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四節晚自習後,我們像往常一樣去到操場
過太陽傘。”
蘇曉珏哦了一聲,又問:“你那裏風景是不是很美?”
我說:“美,很美,比我們上次游玩見到的景色還美。”
蘇曉珏驚叫道:“哇,那麽美,我要是有機會去玩就好了,小9,有一天你能帶我去看看嗎?”
我說:“高考後就可以。”
蘇曉珏說:“你說的,不準賴賬。”
我說:“我說的,不賴賬。”
蘇曉珏便在電話那頭嘻嘻地笑,轉而又問:“現在心情好點了嗎?”
我說:“好多了。”
笑容與開心都會感染,至少,我的傷痛被她感染得緩解了很多。
蘇曉珏說:“你以後遇到不開心的時候就告訴我,我陪你說說話。”
我說:“好。”
蘇曉珏說:“你就不能多說一個字嗎,你這樣給我你不想和我說話的感覺。”
我說:“沒。”
蘇曉珏說:“那你多說一個字。”
我開玩笑地說:“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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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珏哼一聲,啪得挂斷了電話。
我以為她生氣了,趕緊發去一條短信解釋道:“小鳥,你不要生氣,我逗你玩的,我以後一定多說很多字。”
蘇曉珏回道:“好呀,你個小9居然故意氣我,我才發現你有點壞耶,我以後要提防你一點,哼哼!”
我笑了,我仿佛看到了蘇曉珏咬着牙齒哼哼兩聲的可愛模樣。
******
很多人說我學什麽都快,我也這麽認為,因為我聰明,因為我會思考該怎麽學好一樣東西,更因為只有我決定了,我就會很投入地去做。我按部就班地實施着自己的計劃,上午做一套數學或英語或理綜試卷,下午把牛牽到山野裏,邊放牛邊看書、背誦、研究作文,牛角挂書,不只是古人才幹得出來的事,晚上做一套語文試卷,寫出一篇作文。
每當我寫作文的時候,我就想到語文張讓我們寫的周記,假如我之前能把每一篇周記當做高考作文完成,何至于現在挑燈夜戰。還是那句話,出來混總要還的,不管你欠下的是什麽債。還好,我有還債的希望,我尚未破産。
偶爾,我會給自己放一點假,比如去河裏痛痛快快洗個澡,比如去林中采些蘑菇,比如拿彈弓去山中打打野物,但我再沒有時間玩弄我最愛的機關陷阱。沒辦法,有時候,你必須抛棄一些你喜歡的東西。喜歡的東西,也叫做誘惑。
我們村有個學生叫馬安,高我一屆,也在太平一中,已高考畢業。馬安從小聽話,學習成績好,是村裏最典型的榜樣。有一天,父親遇到馬安,問他考得怎樣,馬安說沒考好,準備去市裏一所學校補習。父親問他考了多少分,他說才570多分,連重本線都沒上。父親說,我兒子要是高考能考570我就滿足了。馬安說,肖平怎麽可能只考570,他在全校都很出名,年級前幾名,比我厲害不知道多少,穩穩的重本,名牌大學的苗子。
父親很欣慰,很自豪。在土地上辛苦勞作一輩子的父輩們,最大的事業和期望是孩子,最大的成就和風光也是孩子。
學習緊在學生手頭,卻緊在父母心頭。在父母眼裏,學習不容絲毫侵犯,像一個精美的玻璃球,散發着璀璨的光芒,卻很容易破碎。空餘的時間我會幫父親做一點家務活,但只要他看見,就會阻止我。他說,你自己安心學習就是,這些事我來弄。在他眼中,學習就除了不讓我做家裏的事,父親也總是在經濟上給我寬心,父親說,你不要擔心錢,我和你媽供你讀書不成問題。我知道家能夠滿足我的讀書需求,可我更知道這份滿足絲毫不輕松。
在村裏父親的勞累有目共睹,母親外出後,父親一個人堅持把以前兩個人的農活幹完,而且幹得很漂亮,在耕種或者收割季節,他常常淩晨三四點就起床下地幹活。母親孤身一人在外,沒文化,總是加夜班到深夜,靠堆砌時間從最廉價繁瑣的活上換取微薄的收入。在各自的辛苦之外,他們還忍受着共同的思念,這是他們人生中的第一次分離。
