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網中客(1)

數月, 季成的傷已經全好了,夫妻兩個收拾行李準備出外差。

跟以前離家的愁思百結相比, 這次季氏夫婦卻要放心的多, 主要是因為季明俨的轉變。

季成以前常受到學校的電話, 每每是說季明俨逃課、懶散,态度不端正,雖然沒有犯大錯, 但畢竟叫人煩心加擔心。

青春期的男孩子就像是正在長的小樹, 一個不慎誰知道能往哪個方向瘋長呢。

偏偏兩個人的工作性質決定他們不能跟孩子朝夕相處, 不能兩全, 無可奈何。

但在季成養傷的這段時候,季明俨的所作所為大為收斂, 曠課早就是昨日黃花不複發生, 而且成績更是火箭一般往上竄。

很快的, 季明俨的成績就算在高手如雲的尖子班裏也能稱得上名列前茅了。

說來也怪,雖然成績這樣突出, 卻并沒有看到季明俨怎麽挑燈夜讀。

可不管怎麽樣這總是個好的轉變, 季氏夫婦思來想去,把這歸結為是因為季成出了事,刺激了季明俨,才促使兒子轉性,奮起直追。

兩夫妻十分欣慰。

至于在學校裏, 因為季明俨之前的成績一直都在六十分檔裏上上下下, 絕對不會跌破六十, 更加不會沖破這個數。

所以在第一次随堂測驗上,看到季明俨的卷子上出現一個整數八十的時候,連批卷的老師都以為自己弄錯了,不得不回頭又把所有題目都核對了兩次。

直到連續幾次測驗,季明俨的成績總是穩步上升,絕無任何下滑,穩的令人不敢相信。

起初看到季明俨分數挪動的時候,大家從上到下都是吃驚的,但吃驚歸吃驚,一次兩次“發揮失常”也是情有可原的。

然後在季明俨持續穩固上竄之後,才讓衆人真正的跌破了眼鏡。

有任教老師百思不解之餘,懷疑季明俨是用了什麽方法作弊,大家聯合起來,特意針對季明俨另出一份試卷單獨測驗。

誰知道季同學真金不怕火煉,竟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完全的游刃有餘。

一時之間教務處都轟動起來,向來冷靜睿智的老師們開始研究季同學究竟是突然開了竅……還是天生的奇才的可能性。

陸濤自诩十分了解季明俨,自然不會懷疑他作弊的可能,一再纏着季明俨詢問他吃了什麽靈丹妙藥。

“老大,做兄弟的不能自己出風頭,好歹也帶着兄弟們一起飛才夠義氣啊。”

季明俨給他糾纏不過,只能從書包裏掏出一盒口香糖,裝腔作勢地說:“來,爺賞你一個,這是沾了小爺靈氣的仙丹,便宜你了。”

男孩子們扭成一團。

眼見寒假将至,季明俨的成績已經能夠維持在班內前五,成功地從最後拉後腿基因突變地進化到領頭羊。

最喜極而泣的是班主任,當初因為季明俨總是逃課,班主任頭疼之極,甚至幾次想把他踢出自己視為精銳的尖子班,沒想到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可見他之前的苦口婆心并沒白費,年底的獎金估計也能再豐厚一些。

“我說的沒錯,你之前的确是故意的是不是?”在所有敬仰季明俨的目光中,班長梁靜英的意見與衆不同。

季明俨轉頭看了女孩子一眼:“什麽?”

“你以前也有能力進前五,是你故意不肯的,我就知道沒有人的分數會一直保持在六十,還是每科都這樣!”

“你是柯南啊這麽異想天開,”季明俨不以為意的,“老師們不是說了嘛,本人是因為洗心革面奮起直追才逆襲的,這其中是一個不怕苦不怕累的艱苦過程的,不是發白日夢就能一蹴而就的。”

陸濤聽着季明俨的官腔,在旁邊嘻嘻地笑。

梁靜英的臉卻又有點紅:“你就貧吧,哼,橫豎我心裏知道。”她才要轉身又想起一件事,“讓我想不通的是,你怎麽突然就開竅了?”

這次季明俨沒有貧,只是微微一笑。

先前他長長地說了那段話,卻讓人覺着什麽都沒說,但是現在只是輕輕的淺笑,卻仿佛有說不盡的萬語千言。

梁靜英看着他昙花一現的笑意,心突然不受控地急跳了兩下,她竟不敢再看,只忙低下頭回身落座了。

寒假來臨之前,學校裏自然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步驟要走,那就是發獎狀。

這次有一個獎引發了所有人的矚目,那就是“最佳進步獎”,得主正是季明俨同學。

校長更是特意為此發表了三千字的演講,聲情并茂,澎湃激昂。

在許許多多羨慕的目光注視下季明俨上臺領獎,掌聲響起的時候,場面有些過于隆重,在這時候季明俨突然想,假如俞聽在現場看到這幅情形,她會是什麽反應?

