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四分五裂

“原來時光會老，我們會散。”——溫曉日記

直到論文答辯下臺的那一刻，溫曉才真正感覺，畢業就這麽來了。大學不像高中，會以一場洗禮式的高考作為終結，它的結束更像是細水長流的，幾乎大四一年，都在學着從一名學生過度成一個社會人士，有的人已經很成功的進化了，學會了社會生存法則，有的人适應力較慢，比較理想主義，對于社會還懵懵懂懂。溫曉則是後者，記憶中自己還素面朝天背着雙肩包，奔波在宿舍和教學樓之間，怎麽一轉眼就穿上正裝，梳起劉海，略施粉黛地穿梭在裝修豪華的寫字樓裏了呢。這個問題每每想起來，溫曉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我們畢業啦！”伴着學士帽高高抛起，伴着一張張笑臉的定格，大學再見了。依舊是青春裏難以忘懷的一段，再見了，相依相偎的舍友，相知相惜的朋友；再見了，難吃卻愛吃的食堂飯菜，嫌棄又舍不得的宿舍；再見了，陪伴我們成長的大學，再見了，一去不複返的青蔥歲月。

大概所有的大學生們，對于這樣一段想說卻無從說起的歲月，都是難舍的。

遠處一個男人，穿着一身黑色休閑裝，帶着鴨舌帽，手捧着一束滿天星，悠悠的站在遠處向溫曉招手，溫曉露出無奈的笑容，把學士帽撿起來朝他走過去。“你怎麽來啦。”

“無聊啊。”

溫曉指了指他手裏的花，“給我的？”

徐易天把花順手扔給溫曉，“粉絲送的，我又不喜歡花，給你咯，畢業快樂。”

溫曉笑了笑，附和着他，“好吧，謝謝。”

“溫曉，過來拍照！”

“好！”

“我先過去啦，謝謝你的花。”

“就這樣？我在這你不邀請我拍個照？”徐易天起了大早過來給她慶祝，她倒好兩三句話把他打發了！

溫曉撓了撓頭，“你大明星，我哪裏敢高攀啊，況且這裏這麽多人，萬一被發現，我豈不是上明天熱搜？”

“你這個女人真是！明知道我人氣一般，會有幾個人認出我來？還特意取笑我？”徐易天當初也是網絡走紅，才被經紀公司看上，畢業一年一直在接受封閉式訓練，作品鮮少，脾氣又有些沖，不少得罪人，所以這一年也沒什麽成績，何來的關注度。雖然他這話說的滿不在乎，但溫曉知道他其實壓力很大。

每個為了夢想打拼的人都不容易，哪有什麽一夜成名一夜致富的，都是千錘百煉千辛萬苦的付出和努力鑄造的。

“走吧，徐大少爺，我有榮幸和您拍個照不？”見他噘着嘴賭氣着，溫曉上前哄他。其實溫曉很少哄人，只是他大概是現在她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想到這，溫曉微微嘆了口氣。

她想象中的畢業禮，捧着一束花等自己的是那個說要一輩子照顧自己，畢業了就娶自己的男人，祝福她的是那個她最敬愛的哥哥，陪她拍照的是她最親密的姐妹，和她相約去畢業旅行的也會是那一群說好不分開的夥伴們，可是現在，只有她一個人。

去年聖誕節他們說好一起紅塵作伴，可是今年怎麽什麽都變了。

三個月前，她好不容易簽約了一家傳媒公司，留在了奚市。樂語也考上了銀行，子悅也正式成為研究院實習生，大家都有了美好的未來。就連宋均南也向她求婚了，兩人準備畢業後就見家長先訂婚，一切都那麽美好。

可是，沈溢出國了，大家雖然因為離別而悲傷，卻依舊祝福他，畢竟這樣的天才不該被埋沒。他走的那一天沒有讓任何人送，卻還是沒忍住給溫曉打了一個電話，“曉曉，照顧好自己，還有，請你幸福。”他走的那麽潇灑，卻沒有人知道選擇離開是他唯一減輕痛苦的方式，也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有些事，若是能為她解決，他就希望溫曉永遠不要去煩惱，突然間覺得自己更像哥哥了，他會在遙遠的地方靜靜地祝福着她。

沈溢走的時候，距離他們相約的畢業旅行還有三個月。

可是，蘇子悅也走了。那個晚上，子悅很平靜地說，“我知道，他不愛我，即便我追了他這麽多年，他還是不會把我放在心上，我去慶都讀書是因為他，我在慶都工作還是因為他，現在他走了，爸媽也離婚了，我留在慶都也沒什麽意義了。我接受了研究院的外派，去英國。”

