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尹光夏對于他反常的走神感到納悶,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快速地揮了揮,「唷嗬,藍于洛,快回魂吶!」

藍于洛一把抓住在他眼前頑皮揮舞的手,阻止她給自己的心情添亂,沒好氣的白她一眼,「現在是吃飽撐着?」

「哪有,明明空虛着呢。你家的用餐氣氛小女子我招架不住啊。」她端着一張苦瓜臉,無語問蒼天,模樣說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否則你家都是怎樣?」

尹光夏傲嬌地抽回手,一臉神往,「熱鬧死了,跟菜市場沒兩樣。」

望着陡空的掌心,突然覺得她抽走的不只是她自己的手,還有他的心,要不,為什麽覺得空蕩蕩的?

瞬時一怔,藍于洛甩甩頭,甩掉這一點都不像自己的古怪情緒。

「不如這樣吧,藍于洛,有機會你到香港,我請你上我家吃飯就知道了。」她轉過身,兩只眼睛明燦燦地望着他。

聽見她這麽說,藍于洛挑眉斜睨着她,口吻調侃,「這頓飯不會又要我等五年吧?」

「你這不是跟我記仇嗎?我現在不是已經履行承諾,幫忙假扮你的未婚妻了?」她佯裝生氣的瞪着他,接着話鋒一轉,「欸,你說你家怎麽這樣古怪?連走個樓梯都會有人來推一把,會不會我之後連吃飯都要提心吊膽,餐餐得先拿根銀針試毒?」

「我原以為參加完壽宴,你就會回香港,自然也就不用擔心所謂的之後,沒想到一個峰回路轉,竟是變成這樣。」藍于洛自己也傻眼。

本來他還暗自竊喜,反正他們本來就分隔兩地,宣布訂婚後依然如此,也就不怕會被揭穿,沒想到這丫頭傻到自己送上門來。

「我還不是因為——」話說到一半,她驀地住嘴。

他挑眉,「因為什麽?」

「因為……因為……我們好味美展店在即,很多準備工作得抓緊處理,臺北我本來就是留定了。所以爺爺問我,我當然沒有隐瞞據實以告啦,我哪知道他老人家會要我別住酒店,搬到家裏來住,我還不是考慮到你的立場,才不得不答應的。」

「喔,這又怎麽說?」

「長者賜,不能辭。我真死活不答應,一意孤行非住酒店不可,這樣豈不就駁了你爺爺的面子,這樣你爺爺還能開心嗎?如果要讓他不開心,那我們幹麽還假扮?」

「這麽說,我還得感謝你委曲小我、成全大局喽?」

巧言令色的小女賊,真當他是傻子,爺爺提出要求的時候,他明明就看見她那張小臉眉開眼笑,活像中了頭彩似的樂個沒完!

「那好吧,為了感謝你的情義相挺,試毒的銀針我幫你準備,剩下的你自己保重。」

她杏眼一瞪,「喂,你可以再沒道義一點啊!」

藍于洛看她氣呼呼的樣子,覺得有趣極了。

若不是因為還沒有懷表的下落,她早回香港了,何至于搶老弟的工作留在臺灣,早上還被利澤好一頓痛罵,真衰。

那時她就賴在床上,把自己裹成一團,可舒服了,電話打來,她迷迷糊糊接起,尹利澤劈頭蓋臉的就大罵——

「姊,你瘋了嗎?這到底怎麽回事?你怎麽會突然宣布要跟藍于洛訂婚?」

她剛睡醒,腦袋還昏着呢,「就……說來話長,一言難盡,沒事沒事,你別管。」

「一言難盡?!別說一言,你就是十言、百言、千言也給我說,我等着聽!」可能意識到自己太沖動,稍稍冷靜兩秒鐘,他轉而問:「姊,你到底在計劃什麽?我越想越不放心,你馬上給我回香港!臺北的事我自己會處理。」

唉,她就知道會這樣。尹利澤就是這樣一個護姊狂,好像她這個姊姊只要一踏出尹家大門就會很危險似的,非要全程保護監控。問題是,她又不是瀕臨絕種的保育類動物,至于嗎?

