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
韓勁宸跟永江集團的合作項目竟然順利地進行下去了,這讓謝澄有些意外,因為他能感覺出來韓勁宸并不喜歡顧遠。
韓勁宸這段時間北上過一趟,親自去見了永江集團的顧永安,也就是顧遠的父親,兩個人當場就将合作項目決定下來。
興許是怕那次争吵在謝澄這裏落了間隙,韓勁宸回來後,将大部分需要跟永江集團後續跟進的內容都分到了謝澄這裏。
跟顧遠開會的這天謝澄早早就到了會議室,顧遠來得也早,謝澄趁其他人還在做準備的時候主動湊上前跟顧遠請罪。
“顧總,那天我走得太急了,真的是非常抱歉!”
謝澄之前也給對方發了幾次消息道歉,全都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複。謝澄也知道是自己過分,三番兩次地放顧遠鴿子,于是這次道歉的态度特別真誠,甚至還有些緊張。
顧遠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打着,顯得幾分心不在焉,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顧總,真的是太抱歉了,改天一定……”
謝澄還急急地想說什麽,卻被顧遠出聲打斷。
“謝總。”
顧遠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我這人上班時間不喜歡談私事。”
謝澄大概是沒料到他會這樣說,先是愣了愣,這時候其他的人陸續到了,謝澄便只好急匆匆地回到了座位上。
顧遠看着謝澄低頭看文件時專注的側臉,想到韓勁宸特意派謝澄來開這個會,意思已經不能再明顯,想來這倆人是已經和好如初了,也不需要忌憚自己。
顧遠想到這些,忽然覺得挺沒意思。
簡直沒意思透了。
會議結束後顧遠直接就走了,謝澄想上去打個招呼都沒來得及,終于明白這次可真算是将人得罪了個徹底。
開會已經開了一整天,謝澄将事情安排下去便也準備回去了。等他來到地下車庫的時候,卻突然被人出聲叫住。
“謝澄!”
地下車庫此時沒什麽人,這聲突兀的叫喊回蕩在空蕩蕩的車庫裏,聽着還有些吓人。
謝澄下意識回頭,緊接着就迎面被人兜頭潑了一頭一臉的冷水。
他擡手在臉上抹了一把,發現好在只是水,而不是別的什麽東西。對方像是還沒解氣,将瓶子也扔了過來,謝澄正狼狽着沒來得及躲,瓶口堪堪擦過額角,差一點就砸到眼睛。
謝澄一股火氣湧上來,登時就冷了臉,“方黎,你發什麽瘋?”
方黎像是氣急了眼睛都紅了,撲過來就要揍人,被身後助理模樣的人拼命地攔着。他嘴裏也沒閑着,不停地在罵着,“謝澄,有本事你當面沖我來,背地裏陰我算什麽能耐!”
方黎話裏斷斷續續還帶着髒字,謝澄耐着性子聽了一會兒大概明白過來。之前就聽說過方黎得罪了劇組的某個大人物被開了,卻沒想到這人也是個頭腦不清醒的,自己得罪了誰還不知道,竟然把賬算到自己頭上來了。
謝澄都被氣樂了,再加上他這人嘴上從來不吃虧,立即就怼回去,“方黎,背地裏陰你又怎麽了,我就算當面來你又能拿我怎樣呢?”
謝澄說得是實話,方黎這種小魚小蝦他還真沒放在眼裏過,之前把他調到盧青青的劇組裏也不過是意思意思給他個教訓。
方黎被噎了一下,臉色更難看了,瞪着謝澄咬牙切齒地說,“謝澄,你不要太過分!”
如今初秋的天氣已經有些涼,衣服濕噠噠的貼在身上非常難受。謝澄莫名地被潑了這麽一身冷水,心情也跟着變差,說出的話也不由刻薄起來。
“你就知足吧,被劇組開了就算過分了,那你還沒見過更過分的呢。”
說完還嫌不解恨,又補了句,“我告訴你方黎,要怪也只能怪是你自己沒伺候好韓勁宸,是他把你甩了,你來我這裏撒什麽潑?”
