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四節晚自習,還是在監視我? (8)
級,大家就會覺得這個老師一定很厲害,這就是一種身份,真正難教的是普通班。”
李mole說:“反正我以後再也不會當班主任,心太累了。”
我說:“我也不想你再當班主任,很多人覺得我就算難管,其實以後的學生才是越來越難管,當一個科任老師,上課,走人,單純,挺好,管它學生是否違紀違規,管它是否談情說愛。你說呢?”
李mole點了點頭。
我笑着調侃道:“從此,李秋蘭榮升為太平一中的名師了!”
李mole白我一眼,說:“少來翹我!”随後又憧憬地說,“如果那樣,也算托你的福嘛!”
每個人都有夢想,不管他是大人還是孩子;每個人憧憬着自己的夢想的時候,都很可愛,不管他是大人還是孩子。沒有夢想的人最不可愛。
在過去的三年裏,我是一個傳奇,李mole也是一個傳奇,她帶出了一個最顯赫的普通班,帶出了一個最顯赫的學生,可謂一舉成名,所有人都對她豎指稱贊。高二,因為我受處分她失去了評選優秀教師的機會,高三,她因為家中事務請假一個月再次失去了評選教師的機會,最後學校把名譽和獎金給了代理班主任數學羅。我欠她一個優秀教師的榮譽,卻把她推進了我們學校最頂尖的教師行列,我不知道算不算償還了她。
這時,小露笛揉着迷迷糊糊的睡眼從房間裏走出。
李mole說:“陳露笛,你看看誰來了!”
小露笛睜大眼一看,困意頓消,歡快地朝我沖來,撲在我身上,說:“哥哥,我好想你!”
我摟住她嬌小的身子,說:“哥哥也很想你!”
小露笛說:“哥哥陪我玩好不好?”
我說:“好。”
于是,我陪小露笛玩了一通最幼稚的游戲。這也是我最後一次陪她玩游戲。
臨走時,李mole交給我一個檔案袋,說:“我沒什麽東西送給你,這裏面裝着我為你記下的你高中的表現,當然,原件我留着,這是複印件,你知不知道,關于你的記錄比別的學生多得多,裏面有一些我自己的感受,你也可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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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過檔案袋,這是一份真正屬于我的檔案。
沒有什麽是她能送給我的更好的禮物了。
我将檔案袋裝進書包,背上書包。
小露笛戀戀不舍地望着我問:“哥哥,你要走了嗎?”
“嗯,哥哥要走了!”我低聲說。
“你什麽時候回來陪我玩呢?”她期待地問。
我心中湧出一陣心酸,父親将和母親一起外出打工,這裏有我家的房屋,卻再無我的家,我以後注定很少回來。我的眼角不禁淌下了兩滴眼淚,幼小的她不知道我這次走的含義。我眨眼擊碎眼淚,蹲下身子,扶着她嬌嫩的身體說:“哥哥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找小露笛玩。”
小露笛問:“是和那個姐姐一起來嗎?”
我的內心猛地被刺痛,像赤腳踩中了釘子。
這就是童言無忌。她不知道她記憶中那對總在一起的哥哥姐姐已經永遠分開,不再同行。我也不知道,她是否會向蘇曉珏問出過“哥哥怎麽沒來”之類的問題,蘇曉珏又會如何回複。
李mole尴尬地對小露笛說:“哥哥要走了,快給哥哥說再見。”
“哥哥再見!”小露笛朗聲說道。
“小露笛再見!”我站起身子。
李mole沖我微微一笑,說:“去吧!”
