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事情應該沒有這麽像你說的這麽輕描淡寫吧?」
藍于洛将書房的門帶上,轉身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藍于潔眼中的怒火澎湃,就像是要吃掉尹光夏似的,能讓她氣成那樣,肯定是在尹光夏手上沒占着便宜還吃了悶虧。
尹光夏也不隐瞞,把白天發生的事情全都交代個一清二楚,包括藍于潔想把她鎖在花房淋她一身水,還有那一碗魚湯的來龍去脈。
「你這個機靈鬼!藍于潔這次是惹錯人了,她不知道開鎖可是你的強項。」藍于洛捏了她鼻尖一把。
「可我還是被淋成落湯雞。」沒能漂亮躲過,悶吶。
「但你這招以牙還牙很不賴,我看,該準備試毒銀針的是她們了。不過,這對母女也實在太無法無天了!」藍于洛重重的槌了下書桌。
「欸,你傻啦,幹麽這樣欺負自己的手!為那種人不值得。」她拽過他的手拍了拍,笑咪咪的說:「你放心,反正我是不會有事的。我可不是什麽任人搓圓捏扁的軟柿子,誰要想整我,我肯定加倍奉還,我們尹家人什麽都吃,就是不吃虧,這可是我家太爺爺打小就教過的。」
他不擔心她,他是覺得抱歉,總覺得自己把她卷入了一場令人生厭的是非之中。他從來不輕易跟人道歉的,可這一刻,他真的很想跟她說這句話。
「小夏,對不起……」
尹光夏一怔,「喂,幹麽呢,看你這麽跩的一個人跟我道歉,我不習慣,以後別說了,我不是答應你了嘛,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我們之間不說對不起。」
他郁悶的表情讓她看了真不好受,說起來,她還寧可看他跩個二五八萬的樣子,至少是讓她氣得牙癢癢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心彷佛被什麽揪住還是被烏雲掩住似的,難受死了。
住在這裏不過一個禮拜,她已經感受到這個家有多變态,他在這住了那麽多年,真不知道他是怎麽熬過這些莫名其妙的衰事不停鳥事不斷。
看着他,她似乎也明白了,為什麽五年前的那個晚上,她對他說起家族認同,他會那麽的輕蔑不屑。
她很想為他做點什麽,哪怕是一句鼓勵的話。
尹光夏突地伸出雙手捧住他的臉龐,兩只眼睛明燦燦的望着他,眼神無比真誠。「藍于洛,不要因為這些人,掩蓋了屬于你自己的光。」
聞言,像是有一根放置許久的心弦被撥動,藍于洛激動之餘,正想伸手回抱住她——
叩叩!書房的門陡地被打開。
書房裏的兩人同時別過頭,尹光夏的手沒從藍于洛臉上離開,依然雙手輕捧着,直到看見藍于治臉上表情微怔,她才回神,連忙收回雙手。
失去了頰旁的甜蜜小手,藍于洛不爽的深深皺眉。
藍于治看見大哥眉間的死結,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太唐突,完全沒有等裏頭的人允許就徑自打開門,當下又是一陣赧然。
可惡,還不都是媽跟姊亂搞,打亂了他的節奏,現在連這種小事也做不好。
藍于治已經私下去向母親了解過事情真相,得知是母親想要對人使絆子,結果反而弄巧成拙,他是又氣又急,最糟糕的是,爺爺很生氣。
想他努力多時,好不容易在爺爺心中小有漲幅的聲勢,因為母親跟姊姊這麽一搞,只怕是又要應聲下跌,事情弄到這種地步,他再不情願向藍于洛低頭道歉,也得咬牙過來。
「大哥,抱歉,是我疏忽了,沒等你應聲就開門,下次不會了。」
「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
「我是代替媽媽來向大嫂道歉的,還請大嫂原諒我母親的無心疏失。」
無心的疏失?藍于洛冷笑。
「于治,這無心兩個字你說得未免也太篤定了吧?不過,看阿姨自己也不好受,你的道歉我就暫且收下了,希望同樣的話,我不會有再一次聽見的機會。」他難得把話說這麽重,就是希望這一家子能收斂些。
「是,大哥。」藍于治覺得自己的臉火辣辣的紅着。
讓他被藍于洛這樣教訓,媽跟姊可真會給他長臉!他恨恨地想。
見藍于治還沒有離開的意思,藍于洛只好又問:「還有什麽事情?」
「……我、我還有件事情想要跟大嫂商量。」
「什麽事情?」尹光夏納悶地望着藍于治。
她跟這位名義上的未來小叔好像沒有熟到可以商量什麽事情吧?