簡直迫不及待想要知道。

陸濤趙帥等跟幾個向來不錯的同學攔着季明俨,要他請客慶祝。

季明俨心裏只惦記着要趕去姑妄聽,挨不過死黨們的糾纏,七八個人結伴出了校門,找了個小飯館聚餐。

趙帥嚷嚷着要喝啤酒,陸濤也跟着起哄,季明俨之前點菜之類都一概不管,聽到這裏才制止了:“本來你們的豬腦子就不夠用,再喝酒是找死呢?”

陸濤吐吐舌頭:“要不怎麽說是老大呢,老大的話大家一定得聽。”

于是一幫少年都乖乖聽話,仍舊喝果汁的喝果汁,牛奶的牛奶,可樂的可樂,雜七雜八地互相碰杯。

趙帥搖晃着手中的可樂:“希望咱們也能跟老大一樣,一個個成績青雲直上,金榜題名!”

大家轟然鼓噪起來。

店老板看着這幫孩子如此可愛,倒也喜歡,特意又贈送了兩罐可樂,又問:“我們後廚還有一只鴿子,要不要現殺了做個湯?那可是好東西,最補腦子的。”

陸濤說:“我看行。老大你說呢?”

季明俨本來不打算插嘴,有也可以沒有也行,突然給陸濤問了這句,不知為什麽心裏突然有些不舒服。

他眨了眨眼:“現下的東西已經夠吃了,再說你們這麽多人去吃一只瘦不啦叽的鴿子,也太兇殘了。”

大家哈哈大笑,雖然覺着季明俨在開玩笑,卻也真的聽了他的話,不要那只鴿子了。

季明俨又叫店老板再端一個果盤來,老板也高高興興地去了。

眼見大家吃飽喝足,隔壁又來了兩桌客人,正商量着點餐。

季明俨借口去衛生間,實則是去結賬。

等付了錢順便去衛生間,經過後廚的時候忽然聽見咕咕的聲音。

他探身往內看了眼,果然瞧見在地上放着個鐵籠子,籠子裏有一只白色羽毛的鴿子,正盯着他咕咕地叫。

季明俨愣了愣,才要走近看一眼,店老板走進來:“把那只鴿子拿出來殺了,3號桌客人要了。”

廚師聽了打開籠子,輕易地将白鴿捉了出來,那鴿子掙紮了一下,似乎知道劫數難逃,居然不動了。

季明俨見要殺鴿子,本來要走開的,可是鴿子的眼睛仍是直直地盯着他,小眼珠微微地紅,那種眼神像是認命,又像是最後的哀求。

店老板見他站着不動:“同學,是不是還要點什麽?”

季明俨張了張嘴,忽然說:“這只鴿子、我要了。”

老板愣住:“啊?你們剛才不是說……而且現在是隔壁桌的客人點了。”

“多少錢我照給就是了,”季明俨掏出錢包,“您就說鴿子死了不新鮮了,再讓他們點些別的菜,不是更好嗎?”

店老板哈哈:“這帳算的不錯,你是要死的還是……”

“不要殺,要活的,”季明俨把錢點給老板,又叮囑:“用東西包起來我帶走。”

店老板吩咐了廚師,轉身去跟那一桌的客人再商議。

剩下廚師一邊包鴿子,一邊對季明俨小聲說:“這個有腳環的,應該是賽鴿,同學你拿家去是要吃還是……”

季明俨接了過來,裏面的鴿子一動不動:“我養養看。”

“挺好,”廚師笑笑,“賽鴿其實老貴了,一般主人都舍不得賣,這來賣的也不知是主人還是什麽,可不管再怎麽名貴,到了這裏就是一盤菜啊。”

季明俨把鴿子抱出來,招呼着少年們一塊兒離開了飯店。

在街口上跟大家告別,季明俨打開書包看了一眼,白鴿十分溫順地蹲在裏面,歪頭看着他。

季明俨摸了摸鴿子的頭,又拉上拉鏈。

到了什因街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快十點鐘,路上的人仍舊不少,季明俨穿過十字路口,在熟悉的磚牆邊上站住。

天氣很冷,甚至漸漸地飄起了雪花。

大街上漸漸地沒了多少人,季明俨把外套的帽子蓋在頭上,跺着腳等。

每一刻他都覺着下一秒鐘俞聽就會出現,這樣盼着,等待好像也并不怎麽難受了。

就在季明俨快要變成冰棒的時候,背後書包裏的鴿子咕咕地叫了兩聲。

季明俨差點忘了還帶了這樣一個活物,生怕也凍壞了,忙把書包取下抱入懷中,才要打開看看鴿子,動作卻忽然一停。

他心有靈犀般擡起頭來,正看見對面紅綠燈下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俞聽,她站在彼處,頭戴着一頂小禮帽,穿一件過膝的毛呢長外套,底下的裙擺在風中搖曳。

季明俨一見她,原本冷透了的身心突然暖了起來,那股暖意是從胸口徐徐透出的,十分熨帖。

路燈下少年的笑容,溫暖燦爛的,也像是一點太陽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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