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冷宮
湘萦以為雙成是對衛宣帝用情太深,所以甫一受打擊,便絕望悲觀。誰知兩日後,乾清宮傳來的旨意真的是噩耗。
奉旨前來的太監趾高氣揚,湘萦懷疑他是張衡的人。他一來先環顧四周,見宮人們都露出忐忑的神态,仿佛自己有了決斷人生死的能力,不禁自得起來。他清了清嗓子,用他尖細的嗓音開始宣旨:
“榮昭儀程氏揣測聖意,妄議朝政,褫奪封號榮,降為選侍,即日遷出鐘粹宮……”
湘萦跪在地上,看見前面的雙成似乎在瑟瑟發抖,聽到這裏,她更是有些承受不住地搖搖晃晃。她穿得有些單薄了,可這兩日她像是渾不在意似的,只是等着今天地這一個結果。
揣測聖意這一條暫且不提,妄議朝政?湘萦知道雙成在衛宣帝面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敢恃/寵/而驕,怎麽會犯了這麽一條忌諱?
“榮昭儀,哦,選侍程氏,還不快快接旨?”宣旨太監刻意地說着,湘萦不知道雙成是什麽心情,可是連她都有些忍受不了這種語氣了。
然而一向高傲跋扈的雙成平靜地接了旨,她現在好像穩定了下來,如果不注意到她顫抖地雙手的話。
“選侍程氏接旨。”她一字一頓,好像要牢牢記住這六個字。
那太監見雙成順從地接了旨,一揚手,呼啦啦地進了一群人:“選侍,皇上要您即時遷出乾清宮,奴才特意找了一群人來幫您收拾東西。”
“有勞公公了。”雙成聲音不喜不怒,她站得筆直,像懸崖邊一支迎風的枝丫。
“那就請選侍移步乾西。”
雙成微微颔首。
傳旨太監又道:“乾西地方不大,請選侍挑幾個緊要的貼心的人吧。”
雙成還是安靜地點了點頭。
傳旨太監對雙成地反應很是滿意,他仰着頭走了。
夕歌急着問道:“娘娘,這可怎麽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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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辦法,願意的人就同我去乾西吧,不願去的,也是人之常情。夕歌,你随我去嗎?”
“娘娘,您這是什麽話?奴婢是娘娘的宮女當然要跟娘娘去。就是湘萦也是一樣的心思,是不是?”夕歌拽了拽湘萦的袖子。
湘萦正要開口,雙成卻說:“你不要亂給別人決斷。湘萦,你要考慮清楚了,乾西不是什麽好去處,趁這個機會,你可以去沈寂那裏當差。”
湘萦這才尋到機會說:“你把我當什麽人了?那日,是你把我從慎刑司救來的,我當然要跟着你了。”
夕歌說道:“就是就是,妄議朝政的罪狀,指不定就是因為救你才惹出的。要是你走了,就太沒良心了。”
湘萦才知道還有這麽一出,一時間既感激又內疚。
雙成淺淺地笑了笑,往常她總是豔麗的,現在憂愁郁結竟然有些溫婉的氣息,她說:“那是我的做法與決定,與你不相幹。同樣,現在是你的決定,以後可不要怨了我。”
湘萦有些委屈地自辯:“我怎麽會?”