「是這樣的,公司最近計劃投資豪華郵輪之旅,我想說是不是有這個機會和大嫂娘家的好味美集團合作,把正宗的港式飲茶帶到我們郵輪上,讓賓客們享用。這是我初步發想的企劃書,想請大嫂有空看一下。」
前些天母親讓他想辦法跟尹光夏套近乎,他這些天就是在忙着這個提案,沒想到他才剛有了頭緒,媽跟姊今天居然就搞出了這種事情,逼得他現在不得不先來表示輸誠。
藍于治當然知道自己有多卑微,可為了成功,卑微又算什麽?現在的卑微就是為了将來能夠把他的對手藍于洛踩在腳底下。
他在這時候提出和好味美合作,時機點雖不是最好,但若是尹光夏一口拒絕,旁人不見得會說是他的提案不好,反而會理解成尹光夏是因為記仇今天的事情,藉機在給他難看。
幾經權衡下來,藍于治想,這或許不是最好的時機點,但只要運用巧妙,那它就是最好。
而這個旁人,主要還是爺爺,畢竟他才是決定繼承權最後花落誰家的人,爺爺的看法勝過一切。
其實,藍于治也算是被逼急了,只好劍走偏峰想出這麽個方法,接下來就看大家怎麽出招拆招了,希望最後結果不會讓他這幾天付出的努力白費。
尹光夏接手,大略翻了翻內容,「這企劃書可不可以先留在我這邊?你的這個提案我很有興趣,等我詳細看過,我們找時間談,如何?」
原以為會被直接打槍,聽到尹光夏這樣說,藍于治明顯松了一口氣,「好,我等大嫂聯絡。」他告別兩人,臨走前不忘帶上書房的門。
走了好一段路,藍于治終于顯露疲态,半仰着頭靠在牆上,大手爬了爬頭發,結果總算不太差,情況算是暫時穩住。
老實說,他巳經厭煩了戴着面具生活,恨不得早早擺脫這種勾心鬥角的日子,但就這樣放棄嗎?不,他不甘心,要就要最好,不然幹脆不争,所以繼承權的位置,他就是再累也會繼續搶下去。
他站起身,挺着胸膛,繼續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書房裏,藍于洛正在詢問尹光夏的想法。
「你真想跟于治合作?」
藍于治目前在藍鼎集團的海運事業部門工作,最近海運事業部門積極想跨足觀光旅游,首步就是拓展亞洲最大豪華郵輪旅游的項目。
「你不贊成我跟他合作?」
藍于洛微蹙起眉,認真思索。
尹光夏凝視着他——藍于洛沉思的時候,臉上表情轉為嚴肅,眉目冷峻,可說也奇怪,這明該是令人覺得生人勿近、有距離感的,她卻覺得強勢有魅力,有種說不出的迷人霸道,讓人渴望被征服……
等等,她在胡思亂想什麽,什麽迷人的霸道?什麽渴望被征服?天啊啊啊啊!
