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腹痛
漪寧險些要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到椒房殿的, 只知道自己方才附在邵恪之耳邊問了那樣一句話後,他臉色陰沉的如洪水猛獸一般,唬得她身子一軟, 撒腿便跑了。
待回到椒房殿, 再想想方才發生的事情, 她也覺得自己的确是莽撞了。
她是當真拿邵哥哥沒當外人,故而才真心想幫忙的。不過看他那神情,明顯不接受自己的幫助。
好嘛,既如此便當她什麽也沒問過好了。
一個人撫趴在桌子上,津津有味吃着最愛的瓊花軟糖糕, 甜滋滋, 軟糯糯, 還是記憶中的那個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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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宮後的日子開始變得平淡, 漪寧剛回,尚未開始去晉江閣,這些日子大都是陪在皇後身邊的。
可一連七八日下來,漪寧發現順熙帝一次也沒到椒房殿來過。
皇後表面上看上去倒是沒什麽大問題, 但漪寧發現她總在無人的時候獨自一人發呆。今日下午, 岑伯母在坐榻上縫制一件袍子,後來不知怎的便失了神, 針尖居然把手指都給戳破了。
漪寧心裏隐約覺得, 岑伯父寵愛喬德妃一事,對岑伯母其實是有些影響的。
素來沉穩淡定,優雅端莊的皇後, 居然也會有如此失魂落魄的時候,可想而知這影響必然是不小的。
漪寧瞧了心裏挺不是滋味兒。
是夜,她坐在榻沿由佟迎侍奉着泡腳,一邊凝眉思索着該如何改善陛下和皇後的關系。
突然,她皺起眉頭捂着肚子“哎呦”起來。
佟迎聞此忙擡頭詢問,一臉的緊張:“郡主這是怎麽了?”
“我,我肚子突然好痛啊!”她一臉痛苦地道。
“肚子痛?”佟迎站起身來,看郡主那模樣似乎很嚴重,也是急了,“那怎麽辦,奴婢去找人請禦醫。”
說着就要往外面跑。
漪寧趕緊攔下她:“不用找禦醫,你去承乾殿告訴陛下就是了。”
佟迎微怔,郡主病了不找禦醫,找陛下做什麽?陛下可不能治腹痛啊。
這時,漪寧沖她眨了眨眼睛。
佟迎也是個聰明的,見此方才知道自家郡主是裝的,心上頓松了口氣。待領會到她的意圖,便也沒再耽擱,忙道:“那郡主你先忍一忍,奴婢這便去禀告陛下。”
說着急匆匆的往外跑,那架勢倒真像自家主子出了大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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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殿
喬德妃正欲攙扶順熙帝去龍榻上歇息,忽聽得外面傳來方德宣的禀報:“陛下,安福郡主身邊的丫頭佟迎來了,說郡主突然腹痛不止,此時正在榻上打滾兒呢。”
順熙帝聞此臉色一變,忙問:“怎麽回事,可有去尋太醫?算了,讓佟迎先回去,朕待會兒過去瞧瞧。”
外面的方德宣應了聲,與佟迎低聲說了些什麽,随後佟迎似乎跑着離開了。
順熙帝則是急急地去拿衣架上的袍子往身上穿。
喬德妃倒是冷靜很多,默了幾息望向順熙帝:“安福郡主的腹痛來的可疑,還被說得這樣嚴重,怕是陛下多日不去椒房殿,故意引陛下前去的。”
順熙帝冷眸掃向她,裏面透着森森寒意:“你不知情況便莫要瞎猜,若阿寧真有個三長兩短,朕為你是問!”
喬德妃神情微變,忙屈膝蹲了下去:“臣妾失言,但郡主回宮多日,陛下從未曾踏足椒房殿。依着皇後的性子,若知道郡主腹痛,最先想到的便是去請禦醫,無論如何都不會派人來禀報陛下的。這會子,郡主怎麽還有工夫來讓宮女來傳話?”
順熙帝聽了喬德妃之語,方才緊張的心情稍稍放了下去。是啊,皇後知道她腹痛必不會告訴自己,這應當是阿寧裝病,故意引自己去椒房殿的。
“她回宮多日,朕的确不怎麽見到她,如今不管是真是假,朕都應前去看看。否則,那丫頭怕是要失望了。”說着,他瞥了眼仍半蹲着的喬德妃,“起來吧。”
“謝陛下。”她說着緩緩起身,猶豫着問,“陛下若去了椒房殿,總不能瞧郡主一眼便回來吧。郡主既然引你去了,自是希望您今晚留宿在那兒的。皇後本就有些起疑,陛下的毒夜裏又時有發作,屆時如何瞞得過去?”
喬德妃一語道破,順熙帝頓時眉頭緊鎖,沉默下來。
喬德妃道:“不如就讓臣妾代陛下前去瞧瞧安福郡主吧?”
