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姜唐把所有的新消息都處理好後，才終于能夠下床去給自己找些能适合他現在食用的流食。
然而在覓食之前，他首先遇到了一個更重大的問題，他該怎麽刷牙？
原本最普通不過的一件日常必做活動，對于現在的姜唐來說無異于上刑。
姜唐嘗試着先含了一口水，欸？除了有點涼，好像還行。那再咕嚕一下呢？痛痛痛痛！
來回的水流碰撞，準确無誤地撞擊在了姜唐的痛處，姜唐吐出了那口水，視死如歸地把沾了牙膏的牙刷放進了嘴裏，先從最遠離病牙的右上角開始。
雖然姜唐明白長痛不如短痛，照他這個刷法遲早還是會碰到那裏的，但昨天晚上的經歷實在是太慘痛了，他依舊本能地想去拖延，牙刷的每一次挪移都小心翼翼地更排雷似的，深怕刷猛了就瞬間原地爆炸。
可是無論姜唐怎樣小心，當牙刷的軟毛輕輕地從病牙上面掃過的時候，仍是帶起了姜唐一串的顫栗。
不行了，他決定向牙疼認輸，避開病牙，把安全區的牙齒細細刷了幾遍，姜唐用清水漱了幾次口，終于把嘴裏的泡沫都吐幹淨了。
這濃重的薄荷味的憂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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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點多了，食堂裏的燈都關了，只有沒幾個窗口還在營業，不過幸好，賣粥的那家還在。
姜唐認真地分析了自己目前的咀嚼能力，放棄了皮蛋瘦肉粥，放棄了八寶粥，點了一碗看起來最安全無害的白粥，加了三勺綿白糖。
甜膩膩又溫熱的口感稍微撫平了一些牙疼帶來的惆悵。
姜唐不敢吃的太快，一勺一勺用舌面慢慢碾碎了才咽下去，不過食堂其他的工作人員可能就無法理解他的這種慢節奏了。
一個拎着一桶清潔水的阿姨怔沿着走廊一瓢一瓢的往地上灑水，後面跟着地另一個阿姨拿這個大拖把就着地上的水一路拖過去。
在經過姜唐身邊的時候，姜唐趕緊把放在地上的雙.腿往回縮，然而還是慢了一步，褲腿上濺到了一些熱水，被冷風一吹，馬上就涼涼的貼在腳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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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景，似乎有些凄涼。
姜唐環顧了一下已經沒有學生在就餐的食堂，又看了一眼面前只剩了個碗底的白粥，沒什麽胃口，已經不餓了，但浪費食物仍是不太好。
用勺子舀起了最後一口粥，姜唐把碗放回了回收的地方，打算去校醫院配些止痛的藥。
姜唐下午沒有課，然而這種空閑在生病的時候總是格外地容易提醒姜唐，他是一個人，連打電話的人都沒有。
校醫院的生意不錯，姜唐排了會兒隊才終于輪到了他，牙疼這種病校醫院是看不了的，最後也只能按照姜唐的想法配給了他一盒布洛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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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唐回憶着印象中別人的父母給孩子止疼的做法，把藥碾成了粉，撒在了那顆病牙上。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姜唐覺得藥粉撒上去之後就感覺好多了，現在他可以靜下心來想一些旁的事情了。
首先是他的室友們，今天早上自己那副樣子肯定吓到他們了，有可能他們還會嚴令自己幾周內不許吃糖，然後是自己這個月的收支，中間還想了一些別的，總之最後兜兜轉轉又繞到了石懷玉的身上。
他會笑話自己的吧，之前就提醒自己了要少吃糖，要愛護牙齒，結果他這個宣傳護齒活動的志願者倒是先敗在了牙疼上。
還有他今天上午的課是怎麽上的呢？周長柯說他今天上課的時候心情不好，突然被自己放了鴿子，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
不過石懷玉後來是怎麽演示那些穴位的位置呢？是又請了一位同學上去，還是在自己身上示範或者就直接照着課件講了？
姜唐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可是沒想到還是造成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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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唐又在校內散了會兒步，直到臉都被風吹的紅撲撲了，再也看不出早上的蒼白。宿舍裏，孟姊他們果然還在等他。