她沒敢看他,就害怕被看出什麽,可最終在這場內心拉鋸戰贏得勝利的,是這雙不聽使喚的眼睛。
她從未對一個男人有過這樣的情緒。
她想,她是有些慌了,但更多的是羞怯且喜悅的小女人心情。
猶在神思遠游之際,藍于洛的嗓音陡地響起——
「我覺得可行。于公,不管對藍鼎集團的郵輪旅游事業,還是想要進軍臺灣的好味美,這都會是一個互利互惠的好合作。于私……」他頓了頓,一改方才正經八百的态度,挑着玩味的眉,俊臉笑得十分像狐貍,一副深不可測的樣子,但又有幾分頑皮。
「于私怎樣?」她好奇問。
「我個人最近分別投資了不少藍鼎海運和好味美的股票,如果藍鼎跟好味美雙方能夠合作,肯定可以帶動股價上揚,身為雙方的投資股東,我沒道理不支持你們的合作。對了,你要不要先買些股票預備着?我建議你快點下手,因為一定會漲,你未婚夫我是個賺錢高手。」
「搞了半天,你根本是兩邊撈嘛!」果然是名副其實的商人。
「這才是真正的賺錢之道。明知會獲利卻不出手,抱歉,這種蠢事我這輩子還幹不出來。」他口吻自負的說。
雙手環抱胸前,她反問:「如果沒漲呢?」
「我不知道,因為我沒遇過這種情形。」但凡是他藍于洛看好的投資标的物,就從沒失手過,所以這個問題他無法回答。
天啊,這家夥源源不絕的自信心到底哪裏來的啊!
尹光夏撫額,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藍于洛,你知不知道,你真的是好欠揍的臭屁,抱歉,我受不了了……」她也沒在客氣,掄起拳頭就往他身上招呼。
君子動口不動手,藍于洛只能拚命閃躲。「喂,還真打啊!有打就好了喔,別太得寸進尺,我是修為好不欺負女人,別欺人太甚啊你。」
一時間,兩個成年男女幼稚地打打鬧鬧,不知道是尹光夏攻擊力太強,還是藍于洛的防禦力太弱,他們兩個居然不約而同的踢到地毯接合處,同時在瞬間失去重心,一個往後仰、一個往前撲。
「啊!」尹光夏驚呼。
幾秒鐘後,悶哼響起,藍于洛悛臉糾結。
尹光夏撲在他身上,有肉墊抵擋,緩了不少撞擊,倒是藍于洛……堪憂啊!
「藍于洛,你沒事吧?」
「別……別問……」他苦笑,還疼着呢。
好半晌,直到疼痛的勁頭緩過來,他們別過頭,忍不住對方才發生的糗事相視而笑。真蠢啊!他們兩個。
待尹光夏要起身,他反常地阻止她。「沒做過月光浴吧?這裏是全山莊能夠浸淫到最多月光的地方。武俠小說裏不是常說要吸收日月精華嗎?我以前每每覺得累了,就會在這兒躺上一躺,果然神清氣爽。」
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胡說!你這是在糊弄我吧?」
可她終究是聽了他的話,跟他一起做了同享月光浴的蠢事,還覺得有趣極了。
她想,她是喜歡這個男人的吧!
他們有好半晌都沒有說話,心卻覺得踏實而平靜,并且毫不尴尬。
太多人在一起,總用太多的喧嘩去填補空白,一旦安靜下來,才驚覺哪怕只有一秒鐘的安靜,都如此難耐、煎熬。
可有的人在一起,即便老半天不吭一聲,依然寧馨自在。
她喜歡喧嘩的熱鬧,也喜歡這樣寧馨自在的隽永。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從原本的平躺,轉而望向他的方向;像是有心電感應,他亦從原本的平躺,轉而面對她這個方向。
她望着他閉阖的眼睛,恣意的欣賞他英挺的濃眉,立體且突出的迷人五官,然後順着喉節往下,視線驀然被他西裝外套裏的一抹金光給閃到,她腦中直覺聯想到一個很重要的物品——懷表?!
好,美色當前,她知道她應該沉淪,但她好歹是尹家人啊,該偷不偷這樣對嗎?
