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挑戰全亞洲最大的藍鼎一號郵輪首航記者發布會這天,陽光籠罩整個基隆港,秀美而晴朗。
這次首航,除了邀請各大電視臺、平面媒體記者外,還開放五百位幸運民衆參與,現場人潮湧動。
藍家人也在這次首航的賓客名單內,藍老爺子一行人的座車抵達港口時,藍于治特地放下手邊工作,親自來迎接。
被簇擁登船時,目光犀利的藍老爺子仔仔細細地将現場都看了一遍,淡淡地說了句,「還行。」
這些年在爺爺的眼皮子底下賣力工作,自然知道爺爺是個不輕易給贊美的人,能得到他這兩個字,已是最大的肯定,藍于治當場就漾開了笑容。
「兒子,今天我們一家人可都是沾了你的光,才能出席我們藍鼎集團郵輪首航的盛會啊!想想我們也好久沒有像這樣全家一塊出游了,這次真是多虧了你的安排。」溫麗玉語氣裏無不以這個兒子為榮。
「媽,這是大家努力的成果,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我不過是比別人幸運,有這機會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再說,以後只要有機會,我相信大哥也會和我做一樣的安排,帶全家一起出去玩,對吧,大哥?」
「當然。」才怪。藍于洛腹诽。
藍于治的謙卑、不居功,讓藍老爺子滿意地點了點頭。
藍于治看了看手表,「爺爺,距離首航典禮還剩不到一個小時,您先到貴賓室稍坐,等時間差不多了,我再去請您過來。」
「嗯,你去忙吧。今天貴賓不少,現場的媒體也很多,我看不如讓你大哥去幫你看前看後的招呼,你也可以輕松些。」
聞言,藍于治當場臉色一變,今天是他揚眉吐氣的日子,爺爺居然還要大哥來幫忙他招待貴賓,這不是擺明來瓜分他的榮耀嗎?
「爺爺,你真是一點都不心疼大哥,大哥平常已經夠忙了,這種小事情還是我自己來吧,大哥今天只要好好放松,當名稱職的游客就好了。」他四兩撥千斤,婉拒了這種幫忙,拳頭忍不住暗暗捏緊。
藍于洛把弟弟臉上的錯愕、不平、想怒不敢怒的氣悶表情全看在眼裏,心裏暗自冷笑。
藍于治大可不必如此緊張,因為他不屑、也不想去刮分別人的榮耀。再說,那種周旋的活兒他半點興趣也沒有,又不是吃飽撐着。與其這樣,他寧可去看尹光夏忙碌的小身影。
「爺爺,你相信于治的能力吧。今天這麽重要的場合,我相信他定是做好了萬全準備,絕不會有什麽問題的,爺爺就別擔心了,且讓我躲回懶,我想去瞧瞧小夏。」
「兒女情長,沒出息!」藍老爺子罵。
藍于洛不以為忤,這點小罵對他來說根本不痛不癢。
「對了,怎麽都沒看到小夏?」溫麗玉故意張望了一下,數落道,「我說于洛,你也太粗心了,多少也該提醒小夏,爺爺都來了,怎麽也不知道出來迎接?」
「許是在忙,不如我這就去把她帶過來。」他轉頭問藍于治,「她人在哪裏?」
「這時間應該是在廚房準備中午要在合作記者發布會上展出的餐點,和賓客們的午餐。」
「爺爺,我去去就回。」沒等藍老爺子應允,藍于洛腳跟一旋尋人去。
溫麗玉不動聲色的和女兒藍于潔交換了一抹心照不宣的眼神,想到尹光夏現在應該為了找不到主廚而手忙腳亂,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母女倆都開心的笑了。
轉眼,藍于洛已經來到船艙的長廊上,大步流星的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只是随着距離越來越近,他心裏卻有股說不出來的古怪。
這種時間,廚房不是很忙碌嗎,怎麽沿途竟連半個人影也沒看到?
