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13)
間便認出了這聲音,正是六皇子。
她轉身,便見四人牽着馬正向着她的位置走來,紫袍的人正是六皇子,另一人一身素銀是餘白芷,還有一人乃是承恩侯世子周竟棠,另有一人身着青袍,在四人之中最為惹人注目。
實在是這青袍青年實在生的太過俊美。
顧木蓉自認見過的美少年,美青年不少,這位卻是其中翹楚,無他,這青袍青年氣質太過獨特,便只是站在那裏,便讓人懷疑這人是不是嫡仙下凡。
清冷無欲,目光沉穩,整個人龍章鳳姿,挺拔不凡。
“原來是你啊!怎麽這麽巧?”六皇子見了顧木蓉便眼中一亮,走了過來。
顧木蓉趕忙下跪,她努力壓下全身來自天上的莫名壓力,五色氣珠越轉越快,五色本來界限分明,如今卻快要混做一體。
“民女叩見殿下。”
“顧姑娘請起。”六殿下趕忙端起皇子的架子,對着顧木蓉擺手。
“民女便不打然諸位貴人的雅興,先退下了。”顧木蓉想要趕緊離開,她有一種感覺,自己現在最需要的獨處,和這群人在一起,若是出什麽事,她……
“顧姑娘乃是先來,我們後來者哪裏能占了你的地方。”出言的人是乃是青衫男子。
顧木蓉心中想走,卻又直覺不能走,她沒有理會那出聲的男子,而是望向天邊。
本來不過一方雲,如今卻是四方雲動,都在向着她所在的方向飄來,帶着未知的壓力,未知的危險。
“不知諸位貴人可帶傘?看着天氣,怕是風雨将至。”
話音未落,便是一陣冷風吹過,吹的人不由得打個冷顫。
“殿下,咱們可沒帶傘。”周竟棠看了看顧木蓉,又望望天,他眯着眼,仿佛也隐約感覺到危險。
“這天氣怎的說變就變。”餘白芷看了看天,又看向旁邊的青衫男子:“威武侯世子,看來咱們這次來的時機不對啊。”
威武侯世子?穆連城?顧木蓉看向青衫男子,這位就是掌管西北的威武侯的嫡長子!
“确實如此不巧。”穆連城正好也看了過來。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都沒有避開。
便只是這一瞬,天空遠遠有雷聲傳來,樹林中的女尼都從桃林中跑了出來。
“顧姑娘,天氣不好,咱們回去罷。”
“敢問師太,這附近可有避雨之處?”穆連城移開目光,看向領頭女尼。
在這附近不遠處有一木屋,乃是附近獵戶在山上所蓋,以防夜裏被困山中,遮風擋雨過夜所用。
天上的雲終于,聚與一處,眼見大雨将至,餘白芷引着六皇子向着那木屋的方向而去。
“姑娘,咱們也走吧。”劉嬷嬷對着顧木蓉言道。
顧木蓉并不動作,山風烈烈,吹着她的衣裙,她臉色平靜,緊握的拳頭卻透露了她心中暗湧波濤。
“你們二人且跟着女尼們回庵堂。”
“姑娘?!”劉嬷嬷愕然。
“別讓我說第二遍。”顧木蓉聲音冷冽。
“是。”顧木蓉身上撒發的強大的壓力,讓劉嬷嬷和香茗只能點頭稱是。
兩人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回頭,烈烈風中,那抹纖細的身影傲然而立,仿佛再大的風雨也不能動搖她分毫。
“嬷嬷,小姐淋雨會生病的。”香茗十分擔心。
“小姐不是尋常人,你若是擔心,咱們尋個地方且等等。”劉嬷嬷心中也不安的很。