幸好這點她早有防範,确定頂了弟弟的任務來臺北之前,她已經先去知會過爺爺,說想要暫時留在臺北打拚事業,替好味美在臺北殺出一條血路,爺爺完全贊同她的拚勁,所以阿弟的命令,抱歉,無效駁回。

「利澤,我已經跟爺爺說了,現在臺北這邊的事務将全面由我統籌處理,換言之,我現在是好味美集團的臺灣區負責人。」

「尹光夏,你居然先斬後奏!」尹利澤先是震驚,随之而來的是熊熊怒火。

自知招架不住弟弟的怒火,尹光夏很鴕鳥的挂了電話,躲進被窗賴床。

太兇了,利澤這脾氣,以後當他老婆的可危險了。

但現在想起來,真正危險的人是置身龍潭虎穴的她吧,是不是要多買幾個保險傍身啊?唉唷,真苦惱。

藍于洛手指冷不防地往她腦門一敲,「走了,去酒店把你的東西全搬過來吧。」

「喔。」也罷,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她可不是軟柿子。

「然後再去弄套銀針,要試毒嘛!」他打趣調侃。

尹光夏一手俯着額頭,一手被藍于洛包在大掌裏,被迫往外拖。她搖頭,長籲短嘆,「我真是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

藍于洛不知道怎麽說自己的心情,一方面有點抱歉,抱歉把她拖進藍家這毒龍潭裏,可另一方面又很高興,能常常看到她的日子,他想,應該會很有趣吧?

不過,她也真足勇敢,要換做一般女孩子,早哭哭啼啼鬧個沒完了,她怎麽好像看很開?

也是,都敢單槍匹馬來偷東西了,冒點險似乎也不算什麽。

但,他真心不想她發生什麽事情,待會路上一定要好好提醒提醒她,畢竟這可不是電視節目的闖關游戲。

思及此,原本漾着笑意的黑眸倏地冷了下來……

藍于洛和尹光夏前腳手牽手出門,後腳藍于潔就站在他們走過的地方,表情陰森地望着兩人遠去的身影。

藍于洛似乎對她特別不一樣,以前那些未婚妻,他全當空氣不理睬,跟尹光夏就有說有笑,他是真的喜歡她吧。

藍于潔将雙唇抿成一條直線,雙手捏得死緊,「今天早上沒跌死你,算你走運!等着,就不信弄不走你!」

「弄走是一定要的,但孩子啊,你也太沖動了,媽不是跟你說要慢慢來嗎?」

溫麗玉不知何時走到女兒身邊,滿是溫情的圈着女兒的肩膀。

「我恨不得她去死!」

「不不不,死不可怕,每天提心吊膽疑神疑鬼才折騰人。我們以前怎麽做,現在就怎麽做,小心,別惹出不必要的事情,反倒讓老爺子不開心,到時候連累于治,我們都得不到好處。」

「又是于治!你們只在乎繼承權!」

「唉,我說你這丫頭是怎麽了,有繼承權才有錢啊,沒錢能讓你住這大房子?沒錢能讓你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錢才是萬能啊!傻啊。」溫麗玉恨鐵不成鋼的用塗着蔻丹的食指戳了下藍于潔的腦袋。

藍于潔不希罕,她只要藍于洛,就是要他……不,也許真如媽說的那樣,錢才是萬能,等藍于洛哪天落魄了,他就會跪着求她給他錢了,屆時她還得不到他嗎?