她興奮咬牙,小心翼翼的把手往他西裝外套伸去,才剛要碰觸到布料一角,大掌倏地将之抓握住,黑眸睜開。
面對這叫人瞧不出端倪的眼眸,尹光夏很是心虛,正想陪笑打哈哈,就看見他俊臉突地向自己欺過來,不分由說便吻上了她的唇,雖只是淺嘗辄止,卻也夠讓她震驚了。
「這是給你的小懲罰,以後別随便碰男人身體。」
「我、我又還沒碰到!而且,我們不是說好……不違反善良風俗嘛……」她越說越小聲,小臉不争氣的燙紅。
薄唇邪氣一勾,「小姐,這種才叫違反善良風俗。」
他再次吻上她,比之前次的淺嘗即止,這一回則有如狂風驟雨、排山倒海,尹光夏不曾被這樣對待過,根本沒有心理準備,幾度招架不住,只能緊緊抓住他,好讓自己不至于溺斃在這令人震撼的激吻裏。
原來只是四片唇瓣,就能纏綿至此,再加上狂肆的燙舌,根本像是要把人一口氣掏光、燃燒了似的。
好不容易一吻方休,他氣息紊亂,她亦上氣不接下氣,許久兩人仍是氣喘籲籲。
「你、你怎麽可以這樣?」她小聲說。
「不能吻我的未婚妻嗎?」
「……可我們只是假扮的呀。」
「那就弄假成真吧。」醇厚的嗓音如是說。
尹光夏心裏一顫,猛地擡頭望向他,他不是開玩笑,而是認真的、嚴肅的,她的臉頓時就熱了起來,像顆熟透的小西紅柿,完全通紅。
他大手一撈,很男人地将她往胸口一按。「拜托,別再用那種眼神看我,我怕我會違反得很徹底,到時候道德重整委員會會全球通緝我。」
他的露骨和不莊重,讓尹光夏忍不住往他胸口槌了一下,以示警告,接着乖順的把小臉貼在他胸口。
可她人是乖順了,眼睛和手卻是不安分的。近在咫尺,不偷對不起列祖列宗、對不起自己呀!
小手毫不猶豫付諸行動,等看到手上的東西,尹光夏徹底傻眼。「啊,怎麽是領帶夾?」
該死,這東西不是應該別在領帶上嗎?藏在裏頭是想怎樣?
藍于洛沒想怎樣,不過是稍早之前随手解下領帶,怕弄丢了領帶夾,随手就往外套內裏口袋一夾,就這麽簡單。
倒是她懊惱嫌棄的口吻,挑起了他濃濃的興味,深眸跳躍着光芒,莞爾問:「不然你覺得會是什麽?」
「嘿嘿嘿……我、我哪會知道……」
見苗頭不對,尹光夏拔腿要跑,可這男人動作比她更快,從身後一抓,輕輕松松就将她困在他固若金湯的鐵臂裏。
「你想幹麽?」她心慌的問。
「為什麽我沒有吃到鮮玻璃明蝦腸粉?」他哀怨質問。
「我怎麽會知道你會選在那時候出門,大不了下次再補給你就是了。」
「這樣就想打發我?」
難不成要讓藍老爺子把屬于他的那一份吐出來還他嗎?那多惡心啊。「不、不然你想怎樣嘛!」
「違反善良風俗喽!」
「喂,哪有這樣的,藍于洛,你土——」匪。
可憐的小嘴巴就被當成夜宵,被狠狠地吃了一番。
事後,他們回憶起戀情裏神聖的第一次接吻,藍于洛對此矢口否認。
這晚是很甜蜜沒錯,但對他來說,第一次接吻是那個酒醉的夜晚,是美麗勾人的小嘴,和他情不自禁的心。
但這話不能說,只能永遠藏在他的心裏,真說出來,他大男人的自尊還往哪裏擺?