方黎大概是被說到了痛處,登時眼圈就紅了。謝澄剛覺得自己可能說的有些過分,便聽到他突然尖利地笑了一聲,一臉嘲諷地看着自己。
“我是沒伺候好韓總,可你也別以為韓總就喜歡你了,你知道他都怎麽說你麽?他說你在床上不夠馬蚤,身上硬邦邦的掰都掰不動!”
謝澄本來已經不想再搭理他,掏出車鑰匙都準備走了,聽到這回頭冷笑一聲,“你身上軟,那你就繼續找他掰去呗……”
他剛說完這句,聲音突然戛然而止。
謝澄突然看到顧遠就站在他身後不遠處,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不知道已經在那裏站了多久了。
謝澄此時頭發上還滴着水,他本來是覺得沒什麽的,此時卻不知道為什麽在顧遠的注視中突然有些擡不起頭來。
顧遠剛走進地下車庫就聽到謝澄在跟人争吵着什麽,他本來該直接轉身離開的,卻不知道為什麽像是被釘在原處愣是聽完了全場,親眼目睹了謝澄那檔子破事兒,簡直辣眼睛。
顧遠走過來的時候臉都沉着,謝澄像是也有些難堪,手指下意識揪着袖口的一處布料,僵硬地想跟他說些什麽,“顧總,我……”
顧遠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神像是在看一坨不堪入目的垃圾。
“滾開。”
緊接着他看到眼前的人瞬間變了臉色,他卻還像是不解氣,沉着聲音又說了句,“你擋路了。”
謝澄停頓了一秒,然後才像是回過神來,沉默地退到一旁。
顧遠徑直越過他的身子,發動車子後就直接開走了,整個過程中都沒再看過謝澄。
直到車子快開出去了才從後視鏡裏往後看了一眼,謝澄還低着頭站在原處不知在想些什麽,身影看起來莫名有些落寞和脆弱。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第 9 章
隔日謝澄把會議記錄交給韓勁宸之後沒有立即離開,站在桌旁欲言又止。
韓勁宸沒有跟他廢話,“有事就說。”
謝澄猶豫着開口,“永江集團那邊,要不還是換個人去跟?”
韓勁宸從文件裏擡眼看他,“怎麽?”
“我可能不太合适。”
說完又覺得這樣說未免太不負責,只好又幹巴巴地補了句,“我覺得顧總可能不太喜歡我。”
他沒直接說出“讨厭”這兩個字。
韓勁宸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說得頗不在乎:“一個顧遠而已,用不着懼他,顧家現在還輪不到他說話。”
謝澄試了一次被拒絕便沒再堅持,韓勁宸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突然招手讓他湊近一些。
謝澄聽話地繞過辦公桌走過去,主動湊到韓勁宸近前,被韓勁宸伸手摸了摸額頭。
那是昨天被方黎拿瓶子砸到的地方,他本來皮膚就有點白,如今紅腫着一塊襯在皮膚上格外明顯。
韓勁宸拿溫熱的手掌幫他揉了揉,“方黎昨天找你麻煩了?”
這樣問就代表已經知道了,謝澄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全公司上下都有監控和安保,昨天可能他們這邊剛鬧起來,上面的人就已經知道了。
謝澄頓時心情有些複雜,他無法想象韓勁宸是以什麽樣的心情看着他們那一場鬧劇的。
他輕抿着唇,下巴尖削着,窗外的陽光落在他身上,看起來像個性格安靜的學生。
韓勁宸見他久久沒說話,不由放軟了聲音問他,“怎麽,不高興了?”
謝澄猶豫許久,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他,“方黎到底得罪了誰?”