所以,有些籠子表面上看關的是學生,其實,還有很多人被隐形地關在其中。
父親說,我們只能給你做好後勤,學習上幫不了你,得全靠你自己。
其實,已經足夠,甚至超額。
人們說,換做別人,也會這樣,兒子有出息,再怎麽苦都覺得值得,心裏樂意。父母也許真的是苦中有樂,可是當兒女的出息真正到臨時,他們又能分得了多少?他們已老去。
而這樣的父母太多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可敬天下父母心,可愛天下父母心。
每當這樣的時候,我就責問自己當初為何會選擇頹廢,這份濃濃的自責時刻激勵我要加倍珍惜現在的時光。這或許就是青春的成長,錯誤,明悟,爾後倍加珍惜。或許這不只是青春的成長,而是我們整個人生的成長。失敗是成功之母,前提是你從失敗中明悟了什麽以及你在未來的道路中怎麽做。
每當這樣的時候,我就很思念一個人,她是我心中的蓮花。我很想和她說說話,說什麽無關緊要,似乎只要聽到她的聲音,所有的壓力都會變成未來最美好的信念。然後我與她之間已經出現了巨大的決裂。我便又後悔,假如那夜我不沖動,我們之間至少還很好。
如果時光可以倒退該多好,如果世上有一味後悔藥該多好!
沒有如果,有的是歉意和又一份希望。
猶豫再三,我毅然撥通了周詩涵家的七位數字。
“喂,您好,您是誰?”她的聲音依舊溫柔而迷人。
我說:“是我,肖平。”
周詩涵停頓片刻,說:“有什麽事嗎?”語氣變成了一種冷淡。
我說:“對不起。”
我覺得自己像在哀求,我對很多事都能做到坦然或者桀骜,卻不知為何,在愛情上,我做不到。是愛得太深,還是愛得太傻?
如果她說一句“算了,過去了”該多好,但電話是沉默,然後傳來了嘟嘟的聲音。
她挂斷了電話,也斬斷了我有一份積攢已久的希望。
難道,我和她之間真的就這麽形同路人了?
我多麽不願,卻又無能為力。
我終于明白了愛情為什麽這樣難,因為它的決策權可以只在一個人手中,你可以被一棍子打死。
我的神情有些恍惚,我知道,那是傷心。
忘形往往是因為得意,恍惚則往往是因為傷心。
幾聲振動将我從恍惚中拉了出來,是蘇曉珏發來的短信:“小9,在做什麽呢?”
我說:“在發呆。”
蘇曉珏回道:“你居然也會發呆呀,我最近也經常發呆,你發的什麽呆?”
這時的我并不知道她的發呆是因為我。我說:“剛剛給周詩涵打了個電話,但是她挂斷了電話。”
蘇曉珏回道:“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到底喜歡她什麽?”
我說:“我也說不出喜歡她什麽,我只是迷戀和她在一起的感覺。”
蘇曉珏回道:“如果那是一個錯覺呢,就像現在,你并不開心。”
我嘆了一口氣,說:“哎,我也不知道了。”
蘇曉珏回道:“別糾結這些不開心的事了,開開心心的,好嗎?還有我嘛!”
我說:“好。”
是的,還有蘇曉珏。
她每天都會給我發短信,雖然只是些最簡單的問候,“小9,在做什麽呢?”“小9,今天學得怎樣?”“小9,吃飯沒?”可是,我挺感激她,至少有一個人時刻想到我。在茫茫人海中,我們多的是被忽略,珍貴的是被惦記。這些簡單的話就像春日裏的陽光,一寸一寸趕走我心中的涼意。
☆、新的篇章2
我把字與詞積累得越來越多,我掌握了句的成分,我摸透了段的內涵,我理出了文的思路,我知道了每一個答案為什麽這麽答。當一個人進步了,他自己一定能感受到。我仿佛又越過了一座高峰。
陪伴我這個暑假的,除了語文,還有蘇曉珏。她總是主動找我說話,她摸透了我什麽時候學習,什麽時候休息。
“小9,我知道你認定了一件事就會很拼,但你也不能太累,你要是累了,就找我說說話,放松放松,我一直在的。”
“小9,我今天在外公那裏搶了幾百塊錢,哈哈!”
“小9,我今天買了一件衣服,大紅色的哦!”
