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再理他妹，好好的心情卻全被顧遙幾句沒心沒肺的話給攪和了。
顧家一直都是他父親掌權，在顧家他從來都不是顧總，頂多只能被叫一聲顧少。也就是近兩年漸漸接手了一些父親的生意，在他父親不在的場合，才被人喊幾聲顧總。
“你少說幾句吧你，再說就給我滾回家去。”
顧遙從小被家裏人寵着嬌生慣養的，并不怕他這個哥哥，“借你地方住幾天，這麽小氣。”
說完就穿着拖鞋踢踢踏踏地去客房玩電腦了。
顧遠被他妹妹這麽一鬧，那通電話的事便沒再放在心上。而謝澄那通電話打的本來就不是太情願，第一次碰了個釘子便再沒有嘗試過。
他跟顧遠原本就沒有什麽交集，在陰差陽錯的短暫相交後，倒像是又回到了原本的軌道。
謝澄這天早上一來到公司，就看到自己的助理小張正一臉八卦地跟韓勁宸的美女秘書嘁嘁喳喳的不知道在說着什麽，連自己走到身邊了都沒看見。
“說什麽呢，也給我聽聽？”
“……謝總早！”
謝澄在公司挂着的頭銜不小，這些年韓勁宸大小事情又幾乎都要經他的手。在公司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小張和韓勁宸的秘書們都有些怕他，連忙斂了笑恭敬地跟他打招呼。
謝澄把小張叫進辦公室，翹着二郎腿親自盤問他，“說吧，怎麽回事？”
小張撓了撓頭發，說得吞吞吐吐，“也沒不是什麽大事……”
謝澄瞪了他一眼，他才小聲地說：“也沒什麽，就是好像方黎那邊最近出事了。不知道得罪了劇組的哪個大人物，現在好像被雪藏了。”
“得罪誰了？”謝澄有些意外，韓勁宸跟方黎的熱乎勁兒還沒過呢，他的人誰敢動？
“不知道呢，不過韓總也沒管他，估計任其自生自滅了吧，本來也沒再跟他聯系了。”
“你說什麽？”
謝澄是真有些驚着了，他最近都在忙公司的事，韓勁宸私生活這邊最近都是小張在跑，他都不知道韓勁宸竟然跟方黎已經斷了，“什麽時候的事？”
小張想了想，“半個月前吧。”
謝澄在心裏默默地整理着時間線，漸漸的，額頭那塊早就已經愈合的傷疤又變得有些發燙，連心跳都跟着加速了。
半個月前，正好是韓勁宸來質問自己車禍的事的那天。
謝澄心跳得快極了，理智在告訴自己不該再繼續胡思亂想下去，可是一顆心卻止不住地雀躍起來，連去見韓勁宸的時候臉上都帶着笑。
謝澄把文件遞過去的時候，韓勁宸都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低頭翻了會兒手中的文件，忽然又沒來由的擡頭看了他一眼。
謝澄露出一排白淨整齊的牙齒，今天他心情好，笑得格外狗腿，“韓總，怎麽了嗎？”
若是一般人早被謝澄笑得心裏發毛，韓勁宸只是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從桌上拿了個文件扔到他面前。
謝澄拿起來快速翻了翻，是韓勁宸前幾年就提起過的一個項目，當時因為資金鏈的問題被擱置了，沒想到時隔幾年又被拿了出來，可見韓勁宸還是沒死心。
但是這個項目前期投入太大，大量的資源都在這裏頭壓着，回本的周期又長，稍有閃失很容易就把人拖死。就算是放在現在，謝澄依然覺得風險有點太高了。
他剛想出聲勸幾句，突然聽韓勁宸說：“這次我想找人入夥。”
韓勁宸這是想跟人合作的意思了，謝澄問他有沒有什麽合适的人選，韓勁宸卻只說還在考慮。
謝澄覺得找個人平攤一下風險也可以，就是合作這事兒本身風險也不小。他正專注地思考着，突然聽韓勁宸出聲問了他一句。
“你跟顧遠挺熟？”
謝澄想得正專心着，乍一聽顧遠的名字有些沒反應過來，傻乎乎地張着嘴，“誰？”
韓勁宸提醒他，“永江集團的顧遠。”
“啊，那個顧總。”謝澄這才恍然大悟，想了想自己跟顧遠确實也沒有過幾次交集，便說：“只見過幾次，不是很熟。”