「媽,你叫于治想辦法拉攏一下那個女人。」

「拉攏她?」

「對,假裝拉攏她,然後再找機會弄臭她、弄臭好味美集團,到時候藍于洛真要娶了尹光夏,那才真是給自己找麻煩。」等尹光夏失去利用價值,她就不信藍于洛還能有多喜歡她。

「這樣才對嘛,要動一下腦子,光會生氣是沒用的。我這就讓于治去想想,看看有什麽的法子好跟老大的媳婦兒接觸接觸。」

「誰說尹光夏是他媳婦了?她不是!」藍于潔惱火道。

「好好好,不是,她不是,全天下只有我女兒有資格。」

溫麗玉搖搖頭,有時候她也受不了這個為愛瘋狂的偏執女兒。

午後,穿着一身名牌運動服的藍于潔趾高氣揚的從外頭走進來,揚着高高在上的嬌嗓喊,「寶嬸,給我倒杯水。」

聽見是架子擺得比誰都高的藍大小姐要喝水,廚房裏的寶嬸不敢耽擱,趕緊放下手邊的工作,将雙手清洗幹淨,仔細擦幹,拿出玻璃杯倒水,接着擺在托盤上,用最快的速度,小心翼翼地送到她面前去。

看見藍于潔臉上噙着久違的笑容,寶嬸當下心一突,敢情是天落紅雨了嗎?還是發生了什麽天大的好事?

也難怪寶嬸要驚訝,打從尹光夏入住藍家開始,這一整個禮拜以來,藍于潔那張臉就像一坨發酵失敗而硬掉的面團,硬邦邦又死慘慘的白,誰看了都有胃部被人猛揮一拳的不舒服感。

突然看到她抹開睽違已久的笑容,寶嬸吃驚之餘,不忘在心裏謝天謝地一番。

藍于潔一口氣喝光了水,往托盤一放,「我要泡澡,把衣服準備好。泡完澡,我要喝一杯不摻水的現打果汁。」旋即頭也不回,轉身上樓。

「是,小姐。」寶嬉端着水杯恭敬退下後,連忙打內線電話,讓洗衣房的人趕緊給藍大小姐送衣服去,看了眼時鐘,估量準備水果的時間。

浴室裏,藍于潔脫掉衣服,把身體洗幹淨後,用着她自以為的優雅步伐,跨進一旁已經添加進口玫瑰精油的浴缸裏,舒舒服服的泡澡。

驀地,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轉眼就笑得東倒西歪樂不可支,激動之餘,還把浴缸裏的水打得水花四濺。

痛快!真是無比痛快!

方才慢跑的時候,她看見了她最不想看見的尹光夏,胸口一把怒火頓時上湧,本想扭頭走人,可想到這個女人足足讓自己氣悶了一個禮拜,就這樣輕易放過她未免窩囊,說什麽也要給她一點顏色瞧瞧才行。

這時看見那個蠢女人一個人走進了溫室花房,頓時心生一計——

花房設有半自動灑水系統,這裏距離主屋又有段距離,想求救只怕沒人聽得見,把她鎖在裏頭紮紮實實淋上幾個小時的水,光想就很解氣。

忘了是藍于洛哪一任未婚妻了,不過在裏頭淋了半個小時,就哭得梨花帶雨,回去後聽說還吓病了,沒多久就解除婚約。

像這麽好的方法,不善加利用多可惜!二話不說,藍于潔立刻上前付諸行動。

想到尹光夏現在正在花房裏可憐兮兮的被水淋得一身狼狽,門又被她上鎖了,逃也逃不掉,求救又無門,她實在是高興極了。

距離晚餐還有好幾個小時,尹光夏只怕不會太早被發現,藍于洛索性悠悠哉哉地躺在浴缸裏,哼着歌,慢條斯理的為自己身體上下按摩,待洗完澡,又對着鏡子仔仔細細的抹上身體乳液,一寸都不放過。

這樣磨磨蹭蹭下來,一個小時就這麽過去了。

她穿着新買的洋裝,灑上香噴噴的香水,漾着微笑,神清氣爽的下樓,剛要喚寶嬸把現打果汁送上,愕然發現——尹光夏居然在,而且還一身清爽,半點也沒有被水淋過的狼狽樣。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藍于潔激動問。

