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周簡聲一晚上都沒有回來。
蔚溪坐在沙發上一直等到淩晨了,中途太累,迷迷糊糊睡着又凍醒了,醒來發現自己還睡在沙發上。
時間指向四點鐘。
手機裏也沒有任何消息,這種現象很反常,讓她的心裏升騰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坐到五點鐘的時候,蔚溪終于忍不住了給周簡聲打電話,打通了,卻一直沒人接。
六點鐘,天色還是一片漆黑,外面下了厚厚的一層雪;
七點鐘,天色微亮,白雪映着烏白的天,天與地之間好似一片白茫茫的。
蔚溪坐不住了,洗漱完穿上羽絨服出門。
她一邊兒下電梯一邊兒給李照打電話:“簡聲昨天和你聯系了嗎?”
周簡聲沒通告,李照自然閑賦在家。她還沒醒睡,迷迷瞪瞪地說:“溪姐?沒有啊,簡聲哥好幾天都沒聯系我了。”小十一直放在她那兒也不過來接。
“謝謝。”蔚溪沉默幾秒,然後挂了電話。
這邊李照抓了抓頭發,有些奇怪,心裏兩人莫不是吵架了?
她想了想還給周簡聲打了個電話,她是站在蔚溪這邊的,想說如果真是吵架,這樣冷戰不好。
可打過去也是無人接聽。
她只好給李同打電話,對方也說沒聯系過他。
她看着床下的小十,心裏有些奇怪,喃喃地問:“小十,簡聲哥是不是出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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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十聽不懂,嗚了一聲。
蔚溪不喜歡坐以待斃,直接開車去周簡聲的住所,找了一圈裏面空無一人,床上也沒有睡覺的痕跡。
她坐在沙發上,眉頭擰得死死的,周簡聲到底去幹嗎了!
這時,兩部手機叮咚叮咚跟個鬧鐘似的響了起來。
一部來電是黃國,一部是蔚娅。
她先接通了黃國的電話:“蔚小姐,簡聲出事兒了。”
“什麽?”
……
“溪溪,我跟你說周簡聲出事了兒!”
“小姑,我知道了。”
不過一會兒,李照、李同、黃國都在趕來周家的路上。
蔚溪怔怔地拿着手機,滑下一長串的聯系人,這事兒改找誰呢?
求誰呢?
許久,她拿出手機,卻沒有猶豫地撥通了一個號碼:“楊叔叔好,我是溪溪,我有個事兒想拜托您……叫周簡聲……這其中一定有誤會,我想見見他。麻煩叔叔了,過年我和小岷上門拜訪您。”
挂完電話,她又打通下一個:“李哥,我是溪溪,麻煩你們這邊兒幫個忙,封鎖周簡聲的任何消息。下次請你吃飯。”
打完電話,蔚溪好像虛脫了靠在沙發上。
她來得匆忙,沒吃早餐,又一夜沒睡,這會兒胃發出一陣兒一陣兒的絞痛抗議。
蔚溪靠在沙發上又打了幾個電話。
幾通電話打下來,她才驚覺額頭和背後都冒出了陣陣冷汗,也不知是疼的還是擔心;
她強忍着刷新網絡,還好,還好蔚娅處理得及時,沒有任何消息流露出來。
不然——周簡聲嫌疑人這消息一出,網上肯定炸出魚雷般的水花,再也不得安寧。
她剛剛從蔚娅和黃國那邊聽完那一串消息,腦袋都蒙了半晌。
怎麽可能呢?!
周簡聲怎麽可能扯上殺人這種東西!
蔚娅說:前幾天警局那邊發現了一具屍體,是從樓梯上摔了下來,腦袋磕在地上腿也骨折了。
本來沒什麽大事兒,要是有人經過看到,及時送去醫院這條命肯定不會丢。
可那是大晚上,又是快拆遷的老式居民樓,附近一個人也沒有。
那人活生生凍死了。
早上有人從樓上看到樓下,只看見白雪覆蓋成了一個小丘,還以為是小孩子堆的雪人融化了一半。
一直到下午雪化了點兒才發現那竟是個人。
警方接到報警,本來準備按意外死亡結案的,一調查身份,發現是個有案底坐過牢剛出獄的人,又無意中發現身上有幾處新傷。
所以警方懷疑有可能是仇殺,就這麽一查,查到周簡聲是最後與死者見面的人,查到周簡聲和死者打架的路攝。
因為屍檢結果還沒出來,警方怕真的是周簡聲殺了人,或者是誤殺;又這邊考慮到周簡聲的影響力太大,怕這件事引起轟動,就悄悄拘留了周簡聲審訊。
但是審了一夜什麽也沒審出來,因為從始至終周簡聲只問了三個字:“人死了?”
