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飛燕

經過多天的舟車勞頓,湘萦終于來到了京城。可惜她也沒能夠欣賞一下不同的風景,直接送進了一個戒備森嚴的大宅中了。

臨下轎前,小林子湊過來,拉開簾子道:“姑娘從此以後,便舍了原先的身份吧,您大名喚作程雙成,小字仍可叫湘萦。若是有人問您的來歷,一概推作不知。這都是為了姑娘好。”

湘萦雖然不解,可是眼下形勢也不得不應了。

幾日後,湘萦身旁被指過來伺候的小丫鬟錦屏告訴湘萦,沈寂想見她。湘萦稍作整理,由錦屏扶着,向後花園走去。

湘萦瞧着枝頭上開得正豔的桃花,又瞥見水潭裏零落的花瓣,不知等待自己的将是何種命運。

錦屏随湘萦進到一個小院中,便悄悄退下了。頓時周邊只餘湘萦輕踏于石板磚的腳步聲,她看見重重樹影中一個白色的身影在晃動,那灼灼桃花似是點綴在那白袍上的花紋。

繞過樹影,果不其然,那是沈寂坐在石凳上。他見湘萦來了,舉起酒盅示意湘萦坐下。

湘萦向沈寂問了一身安後,便尋了一個石凳坐下,位置不遠不近,于禮尋不出錯處,只因湘萦不知沈寂是打算把她這樣個人,以何種身份何種作用放在他身邊。

沈寂将空酒杯放在石桌上,問道:“來到府中,可住得慣?”

湘萦在這裏雖然在飲食住宿上沒什麽挑剔,可周圍全是生人,且都不宜結交,再加上不知對未來作何打算,這些日子倒是悶悶的。可是這倒也不足為外人道,只得為他倒滿酒回答道:“原不是什麽千金小姐的,到哪裏都住得慣。”

沈寂笑道:“這倒很好。”他按住湘萦倒酒的手,把玩了一下,又問道:“聽說你們那的姑娘于歌舞樂器上都有所造詣,你最擅長什麽?”

湘萦由着他摸手,回答:“我在這些上不過稀疏平常,只有舞還能看一看。”

沈寂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好像她是一件待價而沽的商品,他似乎被勾起了興趣:“那請湘萦為我舞一曲吧。”

湘萦有些局促:“可是,沒有曲子。”

沈寂高聲道:“陳通,取我的琴來。”

湘萦吓了一跳,她進來時,除了錦屏并未看見園中有任何人。不過她很快想到這人的身份。作為一個特務頭子,自是有道理随身帶着幾個隐藏的保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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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萦又扯了扯衣服:“這衣裳不夠輕盈。”

沈寂眼中含笑,似是一副溫柔的模樣,他剛要開口,湘萦福至心靈:“我知道了。”

很快琴被取來了,沈寂輕撥了兩下,問道:“你要什麽曲子?”

湘萦回答:“自是看廠督的了。”

沈寂想了想:“前些日子去了江南一趟,倒聽見樂伎間流傳着按古譜新作的歸風送遠曲,你可聽過?”

湘萦也算是樂伎這類人的一員,自是知道:“據說此曲原是趙飛燕所作,新曲也是十分有古韻。”

沈寂彈指間已成曲調,湘萦也不再言語。雖然現下春暖花開,但仍有料峭清風,湘萦自覺今日衣裳穿得臃腫了,聽見琴聲響起,輕輕抽開腰帶,将外袍脫下。

除了白色裏衣,湘萦還穿着一件藕色的紗衣,她覺得裏面的衣服有些拖沓,取下腰帶,又束在了腰上,等她忙完,才得空回頭看了沈寂一眼。

沈寂何曾想過她如此舉動,看她自顧自的脫衣已是大吃一驚,而後她又沖他一回眸,眼中像帶了一把鈎子。驚得沈寂接連彈錯幾個音。他努力彈回調子上,調笑道:“湘萦這是打算勾/引本督嗎?”