尹光夏轉身朝聲音方向看去,表情從容而淡定。

沒看到預料中的可憐害怕,藍于潔臉色變了變,緊緊咬住下唇。

看來,她方才在花房裏看到的那抹鬼祟身影,應該就是藍于潔了。原本尹光夏只是覺得身影神似,現在聽到藍于潔一開口就這樣問,再看到她臉上不可置信的表情,更加坐實了自己心裏的臆測。

不得不說,藍于潔心也真是夠壞了,居然想得出這種把人鎖在偏僻花房,再放水淋的把戲,換作是旁人,恐怕真得受困多時才會被發現,可惜她是堂堂盜寶尹家人,花房門口那只陽春小鎖,她尹光夏還沒放在眼裏,随便橇一下就輕松搞定,自然可以大搖大擺走出來。

好啦,她還是淋了點水,不過,藍于潔要是以為這點小把戲就能讓她哭哭啼啼求饒,她未免也太自以為是了些。

尹光夏對着表情古怪的藍于潔彎起淺笑,「否則我應該在哪裏?」

當然是在那該死的花房裏啊!偏偏藍于潔不能這樣吼出來。

她到底是怎麽走出花房的?難不成是有人救了她?

藍于潔上下打量着尹光夏,她已經梳洗過了,頭發也都整理好了,顯然她前腳離開沒多久,尹光夏就脫困了,所以她根本沒受什麽罪。

可惡!這女人到底走的是什麽狗屎運?居然這樣都能讓她逃過!

藍于潔激動的胸口不住起伏,忿忿咬牙。

「尹小姐快請坐,太太交代了,讓我把這碗魚湯端給你喝,驅驅寒。」寶嬸小心翼翼的從電飯鍋裏端出一碗魚湯。

尹光夏剛才頭發濕漉漉的進屋時,湊巧被溫麗玉看見,急忙就弄了魚湯,說是一會給她驅寒。

藍于潔覺得荒謬,這該死的尹光夏搶了她心愛的男人不說,還讓她整整一個禮拜都生不如死,現在媽居然還給她燙魚湯喝?!

「不準喝!不準給她喝!這是我們藍家的東西,她一個外人憑什麽天天在這裏賴着不走蹭飯吃?」

「可是小姐,太太是這樣交代我的。」寶嬸很為難。

她不過一介下人,主子們意見相左會讓她很難做的。更何況尹小姐哪裏是外人?她是大少爺的未婚妻,藍家的大門她都踩了一半了,自然算半個藍家人,真要說外人……寶嬸偷偷瞟了藍于潔一眼,眼前這個還比較符合。

「就說是我不讓她喝的,我媽不會說什麽。」藍于潔跩跩地說。

因為家學淵源,尹光夏不只雙手靈巧,就連鼻子也靈敏,從小跟着爺爺姥姥到處吃香喝辣,練就她對味道的敏銳度,東西新不新鮮,她用鼻子輕輕一聞便知曉。

實不相瞞,寶嬸方才一掀鍋,她就聞到一股既嗆又辛的姜味竄出,下這麽重的姜卻還壓不住背後的魚腥味,只怕這魚湯……為了她的腸胃健康,她還是別貪這個嘴好了,不如借花獻佛,算是回報藍于潔的招待。

「寶嬸,沒關系,我不喝就是了。于潔,魚湯煮都煮了,浪費食物不好,不如你吃好了,總是阿姨的一份愛心。」

「算你識相!」藍于潔高傲地拉開椅子,往擺着魚湯的座位坐下。

尹光夏猜,藍于潔肯定是香水噴多了,把鼻子也給噴麻痹了,難怪不覺得魚湯有異。

「可是……啊,太太來了,太太來了。」一看到溫麗玉出現,寶嬸宛如看到救星,立刻松了一口氣。

「怎麽回事?于潔,你在鬧什麽?還不快點給我起來!」溫麗玉喝斥。

「為什麽我要起來?媽,你幹麽對她那麽客氣,特地煲什麽魚湯給她喝?她又不是我們家的人,有吃有住就偷笑了,幹麽對她這麽好?我就不起來。」藍于潔忍很久了,今天不發拽不行。