“好。”
兩人止住腳步,四處觀望,尋了一處勉強可遮蔽處,留了下來。
“子矩怎麽不和殿下一起同去?”穆連城看着周竟棠,這位承恩侯世子站在半山腰,并不動作,視線一直看着某處。
“我并不畏懼下雨。”周竟棠搖搖頭。
“那我便和子矩一起賞雨吧。”穆連城也沒動,他看着那位站在山谷高處的少女。
這麽大的風,她卻絲毫不動,烏雲凝聚于她的頭頂,震耳欲聾的雷聲在她頭頂響起,她卻仿佛絲毫沒有聽見一般,擡着頭,昂望天空。
“聽聞連城世子身體不好,若是被淋濕,感了風寒就不好了。”周竟棠說着話,眼睛卻看着遠處的那人,也不知為何,有個聲音告訴他,留下來。
穆連城微微一笑,卻不說話。
☆、114章
顧木蓉現在處在非常玄的狀态,她聽不見雷聲,看不見電光,整個人完全被丹田中的珠子吸引了全部精力。
那顆五色珠已經完全分不出顏色,五色融合,光彩奪目。
豆粒大的雨砸了下來,雨勢愈發的淩厲。
顧木蓉整個人完全被雨霧籠罩,便是站在不遠處的周竟棠和穆連城也完全看不到她的人影。
閃電劈了下來,周竟棠看着心中不由一緊,那位置是方才顧木蓉所站之處,他心中隐約有個感覺,這道閃電是沖着顧木蓉而來。
那氣勢仿佛要毀滅一切,便只是遠遠的旁觀就讓人心驚膽戰。
第一道閃電劈過,第二道瞬間即至,第三道在烏雲間醞釀,待第二道方才消散,第三道便已經落下。
旁觀者心驚膽戰,知情者隐約有所感,不知情者一片茫然,這位姑娘這是自殺啊。
三道閃電之後,雨勢稍停,雲霧漸漸散去。
那道纖細的身影緩緩出現,依舊是傲然挺立。
“姑娘!”香茗一邊喊,一邊向着顧木蓉跑去。
劉嬷嬷站在原處,目瞪口呆。
周竟棠反應過來,快速奔去,一旁的穆連城也快步跟上。
“姑娘你沒事吧!”香茗也不知哪來的勇氣,跑到顧木蓉身前三步,停下了腳步。
周竟棠和穆連城在香茗身後幾步也停了下來。
紋絲不動若石頭一般的人,緩緩地轉過身,她頭發濕淋淋的,貼在臉上,面如白玉,唇下帶着一絲血跡,領口處隐約有藍光閃過,仿佛還有餘電尚在。
黑若沉潭的眸子,掃過身前三人,無端的讓三人呼吸一屏,那目光中帶着極大的威壓,香茗受不住,低下頭來。
“且等些過來。”顧木蓉緩緩開口,她輕輕的抖了抖錦裘,‘噼裏叭啦’數道電光鑽入土中,消失不見。
“雷電難賞。”顧木蓉輕聲出口,對着香茗招招手,香茗便走了過去。
她剛過去,便感覺身子一沉,顧木蓉靠在她身上,眼睛将閉未閉:“我無事,睡上一覺便好。”
話剛說完,人便閉上眼睛,香茗力氣小,險些被壓倒。
“顧姑娘?!”周竟棠趕忙走過去,并不避諱的扶住顧木蓉。
“顧家姑娘,真是好膽識。”穆連城站在原地,勾出一抹笑。
“連城世子早些回去換了衣裳吧,莫要感了傷寒。”周竟棠對着他點點頭,便和香茗扶着顧木蓉回庵堂。
穆連城看着幾人遠去,眼神眯着,露出幾分莫測來。
劉嬷嬷失神了半晌回過神,趕緊跑過去,從周竟棠手中接過顧木蓉,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姑娘一身濕淋淋,這般攙扶着,始終不妥當。
眼見庵堂便在不遠處,周竟棠突然停住腳步,示意另外兩人停下。
擦空的驚羽迎面飛速而來!