“糖糖，沒事了吧？”
“沒事啦，去校醫院配了些止痛藥。”姜唐給了他們一個大大的笑容，想要讓他們不要擔心。
“校醫院啊~”孔明一聽校醫院就不放心，“糖糖我覺得你最好還是趁着現在天還沒黑去口腔醫院看一下，校醫院真的不能相信的，要是今天晚上又疼起來該怎麽辦？”
“不會的，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聽到孔明這麽說，姜唐其實也有一點心慌慌的，不過倒不是不信任校醫院，而是擔心孔明這張言靈的嘴。
一直到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姜唐的心理仍舊慌慌的，又取了一顆止痛藥片碾成粉灑在了病牙上，這才能夠放心入睡。
結果到了半夜裏，姜唐還是被牙疼鬧醒了，并且這次的疼痛比前一晚還要來勢洶洶，姜唐忍着疼痛摁亮了手機，十二點多了，沒有口腔醫院會開到那麽晚的。
QQ的界面上，石懷玉的那幾句話還停留在那裏，可以去找他，可以——
“石老師，你還醒着嗎？我，牙疼的厲害。”
發完這句話，姜唐就把手機扔到了枕邊，其實他對于石懷玉是否還醒着并不抱什麽希望，只是在病痛中可能可以有一個人的陪伴，這誘.惑力太大了，雖然只是這樣單方面的一種美好奢求。
已經暗掉的屏幕突然又閃了一下，姜唐有些不敢相信地去看，石懷玉竟然真的回複他了。
“還沒睡，你宿舍在哪？我來接你，我有呂院長醫院的鑰匙，我可以直接給你做檢查。”
“林西604。”
姜唐還是把地址報了出去，大概是牙齒實在太疼了吧。
“我馬上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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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唐安靜地給自己裹上了衣服，沒有打擾到室友，悄悄地出了宿舍。
來到宿舍樓下的時候，宿管阿姨看到姜唐疼的直冒汗的額頭，沒有多問什麽，趕緊把大門幫他打開了，還讓他在值班室裏坐着等。
不過姜唐并沒有等太久，石懷玉如他所說的那樣，很快就把車開到了宿舍樓下。
“快上車。”
車裏開着暖氣，石懷玉在等紅燈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姜唐的情況。
“怎麽疼成這個樣子了？沒有去醫院看過嗎？”
“去校醫院配了些止痛藥，以為能好的。”姜唐不敢讓上下牙碰到，微張着嘴，有些含糊顫抖地說着話。
石懷玉見過許多牙疼得翻滾地病人，但也許是因為看過姜唐笑得亮閃閃的樣子，此時看着他揪着衣角不住顫栗的樣子，石懷玉竟然罕見的有些心疼，原本想要責怪的話在嘴邊打了個轉，也變了調。
“不是和你說了有需要可以來找我的嗎？止痛藥治标不治本，牙疼拖不得的。”
“嗯，我知道錯了。”
姜唐坐在後座上，都已經快縮成一團了。
石懷玉哪是想聽他說什麽錯不錯的，他想要的是姜唐可以來早點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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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陽開的口腔醫院的确離集大不遠，再加上晚上車輛少，石懷玉很快就把姜唐送到了醫院。
開鎖，刷卡，石懷玉腳步不停地把姜唐帶進了診室，仍舊是上次志願活動的那一間，不過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
“張嘴，我先來給你檢查一下。”
姜唐已經躺在了治療椅上，黃色的探燈晃着他的眼睛，還有石懷玉的輪廓和那雙清晰的眼睛。
“左下角的那顆大牙已經蛀得很嚴重了，我先要看一下能不能只抽牙神經不拔牙，不過很大的可能還是得拔，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要拔牙嗎？姜唐有些害怕，怕疼，怕少了一顆牙。
石懷玉已經在診室裏忙碌起來，沒有護士，他只能自己準備各種工具。
牙齒還在疼，像是知道自己命運的最後反撲，石懷玉又一次調整了一下探燈的位置，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姜唐知道，這是要開始了。
姜唐眼睜睜看着一個帶着鈎子的東西伸進了自己的嘴裏，心裏就是一跳，兩只手開始不安地抓着褲腿。
“可能會有點疼，不要亂動，忍着一點。”石懷玉注意到了姜唐的動作，但疼痛是必須的，只能盡可能的用和緩的聲音安慰他。