不知道為什麽這句話像是取悅了韓勁宸，本來問他話的時候臉還沉着，此時卻已經放松下來，重新靠回座椅上，“知道了，出去忙吧。”
謝澄有幾分摸不清頭腦，稀裏糊塗地往外走，快走到門口了聽到後面韓勁宸又說了一聲。
“我今晚回去吃。”
謝澄又立即開心起來，啰啰嗦嗦地一口氣說了很多沒用的話，“诶！好！晚飯我來做，多做幾個菜，我們吃頓好的！”
韓勁宸低頭看着文件沒再理他，當作沒看到他這幅傻乎乎的樣子，嘴角卻不自覺地挑着一抹笑意。
韓勁宸像是是真的跟那個方黎斷了，而最近好像又沒有新人補上來，連着許多天下班後都是直接回家裏。謝澄也因此每天都情緒高漲着，之前的傷心難過像是一時間全都忘了。
顧遠來韓勁宸這兒開會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謝澄一臉神采飛揚被愛情滋潤着的樣子，一時間只覺十分礙眼。
謝澄還主動過來跟他打招呼，“顧總您來了，好久不見。”
顧遠想着之前的那幾次見面，尋思着這人之前還魂不守舍的，一副被傷心傷狠了的模樣，這才沒幾天就又跟韓勁宸和好如初了？
顧遠此時看着他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心裏突然沒來由的一陣焦躁。
他這時候倒想起之前的事了，“可不是好久不見了麽。”
之前顧遠讓他請吃飯那茬兒謝澄還沒忘，見他說得陰陽怪氣的便趕緊道歉解釋道：“我想着顧總忙，沒敢再打擾您私人時間，這不想着哪天見着面了再當面跟您約時間。”
顧遠把他的話翻來覆去的品了品，終于想起了之前的那通電話，“那天是你打過來的？”
謝澄幹巴巴地咧着嘴跟他笑，“打擾顧總休息了。”
顧遠突然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打擾個屁，那是我妹接的。”
謝澄張了張嘴，沒料到對方竟然還跟他解釋了一句，這回突然又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
好在這個時候韓勁宸也帶着人也來了會議室，謝澄将人安頓好之後就退了出去。
一場會議開了幾個小時，氣氛并不能算是愉快。一山不容二虎，韓勁宸本來算是C市這邊的龍頭企業，可自從永江集團這幾年把觸角從北方延伸到這邊來，在很多項目上就一直是他們兩家競争着。
談到最後，也沒能試探出彼此的誠意。
其他的人陸續離開後，顧遠刻意留下來去韓勁宸辦公室坐了一會兒。
韓勁宸辦公室的裝修是現代化風格，幾面都是透明的玻璃牆，往外看過去正好能看到謝澄坐在旁邊的位置上專心地忙碌着。
顧遠喝着茶看了一會兒，突然閑聊似的問了句，“韓總跟謝澄關系倒挺好的。”
韓勁宸眉頭不着痕跡的皺了皺，低頭端着茶杯喝了一口。
之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麽往事，眼神柔和下來，“嗯，他跟着我挺多年了。”
一個“跟”字，可以有許多意思。
顧遠也不知道這人是不是故意這樣說，但是他想着剛才謝澄一臉喜氣洋洋的樣子，突然又不想讓韓勁宸日子過得太順心。
“哦，是嗎……”
顧遠手指無意識地碰着茶杯的邊緣，唠家常似的跟他提：“他相親的事後來怎麽樣了，最近也沒聽他提過了。”
說完又狀似無心的補了句，“那姑娘我看着長得還挺漂亮的。”
他在說這些的時候一點都沒心虛，因為确實句句都是實話。
☆、第 5 章
謝澄這天下班早早就跑出公司，回家的路上又順路拐去了菜市場。他這些天幾乎每天都來這裏報道，賣菜的阿姨都認識他了，見到他便跟他打招呼。
“小夥子，又來給媳婦買菜啊。”
謝澄一聽這話頓時笑得傻裏傻氣的，“诶，來給媳婦買菜！姐今天的魚新鮮嗎？幫我挑條大的！”
說完又補了句，“我媳婦兒可愛吃魚了。”