藍于洛越想越不對勁,連忙加快腳步,一把推開廚房的門,裏頭黑壓壓的人,竟一個個都像木頭似的杵着,完全沒有動起來的跡象。
他随手抓住一人問:「怎麽回事?大家為什麽還沒開始準備食材?」
那人面色蒼白,宛若見鬼,手指顫抖地往裏指,「主廚他……主廚他……」
他了半天,也說不出個來龍去脈,藍于洛索性越過人群,自己找答案去。
中心處,尹光夏跪在用來儲藏食材的冰箱前,異常僵硬的身影讓藍于洛沒來由的心弦一緊,推開人群,迅速上前。
下一秒,他臉色一沉。看見尹光夏的動作,想也不想的大喊——
「住手!」
尹光夏別過頭,明秀含笑的眼眸早已經蓄滿了淚水,看見他來,隐忍多時的情緒崩潰,眼淚頓時奪眶而出,化作兩串止不住的淚。
他上前蹲下,一把抱住她,并将她的臉按進自己胸口,不讓她再多看這不幸且殘酷的畫面一眼。
「于洛,怎麽辦?莫叔他……」她聲音哽咽的厲害。
尹光夏口中的莫叔,是好味美集團為了這次郵輪首航記者會,特地從香港派駐臺北的主廚,此刻,他胸口插着一把刀,早已氣絕身亡。
「什麽時候發現的?」藍于洛問。
尹光夏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藍于洛目光一轉,落向了站在尹光夏身旁的好味美員工Amy,他在旗艦店看過她幾次。
「早上莫主廚就一直聯絡不上,尹小姐眼見首航時間快到了,不馬上準備東西肯定趕不及稍後在船上舉行的合作記者發布會,遂決定自己先頂替莫主廚的位置,率領大家着手準備菜式。可沒想到一打開冰箱,發現裏頭的食材不少都壞了,尹小姐逐一打開冰箱檢查,就在打開倒數第二個冰箱門時,莫主廚的身體就……」Amy說不出口,別過頭去抹眼淚,待恢複平靜後,又問:「藍先生,現在該怎麽辦?時間已經快來不及了。」
藍于洛擡手看了下時間,思索須臾,旋即做出決定,「Amy,你先讓大家退開,不要破壞現場,再馬上派人通知藍于治過來。」
「剛剛就通知了。啊!他來了。」
「于治,立刻取消今天的首航,并且馬上報警。」藍于洛一臉嚴肅說。
藍于治的臉色同樣不好看。「不可以!首航絕不能取消,更不能報警。現在船上全是記者,無論如何,郵輪必須準時啓航。」
「你瘋了嗎?」藍于洛簡直不可置信。
「我沒瘋,取消首航是多大的事情,藍鼎丢不起這個臉!」
「是你丢不起,還是藍鼎丢不起?」藍于洛質問。
「對,我丢不起,是我藍于治丢不起這個臉!不過就是一條人命,憑什麽拿我的前途來陪葬?」
聽見如此自私冷血的話,尹光夏不可置信的擡起頭,兩只眼睛死死瞪着藍于治。
藍于洛胸口也燃起了熊熊怒火,他放開尹光夏,起身揪住藍于治的衣領,狠狠地往他臉上揮去一拳。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只想着你的前途?你還是個人嗎?你他媽的還算是個人嗎?!」藍于洛每問一次,就揍他一拳。
藍于治不甘心挨揍,也火了,一改往日的謙和,失控咆哮,「我是為了整個藍鼎集團!我這樣做沒有什麽不對,難不成要等明天集團股價暴跌才後悔嗎?」
藍于治的言論令尹光夏簡直不忍聽聞,在他激動反駁的時候,她已經拿起手機撥號,「警察先生,我要報案,停靠在基隆港的藍鼎一號郵輪發生命案,有一名好味美集團的主廚胸口遭刀子刺殺身亡,請盡快派員警前來處理。」她忍着眼淚說。
藍于治沖上來搶手機,可惜為時已晚,氣得大吼,「尹光夏,你知不知道這樣會毀了藍鼎,也會毀了好味美集團!」
「就算好味美集團這輩子再也無法進軍臺灣市場,我也不要莫叔死得不明不白!」她緊握粉拳,堅定宣示。
一旁好味美的員工也慷慨激昂的全力支持尹光夏。