韓勁宸聽後臉上的柔情頓時散得一幹二淨,身子往後仰着靠在座椅上,“這不是你該關心的。”
若是平時早該放棄,何況他也并不是那麽關心方黎的破事,可今天不知為什麽謝澄卻突然鑽起了牛角尖,非要執着地問,“到底是得罪了哪位大神,連你都管不了?”
他頓了頓,“還是說,你根本就沒想管。”
韓勁宸像是不想跟他繼續這個話題,面上已經有些不耐,“他已經拿到他應得的,我對他算不上吝啬。”
“所以你現在就什麽都不管了?那家夥人還糊塗着,現在連自己得罪了誰都不知道。”
韓勁宸聽到這已經明顯不悅,聲音都沉下來,警告他:“謝澄,你顧好自己就行了,少多管閑事。”
韓勁宸這些年身邊的人不少,可是維持的時間并不長,其中時間最長的一個也不過是半年。他對情人們向來出手大方,可是往往抽身的時候也幹淨利落,從不拖泥帶水。
對此謝澄以前還覺得慶幸,可現在想到昨天方黎在地下車庫裏哭得聲嘶力竭的樣子,不免又不合時宜地有些覺得心涼。方黎好歹跟韓勁宸同床共枕過,尚且是這樣的下場。
韓勁宸見謝澄低着頭一副倔強的模樣,不由也來了火氣,指着他:“謝澄,你今天就為了那麽個玩意兒非要跟我鬧一場是不是?”
謝澄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蒼白下去,一時間張口結舌,卻沒能說出什麽。
韓勁宸罵的明明是方黎,可那些話就像是有了實質一樣每個字都重重地砸在自己身上。說到底,他跟方黎又有什麽不同?在韓勁宸面前,全都卑賤得不值一提。
謝澄想起昨天方黎的話,忽然不知道韓勁宸在方黎那裏提起自己,是不是也只是一句“玩意兒”就一筆帶過了。
謝澄那天在辦公室挨了韓勁宸一頓罵,兩個人的關系又重新降回冰點。也許之前的和好只不過是粉飾太平,他們之間的問題一直存在,并且不可調和。
自從上次不歡而散之後謝澄已經很久沒再見過顧遠,幾次會議顧遠都是派了下屬來參加,謝澄再見到他還是在一次飯局上。
跟永江集團的項目要啓動,前期少不了一些活動打通關系,那天飯局上請了上頭很了不得的角色,當天連韓勁宸都親自到場。
有韓勁宸在的場合,謝澄便只需要坐在他身邊做好小弟角色,看着幾位大佬們在桌上推杯換盞,偶爾不着痕跡地幫韓勁宸擋幾杯酒。
顧遠就坐在離他們不遠的位置上,游刃有餘地跟其他人應酬着,目光一直沒有落在他身上。
續攤的時候叫了人來助興,年輕漂亮的男男女女被叫進來,每個人身邊都被安排了一個,連謝澄都不例外。
謝澄向來應付不來這種場合,此時虛攬着身邊的女孩子,全身僵硬着手都沒敢放在人家身上。
這時對面有個老板注意到了,故意打趣他,“怎麽,小謝還有點害羞啊?”
謝澄有些尴尬,下意識就去看韓勁宸,韓勁宸卻只是低頭逗着懷裏的男孩子,并沒看這邊。
謝澄只好硬着頭皮應付,“徐老板,您就別逗我了。”
這時候在場有相熟的老板随口提了一句謝澄還是處-男,一時間包廂裏的人都笑了起來,唯獨顧遠的目光直直地朝他看過來。
謝澄臊得臉色通紅,端起酒杯去敬那徐老板,“徐老板我敬您一杯,您就放我一馬吧。”
謝澄跟韓勁宸關系在外人看來不清不楚,平時也沒人随便拿這個開玩笑,那徐老板這次也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怎樣,拉着謝澄非要給他開開葷。
他拉着謝澄的手,把自己懷裏的女人塞給他,“小謝,徐叔我虛長你幾歲,這次就自作主張幫你做個主!”