謝澄拎着一條活蹦亂跳的魚到家的時候韓勁宸還沒回來，他一進門就鑽進廚房裏拿着手機搜菜單來研究。韓勁宸喜歡吃魚，謝澄這些天每天換着花樣做，他那點廚藝如今都有點黔驢技窮了。
謝澄到家的時候天還亮着，等他忙活好了一桌菜天都黑了，韓勁宸還沒回來。
謝澄老老實實地坐在飯桌旁等着，韓勁宸的行程他是知道的，今天并沒有什麽特殊的安排。他看了看牆上的挂鐘，想着人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可是這麽一等，就一直等到了半夜。
謝澄胃不好不能餓着，卻也沒敢動那一桌子菜，最後餓得受不住去廚房櫃子裏摸出幾片餅幹就着熱水胡亂吃了。等他吃完，胃是暖了，可是心裏卻又變得空落落的。
他捏着手裏的餅幹袋子，覺得自己此時的失落來得其實毫無道理。
“韓勁宸又不真是你媳婦，沒有晚上必須要回家的義務。”
謝澄這樣安慰着自己，可是這樣想着，卻又好像更難過了。他覺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那個怪圈，明明已經決定要跳出來，可是人家招招手，自己又立即歡天喜地地滾了回來。
韓勁宸對自己就是有這種魔力，不管自己往身上披上再多的盔甲加再多的buff，對方不費吹灰之力的就能将自己打回原形。
謝澄掏出手機調出來之前跟路凱的聊天頁面，上次的相親不出意外的吹了，路凱怕他受打擊，說還要給他繼續介紹妹子。
謝澄想了想，發了條，“有男的嗎？”
對方發來了個省略號。
但馬上又痛快地答應下來，“行，我幫你問問圈裏的朋友。”
謝澄本來想打趣他一句，可是發出去的時候卻成了，“要那種想一起過日子的。”
路凱很快回過來，“我懂。”
謝澄放下手機的時候心裏其實隐隐明白，這也許并不是性別的問題。
這樣想着門口那邊傳來動靜，是韓勁宸回來了。
謝澄穿着拖鞋一路小跑地跑過去，卻發現韓勁宸整張臉都陰沉着，身上還帶着明顯的酒氣。
他的臉色實在是太吓人了，謝澄下意識都覺得怕，本能地瑟縮了一下才上前扶他，“怎麽喝這麽多？”
謝澄不知道韓勁宸今天是怎麽了，但隐約能猜到可能又是沖着自己來的。
韓勁宸沒說話，謝澄吃力地扶着他到沙發上坐下來，又去拿熱毛巾幫他擦臉。整個過程中韓勁宸一雙深邃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看，看得他心裏顫顫巍巍的，有些害怕，卻又隐隐地帶着點期待。
等他弄完這一切，韓勁宸有些疲憊地靠在那裏，擡手在額頭上按了按。
謝澄剛想問他是不是又頭疼，便聽到對方問了一句，“最近在相親？”
謝澄不知道這事韓勁宸是怎麽知道的，但事到如今也沒有瞞着的必要，便索性承認了，“嗯。”
韓勁宸睜開眼來看他，眼睛裏的情緒很危險，說出來的話卻語氣溫和，“怎麽，想結婚了？”
謝澄打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低頭盯着自己的手指，說話的時候也沒有看他，“總是要找個人一起的，我總不能一輩子都這樣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着苦笑，有那麽點自嘲的意思，他從未想過居然也會有一天跟韓勁宸平心靜氣地讨論着自己的婚姻大事。
真是世事無常。
“是麽。”
韓勁宸說這話的聲音有些冷，還帶着嘲諷，謝澄從未聽過他用這樣的語調同自己說話，下意識便想擡頭。
可緊接着卻是一陣天旋地轉，等他驚心動魄地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被韓勁宸死死地壓在沙發上。
“韓，韓總……”
謝澄試着掙紮了幾下，卻被牢牢地禁锢着掙脫不得，下意識就有些慌。可是他們此刻又離得極近，身-體幾乎是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這讓他又有些隐--秘的興--奮。
