群舞，加上記舞蹈動作向來記得奇快，學了兩遍後，鄰宛也差不多能跳出個形來了。
如此緊急的情況，想要形神兼備顯然是有點癡人說夢，所以能跳出個大概她也就很滿意了。
但當換好舞衣，練習第三遍時，她明顯感到鄰宛的身體像是覺醒了一樣，好幾個高難度動作她還在反應如何出手時，身體已率先有了反應，舞出的動作行雲流水，肆意灑脫，把一旁的秋兒都看傻眼了。
對于這種詭異的情況，鄰宛起初也有點被驚着了，但後來一想也就釋然了。
龍鳳輕舞既然是鄰家的絕舞，想來鄰宛生前一定練習了無數遍，身體早已将每個動作刻在了骨子裏，一旦被觸發便能任意揮灑。
既然如此，還有什麽好怕的？
今兒就給齊家人開開眼！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感恩節呢！
謝謝所有看我文的萌寶們，麽麽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