“小9,我剛剛碰到李眉了,我問她暑假在做什麽,她說在看書,你也得加油!”
……
我不得不承認,在你累了的時候,有一個可愛的女生陪你聊聊天,是最好的放松方式。我漸漸習慣了她的陪伴。我回複她的內容越來越長,也摸清了她的作息規律,晚上夜貓子,早上睡懶覺。當然,她不是熬夜看書,而是偷偷玩游戲。
終于有一天,我不再怎麽想起周詩涵,也就沒有了那份傷痛。
終于有一天,我非常順溜地做完了一套語文試卷,我先給她發了消息。
“小鳥,你在做什麽,告訴你一個小消息,小9也許再也不怕語文。”
卻久久沒有回應。
我不時查看贓物般藏了一個暑假的手機,竟有幾分期待。
深夜,仍然沒有蘇曉珏的回應。
我再發去一條短信:“小鳥,今天怎麽沒見你人?”
依舊沒有回信,我莫名地有了焦急與擔憂,她會不會出事了,或者生病了?
我躲在被窩裏撥通了她的電話。
她接了。
我悄聲問:“小鳥,你今天怎麽了,不開心嗎?”
她悄聲說:“我沒有不開心呀。”
我問:“我的短信你看見了嗎?”
她說:“看見了。”
我問:“那你為什麽沒回我?”
她說:“我想看看你會不會給我打電話。”
我松了一口氣,她沒有出現任何異常的事情。
我說:“我打了。”
她說:“對呀,所以我現在很開心。”
我笑了。
她也笑了。
當我在衆人尚未察覺中悄無聲息地攻克着語文的時候,蘇曉珏也在我尚未察覺中悄無聲息地攻克着我的內心,我成功了,她也成功了。當一個人極度失意的時候,往往也是心靈防守最脆弱的時候,而蘇曉珏根本不說她喜歡我之類的話,我便連最基本的防守意識也沒有,由着她以陪伴的名義在我心裏耕耘,不動聲色地一點一點擠掉周詩涵。我撥去電話,也就撥去了對她的一份習慣,一份在乎。她依舊不動聲色,我依舊尚未發現。
我們以為撤離一份愛很難,其實,喜歡上另一個女生并不難,何況,她的名字叫蘇曉珏,她喊我小9,我叫她小鳥。
***
一天中午,我正在做飯,電話響起,是一個陌生號碼,我接通了。
我說:“你好。”
對方說:“你猜猜我是誰?”
她的聲音很稚嫩,我一下就能聽出。
我說:“你是小鳥。”
她笑:“嘻嘻,猜中了,這是我家裏的電話,我爸媽出去玩了,不帶我,讓我自己在家裏看書學習。”
我說:“你又被進關進籠子啦!”
她說:“是啊,好可憐,不過也好,我可以用家裏電話給你打,不花我的錢。”
我問:“有分別嗎?”
她說:“有的,我爸媽錢多,我錢少。”
我說:“我覺得你錢也不少。”
蘇曉珏說:“也得節省嘛,以後還要用的。”
我第一次聽見蘇曉珏說節省二字,我當時并不知道她的用意,她有一個遙遠而宏偉的計劃,把錢節約在那裏,等高考後,帶我出去旅游一次。
蘇曉珏又問:“你在做什麽呢?”
我說:“做飯。”
蘇曉珏驚道:“你還會做飯?”
我說:“家裏就我和我爸兩人,随便做做,他農活很忙,可以輕松一點。”
蘇曉珏說:“小9,你好孝順。”
然後她說她剛剛突發奇想地去逛了逛我們學校的論壇,居然發現有不少關于我的內容,很多人都挺崇拜我,不過也有說我壞話的,我問說了什麽壞話,她說說你個性太沖。我說,這也不是什麽壞話。她叫嚣道,這就是壞話,我們小9這麽好,居然有人說他壞話,氣死我了,我狠狠地回複了他。我問她怎麽回複的,她說回複的是“人家有資格沖,你怎麽着!”