韓勁宸似乎沒想輕易放過他，像個長輩關心小輩的戀愛狀況一樣的，問他：“相了幾個姑娘了，有喜歡的麽。”
他的手搭在謝澄的腰上，說這話的時候手指狀似不經意地隔着衣服摩-挲着，描繪着謝澄腰-間緊-致的腰-線。
謝澄被摸得腰都要軟了，他們本就離得近，韓勁宸說話間呼吸落在他的脖頸間，像是下一秒就要吻上去。謝澄下意識想躲卻又躲不開，急得頭昏腦漲的，胡亂地回答他，“就，就一個……還沒，沒有特別喜歡的……啊！”
他話還沒說完就是一個驚呼，韓勁宸突然在他要命的地方摸了一把。謝澄身-體本來就有些興-奮着，此時更禁不住韓勁宸的撩-撥，幾乎立即就給了強烈的反應。
謝澄的一雙眼睛此時蒙了些濕氣，嘴唇也微張着，有些疑惑又帶着渴-求地看着韓勁宸，看得韓勁宸一瞬間幾乎有些失神。
可是下一刻，韓勁宸卻突然放開了他。
身上的重量驟然消失令謝澄茫然地看過去，人仍沉浸在剛剛的熱切裏，這時候卻突然看到韓勁宸居高臨下地往他下面看了一眼，問他：“随便摸兩下就這樣了，謝澄，你這樣還能娶女人麽？”
謝澄張了張嘴，幾乎沒反應過來對方說了什麽。身上還滾燙地沸騰着，心裏卻像是被突然潑了盆冰水，冷得他生生地打了個哆嗦。
韓勁宸卻沒想輕易放過他，怒意來得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強烈，說完這句仍覺得不解氣，上前捏着謝澄的下巴将人上半身都提起來。
“顧遠到底都許了你什麽好處，你現在膽子大了，連我你都瞞着了？”
謝澄還愣愣地看着他，像是沒聽懂他在說什麽。
他放開謝澄，謝澄像是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了，韓勁宸一松手，他就跌回了沙發上。
韓勁宸并不是情緒輕易會有波動的人，相反的，他還很擅長壓抑它們。但此時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原因，所有的情緒都被放大了，以至于很多話不經大腦的就脫口而出。
“顧遠都跟你要什麽了？”
韓勁宸站在他身前冷冷地看着他，聲音諷刺又殘酷地告訴他，“謝澄，你以為你能給他什麽？你現在有的什麽不是我給的？”
韓勁宸扔下這句話就走了，留下謝澄一個人久久地躺在沙發上，最後又不得不因為痛苦蜷縮起了身體。
他說不出到底是哪裏疼，卻好像全身上下哪裏都在疼。周身像是被一股寒意包圍着，冷風拉扯着他的心肺肝腸，令他蜷緊了身體都依然覺得冷。
這種感覺并不陌生，但他以為這些年經歷了這麽多次，歷了這麽多次劫，就算不能成仙也該修煉成精了。但韓勁宸就是韓勁宸，在自己這裏殺傷力永遠max，如今只動動嘴皮子，就幾乎去了自己半條命。
想到這謝澄扯扯嘴角，想咧出一個笑。
可是一張嘴，眼淚卻流了下來。
☆、第 6 章
謝澄和韓勁宸開始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冷戰。
韓勁宸自從那天離開後便沒再回來過，謝澄也一直沒主動聯系。韓勁宸在外面的人不少，住處也多，并不需要擔心他沒有地方留宿。
在謝澄跟韓勁宸相識的這許多年裏，吵架鬧矛盾的時候并不是沒有，每次最後都是因為謝澄先低頭而化解。但是這次說不清是為什麽，謝澄卻遲遲沒有動作。
不知道這次是不是真的傷了心，這麽多天過去了謝澄人依舊是蔫蔫兒的，始終打不精神來。
謝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為年紀大了，還是這次真的是元氣大傷，自我修複的時間明顯變長了。
正胡思亂想着，手機鈴聲忽然想起來，謝澄被吓了一哆嗦，等他掏出手機看到來電人的名字，又被吓了一跳連忙坐直身子。
“顧總，您好啊……”
顧遠打電話的時候還帶着氣，他以為自己見面那天跟他說的那番話，這人應該會主動聯系自己才是，結果等這麽多天，屁都沒一個。
