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把脈

張衡步履蹒跚地走進坤寧宮大殿,皇後看了,連連喚了繪眉:“還不快去扶着公公?”又問他:“公公身體還沒好利索呢?”

張衡顫巍巍行了禮:“多謝皇後娘娘關懷,可前日那板子,的确是要了奴婢一條老命喽!”

皇後嘆道:“公公辛苦了。”

“奴婢沒什麽辛苦的,只是皇後娘娘可想好了後招,雖然奴婢一身不值錢的賤皮肉,可這頓打也不想白挨啊。”

皇後早已聽說了那日乾清宮發生的事,知道沈寂反将了張衡一軍,不過這也是意料之中的,她也早知道沈寂對他們的動作有所察覺,張衡的這頓打換來的是皇上的些許懷疑。

表面看,沈寂全身而退,毫發無傷,可皇後知道,衛宣帝也定然察覺到了什麽。尤其是湘萦那招并不高明的先發制人,只會在衛宣帝的心裏存了一棵刺,而現在,她就要讓這刺狠狠地發出來,刺痛衛宣帝的神經。

“那沈寂果然是替了當初那個小沈子的?”

“八九不離十,”張衡答了,又恨恨道,“這個把柄已經不中用了,皇上那邊已經知道了,卻還被他哄得好好的。”

“那倒未必,”皇後嘴角挑起一絲笑,“你說這沈寂當初替了別人的名兒,躲過了淨身這道程序,他會狠心自己來嗎?”

張衡的小眼睛閃爍了一下:“娘娘是說……”可是他又很快熄了神采,“可是現在誰敢找沈寂的晦氣。”

“自然是不能硬查,盤敲側聽一番也就足夠了。”皇後眼神飄遠了,不知道在想着什麽。

張衡按捺不住好奇:“娘娘是想到法子了?”

“你和本宮說過,那個蘭妃和沈寂總是不清不楚的?”

“蘭妃還未進宮時,就是在沈寂府裏服侍他的人,只是後來不知為何又被送進了宮。”

皇後笑了,鳳眸彎彎,眼角細長。

林太醫憂思重重地邁步走進了重華宮,迎面碰上了錦屏,她疑惑道:“我們宮中沒人生病,為何請了太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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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太醫拱手道:“姑娘,這是宮中的規矩,每月都要像各宮主子請平安脈,蘭妃娘娘新冊封,姑娘怕也是新進宮的吧?”

錦屏回頭問了身旁的小丫環:“宮中有這規矩?”小丫頭點了頭,她也不再阻攔:“那你仔細些,別煩了娘娘。”

林太醫了然地點了頭,由錦屏領着去見湘萦。

湘萦卧在榻上,厚重的簾子擋了林太醫的視線,嬌貴的蘭妃娘娘只伸出了一節皓腕,林太醫不敢細看,在她的腕上覆了絲帕,輕輕搭了兩指在絲帕上。

他撚了胡子,不過片刻就起身拜道:“恭喜蘭妃娘娘。”

簾子後的湘萦神色一變,可她還是壓抑住了心慌:“何喜之有。”

林太醫笑道:“娘娘,是喜脈啊。”

湘萦的臉色一下變得刷白,幸好有簾子阻擋,她擠出一絲笑,強撐精神道:“錦屏,快快賞了太醫。”

呆立在一旁的錦屏這才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湘萦說道:“太醫,本宮想着月數還小,怕折了孩子的福,可否暫時不要說出去?”