「你瘋了嗎?胡說八道什麽?給我起來,這魚湯你不許喝。」她轉頭對尹光夏漾開歉笑,「不好意思,尹小姐,于潔太不懂事了,我馬上讓她起來。你剛淋了水,喝點魚湯驅驅寒是最好的了,你別跟阿姨客氣。」

溫麗玉一方面拚了命的要把藍于潔從椅子上拽起來,一方面拚命對女兒使眼色,眼睛眨得快抽筋,女兒還是一動不動,讓她快被氣死。

「媽——」藍于潔完全沒接收到母親的暗示,對于素來挺她的母親居然這樣罵她,她的不滿情緒更是高漲。

藍于潔沒看到暗示,倒是一旁的尹光夏注意到了,忍不住納悶的想,這兩母女到底在使啥眼色?該不會是這碗魚湯真的有問題吧?要真是如此,先前她莫名其妙被人在樓梯推了一把,剛剛又被藍于潔鎖花房,這一次她可不能再上當,白當了這碗神秘魚湯的冤枉鬼啊!

尹光夏立刻有了決定,彎起甜美的笑,親切的挽住溫麗玉的手,「阿姨,你叫我小夏就好了,叫我尹小姐好生疏喔。于潔也沒說錯,我這幾天住在這裏,真的叨擾阿姨太多太多了,實在對阿姨很不好意思。我看這碗魚湯肉質肥美,一看就是滋補的,由阿姨來吃最公平了,這樣我和于潔也就沒什麽好吵了,于潔你說對不對?」

藍于潔沒說話,算是認可了。

尹光夏雙手微微施力,硬是把溫麗玉往座位壓下去,殷勤的端來魚湯,「阿姨,你快吃吧!」

「這……」溫麗玉面有難色地看着女兒,偏偏女兒是個遲鈍的,竟半點沒感覺到她的求救。

「阿姨,我喂你。我在香港的時候,也常這樣喂我媽咪吃東西,這幾天你待我這麽好,就讓小夏為你服務一下吧!」尹光夏舀了一杓魚湯,上頭還放着一大塊魚肉,貼心地往溫麗玉嘴邊送去。

溫麗玉還想客氣推辭,藍于潔又開口,「媽,你快吃,別白白便宜外人。」

溫麗玉進退維谷,只得含淚吃下,心裏暗罵藍于潔根本是來幫倒忙的。

「反正離晚餐時間還早,不如我來做個港式點心,算是謝謝阿姨這幾天對我的照顧。」她興致勃勃的轉身向寶嬸詢問幾樣食材,時不時還回過頭笑咪咪地催促,「阿姨,快趁熱吃,一會兒魚湯喝完,剛好吃我做的點心。」

溫麗玉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藍志方喜歡吃魚湯,這魚湯原是壽宴當天煮給他吃的,藍志方沒吃完,壽宴又忙,一時疏忽就給忘了。方才正要倒掉,看到尹光夏淋了一身濕,她靈機一動,就想弄給她喝,讓她鬧肚子,小小的修理一下這丫頭,沒想到反而害到自己。