周竟棠長劍出鞘,迅速的将飛箭折做兩瓣,漫天飛箭緊跟而至,周竟棠以劍柄為圓心,長劍轉做一個圓,将身後三人緊緊護住。
劉嬷嬷和香茗吓得蹲在遞上,顧木蓉也跟着軟在地上,反倒方便了周竟棠保護。
急箭如雨,周竟棠臉頰手臂被擦傷多處,卻仿佛完全沒有感覺,劉嬷嬷和香茗将顧木蓉護在中間,斷箭橫飛,兩人身上多處也難免被不慎擦傷。
畢竟是一人對一群,便是周竟棠修行對身體有所改善,時間久了,卻也是難免力有不從。
速度一慢下來,難免有漏網之魚,其中一箭不知仿佛有眼,直沖着顧木蓉額頭而去!
“姑娘!”身旁的香茗和劉嬷嬷完全反應不及,只能眼睜睜看着,驚吓之下,兩人都僵住了。
那箭筆直對着顧木蓉的眉心,一箭上去,顧木蓉便要命喪黃泉!!!!
危急關頭,她,睜開了眼!
雙眸之中,藍色電光流轉,那箭瞬間停住,再進分毫,便要刺破皮肉!電光火石之間,飛箭化作粉末。
顧木蓉瞬間站起,長袖輕輕一揮,藍色電光在衣袖間碰撞閃耀,仿佛世間最美麗的光芒,如此的耀眼!
周竟棠停下動作,靜靜的看着她,顧木蓉站在原地,仿佛不費絲毫之力,如雨的飛箭竟全部停在半空,她原地轉了一個圈,兩片長袖用力一揮。
停在半空的飛箭,突然極速抖動,白鐵的剪頭整齊劃一的轉向,向着來處飛去。
周竟棠耳朵尖,仿佛聽見不少□□的聲音。
待天上飛箭全部消失,整個世界終于安靜,顧木蓉抖抖衣袖,藍光閃耀,如行雲流水一般的美麗。
“顧姑娘……”周竟棠好半晌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顧木蓉唇角一勾,突然倒下。
周竟棠手疾眼快,将人抱在懷中,劉嬷嬷和香茗互相攙扶着,跟在周竟棠身後,一瘸一拐,如今這般情況哪裏容得管什麽男女大防,兩人皆是腦中一片空白,懷疑自己是不是猶在夢中。
身上箭頭的擦傷帶來的疼痛感,卻又是如此的真實!
快到庵堂,便隐約見着山林中許多屍身,皆是中箭而死,無一活口,兩人想到方才姑娘的樣子,對視一眼,皆是心中大駭。
剛走到庵堂門口,便聽得馬蹄聲響起,聽聲音便知馬匹衆多,馬蹄聲急,很快便隐約見得蹤影。
周竟棠皺緊眉頭,将人放下,劉嬷嬷和香茗小心的扶着,他手持寶劍,将三人護在身後。
“香茗,快些敲門。”劉嬷嬷反應快,若是敵人,進了庵堂還能安全一分。
香茗聽了,趕緊敲門,卻不知為何,敲了半日,無人響應,不由心急如焚。
周竟棠看着來人越來越近,握劍的手越發的緊,待領頭的騎士清楚的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周竟棠卻不由得松了口氣,提劍回鞘。
“是郎君,是謝郎君!”劉嬷嬷見了人,也歡喜的和香茗說道,香茗方才停手。
謝言酌風塵仆仆,外袍也沾着血跡,他下馬,快步走來,見着軟在劉嬷嬷懷中的顧木蓉,他臉色不由一白。
“可……可……”一時之間竟是話都說不清楚。
“謝郎君,顧姑娘還活着。”回他的是周竟棠。
“那便好。”謝言酌深深的嘆了口氣,壓下心底莫名的心慌,臉色終于緩緩地恢複正常。
他走到劉嬷嬷身邊,将靠在劉嬷嬷懷中的顧木蓉抱了起來,見她雖然閉着眼睛,但是氣息溫熱,心終于放下。
“咱們進去說罷。”周竟棠上前,一腳踢開了庵堂大門。
庵堂之中一片靜逸,竟是見不着一人。
“你們可是也遇到了暗算?”
