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令她大跌眼鏡的是,成桓竟安穩地阖上眼,扯過被子将自己包覆住,便欲睡去。
這人是冷淡還是無能呀!江莫憂不肯認輸,她扳了扳成桓的臉,嬌笑道:“皇上,就寝前不做點別的事嗎?您不覺得太無聊了嗎?”
成桓仍舊閉着眼,只動了動嘴:“皇後今晚似乎格外亢奮呀。”
江莫憂不理會他話中的嘲諷之意,仍舊不安分地在床上蹭來蹭去,雖然隔着一層棉被,她認為成桓的身體也能感受到。
按照一般的套路,成桓應該倏然睜開一雙冷厲的眸子,嘴角勾起一絲邪魅的笑:“女人,你在玩火!”然後一個餓虎撲食将她壓在身下,從此天雷勾動地火,老樹纏上枯藤。
然而事情的發展與她預想的不一樣,成桓冷冰冰地道:“皇後,你身上長了虱子嗎?”
江莫憂忽然覺得十分疲倦,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軟綿綿的沒有知覺,任憑那人有多大的力氣也不中用。她最後不死心地問一句:“皇上,為何您不肯多看臣妾一眼呢,是臣妾長得不夠好看嗎?”
“你的确稱得上秀色可餐,可惜朕方才已經吃飽了。”
所以都是那盤糕的罪孽嗎?它們不但奪走了江莫憂的生命,而且奪去了成桓的熱情?鬼才相信這種鬼話,江莫憂現在可以肯定,成桓不是冷淡就是無能,難怪到現在都沒一個孩子。
她氣鼓鼓地躺下來,另搬了一床被子來蓋上——成桓将自己的被子護得那樣嚴實,眼看是不肯分她一半的了。
要是她肯悄悄朝旁邊望一眼,就會發現成桓正在偷笑,咬着被子、很謹慎的那種偷笑,不得不說,作弄江莫憂已經成了他人生的樂趣之一了。
這一覺江莫憂睡得很好,也許是因為身邊有個男人,令她感到安全。當她醒來的時候,發現成桓已經上朝去了,連被子也疊的整整齊齊,她不禁嘆了一口氣:這真是可怕的同床異夢啊!
容心進來為她更衣,嘴裏絮絮叨叨地說道:“皇上起得很早,看見娘娘還在熟睡之中,吩咐不要吵醒您,真是關懷備至……”
江莫憂面無表情地聽着,仿佛在說與她不相幹的事。容心觑着她,又道:“娘娘昨晚勞累了麽,怎麽瞧着沒有精神?”
“什麽?”江莫憂一時沒有會過意來,等她醒悟了,立刻笑罵道:“你這促狹鬼,胡說什麽呢!”
容心吐了吐舌頭,笑着跑開。
江莫憂沒有去追,她的确覺得有點累了,心累。
這頓早飯江莫憂用了平時三倍的食量,她仿佛跟那些小肉包子賭氣似的,狠狠地咬着它們,恨不得将它們撕成碎片,再狠狠地吞下肚去。容心心驚膽戰地望着她,生怕她連自己也吃了。
豐富的食物總是能帶給人充沛的精力,吃完這頓飯,江莫憂覺得勇氣回來了些。不錯,她不可以氣餒,未來的路還很長,她要堅持不懈地走下去。哪怕成桓是一塊千年寒冰,她也要将他融化——頂好讓他化成水蒸氣,從此消失不見。
自此,每到傍晚時分,江莫憂便跑到太儀殿門口堵着,務必要将成桓請到自己宮裏,成桓坳不過她,有時也弱弱地抗争一兩句,無奈最終都只能在江莫憂堅定的目光下屈服。講真,論體力女人比不過男人,但若論起精神力量,一百個男人也不是女人的對手。
如此一來,成桓在玉凰宮過夜竟成了常态了。江莫憂相信日久生情,總有一天成桓會被她感化,乖乖地将心交出來,成為她的裙下之臣。她就睜着眼等這一天。
這樣做還有一樣好處,那便是衆人對她這個皇後明顯尊重多了。侍寝的次數是衡量得寵程度的重要指标,盡管江莫憂同成桓保持着純潔的床上關系,衆人卻不這樣想,她們只覺得宮裏就快添一位小主子了。
皇後成了寵後,衆人忙不疊地巴結起來。陸美人等本來就跟她關系不錯,如今連趙充儀等人也來奉承她了——這群見風使舵的家夥,宮裏的風向哪處吹,她們的頭就往哪兒轉。傅婕妤更與別個不同,為着上次暗算過皇後的事,她心懷鬼胎,生怕江莫憂發覺,待她更比旁人親熱。好在江莫憂雖然覺得她的态度有些不自然,卻也沒有往深處想。
三五日後,江莫憂便覺得不耐煩起來,這些奉承話聽一遍兩遍的還好,聽多了只覺得耳朵都快要起繭子,再則也沒個新意,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聽多了不但膩味,簡直讓人吃不下飯——江莫憂的身材已經保持得很好了,沒有再減下去的必要,紙片人未免太恐怖了,瘦而不柴才是她的理想标準。