走出未婚妻吳雅婷家的大門,藍于治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像是要把身體裏積郁了一整晚的濁氣,一次全部吐盡似的。
好累!暗沉而絕望的疲憊感,重重的壓着他。
今天是吳雅婷生日,一個多月前,吳雅婷就不只一次要求他陪她出國度假慶生,但他怎麽可能做那種事情?
現在他走的每一步都關系着他的繼承權,他要真這樣輕慢,不被爺爺拿拐杖打死、不被身旁那些暗地裏支持他接班的人唾棄才怪!
更別說他手邊還有好多工作,和好味美集團的合作已經如火如荼展開,這一次他可是要帶領海運事業部門跨足觀光,挑戰全亞洲最大郵輪旅游,他很期待這次的表現能一舉獲得爺爺的肯定,讓他放心把整個海運事業部門交給他作主。
他是這麽的努力,這麽戰戰兢兢,可是吳雅婷不懂,也不想懂。
她每天睡覺睡到自然醒,醒來逛街下午茶,按摩SPA做到爽,姊妹聚在一起就比男人,她根本不知道,一個男人的成功是要付出多少努力、多少心機手段,她只顧自己爽。
老媽娘家沒本事,他只能找個娘家有本事的未婚妻,以為這樣成功快一半,沒想到未婚妻是個刁蠻千金。
因為他沒有滿足吳雅婷這幼稚的要求,盡管他用心籌劃了今晚的生日派對,還是被她大小姐徹底嫌棄,整個晚上像條哈巴狗似的繞在她身邊讨好奉承,卻還被吳雅婷的姊妹淘在背後笑他是馬子狗。
該死!他堂堂藍家二少爺,聰明才幹不在話下,大家都說他能屈能伸、處世圓融,是個能成大事的人,可現在他居然得這樣卑躬屈膝讨好一個女人。
「媽的,吳雅婷這該死的臭女人!就不要讓我哪天翻臉甩了她!」
藍于治煩躁的開着車,在大街上亂竄狂飙,等回過神,他發現自己已經把車開到正在進行最後整修的好味美旗艦店門口。
好味美開幕在即,雖說時間已經很晚了,但他相信那個人一定還沒走,她一定還在這裏和工人們讨論細節,和員工們确認開店後的每一個作業流程。
他坐在車裏往店面一陣瞧首張望,果然看見穿着短版西裝外套、黑色七分褲,腳踩着低跟魚口鞋,正和旁人滔滔不絕交換意見的尹光夏。
好味美臺北分部辦公室和這裏就只隔一條街,這陣子他幾乎天天過來開會,和尹光夏一起讨論合作內容,發現她很努力、很有想法,幹練之餘,偶爾也會發生令人啞然失笑的事情。
尹光夏是個方向癡,由于對臺北還不是很熟悉,只要突然離開建築物,走到外面,她就會一時無法掌握東西南北。藍于治第一次來開會時,她特地帶他到店面看看,不過一條街的距離,她就迷路了,站在巷子裏,像個迷路的小女孩,傻乎乎的很可愛。
他真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有她這樣的人存在!
尹光夏是一個和吳雅婷截然不同類型的女人,雖然都是千金小姐,可一個就成熟懂事大方溫和,另一個則嬌縱任性幼稚愚蠢。
許是今晚受夠了吳雅婷的輕蔑撻伐,讓他下意識的就想找尋尹光夏這樣的溫暖包容。
他知道他不該對她抱有太多正面的評價,畢竟她是大哥的未婚妻,嚴格來說也是他該提防的競争敵手,但他內心又忍不住軟弱的想,他今天已經受夠吳雅婷的悶氣,姑且就讓他放縱一下,讓他跟他想接觸的人接觸,可以嗎?