「你——」藍于治心涼了。
完了,都完了,這陣子沒日沒夜的辛苦努力,一切全都随着尹光夏那通報案電話化為烏有了,他一路走來費盡心機所換來的成就,也要完蛋了。
藍于治茫茫然的呆靠在牆壁上,木然的看着人散去,接着大批警察進駐現場,封鎖現場……
他仰天悲吼,「啊——」
藍鼎山莊氣氛低迷。
一整天下來,各大新聞臺每個整點就播一次郵輪命案的新聞,看得人心頭像綁了顆大石頭似的,都快沉重死了。
藍老爺子從基隆港回來後就一直沉默着,晚餐沒吃幾口就離席回書房,偌大的餐廳就留下藍志方、溫麗玉夫婦和藍于潔三人。
至于藍于洛、尹光夏和藍于治,在配合完警方的訊問後,還得着手處理善後,今晚只怕不會太早回來。
晚餐後,溫麗玉對藍于潔使了個眼色,母女倆齊齊上樓,關在藍于治的書房裏說悄悄話。
「媽,到底是怎麽搞的?不是說好只是綁架主廚、破壞食材,讓尹光夏的好味美集團開天窗,怎麽搞到後來居然鬧出人命了?」藍于潔問。
「這我也不知道,從頭到尾我都是讓你舅舅出面去找人辦事,我哪會清楚發生什麽事。」溫麗玉一顆心也是七上八下的,不安地撫摸雙臂。
「舅舅找的那些人可靠嗎?可別連累到我們啊!媽,我看你去叮囑一下舅舅,最近沒事少來找我們,免得警察找上門來。」
藍于潔話剛說完,書房的門就被打開了,以為會晚歸的藍于治就站在門口,一臉陰沉地望着她們。
「要死啦,幹麽一聲不吭的出現,你不知道人吓人可是會吓死人的嗎?」藍于潔沒好氣的罵。
藍于治冷着臉走進來,狠狠地甩上門,「砰!」
溫麗玉當場吓得心都快要跳出來,撫着胸口沒好氣的問兒子,「于治,你這是怎麽了?」
「我怎麽了?我還想要問你們怎麽了。說!你們兩個到底背着我幹了什麽?莫主廚的死是不是跟你們有關?!」藍于治眼睛像是要噴火似的,死死瞪着母親和姊姊。
「唉唷,你小聲點好不好!這件事還不就是意外嘛!你嚷這麽大聲,到時候讓老爺子聽到了,我們一個個吃不完兜着走。」溫麗玉趕緊制止。
「你說不說?不說我讓爺爺親自來問你們。」藍于治威脅道。
別說藍于潔怕藍老爺子,溫麗玉也招架不住公公的威嚴,拗不過兒子的威脅和一再追問,溫麗玉遂把她和女兒的計謀和盤推出。
「其實我們就是想綁架主廚,再破壞食材,到時候好味美在媒體面前肯定會出大糗,我們只是想讓尹光夏難看而已,我也不知道你舅舅找的人到底是怎麽辦事的,綁架不成居然還鬧出人命,我這心裏也是不踏實,撲通撲通的跳了一整天了。」
聽了母親的話藍于治一張俊臉生生漲成了豬肝色,又退成慘白,接着又是完全鐵青,他嘲諷道:「若是心不跳,你就該跟那個莫主廚一起去躺停屍間了。」
「欸,我好歹是你媽,你這不是咒我嗎?」
「我不咒你,我罵你總行吧?蠢婦!你們兩個就是無知蠢婦!」
「越說越上勁頭啦,兒子,有你這麽說自己媽媽和姊姊的嗎?我們兩個這麽做還不是為了你!」溫麗玉也不高興了。
「你們怎麽會以為這樣是為我好?我和好味美合作,如果好味美出錯,那不就代表是我決策錯誤嗎?別人會怎麽質疑我的能力?你們怎麽會天真的以為發生事情,我還能置身事外!」藍于治真是哀莫大于心死。
「于治,你也別沮喪,只是一次出錯,下次,下次媽保證不會再這樣做了。」
他搖搖頭,「來不及了,毀了,通通都讓你們這對愚蠢至極的母女給毀了,我這麽多年的心血全都白費了,我還跟藍于洛争什麽狗屁繼承權?呵呵,有你和姊這兩頭蠢豬在扯我後腿,我看我這輩子別說是繼承權了,我什麽都別想贏藍于洛!」
自我解嘲的笑了笑,藍于治頹喪的離開書房,行屍走肉的回到房裏,把自己抛到床上,木然仰望天花板上的燈,想哭卻哭不出來。
這頭,溫麗玉和藍于潔面面相觑。
她們不懂,真心不懂,找尹光夏麻煩難道錯了嗎?