她說，大概愛他是我堅持最久的事了。她說，她太累了，因為愛他她都快丢了自己，因為愛他，以為自己的夢想就是他。她說，她決定不愛他了，她要做回自己。

蘇子悅離開的那天，輕聲對她說，曉曉，我什麽都沒了。

她說，曉曉，你知道我有多恨你。

那天，她看她的眼神，那樣冷漠，那樣悲涼，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她以為她在耍脾氣，殊不知那一別，竟毫無音訊。

蘇子悅走的時候，距離他們相約的畢業旅行還有兩個半月。

其實，溫曉一直羨慕她，喜歡的人會用盡全力去争取，溫曉也佩服她，該放手的時候潇潇灑灑。

她想她大概永遠都做不到，也不需要，因為過去，她一直在自己的世界裏争取和放手，而現在，她屬于另一個人。

可是，他們分手了。可是，宋均南也走了。

他說他愛她，他說他會照顧她一輩子，可最後，他只說了對不起，仿佛說那些海誓山盟的不是他。

她覺得自己的愛情就是一個笑話，一段暗戀，無疾而終，一段初戀，黃粱美夢。

宋均南走的時候，距離他們相約的畢業旅行還有一個半月。

就這樣，七個人走了三個人。

畢業前夕，溫曉接到程樂語的電話，“我跟郝戈分手了。”溫曉只是笑笑，他們兩一直分分合合，已經見怪不怪了。

可這次，程樂語卻說，“他變了，我也變了，我們都被現實打敗了。”分手的原因樂語沒有細說，溫曉也沒細問。她曾不相信郝戈那樣的一心一意居然也會變，可現在，她和宋均南都變了，他們有什麽不可變的。

仲景知曉事情的始末，狠狠揍了郝戈一頓，他曾以為他會給她幸福，他才放手的，可現在，他已經放的徹底了，她卻不再幸福。

兩人進了派出所，卻誰也沒有怪罪誰，“你就應該進去關幾天好好反思反思，反正你那個有錢有勢的岳父一定會保你。”

“呵，你有什麽資格教訓我。你以為你很高尚嗎？”

“沒資格，對，自此以後，再也不是兄弟。”

兩人就此鬧僵，他恨郝戈沒能給她幸福，更恨自己早已不似當初，無法愛她。自己與他有何區別，都是為了前途攀親附貴。

溫曉說，他們的事你不應當管。

仲景冷笑，你管的還少嗎？

是啊，以前溫曉最喜歡管大家的破事。後來她管不動了。

溫曉感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仲景再笑，別傻了，人都會變。

溫曉說，我們說好的。

仲景罵她，你覺得這樣的堅持有意義嗎？只有你，我，死守着這份感情？抱歉，我做不到，不奉陪。

他也推得一幹二淨。在醫院見慣了生離死別，他以為他也應該學着麻木，學着放棄。

就這樣，七個人，出國了，分手了，鬧僵了，放棄了……

好多事，好多話，她都沒有搞清楚，那個夏天，仿佛承載了很多的秘密，充斥了很多的悲傷。

終于，他們都畢業了，卻再無他們。

搬宿舍整理東西時，溫曉再翻出當年那本真心卷和那些大合照，不禁感慨萬分。四年大學，南北相隔，他們都相伴過來了，竟沒有走過最後的三個月。

她知道終有一天他們因為家庭會淡出彼此的生活，她也知道青春終究會逝去，那些故事終究都是回憶，也不會有人像她這樣緊緊抱着一本冊子懷舊。可是她沒有想到他們是以這樣毫無預兆，零零散散的方式彼此走散的。

她想這樣所謂的青春，當真是五味雜陳。

她翻開日記本，寫下了這句‘原來時光真的會老，我們真的會散’。

這一句成為溫曉日記的終結，那之後她再也沒有寫過日記。

畢業旅行她沒有去，她回了一趟老家，路過校門口的時候，她突然有些想哭。擡眸間，竟遇見了黎佑。

“溫曉！”他還是跟以前一樣，好看。

“嗨喽。”

他們只是簡單的打了招呼，又随意地聊了幾句近況，就匆匆別過了。

她還是習慣的轉身去望着他的背影，她想現在她已經可以波瀾不驚的微笑着應對他了。

原來有些感覺，随着年齡的增長，真的會有變化的。

原來有些事，随着時間流逝，也真的會看開。

原來他們都長大了，都會變。

【第一卷完】

第二卷：後來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