顧遠知道自己沒必要因為這個跟謝澄這麽個人較勁，但同時心中又仿佛有個聲音不停地在說，很好你已經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于是他終于還是沒忍住撥通了電話，對着手機莫名其妙地發脾氣，“謝總，你說我要是指着你這頓飯，是不是早晚得餓死？”
他這麽一提謝澄才想起這茬兒來，對着電話連連道歉，“真對不起顧總，這幾天确實是事情太多給耽擱了，改天我一定好好給您賠罪！”
謝澄也不知道顧遠為什麽對這頓飯這麽執着，在電話那頭不依不饒地問：“哪天啊？”
說完又自作主張地補了句，“我看別哪天了，就今天吧，一會兒下班我來接你，就這麽定了。”
謝澄還想說句什麽，那頭已經挂斷了電話。
等到下班的時候，真就在公司樓下看到顧遠的車停在那裏。
等他走到車邊，顧遠的車窗降下來，露出一張戴着墨鏡的英俊帥臉。他不知道已經等了多久，此時明顯有些不耐煩，“發什麽呆呢，上車！”
謝澄不敢坐後面，只好戰戰兢兢地坐在了副駕駛的座位上，老老實實地系好安全帶，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裏惹了這大少爺不高興。
顧遠一路沉默地開着車，謝澄也不知道這車是要往哪開，也不敢問。
還是顧遠看他一臉欲言又止地，幹脆主動告訴他：“去超市。”
謝澄反而愣了一下，“啊？”
顧遠瞥了他一眼，“家裏沒菜，不買菜你是會變啊還是怎麽着？”
顧遠此時是個炮竹，一點就炸，謝澄索性不再說話，縮着身子試圖降低自己存在感。
顧遠看他這慫樣都被氣笑了，火氣也跟着散了，轉而問他，“你餓不餓？箱子裏有吃的，餓就先墊一口。”
謝澄還真有點餓了，而且他也不太想跟顧遠搭話，從裏頭翻出幾包餅幹啃得專心致志。等終于到了超市，謝澄都快吃飽了。
買菜的時候謝澄特意問了顧遠口味，顧遠本來想說吃魚，很快想到韓勁宸似乎也挺喜歡，于是不知為什麽就改口成了：“辣點的都行。”
謝澄點點頭，在心裏掂量着菜單，“那做川菜吧，辣子雞丁，水煮肉片，再炒幾個青菜，您看可以嗎？”
顧遠沒意見，買菜這種事謝澄又做慣了的，很快就将需要的材料都準備好了。顧遠全程都像個大爺似的揣着兜跟在謝澄身後，只在快去結賬的時候又突然想起來什麽來了句，“家裏沒有抽紙了。”
這句話說得太順口，也太有生活氣息了，一時間兩個人都愣了愣。
最後還是謝澄先回過神來，推着手推車去生活區拿了一聯抽紙，回頭還問他，“顧總，還需要買點別的嗎？”
顧遠一直別扭着，這時候也沒再說話，從謝澄手裏接過手推車去結賬了。
謝澄以為像顧遠這種大少爺住的肯定特別奢侈，獨棟小別墅什麽的。等真到了顧遠住的地方發現還挺低調，就是一間普普通通的公寓。謝澄拎着東西去廚房，發現廚房竟然東西備得也齊全，而且都有使用過的痕跡。不過謝澄以為是請了家政也沒太在意。
謝澄做菜的時候顧遠一直站在廚房門口看他忙碌着，他身上此時穿着自己的圍裙，帶子在腰那裏随意一系，顯出一道窄窄的腰身來。
謝澄做菜的動作很利落，一道辣子雞丁很快就要做好了，顧遠本來還遠遠地站着在走神，這時候聽到謝澄叫了自己一聲。
顧遠走過去，“怎麽了？”
“我不能吃辣，顧總麻煩幫我嘗嘗味道，看還要不要再放點鹽？”
顧遠這時候倒是好說話，拿着筷子試了一口，他沒想到謝澄廚藝還不錯，雞丁炸得剛剛好，麻辣酥軟的，味道還挺好。
“可以，挺好吃的。”
謝澄朝他笑了笑，“那就好。”
顧遠看着他熟練地将菜裝盤，不知道怎麽鬼使神差地又問了句，“一口也不能吃嗎，挺好吃的，嘗嘗？”
說着就夾了塊沒怎麽沾到辣椒的雞丁遞到謝澄嘴邊，謝澄也不好意思拒絕，只好就着顧遠的筷子吃了。
顧遠注意到他咬住食物的一瞬間，淡粉色的舌-尖試探着伸出來一點，又迅速地縮回去。
顧遠瞬間覺得心口就像是突然被貓抓了一爪子，他看着謝澄，突然問他：“那天相親的事後來怎麽樣了？”