不管,反正木已成舟,也改變不了什麽,現在就希望警方一無所獲,最好別找上門來,這樣她們就能當作沒發生過這件事,繼續過着她們原本的生活。溫麗玉母女倆鴕鳥的想。
然而這樣的祈求老天爺顯然沒聽到,好不容易度過提心吊膽的兩天,第三天一早,警察上門了。
适逢周末,藍家人都在,警察指名要找溫麗玉。
原來警方第一時間就已經從船上的錄像監視器鎖定行兇的人,經過這幾天的抽絲剝繭,一層一層往上查,一個一個往上抓,很快就找到了藍鼎集團的夫人溫麗玉頭上來。
警方吓了一大跳,不敢大意,大清早即刻來逮人。
「我、我什麽都不知道,這件事情跟我沒關系,你們幹麽要來找我?人又不是我殺的,我說你們警方怎麽不趕快把行兇之人繩之以法,然後槍斃,這樣天下就太平了,何必來為難我這個好人呢?」
「藍太太,行兇之人要抓,買兇之人我們也要抓,還是請你跟我們走一趟警局吧,有什麽冤屈到時候再說。」
「爸!你快救救我,叫這些警察快點把我放開,人真的不是我殺的。」溫麗玉呼天搶地,不住的希冀藍老爺子可以開口救她一回。
可惜藍老爺子始終鐵青着臉,從頭到尾看都不看她一眼。
溫麗玉被警察帶走後許久,藍于潔才從極度驚恐中脫離,偷偷松了一口氣,暗忖母親應該不會拖她下水才對,好歹兩人是母女。
忽地,感覺有兩道淩厲目光掃來,藍于潔擡頭一看,發現是藍老爺子,當場吓得低下頭去,心虛不已。
爺爺該不會是發現了什麽吧?天啊,千萬不要,想她藍于潔天不怕地不怕,獨獨就怕藍老爺子。
又是幾天過去,郵輪命案算是水落石出,一幹人犯皆遭到收押禁見。
溫麗玉确實沒有把女兒拖下水,饒是她再怎麽陰狠黑心雙面人,那也是只針對藍于洛一人,對于自己的這一雙兒女,她可是疼入心坎裏的。
經過了這件事後,藍于潔确實也安分了好幾天,每天乖乖的在藍鼎山莊吃飽睡睡飽吃,好不悠哉,直到她被藍老爺子找去書房。
這可以說是藍于潔這輩子最最最害怕的事情。
「爺爺,您、您找我有什麽事嗎?」她怯生生的問。
不知道怎麽搞的,她在藍老爺子面前就是半點底氣也無,從多年前她跟着母親來到藍家,第一次看到藍老爺子,就一直是如此。
藍于潔在紅木大桌前站了許久,藍老爺子才慢慢放下手中的書籍,那充滿威嚴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她,駭得藍于潔心裏直打哆嗦。
「于潔,我在美國給你安排了學校,你明天就出發。」藍老爺子突然說。
低垂的腦袋猛地擡起,「什麽?!」她懵了好半晌才回過神,忐忑問道:「爺爺,好端端的,為什麽突然要我去美國?而且我現在都幾歲了,您怎麽還要我去念書?」
藍老爺子定定的望住她,「你也知道你幾歲了?之前花了一堆錢,大老遠把你送去美國,耗了好幾年,別說是大學文憑,連個子兒都沒有拿回來,整天就只知道學你母親幹些勾心鬥角的事,一把年紀連一毛錢都不曾自己賺過。我問你,好味美集團的主廚被殺一事,你應該也有參與吧?」
「我、我……」沒有!她沒有!這明明是這麽簡單的幾個字,她卻吐不出來。
「你媽到底還知道自己是個母親,沒把你給抖出來,否則我們藍家就是有十張臉,也不夠你們母女倆丢!」