謝澄被推着往門口走,匆忙間回頭看了一眼,韓勁宸正坐在原處抽煙,煙霧使他的面目看起來模糊不清。謝澄一個分神的功夫,再回過神來人已經被帶到了樓上的房間裏。
房門被人從外面關上,謝澄回想着剛才臨出來時韓勁宸看他的一眼,頓時胃裏剛喝進去的幾杯酒全都燒了起來,火辣辣地泛着疼。
他匆匆地沖進浴室,将一起跟來的女孩子留在了房間裏。
謝澄發洩般地摟着馬桶吐了一回,之後便癱坐在地上遲遲沒有起來。也說不上是多難受,只是整個人都像是被抽光了力氣,一股疲憊從心裏不斷地湧上來。
等他又魂不守舍地沖了個澡出來的時候,沒想到那個女孩子竟然還在,見他出來便緊張地瞪圓了雙眼警惕地看着他。
謝澄見狀反而放松一些,他走過去拿了個枕頭跟那女孩子說,“你睡床吧,我睡沙發。”
他頓了頓,又說了句:“今天委屈你了。”
那女孩子大概也是不情願的,本來手裏握着個剃眉毛用的眉刀打算要拼個你死我活來着,現在聽謝澄這樣說反而一愣,還沒反應過來肚子先叫了一聲,她一個晚上都沒怎麽吃東西。
謝澄也是愣了一下,然後笑了笑把餐單遞給她,“我也餓了,不如我們先叫點東西吃。”
謝澄進了房間後就一直沒什麽表情,那女孩子膽戰心驚了一個晚上其實有些怕他,這時候見他笑了一時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臉卻已經紅了。
還沒等他們決定好吃什麽,突然“嘭”的一聲巨響,房門被人從外面踹開。
謝澄朝門口看去,正好看到韓勁宸陰沉着臉走進來。
那女孩子被吓得尖叫一聲,随後便被韓勁宸推進浴室關在了裏頭。
韓勁宸此時的臉色太過恐怖,謝澄下意識便想逃,還沒來得及動作便被韓勁宸大力地扯過去狠狠地按在浴室的門上。
韓勁宸是帶着火來的,這時候看着謝澄還泛着濕着的頭發更是氣不打一出來,冷聲說:“連澡都洗了,看來我是壞你好事了?”
謝澄被壓在門上後腦蹭着堅硬的門板十分不舒服,垂着眼睛沒有說話。如果仔細看的話,能看出來他此時臉色白得吓人,連嘴唇都在發着抖。
然而他的态度無意更激怒了韓勁宸,他想到這人之前背着自己相親的事,想着剛才進門時謝澄跟那女孩子兩個人湊在一起研究菜單的親密模樣,一時間只覺得像是有什麽東西已經脫離了掌控。
韓勁宸瞬間只覺得腦子裏嗡的一聲,他扳正謝澄的臉,冷聲警告他,“現在都敢在我面前找女人了,謝澄,我勸你最好給我認清自己的身份。”
謝澄閉上眼,臉上慘白慘白的,像是聽到了什麽可怕的話。
下一秒,韓勁宸粗-暴的親-吻便劈頭蓋臉地襲了過來,與此同時,還有撕-扯着他衣服的手。
這還是這些年來謝澄第一次與韓勁宸接-吻,但他此時卻只感覺到痛,他的嘴唇甚至被咬破了,連呼吸間都帶着血腥的氣息。身上也被粗-暴-地揉-搓着,針紮似的疼。
謝澄全身都劇烈地顫抖着,直到對方扒-光-了他的褲-子,他才像是猛地回過神來劇烈地打了個哆嗦,突然歇斯底裏地掙紮起來。他意識到之前的女孩子還被關在身後的浴室裏,而韓勁宸就要在這強-女幹自己,突然一陣巨大的恥辱和絕望幾乎就要将他吞沒。
他的反應太強烈,韓勁宸不得不從近乎瘋狂的發洩中停下來,清醒幾分低頭去看謝澄,這才看到他此時滿臉的淚水。
謝澄很少在他面前掉過眼淚,韓勁宸看謝澄此時哭得狼狽,心裏也跟着揪了一下。他見謝澄身上此時也狼狽不堪,才終于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麽,不由停下來動作,手上的力氣也松了幾分。
他一放手,謝澄便軟軟地跌在了地上,只是目光仍看着他,眼睛裏全都是淚水。
“老大,你讓我認清身份,那你告訴我,我在你這裏到底算是什麽身份?”
