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羅襪

湘萦回到了乾西,此時夜已深,可是雙成還沒有入寝。房裏的燈幽幽地亮着,雙成靠在床邊,不知道在想着什麽入了神。

她聽見湘萦進來,仍然眼神空洞地盯着黑暗處:“你去找沈寂了?”

湘萦看她衣着單薄,寒冬臘月的,被子卻不好好蓋着,不由走了上去替他掖了掖被子:“沈寂說會想辦法的,你不用擔心,熬個幾天就會回去的。”

“回不回去的,又怎麽樣呢?皇上厭棄了我,回了鐘粹宮,依然是一個空曠的冷宮。”

“別說喪氣話了,你沒看見雲妃幾次糟了厭棄,現在還不是好好的?”湘萦勸說着,希望她能振作一點。

可是雙成卻說:“我不過是一個已經死去的人的替身,又什麽重獲聖/寵/的機會?可恨我以前看不清自己,看不清他。”

湘萦嘆了口氣:“天色已晚,早點睡吧。”她說着吹熄了蠟燭,緩步走了出去。

門外夕歌等候多時:“怎麽樣了?”

“沈寂答應會幫雙成說情。”盡管這樣,雙成自己沒有鬥志也是枉然。

夕歌終于聽到一點好消息,期盼地說:“希望娘娘撐住這段日子,以後就好了。”

可是雙成卻沒有滿足大家的期待,她內心是空洞的,像一條枯涸的死河。心病難愈,帶動得身體也出了毛病,風寒咳嗽,高燒不斷。幸好在沈寂得關照下,乾西被特準了太醫看病。

老太醫撚着胡子給雙成把了脈,他沉吟了許久。

“怎麽樣?”夕歌急切地問。

“恭喜選侍,是喜脈。”他嘴裏說着恭喜,神情卻全無變化,大概是看到了這個失/寵/的選侍失魂落魄的狀态,不知道此時一個新生命會是福是禍。

然而他的擔心多餘了,雙成空洞的眼神中終于迸發出來一絲光芒:“是喜脈?是……我的孩子?”生命的活力又出現在了她的臉上。

老太醫這才開始真情實意地恭喜,并且提出了一些孕婦的忌諱和注意事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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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太醫要走的時候,在床上躺了數日絲毫不動的雙成竟也微微起身,示意相送。她不止是為了人前的禮貌,反而是有些真心地謝謝他,一個屬于自己地小生命,骨肉至親。讓她在世間尋到了一絲牽盼。

湘萦這次看着雙成,覺得她已經從牛角尖裏拐過彎來,不由得心下一松。回頭看看夕歌和小吉祥,也都是陰霾散盡,喜笑顏開的模樣。

夕歌笑道:“娘娘大喜。”

雙成終于有了一絲笑模樣,她撫着自己還平坦的小腹,吩咐着要進食。

小吉祥連跑着準備去了,夕歌眼中閃着淚:“娘娘終于肯吃了,這幾天奴婢們只害怕……害怕……”她說不下去了。

雙成拍了拍她的手安慰着:“以後不會那樣了,不會了。”

雙成進完食,恢複了一些精神。湘萦以為她要午睡了,正要出去,卻被叫住了:“湘萦,我有話和你講。”

夕歌點點頭出去了。湘萦坐在床邊,等着她開口。

她有些猶豫,不過最終下定了決心說:“湘萦,你要幫我。”

“我自然會幫你。”

雙成一邊斟酌詞句一邊看着她的臉:“皇上心底的那個人是梅太妃,湘萦,要是皇上見了你一定會很歡喜。”

湘萦幾乎跳了起來:“程雙成!我看你是病糊塗了,說什麽渾話呢?”

“我沒有瞎說,求求你了。我茍延殘喘沒關系,可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能和我過這樣的日子,等他生下來,你就是他的幹娘。”

這是窗外傳來一個陰恻恻的聲音:“程雙成,你不要不知好歹。”

雙成抖了一下,她看見了沈寂。

沈寂周身散發着一股由內而外的寒氣,湘萦許久沒見他的這個樣子,幾乎忘記了他還有這樣的一面。

湘萦害怕雙成惹惱了沈寂,連忙推搡着他出去:“我慢慢勸他,你別吓着她。”

沈寂咽下去了要說的話,氣勢洶洶而無可奈何地出去了。

湘萦道:“你孩子的将來,自己是你自己去争,靠着旁人的話,這就是你程雙成的全部本事了嗎?”

雙成依舊固執:“不說皇上有沒有厭煩我,我自己都過不了自己那道檻。知道了往日的虛情假意,如今還怎麽侍奉于他?”