藍于潔怕得都快哭了,但她一句話都不敢吭,連哭也不敢,渾身瑟瑟發抖。
「既然你頂着我們藍家的姓氏,我也不能在這樣縱容你無法無天,明天就出發去美國,什麽時候拿到文憑,就什麽時候回臺灣。別以為我會像你母親那樣縱容'你,讓你在國外每天吃喝玩樂。聽着,除了每年的學費、住宿費,還有前三個月的生活費外,接下來我一毛錢都不會給你,你好自為之。」
這無疑是一道青天霹靂,藍于潔走出書房時一度腳軟,渾身冷得彷佛置身冰窖。
想她打從跟着母親來到藍家後,就過着養尊處優的優渥生活,這個藍家大小姐,她是當得得心應手,可要她靠着自己的能力去賺錢……
該死的,她不會啊!
藍老爺子這麽做根本是想拐了彎的來逼死她嘛!
她就知道,老頭子果然早就看她這個拖油瓶不順眼了,恨不得早早除了她。之前還有母親在,現在母親因罪入獄,藍老爺子就迫不及待對她下毒手,完全不顧她好歹也喊了他好多年的爺爺,真狠心!
藍于潔氣憤地用力推開大門,沖出藍家大宅,原想自己冷靜冷靜,沒想到卻意外看到藍于洛摟着尹光夏,兩人卿卿我我的在花園并肩散步。
「你這陣子都沒有好好休息,是不是心情還沒平複下來?」藍于洛心疼的望着整個人瘦了一圈的尹光夏。
「每次只要一閉上眼睛,莫叔從冰箱裏滾出來的樣子,就會在我眼前浮現。」
尹光夏咬着唇,激動顫抖。
藍于洛緊緊握住她冰涼的手,柔聲道:「真相已經水落石出,也算是給莫叔和他的家人一個交代。」
「可是我總想,如果我沒拜托他來臺灣幫我,他是不是就不會遇上這種可怕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他……」
看着眼前這失去笑容的小女人,藍于洛很心疼。「小夏,如果你一直這樣自責,那我該怎麽辦?因為追根究柢,如果不是我當初把你拉進來,你又怎麽會卷入我們藍家的是非鬥争,成了被陷害的眼中釘、肉中刺?」
「不關你的事,這本就是我自願的,不是你的錯。」她急忙說。
「只要與你有關的,就是我的事,這也是我自願的。」充滿深情的黑眸直勾勾地望着她。
尹光夏感動的說不出話來,淚盈于睫。
「別哭了,好不好?你一哭,我就真的不知道該拿你怎麽辦才好。你想,你這麽愛哭,以後我們的孩子是不是也會變成一個愛哭包?」他邊說邊曲起長指,輕輕地揩去她臉頰上的淚。
「說什麽呢?」尹光夏嬌嗔,轉身欲走,卻被他一把拉進懷裏。
「等手邊的工作都告一段落,你弟弟利澤來臺灣接手你的工作,我陪你回香港一趟。宣布訂婚以來,我都還沒親自去拜訪你的家人,結婚前,總要讓你的家人親眼看看你将來要嫁的男人,究竟是圓還是扁。」
她感動于他的體貼,破涕為笑,「于洛,謝謝你。」
她無比感恩地望着他,他深情款款的回望她,長指挑起她下颚,低頭吻住她玫瑰色的柔軟唇瓣,并與她的舌熱烈糾纏。
她雙手輕抵着他的胸口,在他熱烈的索求下,不勝嬌羞的輕吟,遠處陽光在他們周身形成光暈,圏住情意相投的兩人,畫面美極。
然而不管再美,看在藍于潔眼裏,卻是比什麽都刺眼。
憑什麽她要被放逐到美國,而這兩個人卻還可以在這裏卿卿我我?