謝澄低頭繼續忙碌着，明顯對這個話題興致不太高，“也沒怎麽樣了。”
顧遠靠在操作臺旁，有問他，“怎麽，想結婚了？用不用我給謝總介紹兩個？”
他這麽說不過是想逗逗謝澄，沒想到謝澄擡頭朝他笑了笑，“行啊，那就麻煩顧總了。”
顧遠頓時覺得一口氣堵在那裏不上不下的，只好稀裏糊塗地應下來。接着他又想到謝澄跟韓勁宸的關系，想了想沒忍住，猶猶豫豫地開口：“你跟韓勁宸到底……”
誰料他剛開個頭，謝澄的電話突然想起來，顧遠看到謝澄看到來電顯示的一瞬間臉色就變了，跟他說了聲抱歉就退到廚房外去接電話。
等他回來的時候臉都白了，慌慌張張地跟他道歉，“顧總，實在是抱歉，我這邊突然有點事得先回去。”
顧遠見他臉色确實糟糕，也沒再說別的，站直身子跟着一起往外走，“我送你。”
不過走兩步就被謝澄攔住了，“現在時間也不早了，就不麻煩顧總了，我叫輛車回去就可以。”
謝澄隐約能感覺到顧遠有些不高興，但他這時候心裏頭慌得厲害也顧不上別的，匆匆忙忙的告別顧遠就往韓家趕。
剛剛是韓家的老管家打來的電話，說是韓勁宸病了，剛剛還在家裏暈倒了。
☆、第 7 章
謝澄回的韓家并不是他跟韓勁宸平時住的地方，而是韓家的老宅。
韓家在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方有一棟大宅，韓勁宸的母親過世後韓父一直沒有再娶妻，近幾年又把事業中心挪到了海外，韓勁宸也很少住在這裏，如今偌大一個宅子只有一個老管家和幾名傭人守着。
謝澄匆忙趕到的時候家庭醫生剛走，管家秦叔親自在門口等他，這讓謝澄簡直有點受寵若驚了。
秦叔早年就跟在韓父身邊，韓勁宸出生後幾乎是由秦叔一手帶大，以秦叔在韓家的地位謝澄可不敢讓他親自出來迎自己，連忙快步走過去将人扶住，“秦叔，您怎麽出來了。”
秦叔由着他扶着，只說了句，“少爺方才用過藥，現在已經睡了。”
“醫生已經來看過了嗎，怎麽說的？”
秦叔眼神頗為嚴厲地看了他一眼，謝澄甚至還在裏頭看出了些指責的意思，接着便聽秦叔說：“着涼了有點發熱，再加上最近休息得不好，抵抗力差了一些。”
謝澄本來就有些怕秦叔，此時更是低着頭大氣都不敢喘。當年韓勁宸領他回韓家，韓家的人大概是誤會了他跟韓勁宸的關系，從沒給過他好臉色。直到最近幾年，他在韓家的待遇才稍微好一些。
“你平時跟在少爺身邊，還得麻煩你多費些心仔細照顧。”
謝澄連聲應下來，“應該的，應該的。”
秦叔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語氣放緩了些，“少爺外面的那些事我也知道一點，的确是委屈你了。”
說到這裏話鋒一轉，又說：“但是你要知道，這些年進過韓家大門的只有你一個，什麽該計較，什麽不該計較，自己也得拎得清，沒必要為一些小魚小蝦傷了和氣。”
謝澄一直沉默地聽着，心情沉重又複雜。這話他聽了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應，最後只得幹巴巴地說：“我先去看看韓總。”
說完，就逃似的去了二樓韓勁宸的房間。
房間裏拉着厚重的窗簾，床頭只點了一盞小燈，韓勁宸還在睡着。
謝澄進去之後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走過去在床邊坐下來，心裏想着秦叔剛才的話突然有些想笑。秦叔說得也沒錯，自己可不就是拎不清麽。
“我對你來說，到底算是什麽呢？”
這句話曾在無數個日日夜夜裏折磨着謝澄，但他一次都沒有問出口過。就算喝得再醉再糊塗，拉着這個人胡鬧着不肯松手，話到嘴邊也都生生的被咽了回去。
無時無刻不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生怕對方不小心說了實話。