她又告訴了我一些她家裏的事情。她說,她幺姨婆的兒子,也就是她的小叔子,因為女友背叛他,欺騙他,他氣憤之下捅了女的兩刀。她小叔子因此被判刑十年。那女的卻沒有被捅死,被救了過來,現在早已和別人結了婚,孩子都很大了。她那小叔子還在監獄裏。家裏人說他太沖動了,劃不來,要不就幹脆捅死。外人問起她小叔子,家裏人都謊稱在當兵。她說得很氣憤,言語中勉不了罵那女人一頓,最後叫我千萬保密。她的罵語聽得我心驚膽戰,絕不像出自一個爛漫可愛的女孩之口,而像出自一個潑婦之口。我明白了當初我說我想殺死裘姍姍時,她為何會那般擔憂,幾乎是哀求我不要沖動。
她甚至告訴我,她爸爸不是她爺爺親生的,她爺爺沒有生育能力(說到這裏時她嘻嘻地笑),是她奶奶背着她爺爺和另一個男人生的,所以她不應姓蘇,而應姓易。她爺爺早死了,奶奶還在,隔幾個月還帶着他們一家人去看那男人,當然現在也是個老頭了。我問她管那老頭叫了爺爺沒,她說不好意思,在前面加了一個字,叫易爺爺。也叫我千萬保密。
她還說,她經常跟她朋友們說起我,她朋友們都開她玩笑,弄得她很不好意思。我問,開什麽玩笑?她難為情地說,哎呀,就是說我喜歡你之類的。我說,你可以解釋,我們是好朋友。她說,我解釋了呀,我說全校都知道你喜歡周詩涵,誰傻不拉幾還敢喜歡你,可是沒用,他們說可以挖牆角,小9你千萬別當真,他們是開玩笑。她咯咯地笑了,回歸了她的天真爛漫。
我心中反倒莫名地有了幾分失落,我很清楚,不是因為周詩涵。
我終于開始懷疑一個問題,我是不是喜歡上她了。
可是她說了,全校都知道我喜歡周詩涵,誰傻不拉幾還敢喜歡我。
聰明的蘇曉珏怎麽會傻呢!
那時的我不懂,當一個女孩願意把家裏的許多秘密向你述說時,她早就把心交給了你。
我聞到了一股濃濃的糊味,方才想到飯還在火上。
我急說:“我得挂了,飯糊了。”
蘇曉珏哈哈大笑,說:“趕緊去吧,當心你爸打你。”
在我的高中,我學到了很多知識,但這些知識後來被我荒廢了,沒什麽用途,我經歷了很多人與事,他們教會了我許多,一直在我的腦海裏流淌。比如蘇曉珏,她教會了我如何去懂女孩的心思,教會了我要想追一個女孩,最好的辦法是在開口之前先讓她愛上你,如果在開口之前你都難以做到,在你開口之後,她會對你的所有行為都看成有目的性,你更難做到。這是她從邱雯雯身上吸取的教訓。蘇曉珏還将教我很多重要的東西。
******
暑期結束,我破天荒地提前一天回到學校。每個人的心力都是有限的,學習也不例外,我覺得累了,想靜靜休整一天。或許還有一個莫名其妙的原因,我想見蘇曉珏一眼。
我告訴蘇曉珏:“小鳥,我到學校了,你在幹嘛?”
聰明的蘇曉珏一定能猜中我隐含的心思。
蘇曉珏回複道:“小9,快來救我呀,我姐姐在教我英語,我恨透英語了,學不懂,也聽不懂,我和我姐姐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很無奈呀!”
我問:“我怎麽沒聽說過你有姐姐。”
蘇曉珏說:“表姐,哎,看樣子我今天是逃不出籠子了,你呢?”
我說:“我正準備去新華書店看看有沒有好書,然後好好休息。”
蘇曉珏回道:“去吧,記得帶傘,天要下雨了。”
我拿上傘,奔向新華書店。學校外面有很多書店,統一打八折,子午書店的蔣老板更是給我五折的特別優惠,但我還是想去全價的新華書店轉轉,它裏面的書種最齊全,我希望遇到幾本讓我動心的好書。在知識面前,金錢的成本是值得花費的,我從來不對知識保守。
天空果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按時節劃分,這該算秋雨。
我在書店裏挑了兩本不錯的書,結賬後走出書店。
我聽到有人在喊:“小9。”
這世上只有一個人會喊我小9。
在街道的對面,朦胧的煙雨中,有一把綠傘,傘下站着一個身穿火紅衣服的女孩,她有一張可愛的臉盤,像玉,她有一副迷人的笑容,像雲。
她像一朵嬌豔的玫瑰盛開在我的眼前。
我看得有點癡,有點醉,像當初看周詩涵一樣。
她又喊:“小9。”
我回過神來,沖過街道,驚喜地問:“小鳥,你怎麽會在這裏?”