去吧,走向外面的世界,走向未來的生活。
去吧,走向另一個肖平,走向另外的她或者她們。
我點點頭,走出屋門。
小露笛扶着門框,向我揮手,朗聲說:“哥哥再見——哥哥再見——”
這聲音穿透一切的阻隔,直抵我裸露的心窩,即便我走進電梯,見不到她人,她童稚的聲音還在我心中蕩漾不停。
人間的真善美,有哪一樣不能在這聲音中找到呢?那個天真爛漫的女孩,我知道她必有一天會長大,不再天真不再爛漫,那時的她已不會是我記憶中的她,可在我心目中,她永遠都是今天這般可愛,這般純潔。當她長大後,她會記起有我這麽一個哥哥出現在她的生命中嗎?還有這個回來陪她玩的承諾存在嗎?我記憶中的四歲裏都有些什麽?似乎什麽也說不出。如果她記起了我,也一定會記起有個姐姐,總和哥哥在一起,那個姐姐呢?或者她記起了那個姐姐,也一定會記得有個哥哥,總和姐姐在一起,那個哥哥呢?
☆、最後的告別10
我到理發店裏理了個光頭。瞧着墜在地上的團團發絲,我內心的憂傷與悵然不可能這麽輕易地随它們一起墜到地上,但我在強烈地表達自己的一種心境與信念:一切從頭再來,像兩年前一樣。
摸着自己光滑的頭皮,我突然笑了,這下再沒人管我理光頭了吧!
我走進子午書店,拿了我寄存在這裏的行李箱,對蔣老板道了謝。
蔣老板笑呵呵地說:“啥好謝的,我們這麽熟,你怎麽弄個光頭?”
我說:“涼快呀!”
蔣老師向我示意店中選書的學生們,說:“你看你要去讀大學了,給他們介紹幾本好的輔導書吧!”
蔣老板已不需要再對這些學生介紹我叫肖平,他們都是新一屆高三年級的,誰不認識我誰不知道我呢?精明的他不忘在我要離開的時候利用我謀取最後一點實惠。
店中的學生紛紛望着我,他們也許真的希望我給他們推薦一些。
我笑着對大家說:“都差不多,用好就行。”
蔣老板變作一臉幹笑,說:“聽很多老師說你很太愛耍個性,不服從管束。”
很多是多少?根源又是誰?
我淡然一笑,說:“你可以當成是,也可以當成不是,随你。”
我擡步跨出書店大門,踏上大街。
身後一個女生對同伴小聲說:“我好喜歡他的個性,真的好帥!”
我聽見了,笑着回頭望向她。
或許這就是回眸一笑。
女生沒料她的話被我聽到,難為情地側過了頭。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光頭,玩笑道:“這是和尚頭。”
女生嘻嘻笑了。
看來,我敗得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麽慘,在許多人的心目中,我依然很帥,依然是神話。但不管我留給人們的是美譽還是惡語,一切都已過去。真實的肖平将走遠,剩下的只是有關肖平的傳說。
******
在這座城市裏,還有最後一個地方和最後一個人我需要去告別。
踩着熟悉的街道,每一塊青磚都記載着我們曾經的故事。西餐廳、新華書店、糖葫蘆店等等,我在記憶中搜尋她的影子,一直尋到那棟樓下。陽光猛烈而豐盈,聚成一片陽光的海洋,我在陽光中擠着穿過,身後迅速被陽光填滿。陽光又像一根根無形的木棒,從我頭頂插下去,在我身體裏亂攪,我渾身熱脹,汗液四溢。我第一次發現這段路很荒蕪,像已經很久沒有人走的林間小道。
我再一次站在了街對面,卻沒有了向前走的權利和意義。
我久久望着那間兩牆交合處的小屋,窗戶被淡綠色的窗簾遮擋了。我能感覺到,她就在屋中。我不知道屋中的那只小鳥是否獲得了心靈與情感的自由,她又将飛向哪裏?