順熙帝望她一眼,搖頭:“你還是莫要去那裏了,沒得給皇後和阿寧兩人添堵。”
他說罷,沉吟片刻,側目對她道:“去取藥丸來。”
喬德妃面上一驚,詫異地擡頭:“楚子謙說過的,此藥丸只可在陛下毒發時服用,陛下若在發作前服下,雖可抑制一時,卻對身體大有損耗。陛下,您本就時日無多了……”
“與其這樣,倒不如把一切都告訴皇後娘娘,陛下也便不必費心隐瞞了。”
順熙帝擡手攔了她的話,只是又道:“你不必多言,去取藥丸來。”
喬德妃不敢多說,只得取了藥丸給他服下。
順熙帝整理好衣裝去往椒房殿。
皇後原已經洗漱過準備睡下了,不料銀嬷嬷突然欣喜地跑進來:“娘娘,陛下來了!”
皇後神情微滞,坐在妝奁前沒動。
金嬷嬷原本在幫她梳發,見此又輕聲提醒了一句:“皇後娘娘,陛下來了,咱們得出去迎接呢。”
皇後回過神來,臉上倒無多少波瀾,徑自站起身,款款走出寝殿。
剛跨進院子,順熙帝的禦攆已經在椒房殿門口停下,他下了禦攆急匆匆地向着這邊趕來。
“臣妾恭迎陛下聖駕。”皇後在院中央迎上順熙帝,屈膝行禮。
“起來吧。”順熙帝說着伸手欲攙扶,皇後卻錯開他的手自己站了起來,“多謝陛下。”
“夜已深了,不知陛下因何至此?”她的話音是一如既往的溫和柔婉,似乎與以前沒什麽差別。但順熙帝感受得到,這軟語溫聲中透着些許疏離。
他在心底嘆了口氣,收回停頓在半空的手,淡淡道:“朕聽方才有宮女禀報說阿寧突然腹痛不止,所以過來瞧瞧。現今如何了,請禦醫了不曾?”
皇後眸中有驚詫一閃而逝,阿寧這丫頭腹痛她怎麽不知道?
看到皇後的表情,順熙帝便也放心了。看來果真如德妃所言,那丫頭是裝的。
他倒是也沒再往下問,只是道:“朕過去看看她。”說罷闊步望着漪寧所在的落櫻閣而去。
皇後驟然聽阿寧腹痛,心中也狐疑着怕是這丫頭在搞鬼,可到底有些不放心,也随之跟了上去。
順熙帝和皇後進去時,漪寧着了件白色中衣在榻上躺着,臉色倒是還好,只額間濕漉漉的,倒像是方才疼出汗來的樣子。
看見兩人進來,漪寧強撐着要坐起來。順熙帝過去床沿坐下,按住了她:“怎麽了,好端端怎就腹痛起來?禦醫瞧了不曾?”
漪寧沖順熙帝笑笑,一臉的虛弱:“岑伯父不必擔心,沒什麽大礙的,許是今日不小心吃壞了肚子,方才疼得厲害,我吓壞了才讓佟迎去禀報你的。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不覺得疼了,索性便不請禦醫了。”
順熙帝卻道:“那怎麽成,既然不舒服,還是得着禦醫瞧瞧的好。剛好,朕過來時帶了禦醫,讓他給你診診脈。”說着,瞥了眼方德宣,後者立馬會意地出去叫了位禦醫進來。
漪寧只好由着禦醫為自己診脈。
她根本無病,禦醫自然瞧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既然郡主都說腹痛了,禦醫也沒膽兒說郡主安然無恙,便只說應是吃壞了肚子,開了些調理身子的藥膳。藥膳皆為滋補之物,喝些對身體無害,卻也大有裨益。
确定了漪寧當真無事,順熙帝也就放心了,屏退了禦醫又對着她噓寒問暖。
皇後在一旁站在,自是将這丫頭的小心思看在眼裏,只溫聲道:“阿寧腹痛怎的不讓岑伯母知道,反倒去煩擾陛下。陛下日理萬機,總是忙的。”
順熙帝聽到這話身形略微一僵,竟沒好意思去看她,莫名心虛。
漪寧可憐巴巴道:“自打阿寧回宮都很少看到岑伯父了,只是有些想念而已。”
順熙帝道:“是朕的不是,這幾日忙于政務,的确是忽略了你。”
漪寧笑着搖頭:“倒也沒什麽,如今阿寧瞧見岑伯父,心情都跟着好了呢。”說着捂嘴打了個哈欠,“感覺好困啊,岑伯父,我想睡覺了。”
順熙帝寵溺望着她:“困了就睡吧。”
漪寧應着,重新躺下,閉了眼睛睡覺。
順熙帝起身,看了眼皇後,走了出去。
皇後神色如常,跟随其後。
出了落櫻閣,皇後對着順熙帝行禮:“陛下,夜深露重,請早些回去安歇吧。”
順熙帝望向她,今夜月光皎潔,銀色的月華流瀉而下,映在她的側臉上,泛着溶溶的光澤。她眼簾低垂,并不擡眸看自己,一時竟讓人捉摸不透她此時的情緒。
他沉默半晌,緩聲道:“天色已晚,朕歇在椒房殿便好。”說罷,自己大步往着寝殿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