周竟棠坐在椅子上和謝言酌說話。
謝言酌點點頭,他一人不知為何今日心緒不寧,總覺得有事發生,便放下手中事情領着人上庵堂來看顧木蓉,卻沒有想到剛入山便遇到了暗算。
“今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謝言酌問。
周竟棠便将今日之事說與他聽,這事本來和他沒有絲毫的關系,他不過是在半路遇到了六殿下,威武侯世子和餘白芷,聽聞他們要去賞花,因着周皇後和陸貴妃的關系,他做為周氏子弟和貴妃所出的六殿下本來就應該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關系,可是也不知為何,聽說他們要去郊外賞花,他心中一動,也想要跟着來。
幸好他臉皮夠厚,幸虧六殿下比較白,要不然……光想都讓人膽顫。
後來又說了雨中之事,顧木蓉發威之事,卻是一略而過,雖然大家都修行,對于非凡的事情接受能力高,可這位畢竟是顧木蓉未來的夫郎,夫人這般厲害……還是不說吧。
“她說,睡一覺便好?”謝言酌追問。
“嗯,應該是太過疲憊了吧。”三道閃電啊,真不是一般人欣賞的來的。
謝言酌沉思半晌,便尋了下屬去城中尋大夫。
衆人衣服都淋濕了,忙完了正事,便都去換衣。
誰也沒想到,顧木蓉這一睡便睡了半月有餘,眼見婚期将至,侯府中幾次來人催促她回府,在衆人焦急的等待中,她終于醒了過來。
“姑娘!你可醒了!”香茗見着顧木蓉睜開眼,一臉的驚喜,放下手中的藥碗,便跑了出去:“姑娘醒了,姑娘醒了!”
聲音之中滿是歡喜。
顧木蓉眨眨眼,那日的記憶都回到腦中,她被三道閃電劈了,然後在劉嬷嬷懷裏睡着了?
伸伸胳膊,感覺到強大的暖流流向四肢百骸,舒服的很,她掀開被子,找到鞋子,站了起來。
她現在感覺非常的好,好到想到在天上飛幾圈,吼上幾嗓子,或者找人拼殺上一陣。
很快門被推開,熟悉的人影走了進來,除了謝言酌還能有誰?!
他見了她,也是一臉歡喜,打量她一圈卻又轉過身,退出門外。
她低下頭一看,自己只穿着一身白色中衣!她四處搜尋外衣,這時劉嬷嬷和香茗走了進來。
“姑娘,你可終于醒了!你不知道,你都睡了多久!吓死老奴了!”劉嬷嬷看着顧木蓉便掉下眼淚來。
香茗也站在一邊抹眼淚。
“嬷嬷,且莫哭了,給我找件衣服吧。”
☆、115章
顧木蓉也沒有想到自己醒過來就到了成親的日子,她一睡竟睡了這麽久!
便是披上紅嫁衣之時,她還是有些恍惚。
這麽快,她就要嫁人了?!她甚至連謝家下聘禮的時候都沒有趕上,至于她的嫁妝——一切都是侯夫人給她準備的。
侯夫人非常給力,顧木蓉不僅沒給她鬧什麽幺蛾子,反而幫了她大忙,在嫁妝方面,侯夫人準備的和府中其他正牌子嫡出姑娘無二,老侯爺還從私庫給顧木蓉添了很多好東西,府中長輩并無怨言,至于同輩姐妹,沒進顧木蓉之耳,她也權作不知。
據聞添妝之日,威武侯夫人也來了,送的也是好東西——雖然安陽侯府上下都沒搞清楚顧木蓉什麽時候和威武侯搭上了關系,但是好歹也給顧木蓉臉上增了不少光。
嫁妝什麽的,她倒是沒有放在心上,倒是成親之日順順利利的才好。
謝家在帝都有一座老宅,兩人的婚禮便在老宅中進行,待拜了天地,送入洞房,顧木蓉都有些茫然——如此快就結束啦?她本以為成親是多麽累,多麽麻煩的事情,沒想到如此簡單。
謝言酌接過秤杆,看着端坐的新娘,心中卻泛上幾分忐忑,這樁親事他等了許多年,本以為未婚妻逢難,他沉珂纏身,兩人今生無緣,沒想到兜兜轉轉,竟是今日這般。
便是做夢,他也沒有做過這般美麗幸福的美夢,他挑起蓋頭的一角,心跳再度猛烈了起來。
這真的不是夢吧?