陽光将大地割成一片一片的,以此來圈禁人們的步伐。人影匆匆,車輛也一晃而過,從一片陰翳中傳來一個老人低緩的吆喝聲,“涼蝦,涼蝦!”一個老門衛坐在門口,一把蒲扇在手中吧唧吧唧地搖動着。
我靜靜地站着,等待着。
她家就要搬走,以後我再不能在這裏找到她。我清楚記得她的手機號碼,但它以後會換。她必已删除我的QQ號。盡管如此,我仍然能找到她,我們用共同的同學,我也知道她在哪一所大學。但她并不想我找到她,我也沒有了找到她的理由。所以,我想看她最後一眼。
我不知道等了多久,我只知道我望向窗戶的視線漸漸模糊。
最後的時刻終于到來,窗簾被左右拉開,一個我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窗戶邊。
她應該是午睡剛醒。
她突然一扭頭,朝站在樓下街對面的我望來,我感覺她的身子在那一刻劇烈顫抖了一下。
我靜靜地望着她,我的視線完全模糊了。
我眼前的世界就像下起了一場大雨,視野裏的景象恍惚而抖動。
她伫立片刻,伸手拉着兩邊的窗簾緩緩向中間移動,草坪随即鋪在窗戶上,綠油油的。
我和她的所有故事就這樣閉幕!
現實從來不拒絕童話的點綴,現實也從來不缺少童話,但,不要等童話破滅時才翻然醒悟自己曾是童話裏的主人公。我正經歷了一個童話,然而它已經完結。
從此,這裏不再有我的風景,她也不可避免地将從我的世界裏慢慢淡出。
蘇曉珏,謝謝你教會了我如何去博得一個女孩的愛!
蘇曉珏,謝謝你讓我明白了如何去愛一個女孩!
蘇曉珏,謝謝你給了我一顆更堅強而豐滿的內心!
蘇曉珏,謝謝你裝飾了我這段無與倫比的青春!
蘇曉珏,謝謝你曾經給我的深愛和幸福!
蘇曉珏,我真的很愛很愛你,過去、現在,但不包括将來了!
蘇曉珏,我一定會永遠記得你,記得和你的每一段故事!
但,我要給你說再見了!
蘇曉珏,再見!
小鳥,再見!
小9,你也再見!
剩下的唯有肖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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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過身,邁開步子,沿着河邊的道路向火車站的方向走去。在烈日的暴力驅趕下,河邊空曠無人。河水疲軟無力地流着,在河邊演繹的許多故事也已随河水疲軟無力地流向未知的遠方。
我停下腳步,久久望向深林公園的山頂,那裏有一尊我望不見但真實存在的彌勒佛。
我說,佛啊,我叫肖平,你還記得嗎,我曾經和你說過許多話。
我說,佛啊,我沒有時間來看你了,可你既然是佛,就無處不在,我在哪裏和你說話都一樣。
我說,佛啊,我終于想通了我為什麽會考差,因為我向你請求過讓你保佑她,你答應了我,你不但保佑了她,還保佑了另一個她,可你是公平的,她們要得到超乎尋常的東西就要有人額外失去,這個人只能是我肖平!
我說,佛啊,你做得對,因為我心甘情願!以後你可以繼續用這種公平的方式保佑她們,保佑她們越來越好,找到屬于她們的幸福。
我說,佛呀,不管這場青春是輝煌還是慘淡,我都覺得值了,很多人連這樣的夢都做不出,而我一枕非黃粱。
我說,佛呀,在這場青春的冶煉爐裏,我經歷了良性的打磨,也遭受了惡性的侵蝕,我将控制自己的個性,但我是否還能感受到獨特的自我?我懂得了愛,但我是否會被性牽制?
我說,佛呀,我唯一能保證的是,我将繼續追求優秀,我這樣平凡的人,若不戴上優秀的光環,茫茫人海中,誰會多看我一眼,又怎麽看得上我?我唯一祈禱的是,我能再次找到一個我愛的也愛我的女孩,那樣,我就沒有機會變壞。
我說,佛呀,肖平不想變壞,別讓他變壞好嗎?
我說,佛啊,我要走了,走向未知的遠方和未知的我!
我說,佛啊,再見!
我朝山頂的方向深鞠一躬,目光深邃地向前大步行走。
大學,我來了——
我叫肖平,只要我想優秀,誰能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