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黃連二兩二錢
兩人一齊到了清意齋，赫然發現霧臨也在那裏，“公子，小師妹。你們來了。”
“師兄怎麽來了？”千夜問道，不過來得好，她正好需要人手來幫忙。
“聽沐離說小睿出事了，我便過來看看，他這是？”他來了有一會了，看清酒這樣子，并不像是中毒。他們還沒回到臨江的時候就已經聽到江湖傳聞，他找公子求證後才确認這個消息。
千夜看了看他，“蠱。”
“是金寒嗎？”霧臨抱着她會否認的期待問道，可她卻點頭了，心下一跳，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千夜倒是有些好奇，“師兄知道？”
“以前曾聽師父提及過，那你現在可有解蠱的法子？有什麽我能做的，你盡管說。”
“師兄先替我看着小睿，我去找藥材。”
霧臨毫不猶豫地點頭，“交給我吧。”
“千夜。”易寒叫住她，眼神裏傳達的意思很明确，他要跟她去。可對方卻搖了搖頭，“不用了，你去不方便。”最後一句，算得上是難得的解釋了。
等她出門後，沐離問他，“金寒蠱到底是什麽？”
霧臨嘆了口氣，在桌邊坐下，“這是一種極為陰寒的蠱，它一般以沉睡狀态在人體內，還能吸附中蠱者所中的毒。”
“然後呢？”
“但被喚醒之後，它便會開始啃食人體內的五髒六腑。之前吸附的毒也會散發出來，令人極為痛苦，吐血不止。接着人便會如同置身于寒冰之中，清醒地感受到自己被啃食，直到最後啃食完，人也就死了。”霧臨這幾年一直都在關注着金寒蠱的消息，是以才能說的這麽清楚。
“那這蠱怎麽解？”沐離有些心慌意亂地問道，完全失去了平日裏冷靜謹慎的模樣。
“我還不知道，只知道銀火草是其中一味很重要的藥引。”霧臨搖搖頭，關于解蠱的辦法，他真的不清楚。看他這般模樣有些不忍地安慰道，“別擔心，小師妹會有辦法。”
千夜再一次走進鳳梧醫館，此時醫館裏人并不多，但仍是能看出一副井井有條的樣子。很快邊有個身穿藍色布衣夫人中年人過來詢問，“姑娘，你抓什麽藥？可有藥方？”
“我要二兩二錢的黃連，錢在這。”說完，千夜便掏出二錢銀子放在櫃臺上。
中年人收了錢，道一句“稍候”便往裏面去了。不一會兒就看見他出來請她入內，神色也比之前多了幾分恭敬。
千夜跟着他穿過回廊，來到一個挺大的廳子裏，上首正坐着一個面色略帶激動的中年男子。千夜剛進來，黃連便仔細地打量了她好幾遍，“你是小泠兒？”
“連叔。”千夜輕聲喚了一句。她知曉這個人是不會背叛他們慕容一脈的。
“不對，不是這麽叫我的。”黃連心下一松，面上卻皺着眉。
展顏一笑，千夜揚聲，“苦叔叔。”
“哈哈哈…”黃連大笑了幾聲，走過來拍拍她的肩膀，“真的是你啊，小泠兒，你可算是來了。”
當年她還小的時候，知道黃連味苦，便不肯規規矩矩叫他一聲“連叔”，總喊他“苦叔叔”。每回見到他還會準備一小兜甘草之類的說要讓他甜一點。
二兩二錢的黃連值二錢，也是他們小時候的一個暗號。
“您辛苦了。”
黃連倒是豪邁得很，“都是分內之事。對了，前陣子你弟弟拿着谷主令來找我，說要我配合他，将他的消息傳入鳳栖谷裏。”
“我才找着他，您別理他，這家夥淨胡來。”
“男孩子頑皮一些也是正常的。”黃連擺手，大度一笑，絲毫不提之前的事情。
“連叔，醫館裏有沒有碧凝草和蛇行花？”
低頭想了一陣，“這裏倒是有一株蛇行花，碧凝草的話，得從別處調來。”兩樣雖都是珍稀的藥材，卻不是用來治病的，所以醫館裏即便有也不多。
“調來得多久？”
“最快也得五天吧，怎麽了？”他捋了捋胡子，低頭想了想各個醫館的情況才回答她。
千夜皺了皺眉，沒想到要這麽久，可情況刻不容緩，小睿沒時間等了。“鳳栖谷來了人，對小睿下手了。”
黃連也是一驚，沒想到他們竟然真的敢對慕容睿動手。繼而怒氣沖天地一拍桌，“這些人膽子也忒大了？你打算怎麽辦？有什麽需要我準備的，盡管說。”
“連叔，您先幫我準備一個房間，這上面的草藥幫我尋了送過來，我要先配一些藥。”說着，千夜拿出一張折好的藥方遞過去。
黃連看沒也沒看便接過來，“你等着，我親自去給你弄。”
很快，黃連便将她領至一間安靜的藥房裏。幾個小厮手腳麻利地端着藥草放好後又訓練有素地退了出去。
“你安心做你的事情，沒人會來打攪你，若是有什麽事你就差人來叫我。”黃連說着就往門外走去。
千夜點點頭，“有勞連叔。”
屋子裏一陣安靜，千夜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動作起來。
客棧裏。
“啪—”白凡一掌拍在桌子上，有些忿忿然，“一點消息都沒有，我們都被人盯上了。搞什麽？”
這兩天他一直都盯着清意齋，就是想确認清酒到底是不是谷主的血脈。但是，清酒一點消息都沒有，反而發現有人在跟蹤他。
白止靜靜地坐在一邊，“你在等什麽消息？”
“還不是清意齋的？”白凡見他這麽淡定的樣子很是不爽，“那個香，可以确認他的身份。”他坐下來，索性将事情都告知他們。