美麗的臉龐緩緩露出,那雙美麗的眸子,對着他微微一笑,他不由跟着一笑,心中安穩。
“娘子且先洗漱,夫君我先去庭前待客。”
顧木蓉點點頭。
香茗服侍顧木蓉洗漱,換上一身粉色紗衣,整個人輕松不少。
“姑娘,要不要吃一點?”桌上擺滿了吃食,香氣四溢,香茗輕聲問顧木蓉。
“我不餓。”顧木蓉搖搖頭,她今早上出門之前,吃了些東西,聽聞成親是個累活,她還吃了不少,沒想到壓根不是那麽回事兒,沒怎麽動,壓根也不餓。
“那姑娘累不累,要不要先休息一下?”香茗又問。
“我不累,不用休息。”顧木蓉搖搖頭。
香茗一時也不知道該接着問什麽,姑娘,你什麽都不想,讓人家怎麽繼續問啊。
“香茗,你們退下去吧,我自己等便好。”
“是。”
顧木蓉揮揮手,房中的丫鬟們便魚貫退下。
顧木蓉四處打量新房,便見牆上挂着一根玉笛,青翠漂亮,拿在手中手感極佳,她不善樂器,但是也不由喜歡這笛子,看樣子這玉笛經常被人拿在手中,想來謝言酌應該善笛。
謝言酌回到新房,便見燭光下顧木蓉拿着玉笛看的仔細。
燭光搖曳,美人如玉,纖纖玉手中玉笛散發着玉潤光芒,兩者相得益彰。
“喜歡嗎?”他緩步走過去,輕聲問道。
顧木蓉擡起頭對着他輕輕點頭:“這玉笛十分漂亮,可惜我不會吹笛。”語氣中竟頗有些憾意。
謝言酌伸出手,顧木蓉将玉笛遞了過去。
“那便由夫君我為娘子獻上一曲吧。”
那曲子雖是有些陌生,但是卻也聽出其中無限歡喜雀躍,仿佛春雨微微,花開滿目,古木新綠。
顧木蓉打開窗戶,窗外綠樹成蔭,花開無聲,星空如洗,她心中一時也無限歡喜,滿心滿腹,急于傾瀉而出。
她開門飛出,院中花開滿樹,微風一吹,花瓣落下,她在院中樹下,伴着笛聲跳起舞來。
年幼時也學過跳舞,雖然時間許久,但是反正是自家郎君,也沒有什麽可害羞的,伴着節奏,舞着舞着便化作一招一式,她随心所欲表達着心中的歡喜,只覺得人生如此,竟是十分美滿。
一曲吹罷,站在門口的謝言酌放下玉笛,微微笑着,眉目溫柔,看着同樣停下的顧木蓉,對她張開雙臂。
顧木蓉看着他,輕輕一笑,宛如乳燕投林一般,撲到他的懷中,任謝言酌打橫抱起,邁步入屋。
老宅的主子只有一對新婚夫妻,長輩都在老家,兩人日子過的很是逍遙快活,放下心中一切煩惱,好好的享受彼此陪伴的時光。
三日之後回門,侯夫人一見顧木蓉,便安了心,這般豔光四射,紅潤美麗,可見生活美滿,什麽都不需問。
“可是說了何時南下?”侯夫人私下問道。成了親,自然要上族譜,雖然有些不舍,但是對于人婦,上族譜才是大事。
“郎君說十日之後便啓程南下。”顧木蓉說起謝言酌,态度大方的很。