患難之中,交情愈深。不知不覺間,她和雙成竟有了一些義結金蘭的樣子,她竟感到有義務與雙成同患難,這是從前她沒想到的。
在三人商議之際,小吉祥也跑了過來:“娘娘,奴才也自願去乾西。”
雙成有些動容:“謝謝你,小吉祥。”
小吉祥連忙道:“娘娘可別折殺了奴才,奴才這就去收拾,免得有些不長眼的壞了娘娘的行李。”
他們主仆四人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出了鐘粹宮。雪地裏,他們一行人踩出了一列印子,這印子與空闊的雪地比來,顯得孤零零的。雙成回望宮門口地牌匾,嘆息:“從前從沒覺得住在鐘粹宮有什麽好的,總想着更進一步,更進一步,沒想到,到頭來,住鐘粹宮才是一個奢望。”
夕歌勸道:“娘娘,日後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雙成道:“我這一生,如此凄苦。小時就家破人亡,好不容易撿了一條性命,被廠督看上,送進來宮裏,得了皇上的青眼。盡管知道皇家恩/寵/不能長久,沒想到,從開始就是虛的。本以為是苦盡甘來,沒想到,我卻是個福薄的。”
湘萦聽着雙成的喪氣話,突然覺得有些冷。雙成在鑽牛角尖,死活拐不過彎來,言語間竟還存了死志。眼下只得好好勸誡,日後再做打算。
到了乾西的住所後,湘萦,夕歌和小吉祥張羅着打掃了。原以為會是個狹小約束的地方,可到了才發現,這裏空空曠曠的,冷清極了。
安頓好了之後,夕歌偷偷地拉了湘萦出來說悄悄話:“這樣不行啊,我看娘娘的話是很想不開的樣子,必須想個辦法。”
湘萦贊同地點了點頭。
夕歌見她不開竅,只得明白地點了出來:“去求沈廠督,廠督看重你,只有你跑一趟了。”
湘萦雖然有些躊躇,不過想了想的确有必要,于是應了下來。
天色已經有些黑了,湘萦提着一只燈籠,獨自前往司禮監。
不像上一次,司禮監的太監宮女們完全沒有阻擋她的意思,她輕輕松松地就來到了沈寂的書房,一路上,她收獲了無數探尋的眼光和背後的竊竊私語。
沈寂書房的燈也亮着,湘萦把自己熄滅的燈籠擱在旁邊的桌子上,這燈籠是從乾西的住所拿來的,看起來破敗的樣子和乾西一個風格,到了這裏就顯得格格不入了。湘萦微嘆了一聲,敲開了沈寂的門。
“你來了。”沈寂含笑看着她,眸子中的光和書房點得通明的燈光一起閃爍。他坐在書桌前,手執朱筆,桌面上散着一些折子,看她來了,擱下了筆,等着她走來。
湘萦走了過去,沈寂自然地牽過了她的手,引着她,把她圈到了懷裏。湘萦坐在他的腿上有些手足無措,不知為何她就被他抱了個滿懷。
沈寂把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他身形高大,仿佛抱着一個幼兒般地抱着她。她聽見沈寂輕輕的呼吸聲。沈寂一手摟住她的腰,一手仍拿着折子在看。許久,他終于翻了一頁。
這個動作仿佛驚醒了湘萦,她有些掙紮起來,然後聽見沈寂低沉的嗓音:“別動,我只想好好抱抱你。”
“可是我是有正事來跟你說的。”湘萦稍微掙脫了一點,有了一些活動空間,羞憤地說道。
“嗯?有什麽事?”沈寂還是輕笑着等着,他像是在期待着什麽讓他開心的,甜蜜的“正事”。
“是雙成,雙成被打入冷宮了,你有什麽辦法?”
沈寂好像有些疑惑,這疑惑明顯且誇張,好像湘萦說了什麽荒謬且難以理解的話。
他有些委屈地說:“我返京後你第一次主動找我,還是為了不相幹的旁人?”
湘萦張口結舌,不知道怎麽解釋,自己好像真的成了一個負心漢,而沈寂卻是一個獨守空房的糟糠之妻。
“我為什麽要救她?”他又這樣無辜地問。
湘萦想了想,沈寂這樣的人大概不能以情動人,只能拿出利益相關那一套說辭:“你辛苦栽培她入宮,還沒有得到好處就讓她栽了,這不是白費你一番經營和心血嗎?”
可是沈寂卻抓不住重點:“你怕我的心血白費?”他收緊了胳膊,很開心地把她往懷裏帶,“這沒什麽關系,本就沒指望着什麽的。說到真的心血……”他凝望着湘萦,“也沒有白費。”
“那你是不打算救她了?”湘萦有些心冷。
沈寂這才從樂呵呵的狀态中抽離出來,他仔細審視了湘萦的神情:“你想救她?”他嚴肅說:“你不要真被宮裏那一套給忽悠了,你不是她的奴才,用不着對她忠心,我沈寂的人怎麽能被別人當奴才?”
“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急切地解釋道,“你離宮的那段時間,我被誣陷進慎刑司,是雙成救了我。如今,妄議朝政這罪狀,只怕也是因為我求情而起。我不會又什麽忠心,可是我會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