謝澄久久地看着韓勁宸沉睡着的面龐，歲月似乎格外優待他，這些年來這個男人的模樣似乎都沒有什麽變化，只是變得更加英俊成熟。
他從高一的時候就跟着韓勁宸，那一年他的生活幾乎走到了絕路，每天都過得饑寒交迫的，最後餓暈在學校後頭的小巷裏，被還在念高三的韓勁宸撿了回來。從那以後，韓勁宸照顧他，保護他，甚至撫養他，教育他。在謝澄的成長過程中，韓勁宸幾乎扮演了所有的角色，亦師亦友，如兄如父。謝澄不明白，為什麽偏偏到了愛人這裏就不行。
謝澄想着，也許自己一開始就錯了。這麽些年，他就像個過了楚河的卒子，因為越了界就只能一路橫沖直撞，再無法回頭。
而如今這局棋，眼看就成了死局。
韓勁宸像是睡得并不安穩，這時候呼吸突然急促起來，眉頭也緊緊地皺着，像是被噩夢魇住了。
謝澄拿着毛巾想給對方擦擦臉上的汗，誰料韓勁宸突然大聲地叫他，“謝澄！”
謝澄不知道對方夢到了什麽，他還從未聽過韓勁宸這樣驚慌的聲音，連忙去抓韓勁宸的手，“我在這兒，我在呢！”
韓勁宸幾乎是立即就用力地反握住他的手，力氣大得謝澄幾乎以為自己的手骨都要被捏碎。可是韓勁宸人還是沒有醒，緊緊地攥着他的手，帶着驚慌和恐懼地喊，“謝澄！你別去爬那架子，快下來！”
謝澄愣住了，忽然有種很奇妙的感覺，韓勁宸明明是沉浸在自己的夢裏，他卻大概知道了對方在夢什麽。
具體細節謝澄已經記得不大清楚，只記得自己當時年紀小，爬到人家裝修工人搭的架子上搗亂，最後摔了下來，小腿骨和胳膊都摔斷了，當時養了很長時間才好。
謝澄沒想到韓勁宸竟然夢到了這個。
此刻床頭昏黃的燈光在韓勁宸周身罩着一層模糊的光暈，這讓眼前的一切都顯得不那麽真實，可是韓勁宸此時臉上的緊張和驚慌卻又如此真真切切。
謝澄像是整個人都傻了，任由韓勁宸緊緊地握着他的手，直到最後對方呼吸漸漸平複下來，又重新昏睡過去。
韓勁宸從冗長的夢裏醒來的時候，謝澄正趴在床邊睡得正沉。
他盯着謝澄頭頂的發旋看了一會兒，不由伸出手去摸謝澄的頭發。
謝澄的頭發跟他的人一樣，軟踏踏的沒什麽脾氣，柔順的發絲摸在手裏涼涼的，這讓他想起小時候養過的一只狗。
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白狗。
那是他還沒被領回韓家，跟着母親在鄉下生活。他在一個下雨天撿到它，在鄉下枯燥又難熬的日子裏陪伴了自己許多年，後來又因為要搬回韓家，被母親遺棄了。他後來試着回去找過，可是找了很多地方都是徒勞。那只漂亮的，粘人的，忠誠的寵物，就這樣在他生命裏消失不見了。
直到，他撿到了謝澄。
謝澄像是終于醒了，從胳膊裏擡起頭來，一雙眼睛迷蒙地帶着水汽，人像是還不十分清醒，沙啞着聲音脫口而出叫了自己一聲，“老大？”
自從謝澄畢業來到自己手底下工作，這個稱呼他已經許久沒聽過了。
韓勁宸手裏還摸着謝澄的一縷頭發，心裏卻忽然湧起一股難受來。他看了謝澄許久，最後決定妥協。
“還在生我的氣嗎？”
韓勁宸的掌心還帶着過高的熱度，謝澄在這樣溫熱柔和的撫-摸中人也有些模糊，眨着眼看着韓勁宸，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對方在說什麽。
直到對方又說了句，“那天是我話說重了，你別放在心上。”
謝澄這時候才睜大雙眼，明白過來這次竟然是韓勁宸先道歉，一時間嘴巴都張着，驚得說不出話來。
倒是韓勁宸先樂了，拍拍他的臉，嘆息般地說了聲，“乖孩子，別再跟我鬧了。”
謝澄人還迷糊着，稀裏糊塗地應着，态度明顯已經放軟了。
韓勁宸久久地看着謝澄低着頭不敢看他的模樣，心裏不是不明白他想要什麽，但也只能是明白而已。就像之前的那只小白狗，可以陪伴它照顧它，甚至可以最大限度地寵着。
卻不一定要跟它相愛。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