“你是個穩重有福的,進了謝家,雖然上無公婆孝敬,但是對其他長輩也需敬重為上。”侯夫人苦口婆心。
“謹聽舅母教誨。”顧木蓉端端正正的行禮。
見了平輩的姐妹,除了柳煙波已經陪着夫君外放,其他府中未婚的姐妹聚在一起,笑笑鬧鬧十分自在。
歡樂的時光總是過的十分的快,很快到了離去的時刻,謝言酌在內院門外等她,顧木蓉見了他,兩人不由同時臉上帶笑。
老侯爺看着這對新婚夫妻,捋捋胡須,心中滿意。
衆人看着,男的俊俏穩重,女的美麗大方,真是一對璧人,讓人光看着便覺得心滿意足。
待馬車遠去,老侯爺輕輕嘆氣,他了了一樁心事,雖然滿意,卻還是覺得微微失落,失而複得的外孫女兒說嫁出去便嫁出去了……
回了老宅,兩人方才下了馬車,便見老宅的章管事上前。
“郎君,夫人,南邊祖宅來人了。”
謝言酌和顧木蓉對視一眼,他拉着她的手,暗中捏了捏,肩膀一塌,整個人精神氣便消散不少。
“勞煩夫人扶着為夫,咱們一起去看看。”
兩人穿過花園,來到前廳,便見大廳中除了放着許多東西,還站着七八個人。
“八郎君,老奴給您行禮了。”見了謝言酌和顧木蓉,廳中坐着的老者站起身來,對着謝言酌下拜。
“老管事請起。”謝言酌細喘微微,靠着顧木蓉,輕聲言道。
那老者見着顧木蓉,眯着眼細細打量片刻:“這位便是新夫人吧?夫人有禮了。”說着便行禮。
顧木蓉扶着謝言酌,不便行禮,便恭敬說道:“老人家有禮了。”
待打過招呼,衆人坐定,老管事便送上一張禮單。
“郎君執意在帝京成親,族長便命老奴送來這些物件,還請郎君過目。”
謝言酌将禮單簡單過目,便送到顧木蓉手中,她細細一看,盡是些藥材,人參,鹿茸,靈芝之類的大補之物。
她看着謝言酌,不由挑眉——謝言酌唇角一勾,瞬間心靈相通,這是多盼着她守寡,才送來這些啊。
“除了這些,因着八郎君身子不好,新夫人年紀尚輕,照顧不便,族長還遣老奴帶來幾位族中調教好的侍女,以供驅使。”
說罷,便擺擺手,身後六個侍女上前,對着謝言酌和顧木蓉行禮。
六個女子,環肥燕瘦,清秀豔麗,風情各不相同,卻都是美貌不凡。
這是為啥?顧木蓉打量一番,便又看向謝言酌:這又是為甚?
謝言酌捂着嘴巴,輕輕的咳嗽起來,顧木蓉便伸手輕拍他後背。
半晌,謝言酌方才停下來,對着老管事開口言道:“多謝族長有心了,這些人便交給夫人安排罷,今日出門,我有些疲憊,其他事情再說吧。”說罷,又咳了數聲。
“夫人,咱們回屋吧。”
“章管事,你且先安排便是。”
顧木蓉扶起謝言酌,對着下首站着的管說言道。吩咐完,又對着老管事說道:“路途遙遠,老管事行路疲憊,也洗漱一番好好休息吧。”
便也管其他人如何,扶着謝言酌回屋。
“謝氏族長是誰啊?”