這個傻于潔,沒事跳出來攪和什麽?把老媽細心安排的好陷阱全給毀了。

糟糕,吃下這碗魚湯,她不會怎樣吧?溫麗玉惴惴不安。

魚湯的效果,在晚餐過後沒多久就發作了。肚子疼得她唉唉叫,又是嘔吐又是腹瀉,很快的人就被折騰得一臉慘白,氣息奄奄。

藍志方是個從小就被照顧得太好的男人,生活無能,面對如此情況完全不知所措,只會瞎着急,半點用處都沒有,還是藍老爺子讓管家緊急聯絡藍家的家庭醫師出診,才穩住情況。

經過一番緊急治療、打針,溫麗玉渾身無力地躺在床上,陳醫生收拾了東西下樓,房裏就剩溫麗玉和女兒。

「媽,你還好吧?」藍于潔問。

「不好,被你害慘了……」溫麗玉強撐着身體,把下午她原打算設計尹光夏的事情,對藍于潔和盤托出。

聽到自己讓尹光夏白白躲過一次,藍于潔氣得幾乎要咬碎牙。「媽,現在怎麽辦?不能就這樣放過她。」

「不放過她又能怎麽辦?你老娘我都去了半條命了,現在還躺在床上。」

「賴給她。她下午不是故作殷勤弄了道點心?我們就賴給她做的點心。」

溫麗玉想了想,點點頭。反正已經是這樣了,現在能往尹光夏身上潑多少髒水是多少,總不能白白虧本。

陳醫生下樓時,藍家客廳裏已經聚集了這屋裏的所有人。

「怎麽回事?」藍老爺子問。

「回老爺子,藍太太的症狀應該是吃了不新鮮的食物引發急性腸胃炎,我已經給她打了針,這幾天要好好休養,飮食上清淡為主。」

「不新鮮的食物?晚餐全家人吃的東西都一樣,其它人都好好的,怎麽會這樣?」藍老爺子蹙起了眉,轉而問兒子,「志方,你老婆今天都吃了什麽?」

「這……我、我也不知道……」藍志方無措的撓撓頭。

一問三不知,藍老爺子已經懶得理無能的兒子,交代管家把陳醫生送走。

陳醫生前腳剛走,後腳藍于潔下樓來,就忿忿不平地對尹光夏做出指控——

「爺爺,我媽一定是下午吃了尹光夏做的港式點心才這樣的!」

雖是周末,但藍老爺子向來嚴格,即便是休假日也常拉着兩個孫子到書房談論公事。藍于洛今天幾乎被困在書房一整天,後來又被老爺子指派去處理事情,直到晚餐之前才回來,到現在身上還穿着西裝呢,完全不清楚白天家裏發生什麽事。

藍于洛望着被指控的尹光夏,「怎麽回事?」

尹光夏不慌也不忙,據實以告,「下午有空閑,我一時心血來潮就做了港式點心鮮玻璃明蝦腸粉,阿姨和于潔當時都在廚房,我就請她們嘗嘗味道。」

「我沒吃,媽媽吃了。」藍于潔讨厭她,自然是不可能吃她做的東西。溫麗玉礙于長輩身分不好拒絕,就嘗了。

「所以說,媽是因為吃了腸粉才鬧肚子的。」藍于治說。

藍于治今天不在家,上午就去岳家拜訪了,下午伺候未婚妻公主血拼,同樣也是忙到晚餐前才回來,自然不清楚白天家裏發生什麽事情。

他倒不是故意針對尹光夏,純粹是從藍于潔和尹光夏說的話來推論。

「下午做的腸粉,除了阿姨之外,我和寶嬸也都有吃,我還送了一盤去書房給爺爺,爺爺那盤還是最多的呢!」尹光夏眨着小鹿般的眼睛望向藍老爺子。

她原想老爺子和藍于洛在書房談論事情,索性就多準備了些送進去,孰料進了書房,裏頭只剩老爺子一人。

「鮮玻璃明蝦腸粉!怎麽有這個?誰做的?」藍老爺子眼睛都亮了,興奮的語氣和平日裏的嚴肅口吻截然不同。

「早上跟爺爺通過電話,他說起您最愛吃奶奶做的鮮玻璃明蝦腸粉,我跟奶奶學過這道點心,就是味道沒奶奶好,您不嫌棄的話嘗嘗吧?」

平日裏規矩甚多的藍老爺子難得像個貪吃的頑童,操着筷子夾起腸粉唏哩呼嚕的就往嘴裏送,管他什麽用餐禮儀,這時候一概不管用,入口就是連聲贊嘆,堆滿皺紋的臉露出前所未有的滿足。

「爺爺,于洛人呢?」

「我讓他出去幫我處理些事情,剛走,你們沒碰上嗎?」

她搖搖頭。

藍老爺子看她一眼,「這有一半是要給那小子的吧?他沒那麽快回來,東西冷了不好吃,不如我全吃了。」沒等她說話,藍老爺子一口氣就把全部的鮮玻璃明蝦腸粉吃個精光,半口不剩。

她當下可是看傻了。這哪裏是威武霸氣的藍老爺子?根本貪吃鬼小孩嘛!