她說:“我給我姐姐請了個假,出來買點東西,剛好看到你。”
我感嘆道:“好巧。”
她說:“是呀,好巧。”
我笑了。
她也笑了。
我以為這是邂逅,卻不知道,她已經站在這裏等了我二十分鐘。如同我當初謀劃和周詩涵同桌一樣,緣分可以天定,也可以人定。
我問:“你還需要向你姐姐請假?”
她說:“要呀,我姐姐在成都一個重本學校的英語系讀書,是我們家裏最出衆最讨大人喜歡的,大人們教育我們全說要向她學習,她對我很好,在我最無助最苦難的時候她救過我,我很聽她話。”
我詫異地問:“最無助?最苦難?救?”
她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不時就會浮現的那種哀傷,我見過很多次。但這種哀傷再次一閃而過,她換回笑臉,笑嘻嘻地說:“我要回家了。”
我問:“你東西買了嗎?”
她說:“馬上去買,明天見。”
我說:“明天見。”
她笑了。
我也笑了。
她漸漸走遠,然後在路邊一個店鋪前停下,買了兩串糖葫蘆。她将糖葫蘆裝在一個塑料袋裏,揮舞着袋子繼續遠去。
我突然笑了,笑得有點得意。
蘇曉珏,小鳥,我終于懂了一次你的心思。
離你家不遠處明明就有一家糖葫蘆店,你說那裏的糖葫蘆很好吃,你特別喜歡,可今天你為什麽要冒雨走五六分鐘來這裏買糖葫蘆呢?
這不是巧合,根本就是一場邂逅,你在騙我,對嗎?
你想見我,如我想見你。
雨依舊淅淅瀝瀝地下,誰說秋雨斷人腸,此時的秋雨不就是一場甘露嗎?
可是在得意之餘,我腦中響起了她用的那些字眼:最無助,最苦難,救。
蘇曉珏到底經歷過怎樣的故事,會落到最無助最苦難,需要人救她!她如此有背景,她救過我好幾次,又到底為什麽需要別人去救她!
似乎只有兩種可能,她遭受過意外,或者她經歷過一場極其悲慘的戀愛。
我已不敢想,我更不願想。
不管是哪一種,都與她天真爛漫的性格、她幼小稚嫩的年齡不符,都是一種沉重的摧殘,沉重得我沒有勇氣觸碰。
于是,淅淅瀝瀝的秋雨真的有點斷人腸了!
☆、新的篇章3
我們收假了。蘇曉珏下午就到了學校,我正在操場上和朋友們打籃球。蘇曉珏來到球場邊站着看我們。她知道我今天下午會打一場籃球,她有我的專屬聯絡通道。
她沒有拍掌,沒有歡呼,只是靜靜地站着看。蘇曉珏平常很活潑,可是靜下來同樣可以優雅。
我在球場上耍弄着陽光,你在球場邊定格成唯美,這是多少男孩子在青春年少時憧憬過的畫面。我內心猛然多了幾分拼勁,像當初想向周詩涵表現那樣。
一會兒,她去小賣部買來兩瓶冰可樂,一瓶自己喝,一瓶擰在手中,繼續觀看。待我下場後,蘇曉珏笑嘻嘻地說:“小9,請你喝飲料。”
我剛接過可樂,身旁的胡文童不滿地瞅着蘇曉珏,撇撇嘴,說:“珏姐,偏心哦,我的呢?”
這個暑假,我的傷愈了,胡文童的傷也愈了。
蘇曉珏啊地張大嘴,有點愣,她把胡文童忘掉了,随即靈機一動,嘻嘻笑着說:“小童童,不好意思啊,我今天就帶了幾塊錢,只夠買兩瓶,算我欠你,我下次給你補上。”
我對胡文童說:“我們一起喝呗,反正我吃泡面你也要夾幾筷子的。”
胡文童說:“還是平哥說話中聽,我一直都不嫌棄你!”
