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霍家堡
白晝正漸漸來臨。
小鎮上，霧氣輕盈地圍繞着灰色的青石板，這是夜遺留的禮物。公雞響亮的啼叫聲拉開了一天的帷幕，街上的人漸漸多起來。小販的叫賣聲，夾雜着孩子偶爾的哭鬧聲。
城鎮也醒了。
客棧內。
也許是早晨的緣故，大堂吃東西的人并不是很多。三三兩兩各自散落地坐着，易寒和莫珏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坐下。
提起茶壺倒了兩杯茶，易寒随手拿起一杯。臉上是充足休憩過後的舒适，昨天的傷似乎也好了許多。捧起茶杯淺抿幾口，不是什麽名貴的茶葉，應是小鎮的人自制。溫暖的質樸，倒不難喝，惬意地眯了眯眼。
千夜下來的時候，小二正在給他們端早飯。清淡的白粥、饅頭、包子和幾碟小菜，色彩看着倒是挺豐盛的。
“早。”易寒話音剛落，千夜還沒回答，旁邊剩下的位置上就坐了個人，是霍璟。他溫和地笑着，“各位，不介意拼個桌吧？”
當他眼神對上側邊的千夜時，那雙與記憶中如出一轍的眸子令他的心狠狠地一揪，說不清的情緒繁雜，最後轉變為喜悅。昨日匆匆一瞥，只覺有幾分神似，當他看見那雙眼睛時，幾乎完全可以确定了。
是她，真的是她！
理智讓他壓下了內心升騰的喜悅，他緊緊握着拳，不讓自己失态，臉上的笑容更顯和煦。
“公子随意。”易寒微微颔首，手裏的動作卻不停，無比自然地将千夜喜歡吃的東西放在她面前。
霍璟自然注意到了，眼神微暗。
四個人默默地吃着早飯，暖暖的清粥暖了胃，懶洋洋的舒适感自內散發。秉承着‘食不言’準則吃完了早飯，倒也不尴尬。待所有人都到齊之後，一行人便重新上路了。
自霍璟他們來了之後，接下來的路程倒是順利得很，風平浪靜，愈發地令易寒們堅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想。
“千夜。”霍璟拉着馬并行在她的另一邊，看了看她微白的臉色，“怎麽了？不舒服嗎？”
“沒事。”千夜搖搖頭，接連地趕路令她有些吃不消。
細心地發現了她藏在眉梢的疲憊，霍璟有些擔憂地開口，“很快就到鎮上了，晚上好好休息。”
“恩。”她微微點頭。
自霍璟認出千夜之後，他便時時都關注着她，稱呼也從千夜姑娘變成了千夜。但口氣裏自來的熟稔，千夜未曾拒絕，那畫面令易寒莫名覺得有些刺眼。
霍家堡。
偌大的後院裏，未見有人影，風簌簌地吹得葉子亂顫，煞煞作響，落了一地的肅殺之氣。
遠遠地，一名黑衣男子有些狼狽地跪在地上，面前站着一位中年男子，此刻他正背着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臉上的表情看不清喜怒。
“居然又失敗了？”
輕飄飄的聲音似乎沒帶着責備，卻令人更加膽顫，有時候，直白的怒火比這捉摸不清的情緒反而更讓人接受。
跪着的男子躬身低着頭，一滴滴冷汗泌滿腦門卻不敢用手去擦，有些惶恐的回答；“是因為少爺突然帶着一群人來了，屬下怕被認出來，這才趕緊撤離的。”
“什麽？少爺去了，你沒看錯？”男子回頭有些不信地盯着他，陰鸷的臉上，神情終于有了幾分波動。
“沒有，少爺一來我們就趕緊撤了。”他把身體彎得更低，以求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稍稍舒了口氣，那中年男子随即又問道：“少爺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
“不知道，據說是堡主讓少爺去的。”
“老爺？”霍岐心一驚，他并沒有得到消息，“你們被發現了？”
男子一顫，随即強裝鎮定自若地開口，“我們一直都很小心，都是避開堡裏的人才行動的。”
不耐地伸手揮了揮袖子，“算了，先下去吧。”
“是。”男子悄悄在心裏松了口氣，起身快速地退了下去。
徑自在亭中坐下倒了杯水，悠閑地喝了幾口，好一會他才收斂那些不該有的情緒。起身往外走去，此刻他又是一個盡職盡責的管家。
另一個院落裏。
“夫人，老爺來了。”丫鬟站在一邊輕聲提醒着正躺在藤椅小憩的女主人。
林語琴起身，理了理衣服，機靈的丫鬟小心地理了理她的頭發和衣服。正往門口走去，剛好與霍濟在門口碰上，兩人相攜進屋。
當霍濟第三次放下茶杯，終于開口：“夫人，我有事與你說。我得去柳州處理些事情，璟兒他們回來，你先照看着。”
“老爺怎的突然要去柳州？”林語琴有些疑惑，之前都沒聽他提起過。
霍濟點了點頭，這才繼續說道，“林管事剛傳來的急信，我得去看看，應該不會很久，幾天就回來了。”
“那老爺謹慎些，人也多帶些去。”對霍濟這麽多年，林語琴向來是體貼溫柔的妻子與賢內助。
當然，霍濟對她也很好，光是他只有她一個女人這一點，就足以讓她諸多姐妹們豔羨嫉妒了。何況他脾氣也溫和，對她向來縱容有加。
若不是前幾天突然知道了那件事…他們一家人會一直幸福下去，那個賤人，死了還留下個禍害！
