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南宮府

南宮府的下人們正在為即将來府的客人們準備着。

後院的一個小小的偏廳裏，一名穿着寶藍色衣物中年男子，小腹微微隆起，看那滿面的紅光，應該是個管事。此時背着手正神色嚴肅地叮囑着幾個小丫鬟。

“你們兩個，把西廂房再打掃一遍，未時便會有客人來了。你，去領西廂房的日用品，多領一份備用。手腳都麻利點，聽見了嗎？”管事對着幾名小丫鬟吩咐道。

“是，總管。”

丫鬟們個個都微微低着頭，紛紛謙恭地答道。

“你再找幾個人把院子的雜草、落葉給清一清，以後沒兩日要清一次。”管事指着一個年齡稍大看起來比較沉穩的丫鬟叮囑着。

那丫鬟得意又忐忑，垂首小心應答，“是。”

管事揮揮手，“快點去吧，有什麽問題立刻來找我。”

“是。”

小丫鬟們低着頭，恭恭敬敬地回應。見管事已經離開，也不敢像往常一樣聊天，各自紛紛散開，步履也比往常快了幾分。

随着奇珍閣拍賣會的逼近，宋城也比以往熱鬧了幾分。南宮府也陸陸續續地住進了一些人，空曠的府宅多了人氣，仆從們個個都很忙碌得腳不沾地。

所幸平常訓練有素，大家都有條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偌大的府邸裏也不見慌亂。南宮澤更是忙得連人影也難見着。

易寒一行人早早地就霸占了據主院不遠的院落，這是以往他們在南宮府的住所。隔絕了外面的熱鬧喧嚣相比，這裏倒是清靜了許多，日子過得悠閑自在。

閑暇的時光與陌生的環境令千夜有些無所适從。所幸院子牆角的一隅種着幾杆翠竹。青綠的色彩與唯一熟悉的氣息令她心安，是以無聊時她總愛去那個角落，一待便是整個下午。

千夜正倚着牆角假寐。

“那個…”一道聲音猶猶豫豫地響起。

睜開眼，和千語差不多大的小姑娘，看衣着打扮是個小丫鬟，抱着手裏的簸箕，正怯生生地看着她。

“有事？”

“姑娘，我是來拔草和清理落葉的。能不能請你起來一下？”

站起身，千夜點頭，走到另一邊角的花叢邊上，仍舊是不在意地随地而坐。背靠在牆上，擡起一只手墊在腦後，這會兒千語應該收到她前幾天寫的信了。

“姐姐…姐姐…”

稚嫩的聲音剛落，就見胖乎乎的小男孩，短手短腳的，行動卻是異常靈活地跑到剛才的角落裏，整個人都透着喜感的圓潤。

“小義，你怎麽過來了？”

不知何時，千夜已經睜開眼，正看見兩個小小的身影蹲在角落裏，異常親密。

男孩正小心地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紙包，“姐姐，今天爹爹買了酥糖回來，我們一起吃吧？”

小丫鬟停下手中的動作，笑眯眯地擡手摸摸男孩的頭。“小義乖，你自己吃吧，姐姐還要做事兒呢？”

“我來幫你，等下回去了一起吃。”說着便将紙包重新塞進懷裏。

“那小義就幫我把那邊角落的枯葉撿過來，好嗎？”

胸有成竹地拍拍自己的小胸脯，男孩大聲說，“交給我吧。”

過了一會，兩個小孩便拉着手，笑語盎然地一起出去了。脆生生的童音讓院子裏也多了幾分生氣。

風輕輕地吹着，午後宜人的溫度令人不知覺犯懶。千夜眯了眯眼，只覺得眼前的畫面漸漸模糊起來，和腦海中的記憶相接在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

小小的腳步聲自遠而近，接着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千夜睜開眼，正好對上莫涵寧也看過來的眼，大而靈動的眸子染上些緊張。她看着小女孩，唇角微彎，勾出一個漂亮的弧度。

她伸手捂住嘴，比了個噤聲的動作。見對方點頭，她才整個人藏進去，花叢搖晃了幾下之後又恢複了平靜。

伸手揉了揉略澀的眼睛，太陽已經偏了一些。剛才她竟睡着了？下意識地動了動身體，果不其然地好幾處都有些酸疼。

“千夜，你看見寧寧了嗎？”莫珏尾随而至，環視一周沒看着人。見人搖頭，毫不懷疑地往別處找去了。

半晌，估計是确定人已經走遠了，莫涵寧才出來，有些慶幸地長舒了口氣，随意拍了拍身上沾上的葉子，徑自走過來在千夜身邊坐下。

“謝謝你，姐姐。爹娘又想讓我去喝帶着藥味的湯了。”她說着，小鼻子也跟着皺了皺，好像已經聞到了那帶着濃郁氣味的湯了。

千夜低頭看她臉色一眼便知她體弱，“喝點對身體好。”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不喜歡那個味道。而且喝完很久都嘴巴裏都還是苦苦的。”這幾天她已經喝了好些了，莫涵寧有些委屈地抱怨着。

想來也是，小孩子哪有喜歡藥味的？

莫涵寧聞到千夜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淺淺的，她說不出是什麽味道，出乎意料地令人覺得很舒服。

“姐姐，你身上是什麽味道？好好聞！”說着又和小狗般湊過來聳了聳鼻子，小模樣說不出的嬌憨。

千夜低頭看了她一眼，“草藥味。”