藍于潔随手拽下一朵花,狠狠揉爛在手心裏。
她恨,她恨藍于洛從不把她的愛慕當一回事,她恨尹光夏一出現,就奪走了藍于洛全部的關注與愛,她更恨這些年生活的藍家。
既然這些人不讓她痛快,她也不讓這些人痛快!
等回過神,她已經将藍于洛座車的煞車系統破壞,想象着他開着車下山,山路又陡又蜿蜒,煞車偏偏壞了……
藍于潔臉上漾起前所未有的陰森冷笑。
尾聲
藍于洛和衣躺在住家前方的草地上,左右兩邊各有一個小蘿蔔頭枕着他的肚子,學着他,和衣而卧,雙眼緊閉,用力地呼吸吐納,小嘴嘟起,鼻翼反複張合。
不久,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在三人頭頂上方形成陰影。
「你們三個在幹麽?」已經嫁做人妻的尹光夏,居高臨下的問着形跡古怪的丈夫和一雙龍鳳胎。
小女生率先睜開眼睛,「媽咪,爸比在教我們練功。」
「練功?」最好是在練功,這分明是在偷懶睡覺。
「噓,這很重要,爸比說習武之人吸收日月精華,以後功夫就會咻的像汽車在跑那樣進步神速。我們現在先吸取太陽的能量,等晚上再吸取月亮的精華。」小男生跟着補充。
尹光夏翻了個白眼。
話說她這老公,自從把工作交給專業經理人打理後就開始不務正業,尤其熱衷教孩子一些荒腔走板的事情。
那天幼兒園老師還打電話來,說兒子對着老師大演神雕俠侶,姑姑、姑姑的喊個沒完,搞得教室像鴿籠,咕咕聲不絕于耳,差點氣壞老師。
她不敢想象這周末結束,兩個小鬼去上學是不是又要像現在這樣橫躺地上,吸取日月精華。尹光夏對老師寄予無比同情。
「好了,太陽公公快下山了,現在的太陽能量不夠營養,小朋友吃了不營養的食物身體反而不健康,還是等明天再練吧。快!寶嬸婆還等着幫你們洗澡,動作快的人可以吃媽咪做的鮮玻璃明蝦腸粉。」她祭出誘餌。
果然,一聽見有吃的,方才還滿腦子功夫的兩兄妹一下從草地上跳起來,像火箭發射似的沖進屋去找寶嬸婆報到洗澡,完全把老爸撇下不理。
「喂,藍大少爺,可以煩請移動尊駕嗎?時間不早了。」
熱燙的大掌握住她纖細的腳踝,溫柔摩娑的同時,男人睜開迷人的黑眸,痞痞地說:「親我一口,我就起來。」
尹光夏不想理他,可握着她腳踝的大掌愣是不肯放,逼得她沒轍,只好跪下去,在這位藍大少爺兼資深長男的唇上落下一吻。
說他是資深長男一點都不為過,這男人一旦幼稚起來,常常讓尹光夏有種自己其實是三個小孩的媽的錯覺。
瞧,才一個不注意,這個資深長男又把她撲倒在地上了!