林太醫連道:“娘娘考慮的是,下官斷然不會多嘴。”

湘萦道:“那就謝謝太醫了,”又高聲喚着,“錦屏,畫屏,還不來送送太醫。”

林太醫走後,湘萦整個人像是被抽幹了精力,她癱倒在床上,被喜悅和憂慮淹沒。

與心愛之人的孩子,本該是被期盼着的,可是他來得實在不是時候。

錦屏回來,看見湘萦慘白的臉色,犯了愁:“娘娘……”她想勸導安慰,可是不知說些什麽。

湘萦腦子裏轉過許多念頭,她陡然坐起:“你趕緊去,把這件事告訴沈寂,還有,叫他派一個信得過的太醫,馬上來。”事情有些湊巧,她不由得開始懷疑起來。

林太醫走出重華宮,見左右沒人,這才偷偷用袖子擦了擦腦門的冷汗。這時,突然從隐蔽處走來一個小太監。

“林太醫,不要耽誤了,娘娘等着你回話呢。”

“是,是。”林太醫諾諾道,跟着小太監,循着一條小道,到了坤寧宮。

林太醫進了這佛香陣陣的坤寧宮,卻感到了鬼氣森森,他打了一個哆嗦,眼睛還沒瞟到高坐的貴人,便納頭便拜。

皇後笑得和藹:“太醫不必多禮,來人,給太醫看座。”

林太醫受寵若驚,這才得空擡頭去看,見自己上手還坐着一個太監,看服飾,品級還頗高。

皇後等他落了座才問:“太醫,那蘭妃有何反應。”

林太醫老實回話:“蘭妃娘娘叫下官不要向外聲張。”

皇後面上滿意之色更濃:“她聽到喜訊後,是欣喜還是驚恐?”

林太醫仔細思索了片刻,皺眉道:“下官不能見到蘭妃娘娘容顏,只是她的聲音倒頗為平靜,沒有任何變化。”

皇後不過想了一瞬,便又恢複了笑意,打發林太醫走了。

張衡不解道:“娘娘,敢問這是何意?”

皇後道:“蘭妃冊封後,本宮就問了彤史,奇怪的是當夜蘭妃并未得帝幸。往後這近一月來,仍然也無記錄。可是蘭妃在聽聞有孕後,這種反應倒是十分有趣了。”

“蘭妃尚未承寵?”張衡訝異道。

皇後冷哼一聲:“皇上竟然在這個狐媚子身上玩這種情趣,現在可好了,綠帽子自己帶上了頭。”

“可是,也許是在彤史不在的時候……”張衡遲疑着。

皇後自得道:“所以本宮派了林太醫去,如此一來,蘭妃聽聞了喜訊,只能有三種反應:一是大方示人,阖宮同慶,那就是皇上悄悄幸了她,本宮也沒有辦法了;二是怒喝林太醫,如果她還是處子之身,本宮的離間之計只得從長計議了;三是秘而不宣,就像今天這樣。”

“秘而不宣的話,可能是為了保胎。”

“那就只待本宮再試探一次了。”她喚來了繪眉,“去請蘭妃來坤寧宮,她就算不來,也要跟着她,拖着她。”

她又打發了另一個宮女:“請皇上來坤寧宮小宴,就說本宮還請了蘭妃,有大事。”

繪眉奉懿旨來到了重華宮,宮女錦屏,畫屏見了她都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繪眉在心裏偷偷地笑了,這兩人才進宮不久,這幅天真簡單,喜怒外露的樣子她很久沒見過了。

繪眉像是在看着兩只蹦跳的雀兒,耐心輕言細語:“皇後娘娘讓我邀蘭妃娘娘去坤寧宮小聚。”

畫屏嚷道:“這沒由來的,聚什麽?”

錦屏悄悄拉了她的袖子,她倒奇道:“你拉我幹嘛啊?”

繪眉和藹地笑:“主子交代的事兒,我這做奴婢的可不清楚。”她別有意味地看着畫屏,畫屏明白過來,她是在指責自己不知進退,小臉白了一白。

錦屏卻說:“我們娘娘有些不舒服,大概是在睡着呢。”

繪眉像是有點不好意思,有點急迫地關心,不知是不是故意做出這個樣子,她提裙就要進:“那趕緊帶我去看看,我代皇後娘娘來請蘭妃,要是怠慢了,我家主子可要怪罪我。”

錦屏無法,像畫屏使了個眼色,自己快步進了裏頭。

湘萦正怔怔地坐在繡桌旁,見了錦屏,問着:“沈寂來了?他的太醫有沒有帶來?”