再看她時,只見她的眼睛睜大,紅唇微啓,是個楚楚可憐的模樣,沈寂倒一時分不清她是天生懵懂還是真在勾/引了。

湘萦見沈寂再沒有話交代,便開始舞了起來。她伸展身體,一個亮相,似乎有了趙飛燕的媚态。而後随着琴聲旋轉,飄動。琴聲飄揚,舞姿曼妙。動作間,清風拂來,點點桃花花瓣撒落在她衣袂之間,而她身姿輕盈,果然似是要學那飛燕,迎風而去。琴音越來越急,沈寂心神激蕩間,卻見湘萦沖他一笑,緩緩向他舞來,像是九天神妃,踏月而來。終于曲終,湘萦向他微微一拜,等她擡頭時,一片不知趣的花瓣,從她舞松的領口,悄然沒入其中。

沈寂默了半晌,而後撫掌笑道:“湘萦果妙人也。”

湘萦也是很高興:“能博廠督一笑,也是不枉湘萦多年學藝了。前些日子裏,湘萦不知能怎樣為廠公效命,終日惶惶不安,今日廠公為小女子解惑了。”

沈寂為她輕輕撫下發間花瓣:“你切莫妄自菲薄,你難道要困在這區區府邸做一個舞姬嗎?以你的資質,就是趙飛燕也做得。”

湘萦神色一肅,聽沈寂這意思,竟是打算把她往宮裏送了?湘萦尚在青/樓之時,來往貴客很多,宮闱中的秘事也半真半假地聽了不少,可是不論如何,這宮中到底是個吃人的地方,像她這樣無依無靠的,要想争///寵///,不僅機會渺茫,更是要把自身處于一個十死無生之局。更何況這東廠廠督,不過把她當成一個玩意,到時候,她争氣的話,自是你好我好,要是一步走錯,此人萬萬不會保她。

她裝作閑聊的語氣:“那趙飛燕可是個福薄命薄的,相比之下,湘萦更情願作廠督府上舞姬。”

沈寂把玩着酒杯:“可是舞姬一類,不過賤籍出身,往往身不由己,養在權貴府中的舞姬,有時能被幾經轉手,見得腌臜事多了,還要為性命擔驚受怕。比如說,若我府中的樂伎舞女惹惱了我,你猜她們活命的幾率,是幾成?”

湘萦被沈寂眼中的警告之意驚得心頭一跳,她決計着目前無法抽身,只得側身跪下:“廠督大人,趙飛燕乃禍國之人,大人為社稷計,更應該清君側,使主上不耽于美色。。”

沈寂被一再忤逆,不怒反笑,他上前一步,扼住湘萦的下巴,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她臉上再不現剛剛跳舞時的嬌媚親近,反而是像是籠上一層冰霜。淡掃的眉毛因疼痛而微微蹙起,眉眼低垂,也不看他,肌膚勝雪,下巴精巧,似是一塊溫潤的美玉撫在手中。

沈寂忍住想要捏碎的欲/望,溫聲道:“你以為身為東廠廠督,本督是想做一代大賢,留名青史嗎?妖妃和權宦,将來我們可是最佳的搭檔啊。”他低頭向湘萦靠近,徐徐勸導,語氣溫柔,像是要引人堕/落的惡魔。

而後他又站起身,譏諷道:“本督看重你的不過是你這張臉,還有取人一樂的本事,要不然,你以為你能進府門?”

他見湘萦臉上絲毫不見妥協,稍微用了幾分力,将她摔在一旁:“你好好想想,最好自己想通,不然的話,本督有的是法子逼你想通。”

湘萦側跪着,重心不穩,以手撐地,看着沈寂發怒,而後勃然而去,久久不能言語。小丫頭錦屏這是跑了過來,忙攙扶起她,勸導:“大人就是這麽個脾氣,下人們稍有不順,非打即殺的。姑娘是受委屈了,可這原算不得什麽的,到時候服個軟,就彼此相安無事了,千萬不能忘心裏去。”

湘萦悶悶不做聲,仰頭看了看漫天桃花,輕聲道:“扶我回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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