韓勁宸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也沒有一個确切的答案。
他跟謝澄之間一直有一條線,在這些年裏完美地平衡着他們之間的關系。然而現在看來,這條線早已經變得模糊不堪。
他遲遲沒能給出一個答案,直到他看着謝澄眼睛裏燃着的光一點一點地暗了下去,最後呈現出一種灰敗似的色彩。
韓勁宸心裏緊跟着一陣窒息般地難受湧了上來,劇烈到讓他幾乎無法承受。
他想着,似乎是有什麽,從一開始就錯了。
這天前所未有的,他竟然在謝澄的面前落荒而逃了。
今天晚上就像是一場鬧劇,顧遠冷眼看着謝澄和那小姑娘被人起哄着帶走的時候便想起身離開。可他站在酒店外的冷風裏連抽了幾根煙,最後也不知道是不是把腦子也抽壞掉,竟然又原路折回酒店,還徑直去了謝澄跟人開-房的樓層。
顧遠出了電梯便聽到走廊的盡頭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等他意識到什麽突然臉色一變,快步沖了過去。
謝澄的房間此時房門大開着,女孩子正跪在地上像是吓壞了,看到自己後便哭着朝自己喊:“救命!快去叫救護車!”
顧遠這才看到地上還蜷縮着一個人,衣衫狼狽着,正痙攣一般劇烈地顫抖着身體。等他意識到那人是誰,瞬間一股寒氣從頭竄到腳。
“謝澄!”
他沖上去将人抱在懷裏,喊着他名字的時候都變了聲調。
謝澄迷蒙地睜着雙眼看過來,像是認出了自己,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麽。
可是下一刻,顧遠卻觸目驚心地看到他生生嘔出一口猩紅的血來。
☆、第 10 章
謝澄這次是胃出血,他的胃本來情況就不好,這次喝了酒還受了刺激,當時如果再拖得久一點險些就要胃穿孔。
謝澄身體的底子似乎也不是很好,比同齡人要差很多,恢複起來也要慢一些。這些都是顧遠聽醫生說的,平時只是覺得謝澄看着瘦一些,沒想到這小身板已經這麽不禁折騰了。
顧遠回想他之前在自己面前吐血的樣子,仍覺得心驚肉跳。
謝澄一直在昏睡着,一只胳膊連着輸液的滴管,瓶子裏冰涼的液體緩慢地通過透明的輸液管滲進他的身體。
顧遠看着他露在外面的胳膊,也是瘦得手腕骨都支棱着,不由罵了一聲,“韓勁宸那孫子是不給你吃飯還是怎麽着,把你餓成這樣?”
謝澄人還昏睡着,自然沒人回答他。
顧遠自顧自地罵了一會兒,然後又去碰謝澄的手。大概因為輸液的原因,謝澄手上很涼,顧遠捂了好一會兒都沒能讓它暖一些。最後只好去跟護士要了個暖寶寶,包了一層毛巾墊在謝澄的手掌下面。
謝澄這時候像是有了動靜,在床上微微地掙紮起來,顧遠想起之前聽醫生說過麻藥的藥效去了之後可能會很疼。
“謝澄?醒了嗎?”