“好。”霍濟心中慰藉，不由對自己的決定生出幾分愧疚，“還有一事…”
“可是與璟兒這次去接的人有關？”林語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被她搶白，霍濟臉上有些挂不住，“沒錯，他是當年的那個孩子，之前答應你，這麽多年來，我也從來沒去尋過他們母子。現在我想見見他，畢竟他也是我的孩子。”
“是老爺沒去尋？還是對方根本不願見你？”她突然變得尖銳。
霍濟錯愕地看了她一眼，這才知道，當年的事情她應當都知道了，“夫人，當年的事情已經過了，這麽多年了，你還在意這些做什麽呢？她已經死了，我只想見見孩子。”
“然後再将霍家堡補償給他？那璟兒怎麽辦？”林語琴有些失态，她當然知道那是他的兒子，還是他的第一個孩子。所以，她才會如此忌憚。
“這麽多年來，你心裏還沒數嗎？我負了她，便不會再負你了。”霍濟頓了頓，拉着她的手嘆了口氣，“我知道你的心思，我答應過你的事情不會變。我老了，就這兩個孩子，現在只是想見見那孩子，沒別的意思。看在我的份上，這幾天你與他相敬如賓就行。”
得到了想要的承諾，林語琴壓下心裏那千般不願，面上卻狀似無奈地答應了，“老爺都這麽說了，那便按你說的罷。”
“恩。”霍濟滿意地點點頭，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起身道，“那我先走了，堡裏的事情就勞煩夫人了。”
“好。”
待人走遠，就聽見屋子裏噼裏啪啦的聲音，瓷器摔了一地。林語琴狠狠地摔了能摔的東西，這才覺得心頭那口氣疏散了點。幾個丫鬟縮着身子站在一邊，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的。
“你們把這裏收拾一下。”說完，她理了理頭發，起身離開房間。
“是，夫人。”
丫鬟們訓練有素地将地上的碎片清理幹淨後，又去庫房拿了些被摔的東西補上。
沒幾日，莫珏一行人便到了霍家堡。
霍家堡臨山而建，巧妙地利用了地勢。經過了幾代人的不斷加強，終于建造這易守難攻的一座大莊園。由于霍家當家人的子嗣不豐，所以在江湖上也就維持着不溫不火的一個地位。
“我們到了。”霍璟對着身邊的幾個人說，連續的奔波令所有人都有些疲累。
“少爺回來了。”門口的仆從看見霍璟，趕緊打開大門，訓練有數地上前等着準備給他們牽馬。
“恩。”翻身下馬，霍璟領着莫珏他們往裏走，餘下的那些人則是牽着馬一起退了下去。問剛得到消息出來迎接的管家霍岐：“管家，我爹呢？”
“老爺前天去了柳州，他走前吩咐過，安排您帶回來的客人住在楓園，其他的事情等過幾天他回來再說。”管家恭敬地回話，神色自然，并沒有對莫珏三人有多餘的好奇。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來到前廳。
一個丫鬟步履匆匆地走過來，低頭屈膝對霍璟行禮：“少爺，夫人說讓您回來去她那一趟。”
“行，你和我娘說，我一會就過去。”
丫鬟領命而去，霍璟帶着三人七繞八繞地來到一個院子前，“這裏就是楓園。你們有什麽事情可以讓人來找我，或者找管家也可以。”
莫珏點點頭：“恩，費心了。”
溫和地笑了笑，霍璟拱了拱手，“沒事，你們好好休息吧。我還有事，不進去了，先走一步。”
說完看了一眼千夜就轉身走了。
管家領他們帶進去，臨走時特意吩咐仆從好好伺候着，沒有人注意到，他別有深意地望了一眼裏面。
“真是夠累的。”莫珏直接找了個位置，倒了杯水仰頭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半。
易寒坐在一邊，擡頭望去，“千夜，你住中間那個房間吧。”
“恩。”千夜也不客氣，直接轉身就往房間去了。
“別看了。”莫珏給他也倒了杯水，看着他望着佳人遠去的樣子有些戲谑地說了句。
收回目光，易寒靜靜地看着他，莫珏求饒，“好，我不說了。”
“說說這裏吧！那人說是有事情走了，你覺得這事兒裏面有沒有什麽別的？”莫珏說起他那個名義上的父親，仍是有些別扭。
易寒喝着水，“一半一半吧。”
莫珏有些煩躁地說，“這樣又得等他回來，又要多待些日子了。真是，早知道出門前看看黃歷。”
“既來之則安之。”
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行行行，就你看得開，就你淡定。”發現他正盯着外面，“看什麽呢？”
“要變天了。”易寒收回目光，淡淡地說了句，放下杯子，也起身回房了。
漆黑如墨的夜幕之下，看不清楚，它此刻正在醞釀着什麽？說不清楚哪一刻，它就變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沉迷網王無法自拔，好想寫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