得到警方的回答,他就不說話了。
不說請律師,也不為自己辯解,就這樣安靜地坐了一夜,也不知到底在想什麽。
到晚上八點時,周簡聲突然問可不可以打個電話。
警方問他打給誰,他說女朋友。
警方想也不想直接拒絕了。
他們這邊要公事公辦,私人事件一一回絕。特別是這種扯上刑事案件的。
今天早上,周簡聲才松口:“我要請律師。”
所以警方那邊聯系了黃國。
黃國找了律師,律師聯系了蔚娅。
警方沒有确切的證據,只能拘留二十四小時。
蔚溪和李照黃國一行人趕到警局。
車在門口停下,李照抓着她的手,眼睛都是腫的:“溪姐,我也想進去……”
黃國急忙攔住她:“你去添什麽亂?”又看向蔚溪,“蔚小姐,你一定要問清楚簡聲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我們守着外面。王律師,麻煩你了。”
王律師:“這是我應該做的。”
蔚溪彎嘴淡淡一笑:“好。”她拍了拍小照的手,“別擔心,沒事兒的。”
蔚溪提着飯盒和王律師一起走進警局。
楊局長親自帶着她進去,說:“溪溪啊,這事兒有些棘手,被害人的通話記錄裏就聯系了他,路攝也是有利的證據啊,屍檢結果也沒出來,哎。”
蔚溪蒼白一笑,又說:“麻煩您這邊封鎖消息。”頓了頓,“別告訴我爸媽。”
楊局長說:“好說好說。但是溪溪啊,一旦查明嫌疑人是否犯案,我就不能護着了。”
蔚溪知道,一旦調查出周簡聲是兇手,就要提交給檢察院,案情嚴重的話,會公開審理。
“謝謝您。”
“客氣了。”楊局長揮了揮手,“就在裏面。”
蔚溪擡頭,隔着鍍膜單反玻璃。她看得到周簡聲,周簡聲看不到她。
他穿着她親手遞給他的風衣外套,靠在椅背上,手放在桌上,閉着眼睛,面容冷寂,一動也不動。
蔚溪走進來。
他聽到動靜只是睫毛顫了顫,沒睜開眼。仿佛已經習慣了這一整夜進進出出的警察。
蔚溪在他面前坐下,輕聲道:“我來了。”
周簡聲猛地睜開眼。
熬了一夜,他的眼睛很紅,就這樣愣愣地看着她,好像嗓子被堵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還是蔚溪先開了口:“肚子餓嗎?”
周簡聲回過神,點點頭,嗓子暗啞:“餓。”
“冷不冷?”
周簡聲搖頭:“就是腳冷。”
蔚溪“撲哧”一聲笑了,揭開保溫盒的蓋子:“先吃點兒東西吧。怕你一夜沒吃東西吃不消,我只煲了粥,夠吃嗎?”
“夠。”
周簡聲接過勺子。
粥裏加了肉沫和青菜,還有一碟小菜。
一口粥喝進嘴裏,暖了胃也暖了心。
蔚溪靜靜地看着他吃,那人眼睛有些紅,但精神很好,下巴處都沒青渣。
周簡聲将滿滿當當的一碗粥都喝完了。
蔚溪遞過去一張紙,周簡聲擦完嘴,手放在桌上,輕聲道:“對不起。”頓了頓,目光看着她,也不閃躲,“我沒殺人。”
“我知道。”蔚溪輕聲道,停了幾秒,她說,“外面還沒得到這個消息。局長是我父親的朋友,二十四小時過了我就帶你走,別擔心。”
周簡聲默了默,他垂下眼:“為什麽……為什麽你不問我和那個人是什麽關系?”
蔚溪頓了頓說:“簡聲,警方還沒有調查出來的東西我都不會問你,也許……你也不知道。”
然後她又說,“但是,我想問你為什麽會和他打架?”
為什麽打架啊?
和那個人打架啊?
周簡聲擡起頭,目光看着蔚溪,但又好像不是看着蔚溪。他的目光幽深,想起了那晚發生的故事。
有天晚上周簡聲和蔚溪壓完馬路回來;
蔚溪看到小區門口的糖炒栗子,說要吃。
周簡聲正好有零錢,剛從口袋裏掏出來就掉了一張,他低下頭去撿,卻發現身後一道身影快速隐蔽在牆角。
他覺得不對勁兒,暗暗留了心,發現那人果然是在跟蹤他們。
從香港那件事後,
他一直都很謹慎,只要不在蔚溪身邊,他随時随地都要知道蔚溪的消息;若是沒通告沒戲,他都在蔚溪那兒從早待到晚,就是為了防止那人來傷害她。
那人不愧在牢裏待了多年,很快就發現周簡聲知道自己在跟蹤他了,故意引自己出來。
他索性走出來,朝周簡聲嘿嘿一下:“我該叫你小粥還是簡聲啊?”
周簡聲緊緊地盯着那張熟悉卻同時很陌上的臉,眼睛駭然發紅;那一刻,他的五髒六腑都在沸騰。
他很慶幸蔚溪不在身邊,沒讓她看到這些肮髒的事兒,肮髒的人。
周簡聲問:“香港那次也是你吧?”
“是啊。”林慶大方地承認了。
然後周簡聲知道林慶出獄後,看到他和蔚溪的緋聞,就偷偷一直跟着蔚溪。
周簡聲氣都眼睛都紅了:“你到底想幹什麽?”
“不幹什麽,”林慶很瘦,瘦得眼眶都是凹下去的,他一笑,有一股陰深深的味道,“就覺得你過得太好了,而我像個陰溝裏的老鼠!是不是呀,大明星!而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周簡聲猛然一頓,他愣在原地,唇都在發抖。
他就這樣看着林慶。
林慶也看着他,眼裏是濃烈的恨意。
許久,周簡聲仰頭笑了聲。他笑了很久,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林慶被他這麽一笑,有些緊張:“你笑什麽?”
周簡聲收斂了笑,眼底一片冰冷:“爸啊,這些年啊,我從來沒有後悔這樣做。”
從來沒有後悔過。
沒後悔打了那通報警電話。
沒後悔改了名字。
沒遺傳他的血脈,沒像他這樣活成陰溝裏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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