“什麽香啊，這麽神奇？”黃葉一聽，立刻好奇地從窗邊走過來，她趴在桌上，眼睛直直地盯着白凡。
白凡不悅地瞪了她一眼，“別這麽看着我。”見人委屈地收斂了一下眼神，這才緩緩地說道，“那個香對常人沒有影響，卻能讓慕容家的人中毒。”
黃楊有些驚奇道，“怎麽會這樣？”
白止倒是不驚訝，好似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慕容一脈世代行醫，體質難免與常人有些不一樣。”
“可是…”黃葉有些奇怪地說，“如果他中毒了的話，不是更應該讓我們知道消息才對嗎？畢竟那樣能證明他的身份啊？”
“說不定他真是假的。”黃楊脫口而出。
“那他冒充又有什麽目的？很容易就被識破了啊？”黃葉反問。
黃楊也解釋不上來，摸摸鼻子，沒再說話。
白凡有些煩躁地看向白止，“你怎麽看？”
“不知道。”白止也說不準，“要麽就是他沒有中毒，要麽就是他故意不讓我們知道。”
一邊說着，白止心裏卻想到更遠的地方去了。這件事情真的有些奇怪，一則，白凡為何當初一見面就急着下手了；二則，那個香真的如白凡所說，只會有中毒之狀，無性命之害？
“白止師兄，若是第二種情況的話，原因呢？”黃葉沒想明白，“會不會香對他無用，他根本也不認識那個香呢？”
黃楊給了她一個白眼，“說明他不信任我們，也可能我們的試探惹惱了他。總之，他要真是谷主的血脈，完全沒必要理會我們，直接回谷去就是了。”
這話說得很有道理，也有這樣的可能性。
白止和白凡卻在深思黃葉的無心之語，心裏一陣震驚。他們一直拿慕容泠的标準來衡量慕容睿。幼時為數不多的記憶中，都是慕容泠多麽有天賦，而他弟弟的消息似乎很少聽到。
也許，他真的對醫理不那麽了解。
那麽，他現在，是死是活？
“那個香的解藥你有沒有？”
白凡搖了搖頭，他手裏有備了一些解毒丸，沒有真正的解藥。此刻他這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當初的舉動太過魯莽了。
無奈地嘆了口氣，白止道，“我們明天再去清意齋去找一下他。”
“我覺得他這次不一定會再見我們了。”黃葉撐着臉，有些郁悶。雖然她也很想再見見那風華絕代的臉。
“那也得去。”白凡态度有些冷硬。
清意齋。
一行人疲憊不堪地坐下來喝杯水，剛才清酒醒了，可沒多久，他便又開始痛苦起來。霧臨檢查了一下他的情況，無計可施之下，只好又給他服了千夜留下的藥，讓他睡了過去。
沐離怒氣沖沖地往外走去，霧臨急忙叫住他，“你幹嘛去？”
“找鳳栖谷那些人。”
“等小師妹過來吧，那些人也留給她來處理比較好。”霧臨勸他，于情于理，千夜出面都是最合适不過的。
斟酌了一番，沐離按捺着情緒又坐了下來，端起一杯涼透的茶一飲而盡，冰涼的溫度讓他多了幾分清醒。
沒多久，千夜就來了。幾個人一見她立刻湊了上來，霧臨将清酒的情況說了一下，末了問她，“小師妹，你有什麽辦法嗎？”
“恩。”千夜一點頭，三個人齊齊望向她，尤其是沐離，眼神灼熱得似乎要把人看穿。“師兄，我需要你的幫忙。”
霧臨立刻回道：“沒問題，你要我做什麽，盡管說。”
輕吸了口氣，千夜這才說出她的決定，“師兄，這裏的藥材不足以解蠱。所以，我打算将小睿體內的蠱引到我身上來。到時候，再想辦法催眠它。”
沐離還沒來得及焦慮無法解蠱的問題，千夜下一句話又打亂了他的思緒。不得不嘆一句，他們姐弟的感情真的很好，之前清酒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姐呢”，現在，她眼也不眨地願意為他引蠱。
“小師妹，你有把握嗎？若無法成功将蠱蟲催眠，到時候你也會死的。”霧臨謹慎地問，他不願用這種一命換一命的方式來救人，這樣的代價太大了。
千夜點點頭，“放心吧。”
見她這一副淡定無比的模樣，幾個人頓時放下心來。易寒不知怎的心頭一跳，“千夜，這個蠱可以引到我身上來嗎？”
“引到我身上吧。”沐離不甘落後地表态，只要救清酒，他真的可以舍下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
“不行。”千夜壓下心頭的訝異，一口回絕，“只有血脈至親之人的血才能将它引出來。”說着，千夜看向沐離，“你讓人守着這裏，一點差錯都不能有。另外，再給我準備一個房間。”
“好。”沐離轉身走了出去。
千夜則和霧臨仔細叮囑了該如何引蠱的事情。
說到最後，坐在一邊的易寒突然問道，“到時候該如何去催眠你體內的蠱呢？”
霧臨也很好奇，“對啊，小師妹，你還沒說這個呢？”
微微怔了一下，千夜看了他一眼，之後又不着痕跡地轉移了視線，“我自有辦法。師兄，你先幫我取要用的東西吧。”
“好。”雖然不解，霧臨還是離開了。
“千夜…”
她擡頭看着他，打斷了他想說的話，“易寒，不要問，好不好？”
望着她白皙的臉，神色中帶着些許微微的示弱，他甚至清楚地看見自己在她眼底，千言萬語再也無法說出口。
半晌，他才回答她。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