胡文童毫不客氣地擰開蓋子咕嚕咕嚕喝起來,末了還叫一聲爽。
蘇曉珏瞪我一眼,又瞪胡文童一眼,嘟着嘴說:“我去教室了!”才行幾步,又轉身說:“小童童,你球打得真爛,老拖小9後腿。”搖晃着頭顱走了。
胡文童拿着可樂瓶問我:“我有拖你後腿嗎?”
我說:“有點。”
胡文童舉起可樂猛喝一口,又問:“我有拖你後腿嗎?”
我說:“真有點”。
胡文童再次猛喝一口可樂,問:“你确定我拖你後腿了?”
我看出他在玩什麽花樣了,趕緊說:“我拖你後腿,行吧,快給我喝一口,沒啦!”
胡文童這才得意地将小半瓶可樂拿給我。
洗了澡,換了衣服,我們來到教室,蘇曉珏正倚在教室外的欄杆上看風景。
我走到蘇曉珏身旁,将手機悄悄還給她,小聲說:“假期結束,完璧歸趙。”蘇曉珏以方便問我題的理由借我手機,卻一個題目也沒有問過我。
蘇曉珏鬼鬼地眨巴眨巴眼睛,接過手機,說:“先放我這裏,考試時再給你!”又說:“小9,正好有句話想給你說。”
我問:“什麽?”
蘇曉珏笑着誇道:“你成績好,文體也很厲害,還會表演,是個全才也!”
我自豪地笑了:“好像是。”
蘇曉珏卻突然收住笑容,說:“我要說的不這句話。”
我愣愣地看着蘇曉珏,她真是個鬼靈精。
蘇曉珏說:“我想說的是,你的優秀擺在那裏,沒必要刻意表現自己,願意發現你的人自然會去發現你,不願意發現你的人,你拼命表現又起什麽作用呢?我是個女生,長得還算不錯,常常遇到想在我面前表現的男生,反正我不是很喜歡,覺得他們很輕浮。”
我被蘇曉珏說得有點害臊。
蘇曉珏又說:“還有,以後我給你的東西,不要随便和人分享,不管他是誰,我會生氣的。”然後沖我調皮地揚了一下頭。
我笑着應道:“好。”
不知道為什麽,蘇曉珏同樣是教育我,卻沒有讓我絲毫覺得壓抑。
我問蘇曉珏:“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就來?”
蘇曉珏說:“我要收拾床鋪,我要去外公家吃飯,我是班長,我要做表率嘛!”
她一口氣說出了很多原因。
我說:“你要不說,我都忘了你是班長。”
蘇曉珏不滿地瞪着我,拍着手說:“我看你個小9也是過糊塗了,班長也,這麽大的官,你怎麽能忘呢,本班長正準備搞個什麽趣味活動,讓大家放松放松。”
我贊成道:“可以呀,搞什麽活動?”
蘇曉珏怪異地瞧着我,說:“你問我?我是讓你想。”
我驚道:“我想?”
蘇曉珏說:“對呀,你不想誰想,誰讓你把我推成班長,要不你去給李老師說我不當班長了!”
我傻眼了,她這分明是賴皮。
蘇曉珏得意地哈哈大笑,說:“我現在正式封你為班長秘書,加油想啊,搞點有創意的活動,別丢本班長的臉!”