顧遠試着想叫醒他,但謝澄沒能醒過來,身體掙紮着蜷縮成一團,臉上的表情都因為疼痛而扭曲着,身上很快便出了一身冷汗。
顧遠壓着他輸液的那只胳膊怕針頭移位,一邊拍着謝澄的臉頰想讓他醒過來,但謝澄一直緊皺着眉仿佛陷在巨大的痛苦裏掙脫不出來。
顧遠聽到他一直小聲嘟囔着什麽,顧遠一開始還以為他在叫韓勁宸。可等他凝神聽了一會兒,才分辨出謝澄一直在念的是,“媽,我疼……”
一瞬間,有什麽東西,從胸口裏漸漸升騰起來。
謝澄醒過來的時候,病床邊坐着個小姑娘,正動作生疏地削着一個蘋果。
他愣了一下,“請問你是……”
那小姑娘見他醒了連忙放下蘋果,又笑得有些羞澀,“怎麽沒化妝就認不出來了嗎?我是那天晚上那個……”
謝澄這才恍然大悟,眼前的小姑娘此時看着比那晚要年輕漂亮許多,就像個普通的大學生,他沒想到她竟然還特意來醫院看自己。
小姑娘給他倒了杯水扶着他喝了,有些擔心地問他,“你覺得怎麽樣?你那天吐了一地血,可吓死我了。”
謝澄對那晚的記憶已經有點模糊,經她這麽一提才隐約地記起來一些,“那天後來是你送我來醫院的嗎,真是麻煩你了。”
那小姑娘連連搖頭,“是你朋友啦,我當時人都傻了。”
謝澄還以為她說的是韓勁宸,卻聽她說:“那天飯局他也在的,好像是姓顧。你當時還在他懷裏吐了一口血,你沒看到他當時的臉色,都要被你吓死了。”
這讓謝澄有些意外,他沒想到竟然是顧遠把自己送來的醫院,況且當時顧遠怎麽會在呢?
“你朋友對你真好,當時他一路把你抱下樓,連電梯都不等了。”
謝澄聽完也有些感慨,這是他沒想到的,不由說了句:“顧總他是個好人。”
病房的門沒有關,顧遠這時候剛好從外面回來,一進門就聽到自己被發卡,表情突然變得很奇怪,甚至猶豫着要不要退出去再重進一遍。
然而屋子裏的兩個人已經注意到自己,表情全都變得拘謹起來,那小姑娘幹脆急急忙忙的打過招呼就走了。
顧遠板着臉把東西遞給謝澄,謝澄茫然地接過來,發現是一份面片湯,用保溫桶裝着還熱乎着。
“醫生說你醒了之後就可以吃東西了,多嚼幾下吃慢點。”
謝澄只好乖乖聽話,拿着勺子吃了一口,面片煮的軟軟糯糯的,湯汁熬得也新鮮,比自己平時做的好吃多了。
可是他盯着這一碗面片湯心裏仍有疑惑,“可是,顧總,你怎麽知道……”
顧遠不耐煩地打斷他,“你睡着的時候點的。”
他沒說出來的是自己趁着謝澄不清醒的時候哄着問了許久,才套出來一句想吃面片湯。
顧遠說完這句就一直沉默着,直到謝澄吃得差不多了才忍不住說他:“謝澄你說你賤不賤,韓勁宸那王八蛋都這麽對你了,你還上趕着給他虐,合着吐血好玩兒是怎麽着?”
說完還覺得不解氣,“沒有那金剛鑽別攬那瓷器活兒,韓勁宸那是什麽千年老狐貍,就你這點兒道行還惦記人家呢,謝澄你說你能不能清醒一點!”
他一口氣烏拉拉地說了一堆,越說越生氣,說到最後連自己都分不清到底在為什麽發脾氣。
謝澄始終抿着嘴沒有說話,顧遠說的他何嘗不明白。
等顧遠罵完這一通,看到謝澄摟着保溫桶打着蔫兒,頓時又有些後悔。可是話已經說出去,只好指着保溫桶裏剩下的東西虎着臉說:“都給我吃了,別剩!”