錦屏焦急道:“娘娘不好了,皇後派繪眉要您去坤寧宮小聚,這當頭的,聚什麽聚?”

湘萦一個激靈:“遭了,皇後是聽到了風聲。那個太醫定是個嘴不把門的。”

“那娘娘去不去坤寧宮?”

“不去,”她有些賭氣地站了起來,往榻上一歪,打算拖到繪眉自己走。

可是下一刻,繪眉就要進來了,皇後的人,湘萦沒理由攔,只得放了她進來。

繪眉進來,恭敬地行了禮,狀似關心地問了湘萦的身體,才說到皇後的意圖。

湘萦淺淺地笑:“本宮實在想與皇後娘娘多親近的,只是近日身上常常發冷,想是犯了風寒,不宜出門。”

繪眉關切道:“娘娘可要養好自己的身子了,奴婢聽說娘娘午前請了林太醫來把脈?太醫院裏的都是些庸醫,只會拖着用些不痛不癢的藥,實在于身體無益。”

湘萦聽着她無所謂地就說了林太醫,心中悚然一驚,疑慮着皇後對自己的重華宮看得未免也太重,自己前腳看了太醫,皇後的人後腳就知道了。

只是皇後宮女這坦然的态度倒叫湘萦自己摸不清頭腦。叫來繪眉,是為了顯示皇後對宮中之事了如指掌,為了警告自己看清形勢不要恃寵而驕?

而自己有孕的事,皇後究竟是知道不知道?

繪眉見湘萦不言語,又道:“皇後娘娘特意從民間請了一個姓李的神醫,為娘娘治療頭風,蘭妃娘娘剛好同奴婢去看看吧。”

湘萦的笑僵了一瞬:“不……我還是不用了。”

繪眉露出個思索的樣子:“宮中女子深受庸醫誤事之苦,多少人求不來的機會,娘娘卻不願意讓神醫診脈,莫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隐?”

湘萦被逼迫得有了脾氣,她冷哼:“這是什麽道理?本宮病了,不願多動,這也能輪到你這個奴婢置喙?”

繪眉順勢跪了下來:“娘娘息怒,奴婢多嘴了,請娘娘降罪。”

湘萦看也不看她:“你是皇後的人,罰也不該由本宮罰,本宮不想聽你多言,你回坤寧宮去吧。”

“娘娘,”繪眉很是委屈的樣子,“繪眉在坤寧宮惹了皇後娘娘惱,要是連請蘭妃娘娘這件小事都幹不好,皇後娘娘一定會把奴婢打發了出去,請娘娘體諒。”

湘萦忍無可忍,下了塌,一揮袖子,衣袖帶着風掃在繪眉臉上,可繪眉渾然不覺。

湘萦不打算理會她,自己出了房門,可是繪眉依然跟了過來。

“你這是什麽意思?”湘萦橫眉。

“娘娘恕罪。”她口稱恕罪,可行動卻分毫不讓。

這時,畫屏小跑了過來,看見繪眉還緊跟在湘萦身邊,腳步頓了一頓,不過到底還是過來,在湘萦耳邊悄悄附言:“娘娘,太醫和……他,到了。”她邊說便用眼瞟着繪眉,可是繪眉低眉順眼的樣子,對她主仆二人如此作态也沒什麽在意。

湘萦揪着帕子:“只能讓他們等着了,你和他照直說,我走不開。”

畫屏點點頭,又一陣小跑下去了。湘萦焦躁的看着繪眉老神在在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

可是沒等她氣夠,她就聽見遠遠太監的傳聲:“皇上,皇後娘娘到!”

湘萦本就蒼白的臉色這下褪得一絲血色都沒有,她看着繪眉,覺得她溫順的臉上蕩出了勝券在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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