進了屋,謝言酌便恢複正常,只是他喜歡靠着顧木蓉,便拉着她,一起靠在貴妃椅上。
“是我大伯。”謝言酌摸着顧木蓉的頭發,輕輕嘆了口氣。
“謝家是大家氏族,你大伯怎會如此?”顧木蓉靠在謝言酌的胸口,聽着他沉穩的心跳,心中雖然好奇,卻也并不放在心上。
“許是為夫太沒有吧。”謝言酌語帶戲谑,輕吻顧木蓉的額頭。
“那你為何要裝病?”顧木蓉又問。
“因為突然好起來,來的就不是六個美人了。”自己在他手中受了那麽多磨難,真好起來,來的就是帶着刀劍的了。
“而且,咱們還有大事要辦,需要我暫且病着。”
他病着,他們才有理由半途離開車隊,去做一些事情。
“嗯,委屈你啦。”顧木蓉輕拍謝言酌的胸口,安穩道。
“娘子知道委屈為夫,便要對為夫再好些……”謝言酌在顧木蓉耳邊輕輕說道。
熱氣吹的顧木蓉耳邊一陣癢,忍不住縮起脖子,卻被那人牢牢摟在懷中,動彈不得,只能閉着眼任他動作。
這人,太壞了,總是想着法子欺負她……
☆、116章
臨近黃昏,帝京郊外一座小鎮,一隊馬車在小鎮最大的客棧外投宿。
顧木蓉帶着帷帽,扶着病殃殃的謝言酌下了馬車,進了客棧中最好的客房。
“夫君可還好些?”
當着老管事的面,顧木蓉一臉擔憂。
“咳,咳……”謝言酌面色通紅,咳個不停。
“老管事,夫君這身子,委實不便遠行……”顧木蓉用方帕捂着眼睛,語氣帶着哭腔。
“這可如何是好?”老管事皺着眉,也是一臉擔憂。
“劉嬷嬷,你不是說帝京周圍山裏有個神醫麽?咱們尋醫去!”顧木蓉拉過劉嬷嬷的手,心急如焚。
“老奴是聽說有位神醫在帝京附近的深山中隐世修行,可是郎君這身體哪裏經得住颠簸?!”劉嬷嬷也是滿臉擔憂。
便在這時,謝言酌停下咳嗽,急急的喘了起來。
“咱們明早便啓程!”顧木蓉拍板釘釘。
“老奴……”老管事剛欲說話,便被顧木蓉止住。
“老管事年紀大了,跋山涉水多有不便,便在此處等候,劉嬷嬷與香茗伴我同行,我夫君的身體才是重中之重,其他一切不必多言。”
顧木蓉冷着臉,眉眼如刀,氣勢外放,容不得半點違逆。
老管事見她這般,也便只能點頭稱是,這位多年一直在尋神醫,尋來尋去,多是無用,新夫人什麽都不懂,便是聽之任之又能如何?
第二天,一輛小馬車帶着八個騎馬的侍衛,出了小客棧。
帝京今日又是熱鬧的一天,随着寒冬遠去,春日變暖,踏春的人越發的多,進出城門的人也川流不息。
一對尋常的年輕夫妻,趕着馬車進了帝京。
進了城,便有人前來接應,帶着兩人去了皇宮附近,方守平大太監的府邸周圍。
這對夫妻,正是謝言酌和顧木蓉兩人,他們正準備尋着機會,進入皇宮。
謝言酌在方守平宅邸附近尋了一個小宅子,他們便在此處歇腳。
“那人可是要帶咱們入宮?”洗漱之後,顧木蓉換下外衣,坐在床頭拿着木梳梳理頭發。
“自然不是。”謝言酌搖搖頭。“那人雖愛財,卻也沒有膽子帶着外人進入皇宮。”
若是被人抓着,那可是要砍頭的,那些太監愛財,也愛命,再者說進宮這事怎能讓外人知曉?