姜唐不敢點頭，只能眨眼示意，勾子最終還是碰到了他的牙齒，但奇異的并不是太痛，在能夠忍受的範圍內，石懷玉的動作就好像他的話語一樣輕柔。
石懷玉一直在觀察着姜唐的表情，看到這一幕才敢繼續加重手上的動作。
“沒辦法，最好還是得拔牙，那顆牙齒已經只有薄薄一層壁了，即使填補了也很容易碎掉。”石懷玉将儀器先從姜唐嘴裏都取出，詢問姜唐的意見。
“那拔吧，”姜唐明白他是保不住這顆牙齒了，“會很疼嗎？”
“我會給你打麻醉的，”石懷玉去取來了麻醉劑，“只疼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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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石懷玉所說，真的只疼了那一下，緊接着就是涼涼的液體被推了進去的感覺。
麻醉劑的藥效開始作用還需要一段時間，診室裏只有姜唐和石懷玉兩個人，石懷玉就開始和他閑聊起來。
“你拔牙需要和父母說一聲嗎？後續最好還有什麽種植牙的。”現在的父母都把孩子當個寶似的寵，石懷玉不确定拔牙在姜唐的父母地方算不算的上是一件大事。
“不用的，”姜唐沉默了一下，"種植牙是什麽？”
“哦，種植牙就是像種小樹一樣給你種一顆牙齒，弄好以後保證接吻的時候都覺不出真假來。”石懷玉發現了姜唐的情緒似乎突然有些低落，所以将原本照本宣科的說法換了一下。
姜唐果然被石懷玉這樣不正經的說法逗樂了，“我都沒有對象的，哪用的着考慮這些，而且種這個很貴吧？”
“現在醫院裏六千、八千的都有，當然貴點的兩三萬也有。這個種好了是可以用終身的，而且你拔了牙空出這個位置還會影響周圍牙齒的生長。”
“嗯。”姜唐應了一聲，心裏卻默默拒絕了石懷玉善意的建議，這個價格對他來說有些太貴了。
藥效差不多可以了，石懷玉看着口齒越來越不清晰的姜唐，伸手在他病牙周圍的牙龈處按壓了幾下。
“現在還有疼的感覺嗎？”
姜唐輕輕搖了搖頭，之後的過程特別的迅速，姜唐還沒有怎麽反應過來，嘴裏缺了的那個窟窿上就塞進了兩團棉花。
“咬着它，別讓血流出來。”
姜唐茫然地點點頭，照做，折磨了他那麽久的牙齒就這樣子沒有啦？
石懷玉收拾完器具回過頭來看到的就是仍舊懵懵的姜唐，因為嘴裏咬着兩團棉花，腮幫子那裏鼓鼓的，更像一只倉鼠了。
石懷玉洗幹淨了手，終于幹了一件他想幹了許久的事情——揉了揉姜唐的腦袋，果然手感如他預料的那般好。
“咬住一個小時，最近不要吃太燙的食物，吃的清淡點，這是消炎藥，照着上面的說明吃知道嗎？”石懷玉把裝了消炎藥的袋子和寫了注意事項的貼紙一起交給了姜唐，收回手的時候忍不住又揉了一把他軟軟的頭發。
姜唐這次回過神來都聽明白了，可惜現在說不了話，只能用力點頭。
“挺乖一個小朋友，怎麽就是不聽話一直要吃糖呢？”石懷玉上次檢查過姜唐的牙齒，當時還沒有那麽嚴重，可見這一個多月姜唐一定又在糟蹋自己那副牙齒。
姜唐咬着棉花笑了笑，沒有說話，任由石懷玉揉着自己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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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開到姜唐宿舍樓下的時候已經一點多了，石懷玉停下車，準備目送姜唐上樓。
“上去吧，還能再睡幾個小時。”
不知道是因為夜裏的情感更容易波動還是麻醉劑順便把他的腦袋弄迷糊了，姜唐看着前座的石懷玉，突然很想把那個回答告訴他。
“我聽過一句話，說是不開心的時候吃一顆糖心情就會好了。”棉花團還塞在他的嘴裏，姜唐用着含糊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出了這句話。
“嗯？是你的父母告訴你的嗎？”石懷玉的一只手靠在方向盤上，心想這是哪家父母這樣哄孩子。
“不是，是福利院裏的一個姐姐。”
石懷玉沉默了，他想起了手術前姜唐不自然的沉默，想到了姜唐拼命地接着各種代課，周長柯有說過姜唐是代課群裏口碑最好接活最多的。
“石老師，真的很感謝你，耽誤你的休息了，晚安。”
姜唐說完這句話就輕手輕腳地下了車，走進了宿舍樓。
石懷玉看着姜唐的背影，突然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充斥着他的胸腔，他想他是栽了，他開始心疼那個小朋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止痛藥對于牙疼的治療效果真的很小，最好還是去醫院治療。以及校醫院是真的不靠譜，至少我的親身經歷是這個樣子的。
再及雖然糖糖喝白粥加白砂糖，但我是絕對的鹹黨，不配鹹菜的白粥那叫白粥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