此刻,燈光下的她,是那樣深深觸動他心弦,藍于治解開安全帶,下車,快步往店裏去。
玻璃門發出叮咚聲響,尹光夏本能回頭,詫訝的望着來人,「咦,于治,你怎麽來了?是不是案子有什麽問題?」
「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回家?」他下意識地避開大嫂這個稱呼。
「喔,快了,剩下一點事情處理好就可以回去了。」
「那我等你,待會搭我的車一起回家。」
尹光夏剛掀動嘴唇想說什麽,門口再度傳來叮咚聲,藍于治突然發現,尹光夏臉上在一秒鐘內迅速出現一種和方才見到自己時截然不同的神采,更明媚,更動人。
「小夏。」
熟悉的嗓音讓藍于治像是被點穴,身體僵硬無法動彈,許久才勉強轉過身,對着來人擠出微笑,心情澀然。「大哥……」
藍于洛望了他一眼,颔首示意。
「方才正要跟你說,你大哥打電話說會過來接我。」她開心的走上前,一把拉住藍于洛的手,像個小女生似的東搖西擺。
對,她還有大哥,她根本就不需要他。藍于治當下只覺得自己像個笨蛋。
「對了,于治,你還沒告訴我,突然過來是不是因為白天開會讨論的內容有什麽問題?」尹光夏問。
他自我解嘲的笑了笑,「開會的內容沒什麽問題,是我剛送雅婷回家,回程路過這裏,看到店裏還燈火通明,所以就下來看看。」
「喔,那就好。」尹光夏松了一口氣。
「還要多久?」藍于洛摸摸她小臉蛋。
「可能還要再一下下,這裏有點吵,要不你先去車上等我?」她體貼的說。
「不用,我就在這裏等你。會打擾到你們工作嗎?」
她搖搖頭,可卻笑得意味深遠。他不會打擾她們,但他會打擾到她的心,她喜歡這種甜蜜的打擾。
藍于洛想抱她,但尹光夏礙于藍于治也在這邊,不好意思,眼神警告藍于洛不許造次。
「我先去忙。」她拍拍藍于洛的手安撫說。
原本拉在一塊兒的雙手,随着尹光夏的轉身離開,兩人的手就像超慢動作解析,慢到旁人都可以吃完一碗泡面了,才完全分開。
「大哥,沒什麽事,那我先回去了。」
「嗯。」藍于洛淡淡地點了下頭。
冋到車上,藍于治很是氣惱,覺得自己真是自虐,居然特地跑來這裏看人家卿卿我我,不過就是轉身去工作,這兩人卻彷佛在演生離死別、十八相送。
只是看着別人再對照自己,好悶!為什麽自己遇到的就是吳雅婷這種……套句爺爺說的話,蠢婦!無知蠢婦!可偏偏藍于洛遇到的,就是尹光夏這樣動人心弦的女孩。
他這個大哥,從小什麽都贏過他,他明明也不遜色于他,卻總是得費心努力個大半天,才能勉強從他身上分得一點點光芒,有時候他真恨老天爺,既然藍家有藍于洛,為什麽還要有他藍于治,讓一個人一直望着另一個人的背影,這樣很好玩嗎?
媽媽從小就要他去搶藍家的繼承權,可是越是去搶就越讓他挫折,就連現在,找的伴侶也讓他很挫折……
突然一個激靈,他神思轉為清明,不,不能認輸,現在認輸,那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費了,他的機關算盡、用盡心機不就成了一樁笑話嗎?
藍于治甩頭,努力甩開這種郁悶情緒,郵輪首航記者發布會那天,他一定要讓大家看到他藍于治有多出色,狠狠地把藍于洛踩在腳底下,也許到那時候,尹光夏會看見他其實一點也不遜色于大哥。
他發動引擎,扭着方向盤,急往車流裏駛去。
隔着距離,終于聽見引擎聲,藍于洛的視線穿透過店門口的那扇玻璃門,淡淡的往外頭的車影瞟去一眼,臉上表情莫測高深。
片刻,他收回目光,低頭滑着手機,眉頭卻是輕輕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