“有這麽好聞的藥味嗎？”

“恩。”

兩個人并肩靠坐着，有一搭沒一句地說着話。

過了一會，莫涵寧從懷裏拿出一個小布兜，取出精致的小瓷瓶，倒出幾枚漬過的梅子。“對了，姐姐，你要不要吃這個？”

伸手接過一粒，酸酸甜甜的感覺在嘴裏彌漫，久違而熟悉的味道勾起她兒時久遠的回憶。他們一家歡樂嬉鬧，父寵母愛，乖巧的弟弟。

現在只有無邊的天際，和孤身一人的她。

“很好吃吧，這是霧臨叔叔給我做的呢。”莫涵寧得意地說着，快速往自己嘴裏塞了一顆梅子。見千夜不說話也不在意，安靜地坐在一旁吃着梅子。

良久，莫涵寧才聽見一聲輕輕的低喃，一出口就化在空氣裏，帶着濃重的思念，“很好吃。”

奇珍閣。

拍賣會正如火如荼地進行着，各種各樣的奇珍異寶不僅令衆人大開眼界，也讓人知道那些拍下寶貝的人的財力雄厚。此時正值藥物的拍賣期間，上一朵毫發無損的千山雪蓮花以一百萬兩白銀被拍下，比起之前衆人争奪的熱鬧，現下的銀火草卻是乏人問津。

南宮澤本意是想走個過場，以差不多的價格拍下後就可以進行下一輪。

偏偏每次叫價後就有人立刻跟上，令旁觀的人也嗅出了幾分不尋常的氣息來，一時間也有幾個人跟着叫價。最終，自然還是南宮澤拿下了銀火草。

雅間內。

“啧啧，虧得是你自己的東西，不然這一普普通通的破草你舍得出這麽高的價？”莫珏掂着剛送來藥盒，對着毫不起眼的銀火草調侃着。

南宮澤沒搭話，把玩着手裏的茶杯，低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麽。

“有人來了。”易寒出聲打斷了還欲繼續說的莫珏。

不一會兒，就有下屬請示說有人求見。進來的是剛才叫價時跟的很緊的一位中年男子，深藍色布衣，方正的國字臉，步履間的不急不緩盡顯沉穩。

他朝三人拱了拱了手，“南宮家主，在下是鳳梧醫館的管事黃連，冒昧前來叨擾，實是無奈，望南宮家主海涵。”

南宮澤溫和地笑笑，“黃管事不必多禮，有事不妨直說。”

那管事倒也直接：“想必南宮家主也猜到了，在下為銀火草而來，不知南宮家主是否願意割愛。我們願意用千年人參一株，雪痕膠以及百草丹和斷腸草幾種秘藥作為補償。”

一番話說得很是誠懇，看來是真的想要銀火草。

“實在抱歉，黃管事，銀火草南宮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壓下心底的詫異，南宮澤還是婉言拒絕了。

黃連微微一愣，掩不住臉上的幾分失望，但還是很快反應過來：“原來是這樣，那黃某就不叨擾了，告辭。”

“慢走。”

一旁的莫珏疑惑地摸了摸下巴，“這我就有點看不懂了。”

“他們是鳳栖谷的人。”易寒淡淡出聲。

南宮澤擡起頭，點點桌上的盒子，“這銀火草到底有什麽用啊？你們知道嗎？”

一陣靜默，如此看來，這草藥必有不尋常之處。

拍賣會臨近結束的時候，三人起身準備回南宮府。

剛到門口的時候，易寒似有所感地擡起頭往對面樓上看去，空蕩蕩的窗臺上并沒有人，甚至沒有任何異樣。仿佛剛才被窺視是他的錯覺，但他可以确定不是。

“怎麽了？”莫珏發現他停下回頭問道，旁邊的南宮澤也疑惑地停下腳步看了過來。

再朝那個位置望了一眼，面色平靜地搖了搖頭，“沒事，走吧。”

三人遠去的背影，剛剛易寒望向的房間裏，三個人正坐在桌邊。年輕的兩男一女，其中兩個赫然是與易寒有過一面之緣的端木雲痕兄妹。

“被發現了。”端木雲痕摸了摸鼻子，虧得剛才閃得夠快。

端木雲勵輕哼一聲，不知道是贊賞還是不屑，“還蠻警覺。”

作為小妹給兩人都倒上茶，端木雲茜感嘆了一聲，“那張臉真是…一模一樣啊。”

三個人都沉默了一會，易寒那張臉給他們帶來的震撼，是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的。只因為他們家族裏的每一個人，都對和他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畫像異常熟悉。

“對了，家裏怎麽說？”端木雲勵放下茶杯，他才剛到，有些事情還沒來得及問清楚。

“信已經送出去了，回信還沒傳過來，估計也就這幾天。”

話鋒一轉，“他住南宮府？”

這語氣中傳達着某種信息，端木雲痕有些頭疼地看着這位族兄，“你又想幹什麽？”

熟知這位的性格，端木雲茜也出聲了，“勵哥，你別亂來啊。”

“怎麽？”瞥了他們一眼，端木雲勵有些不滿，“如今管到我頭上來了？”

說完也不再理他們，轉身就走，留下面帶郁色的兄妹兩。這位族兄是家族裏年輕一輩中出門歷練得比較早的，能力各方面都不錯。加之他又是三爺爺唯一的孫子，頗得家族裏也挺得長輩賞識，就是太過自負了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無話可說，今天去爬山了，早點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