湘萦氣極反笑:“好啊,你自己不願意争/寵/,反而要把我推出去。難道我就沒有感情,由着自己當替身麽?程雙成,這就是你對待我的方法嗎?原來我看錯你了,如果你是這樣的人,等沈寂把你從這兒弄走,我們就兩不相欠了。”

湘萦作勢要走。“不要……不要……”雙成扯住她的袖子,終于嘤嘤地哭了起來。這是她這些日子一來的第一次放縱大哭,湘萦拍着她的背,希望她能真的想通。

湘萦見她開始平靜下來,輕輕關了門。沈寂正背對着她,伫立在枯樹前方。湘萦走近了:“找我有事?”

“我猜這段日子裏,你過得很辛苦,想來看看你。”他拉過她的手往外走,湘萦抽了抽,他反而握得更緊了。

“那天晚上不是看過了嗎?”湘萦嘟哝着。

“燭光太暗,沒有看清。”

沈寂見湘萦不再言語,以為她害怕被人看到,寬慰道:“這裏偏僻,別人不會撞見你我的。”

“不是害怕,只是我在想雙成,她以後可如何是好……

“她現在對皇上沒了信心,幾乎要絕食了,還好這時候有一個孩子讓她挺過去……”

沈寂拉着她走在外面,聽着他絮絮地說這段時間她的憂心事,也不覺得無聊,只是時不時地看着她。

終于湘萦發現自己抱怨得太多了,她有些羞赧地說:“我一個人在這兒大吐苦水,你卻只是不接話,不愛聽嗎?”

“不是,太愛聽了,舍不得打斷。”他這樣用着誠摯的語氣說着油嘴滑舌的話。

湘萦不知道他這些俏皮話都是和誰學的,不過轉念一想,自己和他的初見就是在青/樓,這倒說得通了。她有些嬌蠻地說:“不,現在開始你說我聽了。”

“你想聽什麽?”他認真地問。

“唔……講講你在邊關的日子吧。”

于是沈寂開始娓娓敘述起來。

盡管如今大衛邊境基本安定,可是冬天來了,北邊的部落在供給緊缺的情況下仍會發動幾次小騷擾。沈寂講得平靜,可湘萦仍然能窺見其中的刀光劍影。

他還講了北邊的風俗習慣,與京城大不相同,湘萦聽得津津有味。

外面的雪還未完全消融,湘萦穿得鞋子不夠厚,很快被雪水染濕了,渾濁的雪水在她的鞋面上留下了黃褐色的印子,不過她渾然未覺。沈寂低頭注意到時,皺了眉。

他橫抱起湘萦,湘萦一聲驚呼:“你發什麽瘋?”

沈寂淡淡地說:“你鞋子濕了。”

湘萦擡腳看了看:“不打緊,我回去換,放我下來。”

沈寂沒有聽她的,直到尋到一塊幹淨幹燥的石頭,才把她放下,讓她坐好。

湘萦被他搞得一頭霧水。

然後沈寂半蹲下來,一把扯下了她的左腳鞋襪。

湘萦又急又怒:“喂,你!”

沈寂一本正經地掏出了手帕,替她把腳上的水一點一點擦拭幹淨。她的腳小巧可愛,腳趾渾圓,被凍得紅通通的,看上去有些可憐。沈寂這樣細致地給她擦着腳,把她羞得無地自容,簡直想當場撞死。

沈寂力道很足,由不得她逃脫,動作卻溫柔細致,她不禁想,他有沒有可能就是這樣地服侍宮裏的娘娘,或者其他人呢?

這是一個漫長的折磨,沈寂擦好之後又去扒拉另一只。湘萦捂臉道:“沈寂!你不要作弄我了。”

沈寂滿臉疑惑:“怎麽是作弄了?不擦幹,很容易受涼的。你那乾西的住所還冷。”

湘萦掙紮不過,懶得理他,由着他去擦,可是她突然想到,自己這樣一個未婚女子,被外男這樣擦腳,是不是清白已毀?

而後她馬上想到,在廠督府的幾個月,自己的清白早已對外有口難辯了。全都被這個人毀了,她暗暗咬牙。

沈寂好像和她想到了一處,他突然笑道:“在宮外的話,咱們這樣,你就已經是我的人了。”

湘萦擡腳踢了他,卻被他一把攥住,拉進懷裏:“現在暖一暖。”

湘萦氣惱:“開始不是裝得一本正經嗎?還真當你是正人君子了,現在怎麽不裝了?”

沈寂還是說:“真的是怕你着涼。”

他擦得差不多了,又抱起了湘萦。湘萦掙紮:“我自己能走。”

沈寂說:“你的鞋襪都是濕的,放你下去,不是白費功夫?”

這簡直是最狡猾的人。湘萦恨恨地想。

然而沒有辦法,她只有把頭死死的埋在沈寂胸前,希望沒人看見他們,就算看到了,也不要認出她。

丢人的事就讓他一人擔着,誰叫他臭不要臉。她默默地想。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完發現,為什麽我兩次寫了湘萦的腳啊Σ(っ °Д °;)っ我沒有特殊的愛好喲~我家男主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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