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接下來我們邀請到了港大的石懷玉教授來為大家現場演示一些有關牙齒的小知識,大家歡迎。”

在正經的場合,呂陽還是很給石懷玉面子的,而石懷玉也收起了他在熟人面前的模樣,很配得上呂陽對他的介紹。

那些來參加活動的小朋友們也許對教授什麽的還沒太大的概念,陪同而來的家長們卻一下子覺得有了教授的加成,這個活動的可信度就一下子拔高了許多,雖然這個教授看起來還有點年輕。

“這個教授看起來好年輕啊,還是隔壁港大的教授。”站在後面的孟姊悄悄地和姜唐說話。

姜唐此時完全沒法回答孟姊說的話,他在聽到呂院長的介紹的時候就已經明白這就是自己要配合的那個什麽真人演示了,只是他萬萬沒想到那個被邀請的石懷玉教授就是在公交車上被他靠着肩膀睡了兩站路的人!

聯想到剛才呂院長那有些微妙的眼神暗示,他突然有了一些不太好的預感。

“孟姊,你借我躲躲。”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還不在他倆的身上,姜唐悄悄地往孟姊身後挪,企圖把自己給藏起來,不管是不是自己多想了,能躲過一事總是好的。

很可惜石懷玉顯然不打算讓姜唐順心遂意,他一臉認真,仿佛沒有任何不良企圖地環視了一圈,最後自然得把目光落到了姜唐的身上。

“為了能讓大家感受的更直觀,我想現場請一位小朋友來配合我展示一下,那位穿茶色衣服的同學能過來幫個忙嗎?”

姜唐猛得擡頭,對上了石懷玉似笑非笑的眼神,那一塊只有他和孟姊兩個人,穿茶色外套的更是只有他一個了。

完了!他不好的預感要成真了。

“那位穿茶色衣服的同學?”看到姜唐久不動作,石懷玉又出聲詢問了一遍,用眼神傳遞消息,沒錯,就是你了。

周圍的小朋友也紛紛看向了姜唐,期待着下一個環節的展開,視覺上直觀的展示總是更能吸引小孩子們。

姜唐心不甘情不願的躺到了白色的治療椅上,感覺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魚肉,等到石懷玉把躺椅放倒再給他蓋上一層藍布後這種感覺就更強烈了。

姜唐的視線裏現在只能看到石懷玉的一雙手在進行準備工作,白色的橡膠手套緊密得貼着他修長的食指,收口啪得一聲在手腕處收緊,像是擲下了對他的判簽。

“張嘴。”進入工作狀态的石懷玉倒是很有一派醫生的專業樣子,平穩又清朗的聲音從他戴着的藍色口罩後面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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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根冰涼的手指摁住了姜唐的下巴,姜唐順着石懷玉手指的力氣張開了嘴,一根更加冰涼的金屬棒随即伸了進來,壓住了他的舌面,迫使他更大地張嘴。

“這是口鏡,主要是用于反映被檢部位的影像。”石懷玉一邊動作,一邊向圍着的小孩子們解釋。

姜唐這下知道他嘴裏的東西是口鏡了,随着石懷玉的解說,耳邊不時響起幾陣應和的童音,但姜唐看不見他們,眼前只有一個大大的探燈,以及石懷玉只露出一雙眼睛的臉。

巨大的探燈從石懷玉的臉後照射過來,照得石懷玉露出的半張臉恍若天神。

姜唐躺在治療椅上,任由着各種儀器在他嘴裏進去,下巴被摁住了,他也不敢動彈,視野裏只剩下附身工作的石懷玉。

一開始的時候姜唐還有些不好意思地試圖挪開視線,發現自己實在無法避開,而對方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他的口腔後就大大方方地盯着石懷玉看了——這人的睫毛可真長啊。

“這是口腔高速手機。”石懷玉又從器械盤裏拆了個鑽頭裝上,一邊說一邊就拿着器械往姜唐嘴裏伸。

和之前只是冷冰冰的在他嘴裏擺擺樣子的儀器不同,這個口腔高速手機他會動,還發出了類似電鑽的嗡嗡聲音。

姜唐的舌頭感受到了危險,下意識地就朝反方向閃躲,卻無比尴尬的碰到了石懷玉壓着口鏡的手指。

在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舔到了什麽東西的時候,姜唐整個人就都怔住了。

蒼天可鑒,二十多年了他都從來沒有和人有過這樣負距離的接觸,即使他們之間實際上還隔着一個塑膠手套。

姜唐裝作若無其事地把舌尖縮回來了一點,可惜繃得直直的舌頭早已暴露了姜唐此刻的緊張。

圍觀的小朋友們沒有注意到剛才這令人尴尬的一幕,他們也都被這電鑽般的聲音給吓到了,“叔叔,蛀牙了就一定要用這個東西去打細菌嗎?”