「于洛,起來,會被看到啦!」
「看到又怎樣?大家都知道你是我老婆。」他耍無賴。
「可是……」
沒讓她可是完,霸道的藍于洛就低頭封住這張引人犯罪的小嘴,大掌隔着衣物,好一陣撫摸才住手。
「剩下的晚上我要加倍讨回來。」丢下這令人臉紅心跳的預告後,男人跩跩起身,把手伸向她。
尹光夏一邊瞪他,一邊忙着撫順身上稍嫌淩亂的衣物,确定沒有留下一絲縱情的痕跡後,才把手遞給他。
他作勢要拉起她,卻有些力不從心。
尹光夏沒敢真讓他拉,自己趕緊站起身。
藍于洛自我解嘲的看看自己的左手,「好像還是沒啥力氣。」
「哪有?偷捏我屁股時明明就很有力。」她用頑皮的口吻否決他的說法,心疼地用雙手緊緊包裹着他的左手,心緒忍不住一陣波動。
五年前那場車禍,不只在曾經結實有力的臂膀上留下了長長的手術痕跡,還造成肌無力的後遺症。
而這全部都是他用生命拚死守護她的結果。
還記得當時他們同在車上,藍于洛第一時間發現煞車失靈後,一邊安撫她,一邊想辦法避開其它車輛,往山壁靠去,希望藉此增加摩擦,讓車子可以停下。
可當時是下坡路段,車速實在太快,千鈞一發之際,他解開自己的安全帶,橫過大半個身體撲在她身上,用自己的肉身保護了她,也保護了當時才一個月大的雙胞胎。
除了一點皮肉傷,她幾乎完好無損,倒是他,傷勢極為嚴重,緊急送開刀房動手術,中途還一度失去心跳,當時的尹光夏以為自己就要永遠失去他,身心幾乎要崩潰。
所幸在昏迷了大半個月後,他終于醒來,她幾乎死去的心也才又重新有了跳動的渴望。
如今,又是一個五年過去,她身邊除了他,還有一對可愛的兒女,她是那麽那麽的感恩上天垂憐。
這起意外的始作俑者——藍于潔承認一切就是她所為,被判入監服刑沒多久就發瘋了,目前在療養院一邊服刑一邊接受強制治療。
對她,與其說恨,還不如說有更多的同情與憐憫。
濃烈的愛無法得到響應,讓藍于潔失去理智,母親扭曲的教育讓她從小就浸淫在不健康的想法中,以為只要毀了別人就能确保自己得到想要的快樂和幸福,殊不知到頭來不過是把自己更往地獄推去罷了。
看到藍于潔的處境,讓尹光夏更加提醒自己,珍惜眼前所有晚幸福、珍惜身邊的這個男人。
她滿是柔情的望向身邊的他。
他拉不起她沒關系,以後,換她來拉他。
「老婆,晚上我們去約會看電影吧?最近有部電影「我的少女時代」好像不賴,我帶你去重溫你的少女時代。」
她挽着他的胳膊,親昵的偎着他,「可是小朋友怎麽辦?」
「簡單,看你是想送去給康溆,還是交給利澤。」
「我想想……」尹光夏賊兮兮的想了又想,「上禮拜是康溆,這禮拜換利澤好了,我這老弟都快成賺錢機器了,再這樣下去,我怕他生活很不健康。」
「好咧,這就打電話給我的小舅子。」藍于洛掏出手機迅速撥號。電話一接通,立刻搶得發語權,「喂,利澤,周末長夜漫漫,我怕你太孤單,一會我讓司機把兩個小鬼送去你家陪伴你,你早點回家。」
「等等,姊夫,我今晚還要加班——」
「就是知道你又會留在公司加班,生活單調乏味,所以派我家寶貝小鬼去活絡你的生活,你快點收拾收拾,一會司機就出發了。掰。」
「姊夫?!」尹利澤在辦公室氣急又無奈。
五年前姊夫出事後,藍于治窮盡己力仍無法撐起整個藍鼎集團,藍老爺子最後接受了姊夫的建議,不再固執着把藍鼎集團交給藍家人,而是交給專業的經理人管理,姊夫現在可清閑了。
問題是,他協助處理好味美臺灣區業務,不清閑啊!可又有什麽辦法?誰讓打電話來的是他姊夫——那個願意用生命保護他姊姊的男人。
感恩有人願意接受尹家這個方向癡,他還是東西收收包袱款款,回家等着當兩個小鬼頭的好舅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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