他收買那位也只是說家中有親人陷在宮中,想要尋着機會一面,詢問有個什麽好法子罷了。
至于進宮,這些太監有個什麽法子?他按着原來的計劃,偷了工部尚書的皇宮修繕圖,自己臨摹了一幅。
說着,謝言酌便将自己臨摹的那副圖地圖拿了出來。
顧木蓉拿了地圖,細細的瞧了起來,正研究着,便見許久未出現得元綿綿飛了出來,她繞着地圖轉了一圈,在一處停了下來。
卻是皇城中的一處湖。
顧木蓉的手指點到此處,以此為軸心,四下探尋。是護城河?她指着護城河,元綿綿點點頭。
“你也發現了嗎?”謝言酌看着顧木蓉指着護城河,若有所思,便知她已經發現了秘密。
“你也知道?”顧木蓉有些驚訝的擡頭。
“謝氏藏書甚多,我皆有涉獵,其中我外祖母曾寫過只言片語藏于書中,其中便隐約提及,那位是如何秘密出得皇城,雖然只是零星片抓,但是有心人細細探究,卻隐約能得出一個結論——這皇宮,應該有一處密道。”謝言酌摸着下巴,聲音很輕。
“這地圖我研究了甚久,便覺得這處護城河最是可疑。”
“嗯。”顧木蓉左眼突然發熱——這種情況許久未曾出現過,空白的紙上,線條清楚流暢的複制皇宮的構造,每一處都清晰可見。
這個構造,怎麽有點熟悉……這片湖的位置……
明翠湖畔,扶柳小心翼翼的躲在一株大樹後,她握緊手裏的紙條,滿心的忐忑不安。
她從樹後探出頭來,四處看了看,卻一個人也沒見——這人真的會來嗎?自己會不會是被人算計了?可是誘惑實在太大了,她想要冒着個險。
她縮回身子,抱着胳膊,跺了跺腳,春寒料峭,她穿的不多,好冷,這地方是宮中一處禁地,傳聞淹死過許多人,要是被人見着她來了此處,又要搬弄是非了。
也許真是有人戲弄她……
剛轉身,便吓得險些坐在地上,她的身後悄無聲息的站着一人!
“你……”扶柳捂着嘴巴,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你想要為家人報仇?”那人一身太監裝束,臉上帶着黑色的面具,黑夜之中,讓人驚恐萬分。
扶柳點點頭。
“什麽都願意做?”面具後的眼睛,帶着冷冽,緊緊的盯着她。
“我願意!”扶柳扶着身後的樹,緩緩地站起來,她面色堅定。
“很好,我會幫你得到陛下的寵愛,得到尊貴的地位,然後,你就會擁有報仇的能力。”
“你,想讓我做什麽?”扶柳看着對面的人,雖然對方口中說着無比誘人的前景,但是她無端的全身升起一陣寒氣來。
“你可知道九皇子?”那蒙面太監再度開口。
扶柳點頭。
“不要再接觸他。”
扶柳不由瞪大眼睛,她沒有想到自己偷偷照顧九皇子的事情,竟然被這人看在眼中。
“想要做大事,便要狠下心腸,不可給敵人留下把柄。”那人說着,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遞了過來。
“殺了他。”
扶柳呼吸一滞,神情不敢置信,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難道所謂的報仇是假的?還是你一輩子都只想在宮中做個卑微的宮女?若是顧閣老泉下有知,也不知會如何傷心。”
“說起來你們顧家人不都是有些神道,難道你有什麽好的辦法?”
“我怎知你能做到?那孩子不過是個可憐的人……”扶柳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她鎮定了下來,眯着眼睛問道。
“你有讨價還價的資格嗎?這個宮中,你這樣的宮女,我能找出無數個。那位皇子斷了腿,早與皇位絕緣,你待他再好有何意義?”那人語帶戲谑,完全不将扶柳的威脅放在心上。
扶柳看着也夜光下冰冷的匕首,嘴唇微微的顫抖着。
“你以為你不動手,那位還能活的下去?入宮這麽多年,竟還是這般天真嗎?!”那人将匕首藏如袖中。
“你只有一次機會,若是把握不住,我便另尋她人。”
扶柳垂下眼眸,好半晌方才緩緩地點點頭。
同福宮靠近冷宮,人煙稀少,淩晨更是冷清,扶柳攏了攏身上的外袍,手中的食盒仿佛有千金重,壓的她肩膀疼痛。
齊妃身體柔弱多病,纏綿床榻久矣,早已不得聖寵,連自己都照顧不了,更何況顧及他人。
扶柳很順利的進了同福宮,竟是一個宮女太監都沒有見到,她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景,這些年她暗地裏來過許多次,并不畏懼。
偏殿殘舊,走進殿中,尋着寝室,便見榻上躺着一孩童。
小童七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