謝澄搖搖頭,“太多了,實在吃不下了。”
顧遠見他已經吃了不少就沒再跟他廢話,把保溫桶從他手裏接過來,就着謝澄用過的勺子兩三口就把剩下的小半桶面片湯給吃光了,看得謝澄目瞪口呆的。
顧遠吃完還瞪他,“要不是從昨天晚上就忙着伺候你,我能連口飯都沒時間吃?”
謝澄睜大眼睛簡直都有點受寵若驚了,随即又有些唯唯諾諾的,他實在是有點怕顧遠。
“顧總,這次真是麻煩您了。”
他又看了眼外頭的天色,不知道什麽時候天已經黑了,忙說:“時間也不早了,不如顧總您早點……”
他還想說什麽,顧遠卻自顧自地将保溫桶收拾到一旁,又脫了外套繞到他床邊就這麽在他病床上躺了下來。
謝澄吓了一跳,剛要掙紮着起身就被顧遠按住了一只胳膊。
顧遠警告他,“別亂動!針頭要歪了。”
謝澄只好僵着身體不敢亂動,單人間的病床很寬,但睡兩個大男人還是有些擠了,謝澄都能感覺到顧遠硬邦邦的身體緊緊地貼着自己。
謝澄猶豫地說,“顧總,不如您回家……”
可他還沒說完又被吼了聲,“閉嘴!睡覺!”
謝澄弱小無助地不敢再多嘴,他人本來就病着,閉上眼睛很快就睡了過去。只是在睡着的時候,仍能感覺到身邊的人不時起來幫他檢查輸液和量體溫。
謝澄在睡夢中感受着這一切,忽然覺得顧遠這人其實也挺好的。
雖然脾氣怪了點吧。
☆、第 11 章
謝澄出院的時候醫生再三囑咐他好好調養着,千萬不能再喝酒。
他在心裏犯愁,難道以後出去應酬都要以茶代酒嗎?他這邊心不在焉着,倒是顧遠在一旁聽得認真。
醫生見顧遠态度好不由也叮囑他,“家人也幫忙注意點,很多東西都要忌口。”
顧遠似笑非笑地看了身旁的謝澄一眼,嘴上痛快地答應下來,“一定的,大夫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看着他。”
謝澄哭笑不得,又不好當着醫生的面反駁。直到顧遠領着他出了醫院,他才跟顧遠說:“顧總,這兩天真的太麻煩您了,我自己叫車回去就可以了,您……”
還沒說完就被顧遠瞥了一眼,“我差你這點兒油錢是怎麽着?”
謝澄不敢再說別的,乖乖跟着他上了車。
等他系好安全帶,顧遠問他,“去哪?”
謝澄怔了怔,才報出一個地址。
顧遠認出那是韓勁宸住的地方,面色不佳地哼了一聲,打着方向盤把車子開出去。
一路上謝澄都安靜着沒有說話,顧遠在等紅綠燈的時候側着頭往身邊看了一眼,謝澄正低垂着長長的睫毛,安安靜靜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但顧遠能清楚地感覺到他情緒的低落。
得跟他說點什麽。
顧遠握着方向盤想着,随便什麽話題,跟他說兩句。
可是越急腦子越亂,顧遠欲言又止了幾次,等他終于找好話題綠燈已經亮了,只好在心裏罵了一聲黑着臉踩下油門。
之後一路無話,顧遠把謝澄送到小區門口沒從車裏下來,只降了車窗,謝澄湊過來還在客氣地跟他道謝:“這次真的太感謝您了顧總,麻煩您這麽多天。”
顧遠聽得一臉不耐煩,“你除了謝謝還會說點兒別的嗎?”