“是呀,所以你們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牙齒。”石懷玉也不知道有沒有感受到剛才那一觸即退的碰觸,神态自若地停了停手上的高速手機,回答了孩子們的這個問題。

提問的小朋友連忙捂緊了自己的嘴巴,瘋狂點頭,表示一定會保護好牙齒。

也許是發現高速手機吓唬小朋友的效果不錯,那吓人的嗡嗡聲靜了沒多久又重新響起。

姜唐只覺得自己的口腔已經失守,完全不屬于自己了,無處安放的舌頭前有狼,後有虎,楚楚可憐地縮在一個小角落裏。

然而這一場真人演示還不肯這樣輕易地放過姜唐,長時間的張嘴又令唾液大量堆積在了他的下颌,高速手機自帶的噴水更是加重了這場澇災。

“現在流出來沒事,我幫你拿紙墊着。”石懷玉的聲音透過口罩竟不顯得悶悶的,反而還帶着一點上挑的尾音。

姜唐發誓,他剛才絕對有看到石懷玉眼角那抹促狹的笑意。

不過就在姜唐實在忍不住打算悄悄戳一戳石懷玉提示一下對方自己的處境,或者抱着一死的心吞咽這些成分不名的液體的時候,石懷玉終于大發慈悲地給一旁站着的護士下了指示。

吸唾管放在嘴裏的感覺并不好受,它堅硬的外殼直直地對着舌根和下颌柔軟的壁肉,但對于此時的姜唐來說絕對算的上是救命稻草,因此他也就忽略了那麽一點不适。

好在吸唾器的效果很給力,沒一會兒這場險些發生在姜唐口腔內的澇災就宣布危機接觸,站在一旁的護士小姐姐就打算将吸唾器取下。

不過石懷玉卻出聲制止了護士的動作,還說得極其讓人由不得不多想,“多放一會兒吧,啧,水真多。”

石懷玉這句話的聲音說得很輕,估計也只有就站在旁邊的護士和躺在治療椅上的姜唐能聽見,但是姜唐聽了還是猛得瞪大了眼睛,氣血一下子就沖上了臉,從他白皙的皮膚裏透出紅來。

這人,這人究竟都在說些什麽!他就不能把口水這兩個字給說全了嗎?

姜唐羞惱之下,也顧不得考慮自己現在還躺在治療椅上的現實,以及嘴裏還在嗡嗡作響的鑽子,登時就想坐起來。

石懷玉也不能讓手上的儀器真的傷着了姜唐,手上的動作也是一躲,結果姜唐羞得跟着一起顫抖的舌頭竟違背了主人的意願又一次貼上了敵人的手指。

這下姜唐徹底安靜了,也不掙紮了,腦子裏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臉紅得比之前更甚,驚慌地趕緊去看石懷玉的神色。

石懷玉看上去仍舊是一臉專注地只盯着自己手中的動作,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剛才的小插曲,那句惹得他面紅耳赤的話仿佛也真的只是随口一說,不帶有任何字面外的意思。

對方這樣的态度讓姜唐紛亂的心緒稍微平靜了一點,除了臉上依舊居高不下的熱度。

不過之後石懷玉也沒有再折騰姜唐,把所有使用過的工具都收了放在鐵盤上,開始脫手套。

“這次的護齒科普公益活動就結束啦,感謝各位家長和孩子們的參與。”一直在現場的呂陽趕緊适時地出聲,結束了這次活動。

呂陽算是看出來了,石懷玉這是在以權謀私呢,就剛才那些個小動作,他可不信石不正經不是故意的。

快到飯點了,一群孩子喳喳呼呼地拉着各自的父母出門去覓食,剩下幾個家長在另一邊詢問助理們醫院裏的各項兒童口腔檢查,姜唐仍舊躺在治療椅上,似乎還沒從剛才的展示中緩過神來。

“起來漱個口吧。”石懷玉把放倒的治療椅升了起來,用一次性杯子接了水遞到了姜唐面前。

“謝謝。”姜唐接過杯子漱了好幾遍才覺得終于緩過勁來。

石懷玉看姜唐似乎還是有些不敢看他,心知自己剛才把小朋友逗過火了,也無意再捉弄他,就離開去了更衣室,給姜唐留一個獨立的空間,準備換衣服回家。

只是在去更衣室的路上,石懷玉腳步一頓,還是彎進了呂陽的辦公室,瞥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兩張志願者證明,姜唐和孟姊,也不知道那個是小朋友的名字。

“怎麽,還意猶未盡吶?”呂陽有些好笑地看着假裝不經意的石懷玉,他這個朋友什麽都好,就是死要面子、太愛裝,“剛才不是還說不認識,集大那麽多人,你教個六十人的班級也碰不上嗎?”