因此江莫憂便找了托辭,說自己身上恹恹的不舒服,請衆位姐妹不必過多踏足,衆人倒也識趣,讪讪地不肯再來。江莫憂便覺得清淨好些。
她唯一沒有拒之門外的只有一位客人,那就是成柔。一來,這位的身份與衆不同,她不敢得罪;二來,這位公主也的确比那些人有意思。
像每一位嬌養長大的公主一樣,成柔有些驕縱任性的脾氣,人是不怎麽壞。她愛玩,愛笑,愛鬧,尤其愛喬裝改扮地捉弄人,江莫憂算是誤打誤撞地投了她的緣,這位小姑子對假嫂嫂一見如故,隔三差五地便來找她,拉着她一起胡鬧。江莫憂很欣賞她爽直的脾氣,拿出難得的耐心同她周旋,這樣更贏得了她的喜愛。
玉凰宮這邊風光無限,良宸殿卻是冷冷清清。蘇無衣平白無故地遭了罪,雖然生活上并沒受到苛待——衆人皆知她有一個好娘家,成桓也沒有下令減低她的分例——依舊錦衣玉食,可她是享慣了熱鬧的人,如今叫她幽居在這深宮裏,如何忍耐得住。
在蘇無衣心目中,她天生就該受到衆人的矚目與景仰,要不是制度不允許,她還巴不得做女皇呢,如今只好退而求其次,勉強做個皇太後好了(平心而言,她與江莫憂在某種程度上頗為相似,不同的是江莫憂比較富于幻想,而蘇無衣更有實幹精神)。
因此自打一進宮裏,蘇無衣就處處與皇後作梗,只怪她晚生了幾年,沒能先一步嫁給成桓,好在今後還有的是機會。皇後被她氣了幾年,好容易栽在一塊糕上,眼看就要騰出位子,偏偏來了個勞什子神醫,好死不死地将她從鬼門關拉回來——每次一想到這個,蘇無衣就氣不打一處來。
活轉來的皇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不但性子狡猾,手段也變得厲害,連成桓也偏幫着她,害得她落到如今這步田地,她若有機會出去,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毒婦,定要跟她拼個你死我活。
蘇無衣正想得出神,彩椒悄悄進來,在她耳邊彙報了些消息。蘇無衣一聽便咬緊牙齒:“這個賤人,夜夜狐媚皇上去她宮裏不說,如今連太後和公主都被她哄得團團轉,她還真是厲害!”
彩椒道:“可恨娘娘現在不得出去,也只好由着她得意。”蘇無衣如今的脾氣比從前更壞上十分,彩椒只能順着她的意思往下說,免得觸怒了她。
“她得意不了多久了,”蘇無衣冷笑道,“我讓你派人給家裏送信,你都通知到了吧?”
彩椒點了點頭,“娘娘身處困境之中,蘇大人一定不會不管的。聽聞二公子不日就将回京,到時入宮面聖,娘娘的出頭之日也就到了。”
蘇無衣嘆了一口氣,“到底是二哥疼我,哪像大哥,性子懦弱得厲害,雖然人在京裏,卻半句話也不肯為我說。”
蘇無衣素性有護短的毛病,家人也只能自己指責,不許旁人出言不遜,彩椒深知她的脾氣,便反過來為那位大公子說話:“大少爺也是為了蘇家考慮,穩妥起見,不便在皇上氣頭上進言。如今事情過了這麽久,皇上的氣也該消得差不多了,想必肯聽他們的話。”
“但願如此。”蘇無衣默然道,一想到江莫憂,她的面容又變得猙獰起來,“都怪那個賤人,費盡心機地陷害本宮,害得本宮落到如此地步。”
彩椒望着她額上的青筋,心驚膽戰地道:“其實娘娘,有一點您不覺得很奇怪嗎?聽陳院判的意思,娘娘似乎是服用了一些藥物,可是那一陣子娘娘并沒有大肆進補,除了……”她沉下聲去,“除了皇上日日送來的一盅補湯。”
蘇無衣的身子簌簌抖起來,“你的意思是……此事本來就是皇上設計好的?”
“奴婢也說不準,可是心上總有個疑影兒。”
“是了,此事沒準是皇上和皇後合謀,不然何以為會這樣湊巧?”蘇無衣漸漸平靜下來,“可他為何要這樣做?”
“娘娘不是一直都很清楚麽?蘇家勢大,難免皇上忌憚,所以借着打擊娘娘,也是趁機敲打蘇家。”彩椒不愧是她的智囊,吩咐得有理有據。
蘇無衣不說話了,她秀麗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狠厲之色:若真是如此,自己再費盡心機博得成桓的恩寵也沒什麽意思,倒不如,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