謝澄一愣,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顧遠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把車窗升回去就把車開走了,像是有些不高興。
謝澄回過神來也轉身往回走,覺得顧遠的脾氣好像越來越陰晴不定了,有時候真讓他有點招架不住。
顧遠從後視鏡裏看着謝澄恍恍惚惚地往回走,回他那個跟韓勁宸的家,不知道為什麽一口氣一直堵在胸口裏不上不下,別扭的很。
他最後幹脆把車靠在路邊,等抽完一根煙才冷靜下來。回到車裏後看着副駕駛的座位,回想着剛才謝澄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知怎的突然又把車調了個頭原路開回去。
顧遠走的時候是看着謝澄走進小區的,可等他把車子開回來,遠遠的卻看到謝澄正傻乎乎的坐在小區外的馬路邊,也不嫌地上涼。
謝澄本來是沒想回到這裏的,如果不是顧遠非要送自己,他都不會再回到這邊。可是他如今在小區門口坐了一會兒,又變得有些茫然。
他從高一開始就一直跟着韓勁宸,幾乎大半輩子的人生都在圍着韓勁宸打轉,如今就算給他自由讓他離開,他都不知道該去哪裏。
好像天大地大,并沒有一個可以讓他容身的地方。
謝澄看着眼前的馬路,忽然覺得有些怕。以前他只有一條路可選,就是去韓勁宸的身邊,盡管這條路需要披荊斬棘走得頭破血流。但若真要放下,他還能往哪裏去呢?
還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嗎?
正在他想得出神的時候,被身邊突然響起的車鳴聲吓了一跳,回頭看過去發現竟是顧遠的車不知什麽時候又開回來了。
他連忙走上前,有些尴尬地朝人咧咧嘴,“顧總,您怎麽又回來了?”
顧遠沒跟他廢話,“上車。”
謝澄一怔,顧遠不耐地看他,“是非要我下去把你扛上來嗎?”
謝澄被吓了一跳,知道他不是在說笑,連忙老老實實地上了車。
直到車子開出去很遠了,才小心翼翼地問:“顧總,我們這是去哪裏?”
顧遠沒再理他,直到車子開到地方了,謝澄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是被顧遠領回了家。
直到謝澄站在顧遠家門口,等着顧遠給他拿拖鞋的時候還覺得有些不真實,猶猶豫豫地還想拒絕:“顧總,我有地方住的,不太好再來麻煩您。”
顧遠彎腰把拖鞋扔到他腳下,直起身子來挑眉看他,“行吧,你住哪,說來聽聽?”
謝澄語塞,顧遠瞪了他一眼,催促他:“快點進來,有蚊子。”
謝澄只好手腳麻利地換好拖鞋,關上門的時候才反應過來現在已經秋天了,哪來的蚊子?
被顧遠領回家之後,謝澄便覺得好像做了場怪誕的夢,而夢裏顧遠竟然親自下廚房做飯?
謝澄站在廚房門口看到那天他穿過的圍裙如今系在顧遠身上,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顧遠這時候回頭問他:“西紅柿雞蛋面片湯,成嗎?”
謝澄連忙點頭,不敢說個不字,何況他本來就喜歡。況且他的胃不行,現在也就只能吃點這類面糊糊似的東西了。
顧遠很麻利的做好了兩碗面片湯,還往謝澄的碗裏多加了個荷包蛋。
晚上睡覺的時候謝澄又手足無措起來,顧遠直接把一套睡衣和內褲遞給他,“先去洗漱吧,睡衣沒有新的了,先穿我的,是洗過的,內褲是新的。洗完就去客房睡吧,已經收拾好了。”
謝澄人還愣愣的,顧遠樂了,問他:“怎麽,不想睡客房想跟我睡一起啊?”
謝澄這才回過神來,尴尬地笑笑,趕緊躲進浴室去了。
顧遠沒立即去睡,而是開了罐啤酒坐在客廳裏,他在等謝澄出來。
謝澄比他個子要矮一點,而且又瘦很多,自己的睡衣穿在他身上一定手腳都長出一截來,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就像小孩子偷穿了大人衣服,肯定特別有趣。
顧遠這樣想着有滋有味地喝了口啤酒,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