石懷玉自覺自己坦坦蕩蕩,只是一時興起,不屑于和這種滿腦子黃色廢料的人多言,雖說被人抓了包,嘴上還很硬氣,“我就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成年了,看着實在不像。”

可石懷玉的動作上仍舊透露出了那麽一點點的底氣不足,換下白大褂,抓起自己的外套就打算趕緊開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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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糖,剛才那個醫生和你說什麽了?”被忽略了許久的孟姊看見石懷玉走了才湊到姜唐面前問,“你剛剛的臉有那~麽紅。”

“沒什麽,椅子放太低了,臉充血了。”姜唐一本正經地瞎說話,截住了孟姊還想發問的話頭,“你去門口等我一會兒,我還有些事情。”

說着,姜唐快速地下了治療椅,朝着石懷玉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石醫生!”姜唐瞥到剛打算下樓的石懷玉,趕緊喊住了他。

石懷玉的一只臂彎上還挂着脫下的外套,上身只穿了一件襯衣,好看是好看,可即使是加了絨的襯衣單穿在這初春的季節依舊是那麽的凍人。

“什麽事情?”

“你剛剛為什麽要這樣子做?”姜唐已經想明白了,從突然增加的真人演示環節再到那句帶着歧義的句子都是對方故意為之。

走廊裏現在無人,很适合談話,只是這穿堂的冷風令被迫脫了外套,剛剛又被呂陽“誣陷”了的石懷玉心情有些不太美妙。

石懷玉輕笑了一聲,将手上挂着的外套甩到了姜唐的身上,動作潇灑自然且裝逼。

石懷玉用的力氣并不大,姜唐只覺得柔軟的布料蓋在了自己的臉上,困惑不已地将擋住視線的衣服扒拉了下來,就注意到了一處白色的漬跡,那個位置好像是…左肩?

姜唐還記得自己在公交車上一不小心睡在對方肩上的事跡,只是仍抱着一絲僥幸心理的向石懷玉求證,“這個——是我幹的?”

“不然呢?”石懷玉挑了下眉毛,看到姜唐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心情突然又跟着明媚起來,不過原來小朋友并不知道自己睡覺流口水了,那自己剛才的行為就更不應該了,心中也隐隐有了一絲愧意,只是被此時的好心情暫時壓下了。

“對不起,對不起。”姜唐是真不知道自己睡熟了居然還會流口水,心裏的尴尬更是超過了剛才在治療椅上的時候,并且還混雜着一點愧疚,“我幫你把它擦幹淨吧,不穿外套也太冷了。”

這個外套看着似乎還蠻貴的,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清洗幹淨了。

“我已經試過了,”石懷玉嘆了一口氣,剛到醫院他就已經試圖拯救過他的這件衣服了,帶着些無奈地問姜唐,“你能說明一下為什麽它會是白色的,還那麽的難擦嗎?”

“我之前吃了奶糖……”姜唐有些不好意思,供出了真正的元兇。

哎,這還能讓石懷玉說什麽呢,“少吃點糖吧,六七歲的孩子都比你懂事。”

他剛剛做展示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姜唐的牙齒狀況不太好,真是白瞎了那一口整齊的白牙。

被拎出來和小孩子比較的姜唐有心想為自己辯駁幾句,但誰讓今天自己已經在這個還只有一面之緣的人面前出了太多的醜,只能羞愧地低下了他的頭顱。

“不過小朋友,有些方面你倒是懂的很多嘛,人看着不大,想的挺多。”石懷玉看着還在不好意思的姜唐,突然想起了剛才他躺在治療椅時臉紅的反應,忍不住又逗弄了他的一句,接過衣服朝姜唐揮了揮手,“行了,我自己回去解決,先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石懷玉:沒錯,我就是一個純潔又正經的人,我只是想做一個簡簡單單的牙科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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