蘇曉珏歡蹦亂跳地走了,扔給我一個難題。
當然,這次不用周詩涵說,我也會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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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了周詩涵,和宋小芳各抱着一大摞書朝教室走來。她搬得有些吃力,但她不會放下。即使她放下了這些物理的書,心裏的書仍然壓着她。
我突然覺得有種不該,在這妙齡時節,我們都應花樣年華,笑,鬧。
我上前輕輕喊她一聲:“周詩涵。”
她看我一眼,沒回應,徑直走進教室。
也許我們之間的冰再也不能融化。
我居然感受不到那種針刺的心疼。
肖平變了。
我落寞地回過身,蘇曉珏對我露出一個燦燦的笑容,輕聲喊道:“小9。”
千言萬語盡在這一聲輕輕的稱呼中,“小9”。
我居然心中蕩起一陣甘甜。
肖平真的變了。
補課階段,學校裏只有高三年級,有點冷清。現在的高三比我們之前的高二多了不少人,往屆生。學校招了三個補習班,理科兩個,文科一個。別看個數少,每個班都有一百四五十號人,裝在一個偌大的教室裏。我總在想,補習班一定很壓抑,他們失敗過,又處在如此壓抑的教室裏。但在學習上,補習班将對我們造成巨大沖擊。
鈴聲響起,李mole拿着一張成績單走進教室,站在講臺上。
李mole:“同學們,我們又見面了。我們今晚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調位置,按成績先後順序選,大家先去教室外面,我喊一個進來一個選位置。”
我們再次站在了走廊上。人群中有很多說話聲。有的長舒一口氣,以前一直坐後面,害得我眼睛度數越來越高,這次終于可以坐前面了。不用想,他是一個成績比較好的高個子學生。有的哀聲嘆氣地說,這下我只能窩在後面了。不用想,他是成績不咋樣的矮個子學生。無論是按身高排位置還是按成績選位置,都是有的學生開心,有的學生失落,憑什麽高個子就必須坐後面,又憑什麽要按成績将學生定位,可沒有人能想出一個十全十美的辦法。也許在很多事情上面,本就沒有絕對的公平,就看它的價值認定傾向于哪個方面。我們是學生,終于在最後一年,李mole将價值認定在了學習上,而不是身體條件上。她已經算客氣。
蘇曉珏不舍地說:“小9,我們是不是不能再做同桌了?”
我點了點頭,因為我要去一個特別的位置。
蘇曉珏嘟上了嘴,随即又釋然地說:“反正也在一個教室裏。”
我笑着點了點頭。
李mole朝走廊上喊道:“大家安靜,我開始點人,肖平。”
我是第一名,第一個選擇的權力當然屬于我。
我走進教室,所有的位置都向我敞開着,這種最特別的地位一定讓很多人羨慕不已,我卻并沒有為之興奮。
我環顧了一遍教室,問李mole:“我是可以想坐哪裏就坐哪裏嗎?”
李mole肯定地回答道:“是!”
我指向了教室最後方裏面的角落,說:“我坐那裏。”
我們的教室一共有九排位置,每排八個,六十九個學生,第九排的角落一直空着。我每一次罰站,或者上數學課,就乖乖地站到那裏。它的附近很空,我一直把它稱為小島。
李mole吃驚地看着我說:“那裏沒有位置。”
我說:“我可以搬一個位置。”
李mole不解地問:“前面這麽多位置,你為什麽非要坐那裏?”
我說:“因為我想坐那裏。”
李mole猶豫一下,告誡道:“随便你,但你哪天後悔了,我絕對不會給你換的。”
我說:“不會後悔。”
我一步一步走向後面的角落,我的步子從未邁得這麽堅毅沉着,俨然走向自己在這個班級裏真正的歸宿。
我從旁邊挪過一套空置的桌凳,坐下身子。
教室外的同學都驚住了,他們一定以後我會選教室裏最好的位置,我卻要了教室裏位置最差的角落。
可哪裏才是最好的位置?第三排或第四排中間?我不知道,只知道我想坐哪裏哪裏就是最好的位置。
周詩涵第二個,她選了原位置。
趙宏飛第三個,選了原位置。
仁川第四個,毫不猶豫地坐到了周詩涵身旁。
羅林傑第五個,坐在趙宏飛左側。
同學們一個一個走進來,找到自己想要的位置或想要的同桌,第三四排中間的位置首先被選了,宋小芳第九個,坐在周詩涵前面。接着是第二排和第五排中間的位置。孫千紫第十九,蘇曉珏第二十二,她們相約坐在第四排右側的位置,蘇曉珏靠過道。胡文童坐在第七排中間。
位置選定後,我們班新的位置格局出來了。第二名至第九名占據了三四排中間的八個位置,而第一名卻坐在教室的最角落裏。
正因為如此,沒有任何人敢再埋怨按成績選位置的不公平。
不只是我們班,而是整個年級,甚至整個學校。
繼班級不重要之後,我又印證了位置也不重要。
那麽重要的是什麽?
是你。
我的前排沒有人坐,他們說我氣場太大,不敢輕易坐我身邊。我索性把前面兩個位置撤了,把我的桌子擺在八九排中間,我的周圍更開闊。
我真正坐在了這個班級一個獨立的小島上。
李mole講道:“位置定下了,如果你對你現在的位置滿意,那下次就争取考好一點,中途絕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