突然被小輩抖出他也有嘴饞的時候,藍老爺子有點小小的尴尬。但終究是吃人嘴軟,是該出來說句公道話,遂清清喉嚨,沉聲說:「對,我吃了,而且還是吃最多的,可我并沒有不舒服,所以麗玉的腸胃炎肯定不是因為小夏做的腸粉。」

「爺爺,寶嬸在我們家做了這麽多年的飯菜,從沒出過纰漏,一整天下來,除了寶嬸做的晚餐,媽媽就只吃了尹光夏做的腸粉,這怎麽會跟她沒關系?」藍于潔緊咬尹光夏不放。

尹光夏眉頭微蹙,故作沉思狀,須臾,困惑的說:「于潔,你是不是記錯了?」

「我才不可能記錯,你不要想推卸責任!」藍于潔不客氣的說。

「是不是想起什麽了?」藍于洛拉拉她的手,小聲問。

「其實阿姨在吃腸粉之前,還喝過一碗魚湯。那魚湯本來是阿姨要煲給我喝的,但是我覺得對阿姨不好意思,畢竟這些天我實在麻煩她太多,加上我當時也不餓,所以就請阿姨自己喝了,補補身體,我不知道魚湯和阿姨的腸胃炎有沒有關系,我只是想告訴大家,事實并不像于潔說的那樣,除了寶嫌的晚餐和我做的腸粉,阿姨還喝了魚湯。」尹光夏扭着雙手,一臉無辜地說。

「這麽說,那碗魚湯很有可能才是主因。」藍于洛淡淡地說。

「不可能,那是我媽自己煮的,絕對不會有問題。」藍于潔強勢說。

這時打從方才就一直皺着眉頭的藍志方似是想起什麽,撓着腦袋說:「魚湯?不對啊,這家裏就屬我最愛吃魚湯,麗玉是常煮給我吃,可麗玉一周沒煮魚湯了,那該不會是上周我吃剩的吧?」他左手拍了右手掌心,「糟了,那天忙着晚上的壽宴,大家都疏忽了,我記得魚湯在外面擱了好久才進冰箱,之前我嘴饞,想熱來當宵夜,麗玉還說魚湯肯定已經不新鮮,不許我吃,她怎麽犯胡塗了?」

「爸——」藍于潔低喝。

「我沒說錯,是真的。」藍志方一臉無辜。

藍于潔快氣死了,這個繼父平常悶不吭聲,偏在這種時候多話,這下好了,髒水沒潑成,反而落在自己身上了,真是豬一樣的隊友!

尹光夏噙着笑,意味深遠的望着臉色鐵青的藍于潔。

「蠢婦!不新鮮的東西還拿出來弄給人吃,我說志方,你老婆真是胡塗了,還好小夏沒吃,要是今天躺在房裏的人是小夏,我們藍家可就丢大臉了,還怎麽跟尹家交代?有空在這裏懷疑別人做的點心有問題,回頭讓她把自己的女兒管教好,要分得清什麽話該說、什麽不該說,家裏長輩都在呢,一味地指責別人,太沒教養了!」藍老爺子氣呼呼的臭罵一頓,起身回房。

老爺子擺明就是在說她欠管教、沒教養!藍于潔蒙受奇恥大辱,這下更恨尹光夏了,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扭頭走人。

尹光夏不痛不癢,悠哉悠哉地尾随藍于洛離開客廳,上樓去。

「去書房。」藍于洛說。

他怕到了房間,又會想起他偷吻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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